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身着宝相纹的齐胸襦裙,外罩蜜色大袖罗衫,在元衡的悉心照料下病态全无,一张鹅蛋脸红润如酥,远山黛眉下眸似点漆,嫣红的唇饱满丰泽,一瞥一笑间尽是柔情蜜意。
所谓温柔如水,不过如此。
夜夜入梦的女郎此时就坐在御帐内,直愣愣勾住了他的魂儿,让他移不开眼眸,曾经无数次逃避的想法再度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想要她,想要她回来。
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是他抚弄出来的,既然不能成事,何故再将她留在元衡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短暂的失神后,待元襄再抬眸去看,帝后已不知去向。
宫宴尚在进行,两人应该走不远,他斟酌些许,紧跟着离席去寻。
这厢刚走到后殿花园,倏尔听有女人的啜泣声,惹得他心头一惊,不禁循声去探察。
只见一处依山的水榭旁,衣冠华贵的年轻郎君坐在连凳上,手头拐杖不停敲打在女郎身上,嘴边叱道:“你是真的笨,那张二郎劝我喝酒,你就不会抢来饮了?不知道我现在要忌酒吗?”
那拐杖打在女郎的腿弯处,惹得她哭哭啼啼的求饶,“夫君莫怪,是我疏忽了,下次,下次我绝对留心……”
第33章初告白徒留惊吓
原是小两口在闹别扭,元襄正要离开却见拿拐杖的小郎君有些面熟,躲在树后仔细一端详,竟是西平侯之子薛眴,较之先前已经瘦到脱相。
之前他就听西平侯说薛眴身子渐好,已经渐渐能走路了,为此还对他吹嘘一番,说顾盈这门妾室抬的当真有用。
如今一看,被打的女郎就是顾盈了。
“哭,就知道哭!不能有个笑脸?”
薛眴见她哭鼻流泪,心头愈发烦躁,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嫁入侯府,顾盈就没享受到一天安生日子,好不容易熬到薛眴腿脚好一些,然而他却性子大变,急躁易怒,一言不合就要对她动手。为此她求过公婆,然而夫妻俩爱子心切,不过是随口训斥几句,并未当真管教过。
如今她嘴角流血,饶是知晓不能再哭,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捂着胀痛的脸蛋戚然道:“夫君,我知错了,求你心疼我一些……”
可怜兮兮的哀求清晰传入元襄的耳朵里,登时撞到心里隐秘的位置,这一刻他倏尔响起先前的顾菁菁,她总爱隔三差五对他使些小性子,他不悦,就会在床帏间卖力的鞭挞她,到最后她就会收起身上的刺,如此一样的哀求着他——
「王爷……菁菁知错了,求王爷怜爱一些……」
当初他只察觉到了驯服的快意,现在回想起来心口竟在隐隐作痛,那么娇小的身子,那日一碰就流了血,昏迷了数月才醒,先前他为何忍心下手摧残?
他如坠迷雾,不知究竟是之前的自己糊涂,还是现在自己中邪了。以后的以后,他定然不会这样对她,床帏之间本应男欢女爱,不该有那些眼泪和不适的声音……
就在元襄怅然发怔时,一声戾喝揪回了他的神志——
“你这叫知错?我说让你别哭了,听不懂吗?!”
薛眴勃然大怒,扬起手正要狠劲教训她,忽而一个石子凭空打在他的手背上,疼的他立时收回手,呲牙咧嘴的吼道:“谁啊?给小爷滚出来!”
元襄踩着话音踱步而出,阳光透过枝桠罅隙倾泻在他身上,在地下投照出一片魁梧暗影,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英气赫赫,不怒自威。
“叔……叔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薛眴瞧见来人立时傻了眼,战战兢兢的扶着廊柱起身,“叔叔,您怎么在这里?”
“路过。”元襄本不想去管闲事,然而被打之人是顾菁菁的堂妹,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才出来多言几句:“薛眴,这是宫里,不得在此放肆,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是,是!”
薛眴不敢再放肆,右手撑起拐杖,一把薅住了发怔了顾盈,朝外面使眼色,方才嚣张的气焰萎顿无形,如同见到猫的老鼠,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没想到薛眴还有怕的时候……
顾盈一阵怔然,拭去嘴角的血渍,扶着他朝宫宴走去。
路过元襄身边时,她抬眸望他一眼,目光充满了感激,而元襄却视而不见,阔步朝相反的方向行去,只留一阵清雅如木的香风萦绕在她身边。
许是被压抑久了,顾盈的心竟然疯狂悸动起来,宛若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
先前听说摄政王风流恣肆,视女人为玩物,她还嗤之以鼻,现在想想那又如何,只要薛眴惧怕就行了。
若她能跟了王爷,哪怕没有名分,哪怕被玩弄也好,一定能摆脱薛眴这个变态!
含凉殿后院不算大,那厢元襄继续往西边走,寻了半晌也未见帝后的身影。今日来了不少官员和外命妇,皇帝不在,他也离席,太久不归委实不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当他要放弃时,抬眸就见一只绘着美人像的大风筝隔着不远处青砖花墙升起,越飞越高。
风筝约有一人多高,画中美人在月下半袖掩面,俏眼含波勾人心神,正是他要寻的顾菁菁,而单瞧风筝的画工,大抵是出自侄儿手笔。
好一个雅兴,跑这放风筝……
元襄心头顿感酸涩,深吸一口气行至花墙棱窗前,顺着窗上开出的钱花孔洞朝里面看去。
院内建有依山水榭,石缝之中清流潺潺,灌木蓊郁,偶有海棠树间在其中,绿肥红瘦,倍添韵致。身着檀色圆领袍的元衡将顾菁菁拥在身前,手把手教她拉扯着线轴。
顾菁菁钗环艳丽,面似三春之桃,眸含笑意遥望着天上的风筝,“衡郎何时画了这么一个大风筝,我怎么不知道?”
