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且慢。明日事毕,我当离去。与公子一面之缘,若不弃,可在此小酌几杯。”侠客的嗓音依然粗哑生y,每说一个字就好像绷断一根琴弦。

“烦阁下襄助大事,无争敢不奉命。”

几日的路途上,他yu求剑客十言而不可得,现在却受邀对坐会饮,实在出乎意料。剑客取出酒壶和酒器,满斟两杯。二人相互致意,一饮而尽,而後无争先开了口:

“昔日儒者荀子入秦观政,言说百吏恭俭敦敬,忠信不楛,甚有古风。不意竟有Y谋盗墓,以致构陷人命之事。”

“公子曾为质於秦,以为秦政如何?”

无争想起在咸yAn和本县的所见,说:“百姓专意耕战,不Ai享乐,淳朴胜於关东。其势压诸侯,必有道理。如此看,秦政似乎可取。”又说,“黑膂之事当为偶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透过面罩,看到侠士嘴角微微上翘,他分不清那笑容是赞许还是嘲弄。

“既如此,公子此去刺秦,不是误了世人福祉?”

“君父有命,不敢有违。”

侠士默然不语,只是斟饮一杯。无争立刻觉察自己失言。侠士恨秦必矣,而自己为之辩护,又说此行并非本心,岂非话不投机?於是赶紧改口:

“然而秦王狂傲暴nVe,不可为天下主。”说完又觉得yu盖弥彰,又慌忙补充,“在下居秦时如笼中之鸟,不曾深入黎庶,实不知吏治良莠。阁下请恕妄言之过。”

这话好像是搪塞,可是仔细想想,他的本心又是什麽呢?四海混一到底是福是祸?秦嬴究竟是大仁,还是至暴?他从来不曾思考透彻。如果他是风王,应当派人刺秦,还是领兵Si战,或者拱手而降?他想起一路上的白骨和鬼魅。

侠客见了他的窘相,大笑起来,说:“公子可知为何秦殷两族不许杂居?”

“愿闻。”

“马匹者,一旦尝过粮谷的甘美,就绝不再进食草料。若让秦人获知关东娱乐之盛,还肯终年劳苦如畜类乎?秦民并非朴素超然,受法度所迫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受教。”无争嘴上如此说,心里还是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此人虽然外形鄙陋,论理时却自信而不群。那感觉就像寒冰与红炭相遇,甚不协调。侠客见状,也不再争论,而是岔开了话题:

“公子以为木工兄弟如何?依在下看,黑膂不听兄长之言,自取其祸,其Si也宜哉。”

“不然。为弟者年幼,一时见事不明,非其过也。”

“然其累及家属,只有兄长逃生。若为兄者尚在人世,当为弟雪恨乎?”

“理固如此,但仇雠乃秦国官吏,一介平民又能奈何?不若保全自身,存宗族一线血脉。”

无争说完,再一次为出言莽撞而懊悔。他又不知侠客与兄弟二人是何关系,有何故事,怎好妄议别人家事。也许面前之人就是黑膂的兄长也未可知。他常常歆羡辩士们八面玲珑,密不透风的辞令,可是自己怎麽也学不会。他总是像一汪净水,被人一眼看到池底。好在一阵沈默之後,侠士未露喜怒,只是问道:

“公子亦有兄弟乎?”

“我为嫡母独子,庶弟倒有几人。然而深g0ng之内,骨r0U淡漠,反不如黎庶之家其乐融融。”无争说完,忽然想起昨天的梦,想起狐彦,於是满饮一杯,又说:“不才却有异姓兄弟一人,只是相处短暂,如今音耗全无。我本无福之人,束发漂泊,孤寂如此。”

剑客见无争面有戚戚之sE,便不再问。二人只是各自把盏,相互为寿。无争想要询问剑客的过往,因何找寻黑膂,抑或是否是象离国人,却总被一语带过,他便知道不可强求。古有刺客聂政,为不累及家人,剜眼剖腹以毁形容,此必同理者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欢谈甚久,渐渐皆有醉意,於是无争起身告辞。临出门之际,忽然想到一事,又问道:

“城中小儿传颂歌谣一首,其辞曰:‘胡人入,舂人亡’。阁下可知何意?”

“在下见识浅陋,亦不可解。”

无争退身而出,当晚借着酒力,酣睡整宿。转天清晨,两人又坐在同一架马车上,依然无言,似乎昨晚的饮宴没有发生。马车缓缓向西出城,无争不知下一站是哪里,路上又要颠簸几日,也不知剑客昨晚说的“明日当有所报”是什麽意思,只是隐隐觉得今天不会如昨天一般平静。

正在思想间,马车在路过县衙後墙时突然停下。只见剑客将利剑握在手中,一跃跳下马车,再两步便跃上县衙的外墙,翻身跳进院中。这一连串的动作像狸猫般迅捷,等剑客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後面,无争才把神志从思绪中拔出来。他坐在车舆里不知所措,目光被衙署的外墙挡住,看不到里面。院子里起初毫无动静,似乎无事发生,可是接着就传来了利刃穿透躯T的噗噗声。与此同时,殷红的鲜血向上喷洒,溅S到屋顶的椽子。没有呼喊,没有SHeNY1N,没有刀剑相击的铿铿声,只有一阵阵的血滴,从院落的不同位置,或远或近,或左或右,迸飞起来b砖墙还高,而後又落下,从无争的视野里消失。片刻之後,剑客又翻墙而出,手中拎着一个由白布包裹起来的人头,五官凸起的轮廓清晰可见。他跃上马车,像入城时那样掀起座位,连同人头一起藏身进去。马车立刻向前行走,缓缓地驶到了城门,通过了卫兵的查验,出城行驶在官道上,又向南一拐,进入郊外的荒野中。

这时从城里传来了巨大的喧哗,无争向後望去,只见一个都尉从城内骑马至城门,向守城卫兵发了一句号令,後者便慌慌张张闭锁了城门,把等待出城的秦民关在里面。

剑客又坐回到座位上,浑身血W,头颅放在脚边。无争看着他,他也对视无争,二人并无一言。

原来要取的人头是益廷县令。

马车此时已来到城郊的一片荒坟。二人都下了车,无争看着剑客在墓碑中寻找着。此地Y风惨惨,日光不至,一个个坟茔像脓疱一样在土地上冒出来,每一个前面只立有一块瓦片作为墓铭,草草刻着Si者的籍贯和身份。剑客停在其中一块之前,上面的文字是“益廷黑膂”。“益廷”是籍贯,“黑膂”是名字。剑客把县令的头放在墓铭旁边,从随从那里要来了酒,洒在上面,一把火烧了。又对着坟茔跪地,三叩首,而後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足下之恩,我不及报答,足下之仇,我已杀了。请恩人泉下安息。”

无争一直在旁观看,越看越不明所以,此时已经完全糊涂了。剑客曾受木工黑膂之恩?这头颅是觐见嬴政的礼物,却为何烧了?最紧要的,他突然想到,秦王的仇人怎麽会是本国的一个县令?

他还没有来得及纳闷,忽然听到剑客说:

“娈无争,十年不见,不意你依旧懦弱如此。”

无争脑子里忽然炸开一般,所有气血都冲上头顶,只觉得天地旋转,日光耀目。手脚顿时失去了知觉,一丝也挪动不得,整个身子就要向前仆地而倒。

“献秦的头颅,你接好了!”剑客说罢,拔剑自刎。

无争那憋在x腔里的哀嚎终於爆发出来:

“狐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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