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说:她老说什么,神啊人啊有罪一类的话,开口不是报应,就是世界要完蛋了
王先生说着,忽然嘶地吸了一口凉气,惶恐道:我说这些,不会被判什么罪吧?
叶轻:不会,你说就是
王先生:她还说什么,什么东西会来,那一天不会太远
柴悦宁:什么东西?
王先生:这谁知道啊?
柴悦宁连忙追问:还有吗?
王先生皱了皱眉,挠了半天头,最后说出一句:花,她经常提到花,说在深渊里
褚辞不自觉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深渊
王先生:啊对,有花开在深渊里。
柴悦宁:什么花?什么深渊?
王先生:不知道啊
柴悦宁:还有哪些人照顾过她?能提供一下身份和住址吗?
王先生:这哪记得啊,大多是些外城进来打工的,干不了几天就跑了,合同都懒得签说不定,已经都和外城一起炸了呢?
柴悦宁不自觉做了两个深呼吸。
不知道,不记得,问什么都是没结果,她就没见过那么不靠谱的家人。
她四处看了一眼,叶轻继续询问着那人,却依旧只能得到一些没用的废话。
末了,她们离开了那里,走时只带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几个让人一看就觉得头大的称呼,以及称呼对应的大概外貌特征。
小陆、小芳、小安、陈姨、杨姐、王姐
这个瘦高,那个皮肤黑,有的眼睛小,有的嘴巴大。
柴悦宁重重叹了一声:靠这些信息,能找到人吗?
叶轻:试试吧。
柴悦宁回身望向褚辞,她一如既往地十分沉默,只是那双眸子不再是从前那般古井无波的模样。
她抿了抿唇,想要多少给她一点安慰,却又不知能说点什么。
那夜,叶轻将她们带回了自己家,那间屋子与当初柴悦宁第一次到来时一模一样,陈设都没改变分毫。
你们睡里面吧,我睡沙发就好。叶轻说着,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毛巾被,转身走出卧室,扔在了沙发上。
然而那个晚上,她们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两人刚轮流洗完一身风尘,头发都没擦干,便听见一阵重重的敲门声响。
军方派人来接她们了,刚换上睡裙的叶轻拿着通讯录一边呼叫易书云,一边一路追至楼下,最后没能拦住军方将她们带走。
别担心,我在,没事的!
通讯录那头传来易书云的声音,她在安抚叶轻的情绪,也在安抚柴悦宁和褚辞,希望她们不要冲动。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没有什么事,军方只是想把她们接到自己眼皮底下。
她们住进装满监控的军区,这里离研究所倒是挺近。
刘安为她们送来了一个通讯器,通讯器里只有两个频率选项,他告诉她们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或者告诉易博士。
他说基地感激她们的归来,更需要她们为基地指引方向,基地会给予她们礼待与保护。
浮空城会稳住她们,但也不会给她们多少自由,这和预想的一模一样,柴悦宁一点也不意外。
房门再次关上时,柴悦宁看向坐在床边发呆的褚辞,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深渊,那个人说深渊。褚辞小声喃喃着。
你想起什么了吗?
深渊是不是有万米深
第66章
深渊万米深
柴悦宁不自觉重复着褚辞的话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2155年,旧世界的地质勘探人员在近万米深的地底发现了生命的踪迹。这种生命被人们称作黑藤,人类将它带上地面,它将毁灭带来世界。
那位老者口中的深渊,会是人类发现黑藤的开掘之地吗?那个地方,开出了一朵怎样的花?那朵花,又与褚辞有着怎样的联系?
柴悦宁忍不住追问:你想起了什么?
褚辞皱了皱眉,目光有些游离,努力想要回想什么,最后却只神色失落地握紧双拳,无声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们会找到答案的。柴悦宁说着,去卫生间拿了一条干毛巾,走到褚辞身旁坐下,为她擦起了那未干的长发。
褚辞到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明明想起了什么却不愿开口,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只想陪着她,为她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沉默持续了许久,最后打破沉默的人是褚辞。
那时卧房内关了灯,她们躺在彼此的身侧,感受着对方平缓的呼吸。
入梦之前,褚辞轻声开口:我没有瞒着你什么,这次是真的,我十六岁以前的记忆很乱、很模糊,它们是零零散散的碎片,一点一点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抓住哪一片,哪一片就会飘远我,明明是我的过往,我却拼不起来
柴悦宁深吸了口气,微微侧过头来,于黑夜中看向褚辞的双眼。
我到底是什么?褚辞的话语茫然。
柴悦宁隐隐感觉,这份茫然中带了几分不明显的自责。
她在自责什么?
自责那些她本就无法选择的过去,自责她难以改变或许会步入覆灭的未来?
就算所有的一切真如那个疯癫老者所说,这个世上所有灾厄都源自于深渊,而她独一无二的存在也确实与深渊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她也只是一个被迫承受了所有的载体。
是人类选择了她,是深渊选择了她,她是没有选择的。
这个世界没有对褚辞好过,人们教会她担当,告诉她责任,失败后恨不得将苦痛尽数归结于她,这对一个还未来得及长大,就已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女孩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柴悦宁沉默了很久。
她想告诉褚辞,不要再去想那些了。
其实她还有一些安慰的话语,但每一句都笨拙得让她开不了口。
她怕自己做不到感同身受,怕太过苍白无力的话语,会让本就感到孤寂的人更加认定这个世间没有谁真正了解自己。
她只伸出一只手来,在黑暗中探索者与之十指交缠紧握。
她问褚辞:你在乎吗?
褚辞没有回答,似在犹豫,又或是害怕什么。
柴悦宁想了想,又轻声说了一句:我不在乎的。
不管褚辞是什么,她都不在乎。
轻轻一声应答,是这高天寒夜里,最细不可见的一股暖流。
话音落下时,身侧之人忽然向她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