“朕偷偷画的,没有告诉你。”元衡如实道:“先前你不是说,想能去空中看一看吗?朕没法子把你变成鸟儿,也没法子把你送到天上去,只能画个风筝代替你去了。”
“那只是戏言……”顾菁菁红了脸,侧头看向身后人,“衡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这话说的温温柔柔,娇的能滴出水来,元衡顺势在她莹红的唇上啜了一口,笑道:“这还用问吗?你是朕心尖上的娇娇儿,朕当然要对你好。”
他仰头示意,“看,朕还能把它放的再高一些。”
顾菁菁乖巧回头,沿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寻着风的力道徐徐放线,风筝越飞越高,已经快超出了周围轩丽楼阁的高度,那画中女郎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当真如同仙女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笑着对视一眼,正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不了一阵朔风刮来,绷紧的线倏然断开,眨眼的功夫风筝就脱离了掌控,飞了少许,摇摇晃晃地往下坠去。
元衡望着残留的线圈,愣道:“它……它怎么断了……”
眼见他一脸怅然,顾菁菁笑着安抚,“算了,飞了就飞了,让它追寻自由去吧。”
“那可不行,风筝上画的可是你,若落在哪里经受风吹日晒,朕会心疼的。”元衡难以苟同,将手中线圈交予她,“风筝应该飞不远,你在这等着,朕去把它寻回来。”
他心急火燎就要往外跑,顾菁菁忙往前追了两步,小嘴一瘪说道:“衡郎,我想跟你一起去。”
“这太阳大剌剌的,别挨这个晒了。”元衡回身捧住她微热的面靥,心疼道:“你看,你的小脸现在都变红了,去那边游廊坐着等朕吧。”
说完,他牵着顾菁菁来到水榭旁的穿山游廊小坐,这边晒不到太阳,还挂满着画眉等鸟雀,想来也能供她解解闷儿。
“别乱跑,朕很快就回来。”
他耐心叮嘱,复又吻她一下,适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先前还意兴盎然,这冷不丁静下来,顾菁菁倏然有些疲惫,两只手搭在鹅颈栏杆上,下巴枕住,慵懒地凝望水池里的鲤鱼。
一条条肥硕的鲤鱼颜色各异,金灿粼粼,正在水里游的欢畅,树影摇曳,和风徐徐,当真秀丽风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菁菁只觉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顺着握住那只留在肩上的手,回眸时俏眼流波,“这么快就找到了?”
话到末尾,她眉眼间的温切笑意不复存在,只见一袭玄色襕衫的男子站在她面前,袍角袖襕之上云海水纹稀碎生光,胸前灵蟒怒张,气势逼人,饶是生的英俊风流,但凛冽阴狠之气仿佛融进骨子里,不经意间就会摄人心神。
“怎么是你……”她像被烫似的收回手,忙不迭站起身,然而却被他逼入死角,只能紧靠着朱红廊柱,“你为什么在这?!”
面前的女郎惊慌失措,依旧拿一双怯生生的眸子盯着自己,元襄稍有心酸,按捺着情绪问道:“菁菁,你的伤可好些了?”
“若不好,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我还是有事,先走一步了。”顾菁菁不想与其过多寒暄,左迈一步,顺着空隙挤出去。
好端端的怎就遇到他了?
真是阴魂不散!
她踅身就想逃,然而袖襕却被元襄拽住,只听他在身后说道:“对不起,那天是我冲动了,害你受伤,你不要生气。”
顾菁菁一怔,仿佛听错了似的,‘对不起’三个字岂能是从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口里说出来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知又想对她设什么圈套……
“王爷说这些做什么,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回身抽出攥在他手中的袖襕,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陛下无心追究,你我之间话也已经说开,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要再见面了。”
她本想敞开天窗说亮话,不料却刺痛了元襄紧绷多日的神经。
“我们没办法各走一边,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进宫的,既然事情做不成,那也没必要再留在宫中了。”他深吸一口气,一瞬不瞬地看向她愈发睁大的双眸,“菁菁,我会尽快安排你出宫的。”
“出宫?”顾菁菁难以置信,一股火登时萦绕在心间,烧的她身子发颤,“当初让我进宫的人是你,如今又要让我出宫……”
她冷声诘问:“你当真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任你摆布?”
喀啪——
就在这时,枯枝断裂的声音倏尔响起,惹得两人纷纷侧目。
元襄警觉地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正欲上前察看,一只花猫翘着尾巴从后面走出来,他适才放心,忙不迭解释道:“菁菁,我不是这个意思。”
灌木丛后,元衡蹲在地上长吁一口气,方才他一离开顾菁菁身边就觉得忐忑不安,当即折返回来,想带她一起去,不曾想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他纠结少顷,抬手拨开面前遮挡的灌木,顺着树叶罅隙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游廊内元襄见顾菁菁的情绪有些失控,眼圈亦跟着泛红,不禁舒缓了语气,斟酌万千才说道:“菁菁,心里是有你的。”
“当初我不该逼你进宫,我知道问题所在了,我很快就能带你离开这里,出宫过你想过的日子。”他顿了顿,面颊难得泛起红晕,“如果你想离开长安,我跟你一起走。”
这顿深情的告白他演练了许久,亦犹豫了许久,今日才鼓足了勇气正视自己的内心。无数个难免的夜,他经常阖眼瞎想,倘若再以这种精神头持续下去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妨就此收手,荣华富贵依旧缺不了。
那个皇位,只当他无缘吧。
然而这对顾菁菁来说,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和煦的春风拂过,她一双翦水瞳子瞪地溜圆,薄面含嗔道:“元襄,你疯了?”
元襄挤出一丝笑,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几分怅然若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真心话……
顾菁菁垂在身侧的手徐徐攥紧,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这张不负责任的嘴。
他的心里若曾有过她分毫,也不会逼她涉陷入宫,所谓歉意,所谓带她出宫,不过是捞不着她的身子,犯了贱性!
“我不走。”她咬了咬下唇,斩钉截铁道:“我与陛下两情相悦,不会跟你出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踅身往外走,没多久又被元襄堵住去路,他忍了这么久,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们两情相悦。
“菁菁,你别犯糊涂!”元襄急的咬牙,心口窝阵阵发疼,“陛下喜欢你没错,可帝王的爱没有永恒的,你们成婚马上一载,百官皆会上书请求陛下纳妃,届时无数女人涌进后宫,你觉得他还会这般喜欢你吗?”
他没耐住躁郁的情绪,扳住她的肩膀晃了晃,“元衡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心黑的很,连我都被他虚晃一番,你不要被他骗了!”
如他所愿,顾菁菁听到这些时容色即刻黯淡下去。
“陛下广开后宫乃是情理之中,我作为中宫自当恪守本分,他是狼还是羊根本不重要,只要他是元衡,我就会留在他身边。”她打落他的双臂,红着眼说道:“即便将来恩情不在,我宁肯老死宫中,也不会跟这个脏男人有半分瓜葛。”
“脏男人?”元襄心觉不甘,反问道:“全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将来元衡亦是,为何你不说他们脏?!”
