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夫人抽出锦帕为她擦拭唇角,笑看她搁在胸前的猫儿:要不再让你爹送你只猫儿?然后把你这只送给沈姑娘,她身子不好,除了来咱们这,很少出门,想想就怪闷的。
想到隔壁的清和姐姐,池蘅眼睛重新恢复光彩:也不知道她病养的怎么样了。
回禀夫人、三公子,沈姑娘来了。
什么?清和姐姐来了?!她作势要起,被池夫人一手按在肩膀:你伤没好,别乱动。
池蘅喜滋滋地扬唇灿笑,丢掉的活力再次回到她身上,那股子青春飞扬的气息看得人发自肺腑地喜欢、羡慕。
仆妇领着沈家姑娘进门,他家小将军十四岁,严格意义上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没必要避嫌。
沈清和一脚踏进房门,帘子被撩起,进到内室,她急着去看床榻那人
穿着霜色柳叶纹春衫,长发披散,怀里抱猫,眉眼精致肖似女郎,她看得一怔,后又一喜:阿池生得可真俊俏。
当着长辈的面她不敢多看,微微一福,礼节挑不出一丝错:晚辈清和,见过夫人。
池夫人心疼她身体病弱,上前将人搀扶起,细细打量她脸色,语气难掩关心:身子可好些了?
劳夫人挂念,身子好多了。
这就好。池夫人拍拍她手背,忽然不知该怎么心疼这孩子,扭头看女儿直着眼愣愣地瞧,好笑又好气:还看?回神了!也不怕你清和姐姐笑话!
怎会?清和嗓音温柔:阿池天性纯然,我喜欢还来不及,断不会取笑他。
听了这话,池夫人不禁感慨她会说话,上下嘴唇一碰,好色就被她说成了天性纯然。
要命。清和姐姐,怎么半月不见你又漂亮了?
池蘅从呆愣里缓过来,亮晶晶的眸子看得清和起了羞,只面上落落大方:不是变漂亮了,是柳琴柳瑟上妆的手艺更好了。
是手艺好还是底子好,我难道看不出来?清和姐姐盛京第一美人,我说这话谁能反驳?
她油嘴滑舌,一句话惹得姑娘不好意思起来,池夫人看不惯她见了漂亮姑娘就管不住那张嘴,出言挤兑自家小棉袄:哦?你清和姐姐是盛京第一美人,为娘呢?不是美人?
池蘅笑得狡猾,眉眼弯弯:清和姐姐是盛京第一美人,娘当然是盛京第一大美人啊!
噗嗤。
不知是哪个丫鬟没忍住率先笑出来。
池夫人一脸宠溺,一指点在她额头:小滑头,知道你巴不得我走,行罢,好好陪你清和姐姐,娘不打扰你们了。
她笑着走开,显然被女儿张口就来的夸赞甜到心坎。
送走池夫人,回屋后沈清和杵在原地不错眼地瞅着池小将军,池蘅躺在床榻笑吟吟喊她:清和姐姐快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第4章 小将军
闻言,清和眸子笑意轻晃,脚下步步生莲,正巧,我也想好好看看你。
是吗?那清和姐姐看仔细点?
半月未见,哪怕有伤在身池蘅也想给她看最好的一面,单手支颐,笑颜明朗,眼睛点缀星河流光。
时光在这一刻流速缓慢。
内室静悄悄。
白瓷瓶内斜插的一支桃花悄然盛开。
柳叶纹春衫松松垮垮遮掩少年郎瘦削身条,唇红齿白,乌发雪颈。
一念之间,清和身子微侧,避开小将军天真无邪的眼神。
心思清澈见底的阿池,她喜欢,也不喜欢。
柳琴服侍小姐褪去罩在外面的裘衣,姣好的腰身映入眼帘,池蘅看得眼馋:清和姐姐,你不看了?
不看了。
确定她看够了,池蘅松口气,小脸一垮,生无可恋地趴回床榻。
熟悉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清和不避嫌地坐在床沿,素手轻抚她脸颊,柔声细语:阿池,你怎么了?
清和姐姐,阿爹打得我好疼。
她说疼,听得人心也跟着疼。身为小辈,于情于理都没法指摘长辈的不是。
看着蔫蔫的池小将军,她笑:阿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威风的那个。
池蘅心里美得冒泡,鲜活朝气流淌眉梢,甚是傲娇:清和姐姐又在哄我。
是事实,不是哄你。
她一句事实,池蘅精气神蹭蹭往外冒,歪头问道:梅花香饼好吃吗?
清和回道:好吃。
糖蒸酥酪呢?
也好吃。
金丝蜜枣?
她问起来没完,清和扬唇:都好吃,有劳阿池费心为我寻来各样小食。
好吃是一回事,喜欢是另一回事。池蘅瞧她比往日更为清减,想来病了一场没少遭罪,她心下怜惜,眼神却克制,清和姐姐喜欢我买来的小食吗?
喜欢。
那我下回还给你买。
两人有说有笑,兜兜转转说到坊间传言,小将军一改眉目间的舒朗明媚,气得不行:再让我听到他们满嘴喷粪,哼!
她这次受伤皆因为给自己出头,为沈家出头,清和不禁后悔之前所为。
她算计了谢折枝,算计了自己婚事,到头来污了名声反倒连累阿池与人动手,早知如此,她该多费思量,选个折中之法。
懊悔之余又止不住羡慕池蘅握紧拳头口出狂言的自由潇洒。
清和将门出身,自幼耳濡目染,看的是兵书,学的是运筹帷幄之道,可惜学的再好都只能用在后院之争。
她向往肆无忌惮的人生,向往更广阔的天地。而她向往的所有,都在池蘅身上得到慰藉满足。
若有下次,阿池,你无需为我出头。
那怎么行!清和姐姐也当我是外人?还是怕我闯祸再被爹爹打?
沈姑娘眉眼弯弯:我拿不拿你当外人你心里不清楚?既清楚,何必明知故问?阿池,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受伤。
池蘅口直心快:这点伤算什么?我愿为婉婉做任何事!
婉婉是清和的小名。
是连谢折枝这个继母兼姨母都没资格喊的小名。
如今在池蘅激动之下脱口而出,反观少女眉目柔和,并无被冒犯后的恼怒。
她反问:任何事?
她想,阿池可真单纯,殊不知这样果决大胆的话轻易对女子说不得。
而他不仅说了,还说得理直气壮。
要不是伤没好,怕是要跳下床拍着胸口和她信誓旦旦。
想到那画面,她秀白指节摩挲小将军瘦俏的下巴,眼睛闪过一抹幽深的光,阿池,我要你去死,你也甘愿?
去死?
池蘅一怔。
摩挲在下巴的手指存在感分明,她不觉反感,冷静下来打量年长她两岁的沈姐姐:
清眸如水,波光潋滟。被她含笑看上一眼,喉咙像一股脑灌进烧刀子,火辣辣的,烧出连绵余韵,沸腾不息。
她要看,沈清和大大方方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