一一抬笔写着,钟令怀吩咐门外之人,让丫鬟提壶温水过来。
看着眼熟熟悉的翠绿衣衫,怎么又是你来?
原先在院中服侍王爷王妃的小丫鬟因为扭伤了脚踝,张管家见我老实本分,就将我调来此处,伺候王爷和王妃了。红袖躬身答道。
钟令怀正要将手中所写的纸章递过去,却见红袖低头倒茶,外面有人在看着此处。
最后两张才是给你的,上面地都是些没用的废纸。钟令怀自然也不会那么傻,直接就递出去,原本压低的声音,兀然变大,这房中纸篓也满了,去丢了吧。
是。接过钟令怀手中的纸,移花接木就将最后两页纸放入了袖子之中。去一旁抱了纸篓。
刚出了盈月楼,一把长剑自颈后架住了动脉旁,红袖手中抱着的纸篓,一下跌落在地上,好汉饶命啊。
将纸捡进纸篓之中,我会拿去焚烧,重禾收起了自己的剑,声音冷漠如水。大户人家的废纸,都是有具体焚烧的地点的,而且焚前必须阅过无碍才行。
好,红袖颤抖地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扔进了纸篓之中,捡完废纸以后,低眸向重禾颔首,转身落荒而逃,地上还有一只绣花鞋。
红袖见四下无人,这才收敛了脸上慌乱的神情,往自己的房中走去,这新主人,倒是没我想象地差,还算聪慧。
重禾足尖一踢,纸篓稳稳当当落在了怀里,抱着纸篓看四下无人,这才往摘星阁走去。
主子,重禾将纸篓中的废纸整理好,放在了蔺池双的面前。
桌案之后,紫衫裹着金线刺绣的麒麟,华贵大气,再见其人,眉似山水,目若桃花,鬓可刀裁,唇边勾笑,邪魅狂狷,蔺池双抚着揉揍的纸,笑地温润,端得是十分的勾人。不必盯着他,他不会害我。
是,主子。重禾想将纸拿出去毁了,却看见蔺池双罢手。
他在读医书?看着手中那一张张废纸,上面写的皆是药名,一旁还有剂量。
是,王妃上次回了一趟钟府,说是有事,张道清派守一去跟着,并没有发现异常,这书便是从那时候有的,说是想找一下古方,为四殿下治病。重禾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四哥?蔺易凡的痨病,虽然在太医的极力救治之下,将病压在如今的症状,延长着寿命,谁也不能保证,哪一天,会不会直接就走了,他家祖上,娶过太医令之女,会点医术,倒是正常,可这痨病真能治?隋唐也为蔺易凡看诊过,也并无办法医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未准王妃就有办法呢,主子,你恢复记忆的事,确定不告诉王妃吗,他天天盼着你能好。我怕王妃若是知道主子如今是在装傻,做出些什么事来?重禾见过钟令怀照顾主子的模样,也直觉钟令怀以真心待主子。
先别告诉他,若是事成,自然有机会和他说清楚,若是事败,那他恨我也好,忘了我也罢,惦记一个亡人,总归不好。好看的桃花目中有累倦,他无意于皇位,却不得不争,想到钟令怀时,蔺池双眼里又有了光亮,大约是上天看他母妃去世过早,这才派了钟令怀前来拯救他这阴暗的一生吧。
若是这途中,王妃离开了主子该如何?谋事实在是花费了他们太多时间,这去路迢迢,不似面前这般平静,变故太多,自然要多做打算,重禾与钟令怀相处也久,对钟令怀的印象着实太好。
第45章 情敌
他说过,不论我痴傻与否,总归会陪着我。想着那人,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了无双二字,这是上天赐予他的宝贝,独一无二,自然无双。
可蔺池双忘了,钟令怀说的是,你如若没有对不起我,我自然不会离开你。
日后等钟令怀离开上淮之后,蔺池双方知自己错了,两人相知,胜在交心。可倘若事事都为他人着想,也得想想那人是否愿意接受你所安排的路。
重禾看着自家主子,想这情之一字,果真世间难懂的东西。主子,远疆有信传来,说是钟丞相一家那边不太平静,若是真有人出手,我们该当如何。
计廿一,金蝉脱壳。蔺池双想着钟令怀教自己的兵法,果真与平日所知不同,如若真要动手,提前做成有敌兵入城,钟丞相为国捐躯。
是。重禾接了命令,提笔在一旁写道,将信放入了笔筒之中。
这笔筒之下,是千丝万缕的情报网,坐落在渊王府的地底正中央,韬阁便立于此处,故而世人若是想买情报,就得动身前去,云中城内最高处的寺庙中,庙中有一四方的通鼎,其下中空,将你所想要的写在尺素之上与钱财一同丢入,三天之后,若是没收,韬阁就不接这生意,若是三天之后财物已然消失,鼎中就会放着你想要的消息。
皇家无数次想铲除韬阁,却因着蔺池双的存在,从未得手,反而让之成为当今武林与朝堂之中,超越幕墙存在的组织。
东越国的七皇子和十三公主,将在十日之内,到达上淮,据说是前来贺礼结亲。重禾将早就准备好的调查资料递给了蔺池双。
只见蔺池双原本还微翘的唇角,猛然向下,神色阴冷如寒冬朔雪,薄唇轻起,念道,封孜野。
这个名字,他曾听过,还是从钟令怀睡梦的呓语之中听到的,当时并未在意,因为从钟令怀生平来看,所接触的人之中,压根没有一个叫封孜野的。
如今这人出现了,还是东越的七皇子,他不敢去想钟令怀若是东越埋在他身旁的细作,他该如何处置他。
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有四个字却入了他的眼,伏安学院,这是云中城,最为出色的学院,钟蔚卿还在学院之中任课,春闱半数考生,还得称他一句老师,门生众多,可谓桃李满天下。
只不过这些桃李忠地都是隋淮帝,平日里一个一个老师老师叫的好听,如今落难,才知道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封孜野幼时曾化名封子文,以一个东越贵族嫡长子的身份,前来求学三年。当时身份做得极好,若不是如今韬阁在东越势力逐渐根深,怕是也找不到这条消息。
眉心拧成川字,可封孜野的老师并非钟蔚卿,而且算进入伏安学院的时间,钟令怀进入是两年后的事情了,两人为何会有交集,钟蔚卿洁身自好,这种与别国套近乎的事,最为致命。
蓦然之间,蔺池双想起了成亲当日,他派重禾去暗杀钟令怀一事,若是当初剂量不对,并不是像如今因为剂量不足,钟令怀存活于世上。
倘若那日,剂量未曾掌控好,直接致死,发现了脖子上的伤口,送了一个假的过来。调查之中,钟令怀平日因着平庸一说,极少出门,钟家满门被驱逐,又有谁可以过来指证,如今钟令怀的真假?
钟令怀身上并无胎记,要如何证明这个钟令怀的确是钟蔚卿的嫡子。
一时之间,蔺池双迷茫极了,身子无力地瘫软,往椅背之上一靠,神色颓然,问题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问题,如若他是东越的细作,自己该如何呢?
像对待往常细作一样的手段,一想到要用在钟令怀身上,蔺池双心里像是被撕扯了一样的疼痛。
不,他做不到那样,如果非有那么一天,宁愿受刑的是他自己。
钟令怀入伏安学院之时,七岁,嫁给自己之时,虚岁二十,快及弱冠,这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他记十三年,在梦中呓语出这么一个名字。蔺池双无法去欺骗自己,这是钟令怀对一个恩人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