眼见顾菁菁如梗在喉,他放缓了声调:“菁菁,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女人,我已经把她们全部都送走了。我现在身边没有女人,自从你进宫,更是没碰过旁人,我……不脏……”
男人温声宠哄,携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是顾菁菁从未见过的低顺姿态。
她心里乱糟糟的,耳畔不停萦绕着“纳妃”的声音,她一直逃避的问题被元襄不留情面的搬出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好,你不脏,但也跟我这个皇后没有半分关系。”她假意含笑,“还请王爷洁身自好,早日迎娶王妃。”
这里她一刻不想再多待下去,踅身时眼泪夺眶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想追上去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惹出那日的麻烦,咬牙问道:“顾菁菁,你这是逼我去给元衡要人吗?”
顾菁菁站在阳光下回眸,面容背着光,恰巧藏住了她脸上的泪珠,“我就是讨厌你这点,刚愎自用,狂妄至极,想得到就得到,不想要就随便送人!方才我都说的很明白了,我不会出宫的,我要留在这,我不许你去要人!”
若放在以往,顾菁菁这样对他放狠话,他一定会将她打晕直接带出宫去,而如今双腿好似灌了铅,话不经脑袋就脱口而出:“那要我怎么样,你能才许我去?”
“你在这跪着吧,跪一夜再去!”
丢下一句话,顾菁菁快步跑出了园子,而躲在灌木丛后的元衡目送她安稳无虞的离开,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他并未着急走,一如方才那般盯着元襄。
时光一息一瞬的过去,日头渐渐西斜,就在元衡失了耐心想要离开时,他说一不二的皇叔竟然撩袍跪在了原地……
震惊之余,留给他的尽是不安。
在他的印象中皇叔一直都是孤高自傲,一路顺风顺水,鲜少受挫,更别提被女人拿捏了。
如今此举,是下定决心想带顾菁菁离宫了?
少顷,元衡攥紧袖襕,离开时冷冷瞥了元襄一眼。回到宴上,福禄告诉他皇后身子乏累,提前回宫歇息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自然待不下去来,安顿好众人,找了个由头回到太和殿。
水桃告诉他皇后已经睡下了,而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个情况下她断然睡不着。但他没有揭破,走到龙榻前替她掖好被衾,兀自退到外殿坐着,等待她整理好情绪醒过来。
一晃到了傍晚,顾菁菁才披着外裳出来,“陛下……”
这声“陛下”喊得似有几分委屈,元衡正坐在窗边榻上看书,甫一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将书放下,拉住她的腕子,直接将人带进怀中。
他温柔的吻着她眉梢,“菁菁醒了,饿不饿?”
顾菁菁爬上榻,像只乖巧的猫儿缩在他怀里,摇摇头道:“风筝可是找到了?”
“找到了,已经带回来了,不过边角坏掉了,朕还得再补一补。”元衡将她凌乱的秀发全部拢在左肩,食指勾起她的下颚,眸光缱绻地端详着她,“你好像不太高兴,可是有什么心事?”
顾菁菁的心里塞满了闷事,理不出头绪,亦不敢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他,生怕惹他身体不适。
眼见她欲言又止,元衡斟酌少顷,轻声提点她:“对了,方才有宫人说皇叔跪在了我们放风筝的园子里,也不知为何,现在还跪着呢。”
顾菁菁闻言一怔,依她对元襄的了解,他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本是随口所言,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照做了……
当真疯了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惊惧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顾菁菁全身倒寒,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元衡凝着她仓惶的面庞,问道:“菁菁午后可曾见过他?”
面前的少年干净耀目,宛如九天流泻而下的清风白云,眉眼之间尽是温煦关切,顾菁菁顿时失去防备,眼眶一热,遽然滚出泪来,委屈的埋进他胸膛,嗡哝道:“衡郎,元襄想把我弄出宫去……”
第34章荒唐举颜面全无
元衡本将午后的光景看得一清二楚,可话从顾菁菁嘴里说出来,心里不免生出一阵怨怼。
皇叔真是不见外,真当大明宫是他的了?
他耐住性子,轻抚顾菁菁的后背,“那你想走吗?”
顾菁菁摇头道:“不想,我只想待在衡郎身边,我好害怕,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随口说让他跪着,没想到他真的照做了,兴许以后会变本加厉的还给我……”
言辞间她屡次哽咽,就像一头受过刺激的困兽,不管前路如何,留给她的只有恐惧和无尽的黑暗深渊。
元衡跟着她心疼,薄唇吻她额头,安抚她不要怕。
“朕在这呢。”他微抬得眼眸直盯着不远处的白鹤宫灯,一双瞳子被火烛映的明湛阴戾,字斟句酌道:“不管皇叔做什么,只要你愿意待在朕身边,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晚顾菁菁睡的不甚安稳,饶是呼吸渐沉,但身子还是止不住惊颤。元衡抱她一夜,翌日起身时胳膊麻痛难忍,待福禄替他按揉好一会子才堪堪恢复过来。
临走时顾菁菁还未醒,元衡交待水桃:“等皇后醒来让她好生用膳,前朝那边的事不必挂心,一切自有朕去处理,莫要让他多思多虑。”
水桃昨日已得知原委,听罢感激涕零,“是,奴婢一定照顾好娘娘。”
甫一跨过朱门,元衡似又想起什么,回身嘱咐:“今日若无旁事,就让皇后待在宫中玩乐,不要到其它地方去了。”
“是。”
水桃忠勇,翠儿机灵,有这两人近身伺候元衡还算放心,命羽林军严格看守,这才坐上銮舆来到紫宸殿。
按照常规听朝后,神思疲惫的元襄没有着急赶回延英殿处理政事,而是在外请命觐见,等待时胸闷气滞,忍不住捂着嘴咳嗽几声。
长安春日多变,昨天下半夜北风呼号,堪可谓是飞沙走石,而他跪的地方恰好是个风口,料峭的夜风呼呼往他身边灌,带走了他的温度,亦让他疯狂失控的神志冷静下来。
顾菁菁说的没错,他大抵是得了疯症,竟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许是他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在夜夜迷蒙中丧失了自控,一见到顾菁菁,那股血气方刚的犟劲儿就上来了,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无知的时候,只会意气用事。
她的拒绝,她的厌恶,无一不在撕扯着他的理智,摧毁着他固若金汤的占有欲。
他一手驯养出来的女人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好处,还要留在别的男人身边承欢,他怎能忍下这种耻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及此,元襄宽袖遮掩下的双手徐徐攥紧,今日阳光甚好,明湛的光束投照而下,将他的身影在石阶上拉得欣长。
不出所料的话,他唐突下跪之事没多久就会传遍了大明宫,冲动过后只觉颜面扫地,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破釜沉舟,名正言顺的试上一试,顺便探探元衡的底线。
顾菁菁说的要求他已经做了,这次,总不能说他刚愎自用了吧?
