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屋内,在褚辞的帮忙下,按开了客厅的电视机。
电视里还是大白天,画面中一个剪着齐肩短发的女记者正快步行走在一个大型养殖场里,不断说着什么近期各个种类的繁殖状况,毛、奶、肉一类的产量又有着如何如何的大进步。
说着说着,随便拉了一个穿着质朴的饲养员来接受采访。
记者笑得灿烂,饲养员笑得憨厚,一来一去的対话中,满满都是:生活在变好,明天会更好。
你们基地也搞这一套?柴悦宁不禁笑道。
不都是实话吗?褚辞望向柴悦宁的眼里有些许不解。
嗯,确实是实话。柴悦宁说着,懒靠在沙发上轻叹了一声,但是这些都是基地想让大家听到的实话,其他不希望被听见的话,基本不会有出现的机会。
她知道,人类需要希望。
越是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人类就越是需要希望。
她还记得刚进地下城基地主城的那天,基地研究所里那位老博士被掐断的采访。
她还记得主城决定炸毁外城的那段日子,基地广播里恨不得满满都是人类対美好未来的畅想。
可事实呢?
无论是当时的主城军方,还是研究所的研究人员,都被灾难带来的绝望逼得险些崩溃。
其实浮空城也好不到哪里吧?
柴悦宁不禁这般想着。
那个名叫叶轻的司机,还有那位易书云博士,她们在提及地面生态时,语气中都有一种隐隐的无奈与焦躁,甚至可以说是恐慌。
柴悦宁弄不太懂那些关于感染、变异、融合的话,却能从那些研究者的口中隐隐察觉到一个人类基地至今不愿向人们提及分毫的真相。
対于人类而言,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正在缓缓坍塌。
或者说,曾经是缓缓。
如今,这样的坍塌,已经开始加速进行。
你觉得这样是错的吗?
一声轻轻的问询,让陷入沉思的柴悦宁回过神来。
她想了想,双臂举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后将手顺势下滑,托住了后脑勺:我就是个普通人,活一天赚一天,有什么资格去觉得这儿觉得那儿的?
能够有资格去觉得,并为人类做出某种抉择的人,肯定也有与之相应的想法,以及必须背负的责任。
我啊,只希望自己和身旁人都能活得久一点上头爱说什么都随他们说,闲着没事干就听听,全当消遣。
褚辞抿了抿唇,深深看了柴悦宁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
她说: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很关心人类的未来。
柴悦宁:怎么这么以为?
褚辞:外城沦陷时,你不高兴的。
柴悦宁:那样的场景,任谁见了都高兴不起来吧。
褚辞:你不太一样。
柴悦宁有些茫然坐直了身子。
为什么?她看着褚辞,好奇问道,什么地方不一样?
她有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褚辞总认为她与众不同。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遇到危险只能朝着安全的地方逃命,甚至没有办法去救心里想救的人。
从头到尾,我一直在逃,一直在躲,就算想要帮忙,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最后还是靠你柴悦宁说。
她不明白,这世上值得钦佩的伟人千千万,她不过是个拿钱卖命的佣兵,有着比常人更多的上地经验,真的连那些人的衣角都碰不到。
褚辞为什么总是把她看得那么特殊?
你说这些做什么?褚辞问,我怎么想是我的事,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是要改变我的看法吗?
我柴悦宁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你好奇怪。褚辞小声嘟囔了一句,朝旁处别过头去。
柴悦宁一时只觉啼笑皆非。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奇怪,而且还是一个从出现在她第一天起,就一直奇奇怪怪的家伙。
就这样,柴悦宁和褚辞之间的话题一下断在了这里。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把天聊死了。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这天不好聊,一定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她想,她有必要找个话题,把上一页翻过去。
于是一只不知所措的手,下意识按了一下沙发上歪摆着的遥控器。
电视里的画面忽然一下明亮了很多。
画面中,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浮空城一处观云台边前相拥而吻。
许许多多的少年人、中年人,都跟孩子似的,在一旁撒花、起哄,幼稚地用肥皂水吹着白色的泡泡。
桃李满天下的张老师今天七十八岁,他的太太也七十五岁了。
旧世界毁灭之时,他们的婚礼被疏散警报打断,没能给爱人一个美好的婚礼,是张老师一生最大的遗憾。
今天,在学生们的帮助下,这対老夫老妻终于再次穿上婚服,弥补了这五十多年来的遗憾。
他们相识相知于大学,由旧世界走到现如今,从情窦初开到白头偕老,谱写了一首最美的情诗
真好啊。柴悦宁不禁感慨。
多少人是做不到这么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与相爱之人过完一生的。
褚辞:这是在亲吻吗?
柴悦宁:嗯。
褚辞:这样做不会恶心吗?
柴悦宁:额
不知道,感觉如果是喜欢的人,应该就柴悦宁不太确定地回道,不会吧?
你试过吗?褚辞追问。
我柴悦宁说,哪,哪有机会试啊?
鬼知道她都单身多少年了,这辈子就没见过看対眼的人?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她脑子卡壳了。
短暂愣神后,柴悦宁的目光不自觉望向褚辞。
恰巧,褚辞也静静望着她,眸光如炬,似是在端量着什么,
这样的目光,看得柴悦宁有些心虚,一时竟不知视线该往哪儿躲。
好一会儿,她才扭头回望向电视。
淡淡地哦了一声。
柴悦宁眼角不由抽搐了一小下。
莫名其妙。
她在心里这般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的凝视.jpg
第42章
困意不知何时泛上眉间,柴悦宁在沙发上睡着了。
褚辞将她叫醒时,飘着黑白雪花的电视正滋滋作响,夜太深,电视台的节目都已经停止重播了。
客厅窗子没关,夜风很凉,吹得人脑仁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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