等了没一会儿,福禄猫腰出来引人,“王爷,陛下有请。”
元襄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随其一道进入紫宸殿。
元衡正坐在案前批注官员呈上的奏章,一袭朱红,没有半分杂色,宽袖圆领,衬得肤白如玉,窗棂射入的几束光线落在他身上,温隽柔和,文弱清致,当真好一个秀丽人物。
“皇叔来了。”
听到脚步声,元衡抬眸一望,叔侄二人的眼神在空中纠缠起来,倏然透出难以言说的压抑之气。
他轻挑眉梢,开门见山的问道:“听闻皇叔在含元殿跪了一夜,究竟出了何事?”
昨日含元殿内外是羽林军驻守,如有异动,皇帝必然知晓,元襄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淡然扫他一眼,笑道:“陛下的批注奏章愈发纯熟,倒是堪堪能上手了,不如提前亲政可好?”
“亲政?”元衡一怔,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及此事,“皇叔是何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阔步走到桌案前,自袖襕掏出一枚白玉雕缡的印章,轻轻放在砚台边上,食指轻轻点弄,“有了它,你就能亲政了。”
元衡紧盯着那枚拇指高矮的印章,眸中神采掩在长睫之下,一时让人难辨情绪。
这枚印章乃是摄政权印,饶是奏章得到了皇帝的批注,没有摄政权印在,亦做不得数。如今皇叔将这印章交出来,就是放弃了摄政的权力,之后国家大事悉数由他做主了……
他掀眸问道:“皇叔有什么条件?”
“你倒是不傻。”元襄正正对上他的目光,“我要一个人。”
“谁?”
“你知晓一切,不必再装糊涂了。”元襄双手撑住桌案,俯身盯住元衡,“好侄儿,你与太尉筹谋这么久,不就是想顺利亲政吗?现在摄政权印就在你面前,你要,还是不要?”
他的嗓音沉澈,如同降下魔咒,一字一句地勾出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他原先以为自己的侄儿不过是个无欲无求的病秧子,如今倒是让他改观了,生在皇家哪有一个单纯之人,权势和江山才是他们追逐的根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湛怂恿也好,侄儿后知后觉也罢,他只想先解决燃眉之急。
紫宸殿内寂静无声,唯有香雾袅袅,盘旋至琼华宝顶。
元衡与他对视许久,无甚血色的唇微微勾起,淡声道:“皇叔想来讨要朕的皇后,如此明目张胆,是赌准了朕没法治你罪吗?”
元襄半分畏惧都没有,胸有成竹的诘问:“若你能,还会留我到今日吗?”
眼前之人神色淡然,但眼角眉梢尽是跋扈之意,元衡看着他噤口不言,心底极具厌烦。
摄政王的党羽在朝野盘踞已久,饶是他和三公努力分割权势,现在的确无法撼动皇叔的地位。但三年不成,五载总可,即便他现在拿权印,皇叔一日不除,党派之争就一日不息,他的朝野依旧稳定不了。
何况,世间没有他物可以换走顾菁菁……
见他一直若有所思,元襄不禁再加一把火,沉声道:“元衡,拿走它,把菁菁还给我。”
不料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元衡心里。
“皇叔可是糊涂了,什么叫还给你?”他微蹙眉头,眸色渐冷,“最先爱她的人是朕,她的夫君是朕,与她两情相悦亦是朕,何有把她还你之说?只因你当初强占了她,逼她入宫做棋子吗?”
不过区区几句话,堵的元襄哑口无言,怔然望着元衡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叔应该知晓,一旦落子,无悔棋之说。之前的事,菁菁不在意,朕更不在意,还请皇叔不要再介怀。”元衡绕过桌案走到他身边,拿起权印塞进他的玉带,“皇叔的好意朕心领了,但朕资历尚浅,朝中诸事还要多多劳烦皇叔代理,待朕及冠再亲政也不迟。”
叔侄二人凝眸对视,徒留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末了元襄笑笑,深邃的瞳眸如若三九寒潭,冷意沁人骨髓,“好,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留下一句话,他阔步离开了紫宸殿,一如往常那般恣肆。
元衡在原地站了许久,遽然拿起砚台,咚一声砸在地上。
恨意弥散在心间,让他初次动了杀机,然而思前想后,他还是暂且按捺住躁郁。小不忍则乱大谋,若他冲动之下斩了皇叔,那些重臣党羽缺少压制,朝廷怕是会乱成一锅粥……
可心爱之人被皇叔利用,还被皇叔觊觎,这种羞恼岂是一般人能忍耐的?
好在多年的磨砺让他能忍旁人不能忍之事,废了些功夫压制住翻涌的情绪,扬声对殿外吩咐道:“福禄,派人把皇后接来,就说皇叔刚刚来过,惹得朕龙体不适。”
那厢元襄回到延英殿,亦是羞恼不已。他放下颜面好言好语,不曾想这两个小兔崽子不知好歹,俱是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顾菁菁的脾性他知晓,但侄儿的选择倒是让他意外,明明和太尉不停的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却还要故作深情……
“上赶着给权都不要,蠢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不禁冷哼,无心处理政事,索性阖衣躺在小榻上休息,膝盖还在隐隐作痛,若非他骨子强健,今日怕是走路都得瘸。
晚上回到府中,他越想越气,恨不得再次冲进宫里,直截了当的抢出顾菁菁。先前他反复思忖,觉得以前对她的态度太生硬,又意外害的她差点丢掉性命,斟酌万千便想改改性子,先把她哄出宫,好好疼她,却没想到这丫头竟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可恶,委实可恶……
难怪唯小人和女子难养,元襄气的咬牙,心道当真以为非她不可了?
他不信这个邪,推开寝房的门,对外面守着的宁斌说道:“去找几个女人来!”
宁斌看了一眼天上明月,“现在?”
“对,就现在。”
眼见主子一脸肃正,不知又在发什么疯,宁斌无奈之下去庑房随便点了几个姿色好点的婢子,悉数送到了主子寝房里。
门一关,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几个婢子全被撵了出来。
宁斌早已知晓结局,立马将人送回去,回来时月上中天,房内灯火早已熄灭,而他知道主子其实睡不着。
他抱着双臂依靠在廊柱上,扬眸看向明月,连连叹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初主子不听他的,执意要将顾娘子送到陛下身边,如今怕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权势固然好,可这人没了就是没了,只可惜,总是当局者迷。
没多久,宁斌坐在连廊凳子上闭眼小睡,隐约听到有开门声,睁开眼天还没亮。
元襄踱步走到他面前,昨日的外袍还没脱,没了玉带禁锢,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露出里面的雪色中衣。
宁斌站起来,睡眼惺忪地凝着他,“爷,有何吩咐?”
元襄沉默少顷,一夜未饮水的嗓子有些沙哑,“今日告病,你去普安寺请法师过来,给本王驱驱邪。”
就这样,摄政王府的法事偷偷做了七天七夜,然而却是无功而返。
临走时元襄怒不可遏,要不是捱着皇家的颜面,非得骂他们一顿不可。
他就知道神佛压根儿靠不住,这么多场法事过去,他还是一边排斥着心底的想法,一边疯狂的思念着顾菁菁。
魔已入心,业障难清。
他不敢再去招惹顾菁菁,生怕做出难以自持的荒唐事,但想到她夜夜与元衡同枕共眠,心里就会愈发焦躁,携着求而不得的酸胀,让他只能借酒浇愁。
待熬到六月,元襄的身子已经清减不少,衣带渐宽,不复往日的神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见帝后琴瑟和鸣,他思来想去,决定换个法子,先让顾菁菁看清现实。帝后已成婚一载,他要找个理由唆使朝臣进谏,让陛下广开后宫,绵延子嗣。
届时后宫的女人多起来,元衡还能放多少心思在她身上呢?
正当元襄考虑该让谁替他开口时,朝中竟有同僚抢了先,公开劝谏陛下纳妃。
这人,竟是太尉宋湛。
第35章纳妃劫风波再起三更合一……
这天下朝后,太尉宋湛被元衡留在了紫宸殿,仲夏的风不时从朱门外灌进来,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暑热。
回想到宋湛方才在朝见时的提议,元衡坐立难安,负手在他面前来回踱步,额前溢出一层薄汗,神色亦有几分焦灼,末了停在他面前,叹气道:“老师,您今日怎么糊涂了,好端端的提什么纳妃之事?朕这身子骨,老师应当知晓,朝臣有几个愿意把女儿嫁进宫里来的,您这不是打朕的脸吗?”
宋湛笑道:“先前朝臣们不乐意,只是因着陛下无心朝政,所谓龙体欠安不过是个粉饰太平的幌子。如今他们俱是看出陛下想要夺权,自当有人想把女儿送进宫,光耀门楣,陛下不必担心颜面尽失。”
面前人一语道破,惹得元衡如梗在喉,朝臣们的心思他怎能不知,不过是习惯揣着明白装糊涂,所谓天子颜面也不过是寻的个由头,他真正在意的是顾菁菁。
他的心里满满当当装得全是她,再也塞不下旁人分毫……
可这些话,该给太尉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见他欲言又止,太尉早已料到他心头所想,须髯环腮的面容上笑容尽失,放眼一望,肃正威严,“前朝和后宫息息相连,利益联姻是必要的,陛下要想坐稳龙椅,就要有这个觉悟,不要妄图像以前一样置身事外。倘若陛下想独宠皇后,将来外戚必然要成为祸患,怕是朝廷不容。”
元衡听罢,不由捏紧指骨。
顾霆之官居吏部尚书,前些时日刚领了二品特进,而其子顾瑾玄自打到了河西如同脱缰的野马,混得亦是如鱼得水,假以时日,立下战功封侯嗣爵也亦不是难事。朝廷容不容撂开不谈,但太尉善于多方权衡,对日渐壮大的顾家自是容不下。
他免不得为顾家开脱:“老师,顾尚书秉正廉明,这一年来帮朕做了不少事,朕相信他并非是个居功自傲之人,而且朕也不会昏庸到如此地步的,皇后也不会允许——”
“饶是陛下圣明,但臣子可不会这么想。”宋湛直接打断他的话,拿一双锐利的眸紧盯着他,“难道,陛下想让皇后和顾家成为诸人的眼中钉吗?”
许是太过了解,这句“眼中钉”化为利刃,直刺元衡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攥紧手,微微低下头,不声不响似在斟酌些什么。
宋湛见说到他心里,连忙顺着火候在一旁劝谏:“臣知晓陛下爱护皇后,但眼下纳妃乃是平衡朝廷和后宫的权宜之计,并不影响帝后恩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想来皇后慧心丽质,自当是支持陛下的,还请陛下要再犹豫了,尽快下诏选秀吧。”
好一个咄咄逼人……
元衡抬起眼帘,凝眸盯着宋湛,那张周正的中年面容透着几分蔼然,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短暂的失神后,他捂着胸口咳嗽起来,眼眶一霎就红通半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湛知他身子乏匮,慌忙搀住他,“陛下!”
好长一会元衡才缓过神来,在宋湛的搀扶下坐到窗边香榻上,捧茶呷了一口,这才扭脸看向他,有气无力道:“老师先请回吧,容朕想一想,顺便让福禄传太医过来。”
眼见他面皮蜡白,衬的双眼红似琉璃,还要传太医,宋湛不敢再步步紧逼,心道来日方长,当下应着退出殿外。
没多久福禄就领着当值的太医进来,然而元衡却挥挥手,让太医复又退了出去,兀自坐着不语,仔细斟酌着纳妃之事。
前头皇叔刚闹腾完,对此他严防死守,不敢让消息走漏分毫,怕的就是有心人大做文章,为了夺权而牺牲顾菁菁。这厢没消停多久,老师又来背刺一刀,前有狼后有虎,当真让他站在高顶尖上孤立无援,这下竟连个帮手都没有了,唯一靠得住的丈人在纳妃之事上还不能多谈,开口不善便能落得众人唾骂。
该怎么办呢……
元衡脑仁炸疼,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如今他在前朝奋力夺权,为的就是护住顾菁菁。他不想让后宫中的漩涡波及到她,自然不会三宫六院,不料却又将她推倒另外一个危险境地。
他全然忘了,朝野之上,他尚还掌控不了这帮臣子的欲念,如此还要独宠皇后,当真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此情此景,元衡突然理解父皇曾对他们几个皇子说过的一句话——
“若想要坐稳这张龙椅,就要掌控绝对的权势,就要有一颗敢于怀疑一切的心,朝廷,后宫,谁都不能信的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皇说到做到,朝廷之上疑虑重重,后宫也未有一人专宠。
当初他的母妃位及淑妃,因服用了陈贵妃送来的保胎药,差点导致他胎死腹中,而父皇却念在前朝之功选择了息事宁人,保住了陈贵妃。母妃至此伤了心,因着中毒损伤了胎气,他出生后就体弱多病,吃过的汤药比饭食还要多……
过往如云烟消散,造成的伤害还历历在目。
如今真要应了老师,下诏选秀吗?
元衡想想就觉得于心不忍,顾菁菁已然承受了太多伤害,在他身边自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可眼下对付皇叔还需要借太尉之力,贸然与太尉对峙只会让摄政王一党趁虚而入,那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偌大的紫宸殿,尽是他反复焦灼的叹气声。
一晃到了正午,外头艳阳高照,有内侍抱着一个匣子呵腰过来,站在朱门外与福禄耳语几句。
福禄一脸嫌弃的接过木匣,心头暗骂“不要脸”,好好的,非得这个时候来送晦气。
待他进了内殿,元衡斜靠在软垫上,乜见他抱着的木匣,淡声问道:“这是什么?”
福禄凑到他跟前,小声回禀:“摄政王午前送来了一匣头面,请陛下过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他打开木匣,只见红绸之中摆着一套珍奇朱钗,重工精巧,镶嵌的宝珠翠玉颜色浓艳,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头面……”
元衡嗫嗫低语,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叩在矮几上,不用问,这些头面依旧是送给顾菁菁的。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皇叔便不停往宫中送礼物,他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顾菁菁,而是擅自做主,将皇叔送的东西悉数拦截,眼下都不知有多少回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
元衡只觉胸膛一阵发堵,蹙眉道:“不要,给他退回——”
话没说完,余光中遽然出现一袭珀色身影,娇小婀娜,一步步走进他,珠佩叮当,香风紧随。
他踅身而对,黑眸中浮光乍现,“菁菁,你怎么过来了?”
两人私下相见,顾菁菁不必做足礼数,提着描金食匣走到他面前,眉眼含笑道:“我闲着无事,特意熬了益气粥给衡郎送来,没有叨扰到你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没,没有!”
一听有她亲手做的粥品,元衡心头的郁闷消散些许,连忙从她手中接过食匣搁在矮几上。
他并未着急打开,握着她的手覆在唇畔轻轻一吻,关切说道:“这点粗活交给下人去办就好了,不用你来忙活,万一跟上次似的烫到手,还要让朕心疼一次。”
言辞间,他的唇微微翕动,落在手背上有些发痒,俊秀的眉眼浸满宠溺,灼灼烫在顾菁菁面上,引得她双颊微微泛起红晕。
“那次只是意外。”她细声细语的回他一句,展臂环住他的脖颈,拿面靥蹭蹭他的耳际,嗓音细若蚊呐:“其实送益气粥只是个幌子,衡郎,菁菁想你了。”
娇娇软软的一声想念,如坠云雾似的,委实让人心神发怔。
元衡情不自禁地箍住她的腰肢,侧头吻向她的脸颊,笑着揶揄:“朕也想你,只比你多一点点。”
顾菁菁亦抿唇笑起来,两人就这样耳鬓厮磨一会,她的眼光遽然落到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福禄身上,继而看到了他怀里的木匣,纳罕问道:“衡郎,这是什么?”
元衡一霎清醒过来,看向福禄时目光如刃,吓得福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咚”一声阖上了匣盖。
眼见这模样应当不是给自己的,顾菁菁心里忽而酸涩,微咬下唇松开元衡,嗫嗫问道:“这是给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眉眼低垂,看起来哀哀戚戚,元衡察觉不妙,忙不迭解释:“你别误会,这不是朕要给旁人的,是皇叔送进宫给你的,恰巧被内侍碰到,就给截下了。”
他顿了顿,牵住她的手,缓缓与她五指相扣,嗓音紧跟着软下来:“朕正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你呢,怕惹得你不开心。恰巧你过来了,那这些东西留与不留,你来决定吧。”
顾菁菁听后一怔,看向木匣时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自打元襄向皇帝索要她不成,两人再未正儿八经的碰过面,偶然在宫里撞见一次,她也是惶然逃跑,而他也未执着纠缠。本以为他或许是放下了,不曾想竟然正大光明的朝宫里送礼,还是一箱子堪能惹人非议的头面,至陛下的颜面与何处?
委实病的不轻!
顾菁菁生气嘟嘴,眉眼间的厌恶不加掩饰,“给他送回去,我才不要呢!”
“好好好,你别气,朕这就让人送回去。”元衡柔声哄她,随即对福禄使了个眼色。
福禄顿时领会,猫腰将木匣送到殿外,讲给方才那个内侍,责令其原封不动地送回王府。
帝后二人相见,元衡自不想让顾菁菁离开,便将她留下共用午膳。
宫人们忙活着布膳,顾菁菁算了下时辰,担忧看向元衡:“你怎么现在才用膳,今日前朝很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被问及此事,元衡冷不丁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抿紧嘴巴。
福禄守在一边说道:“嗐,娘娘有所不知,太尉大人他非要——”
“咳咳……”元衡心一揪,捂着嘴咳嗽几声,打断了他的快嘴快舌,少顷平缓过来,眼刀如风,刺他几下。
福禄立时明白自己失言了,忙拎来箸筷,夹了一块蜜浇糯藕呈在顾菁菁的盘子里,笑吟吟道:“娘娘,陛下知晓您喜欢吃桂藕,特别从江南道请了新厨进宫,您快尝尝鲜,若有不足告诉奴,奴好派人去整会整会。”
顾菁菁不是个傻的,自是看出元衡不让福禄在她面前多言。
入宫以来她恪守皇后职责,鲜少涉及前朝之事,元衡不愿说的,她自不会多问,当下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了顺气,见他无甚大碍,这才拿起箸筷吃了几口,眯眼笑道:“口味甜软,糜烂易嚼,衡郎真是有心了。”
大剌剌的阳光自朱门外照射进来,她展眼欢笑的模样如同清风拂面,登时让元衡舒了心。
他更不敢将纳妃之事告诉顾菁菁,不停的朝她盘里夹菜,劝说她多吃一些。
饶是元衡刻意让自己看起来闲适无二,但顾菁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尤其是偶尔闪避的目光,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难免让她心觉失意。
对此她没有多问,吃过午膳后回到太和殿,安安稳稳等着元衡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入夜后下起了零星小雨,外面的雨帘温柔滴答,殿内却是浪潮汹涌。
今晚的元衡有些急躁,寸寸侵蚀每一次都像是发了狠的,事后顾菁菁红着眼躺在他怀中,没多久就沉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的身边已经没了人,抚抚被衾,冰凉一片。
等了一会不见人回来,顾菁菁拢好衣襟下榻,赤脚寻了出去,只见西偏殿燃着一盏宫灯,幽幽的橘色烛火若隐若现,衬得大殿愈发阴森诡异。
好奇心驱使着她缓步走过去,停在西偏殿门口朝里窥伺。
元衡一袭中衣盘腿坐在窗边榻上,手肘撑着桌案,抚着前额似在思忖着什么。她明明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心有灵犀似的感知到了他的郁躁——
他有不能对她说的心事。
顾菁菁隐在外殿凝他许久,踟蹰后返回东殿,老老实实的缩在被窝里。她在昏暗中不知等了多久,那人才回来,轻手轻脚爬上榻,钻进被窝,从身后抱住她。
她感受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匀,直到天明,她的睡意却再没有回来。
接连熬了几夜,元衡受了风热,汤药又多加了一份。顾菁菁听他鼻音甚浓,还不能告病休息,愈发跟着担忧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到了晌午,顾菁菁亲自给他送药过去,想着劝说他宽心一番,无论前朝有何要事,还是应以身子为重。
到了紫宸殿,这厢刚端着药盘跨过门槛,就听福禄在里面焦急劝道:“陛下,您可千万别愁了,龙体为重啊!不如先依了太尉,走个过场纳些贵女进宫,若不想碰,寻几个空殿搁那撂着,不就成了?”
“说的简单。”元衡坐在案前批注,抬眸剜他一眼,“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朕纳了她们却不碰,夜夜守着皇后,这不是给皇后招仇恨吗?树大招风,若她们联合起来对付皇后,该怎么办?”
福禄不以为意道:“这不是有陛下在吗?”
“是,朕的确有心护着皇后,可万一遇到难以抵御的外力呢?届时朕贸然维护她,就像饮鸩止渴,日子久了,前朝随便来一人便能大做文章,万一谈及废后,朕可是得不偿失。”
说完,元衡扔掉朱笔,垂手摩挲起腰间玉佩,眉眼之间浮出自愧的怅然,“说到底,落到现在这个光景,还是朕无能。朕拿不到绝对的权势,自然也做不到护她周全……”
福禄听的明白,心里跟着一阵焦急。
先前新皇后进宫时他对其还抱有几分敌意,除却该有的礼制,从未有半分额外的言语。但这一年下来,真相大白,皇后的性子温柔,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宽宥随和,从未有苛责的时候,当真让他喜欢起来。
如今帝后面临危机,他能做的只有暗自揪心,垂下脑袋不再多言,留下思忖的空间给皇帝。
顾菁菁站在外殿,见里面的人不再言语,踟蹰少顷垂首退出紫宸殿,将汤药交予外面的内侍,低声吩咐道:“别说本宫来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内侍一怔,忙不迭应下,“是。”
回去的路上,顾菁菁没有乘坐凤辇,徒步走在冗长的宫巷上,仲夏的风轻柔拂过,带着让人窒息的暑热,而她的手和脚却都是凉的。
浑浑噩噩来到太液池畔,她在一处凉亭坐下,凝眸望着远处的蓬莱山,一直到视线模糊这才眨眨眼,挤出难以承载的泪水。
她终于明白元衡这些时日为何会辗转反侧,为何要对她欲言又止了——
原是前朝让他纳妃。
顾菁菁心里五味陈杂,元衡为了她不想纳妃,委实让她欢喜感激,但元衡为此郁郁寡欢,瞒着藏着,把自个儿都熬病了,她亦觉得他有些犯傻。
身为帝王纳选妃子绵延皇嗣乃是正常,她并非是个无理取闹之人,自从入宫为后,早有这个觉悟,皇帝不可能只是她一人的。
一年走过来,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元衡为她做了那么多,真心爱护她,尊重她,而她能为他做的只有支持他,理解他,替他管理好后宫的妃嫔。
她绝不会成为他重振朝纲的绊脚石,亦不想让他陷入两难之地。
饶是心里揣着明灯,可想到元襄曾经说过的话,顾菁菁还是忍不住难过落泪,捂住面颊泣不成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往后会有无数新人进来,元衡再也不是她一人的了,他的笑,他的温柔,多多少少都会分给旁人,理智让她堪堪接受,本能却在不停刺痛着她……
约莫一个时辰后,顾菁菁款款走出亭子,明晃晃的阳光顺着树叶罅隙照射而下,在她花了妆的容颜上投出一阵细碎光影。
水桃见她哭的双眼微肿,抿紧唇没有多言,皇帝纳妃,天经地义,如今任何劝说都无济于事,只能在主子伤口上洒盐巴。
她搀着顾菁菁登上随驾的凤辇,柔声问道:“娘娘,回太和殿吗?”
顾菁菁摇摇头,侧目看向太和殿的方向,眸光隐隐,似有几分眷恋,“去昭和殿。”
傍晚时分,元衡回到太和殿,见顾菁菁不在,以为是去后宫游玩了,当下也没有多问,换了身舒适的常服,阖眼躺在软榻上等她回来一起用膳。
许是太多疲惫,再加上身体不适,再一睁眼时天已经黑了。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夜雨,隐有雷声轰鸣,他放眼一看依旧未见顾菁菁回来的迹象,脑子登时清醒过来,一霎就从榻上弹起,跑到外面质问福禄:“皇后呢?怎么还没回来?”
福禄一滞,回想着方才翠儿的代话,垂首回道:“陛下,娘娘回昭和殿居住了。”
“昭和殿?”元衡懵了少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搬到那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福禄叹气道:“娘娘听说了前朝劝谏陛下纳妃之事,觉得还应恪守皇后本分,饶是陛下宠爱,亦不能越矩,今后应当住在自己宫中,免的落人口舌。”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踩着话音打在太和殿上空,元衡的身子紧跟着颤了颤,短暂的沉默后,咬牙叱道:“糊涂!”
千防万防还是被她知晓了,接连憋了小半月的滞郁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掐着腰生起闷气,阵阵斜风夹杂着雨丝吹到他身上,驱散暑热,带来透骨的湿凉。
福禄见状,往右侧站了站,挡住倾斜的雨丝,“这会子雨大,陛下先进殿吧。”
元衡性子上来,自是不听劝,忿然说道:“去把皇后叫回来!”
外面守着的内侍当即穿上蓑衣,几人冒雨赶往不远的昭和殿,一来一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带来的消息却是元衡最不想听的:“陛下,娘娘已经梳洗就寝了,说让陛下顺应臣意,好生入眠,不要再烦闷了。”
好生入眠?
这般光景让他如何入眠?
元衡义愤填胸,暗自捏紧拳头,连个外衣都没披直接走出太和殿,一头扎进雨中,冰凉的雨水即刻浇湿了他,薄薄的檀色襕衫紧贴在劲瘦的身躯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呦!您这还病着呢!”福禄见状忙取来油纸伞,和几名内侍火急火燎的追出去。
好不容易赶上元衡,这厢还未来得及给他撑伞,人已经被元衡踢倒在地,雨中尽是他发狠失态的叱责声:“别跟着朕!全都给朕滚!”
福禄自水汪里爬起来,目送元衡走远,饶是心里不放心,但圣命难为,只得和内侍们折回太和殿等待,心头暗自祈祷帝后二人千万不要为此争吵。
昭和殿内,顾菁菁听着外面的雨声,躺在床榻上失神。她对这座宫殿还很陌生,明明不及太和殿巍峨,比之却更显空寂。
她伸出手,在身边隔空勾勒出元衡的轮廓,再阖掌时却是抓了个空。
饶是不习惯,但她要努力习惯,往后这样的日子怕是只多不少。
顾菁菁心里拧着疼起来,阖上眼关住戚然,准备尽力入睡。
然而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窸窣的声响,只听水桃和翠儿隐约在说些什么。她睁开眼,半折起身朝外看去,轻声唤道:“水桃?”
踩着话音,进来的不是水桃,殿内微弱的烛光映在他湿漉漉的身上,滴答滴答,袍角还往下滴着水。
元衡凝眸望着床榻上发怔的女郎,沉声说道:“菁菁,跟朕回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菁菁适才反应过来,忙下榻来到他身边,抬手抚去他面上的雨水,秀丽眉眼间满布忧悒,“陛下怎么淋雨了?”
元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跟朕回宫。”
“陛下先换衣裳吧。”顾菁菁心里着急,下手解起他的襕衫,对外面吩咐道:“来人,去备水,伺候陛下沐——”
“朕让你跟朕回宫!”元衡忍无可忍,一把箍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扣在怀中,低头对上她仓惶惊诧的眼神,“现在前有狼,后有虎,逼的朕焦头烂额,难道你也要跟朕闹脾气吗?”
说话间,他发上的雨水滴落在顾菁菁脸上,而她的衣衫亦被他身上的雨水浸湿,凉凉湿意让她起了一身冷疙瘩。
两人成婚以来从未红过脸,她鲜少见到元衡生气的模样,如今他皱眉诘问,语焉不善,毫无血色的容颜更显阴戾,一霎让她有些陌生。
她咽咽喉,软着嗓子解释道:“臣妾没有给陛下闹脾气,不过是搬回了该住的地方,无甚不对。”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非要搬回来?朕喊你几次都不理会,这不是闹脾气是什么?”元衡抚住她的面颊,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一定因着纳妃之事在与朕置气,朕不是故意瞒着你,朕是怕你多想,现在情况特殊,你与朕不能离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话到末尾,他的眼角眉梢漫上几分委屈,明明是颐指气使的语气,看起来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顾菁菁倏然心疼他,抬起手,捏紧袖襕替他擦拭着面上不停滴落的雨水,耐着性子说道:“臣妾没有跟陛下置气,更不是要跟陛下离心,臣妾只是不想落得一个妖魅惑主的名声,污了陛下清誉。”
“什么清誉?朕最不在乎的就是清誉!”元衡抓住她擦拭的腕子,引着她抱住自己的腰,适才深深拥住她,下颚抵住她的肩膀,“菁菁,你别生气,朕的心里只有你,朕不纳妃……”
怀中人柔软至极,他不由放缓了声调,一如往昔那般温煦,夹杂着一丝乞怜的况味。
顾菁菁眼眶一酸,强忍着才没有流出泪来,“这世间没有君王不纳妃的道理,臣妾之所以搬回这里,怕的就是陛下为了菁菁犯糊涂,耽误了正事。”
元衡难以苟同,“做人不能忘却本心,所谓的正事皆由你而起,若你不在朕身边,那便是偏事,那便是最不值的事。”
他顿了顿,泄愤似的咬了一下她的耳珠,“朕的身体不好,伺候你一个都费劲,心里也装不下别人,朕不要其他的女人。”
顾菁菁吃痛的低呼一声,对他任性的话语甚是无奈,微微推开他,正色说道:“陛下不要意气用事,男女之间,总有倦了的一天……”
“朕跟你在一起可是千次万次都不倦,你这是在讲歪理!”
元衡复又急躁起来,然而看着她眼眶开始泛红,登时知晓她心里不好受,大抵又是在口是心非。他的母妃曾说过,若不是无能为力,天下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跟旁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他深吸几口气,按捺住躁郁的情绪,轻轻捧住顾菁菁的面靥,“朕不想做的事已经做了太多,旁人怎么逼朕就算了,这次只求你不要苦苦相逼,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扬唇挤出安抚的笑意,“朕知道你识大体,这样做亦是为了朕好,可两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人,朕不想与旁人分享你,你亦不想与旁人分享朕,为何一定要委曲求全,为何不能坚持自己的心意,努力往前走一走呢?”
苦口婆心的劝说让顾菁菁再也隐忍不住,鸦翅般的眼睫轻轻一颤,泪珠便簌簌滚下来。她何尝不想任性的霸占他,可如今恬淡的光景来之不易,她每日三省,不停的鞭策着自己——
她害怕恃宠而骄,害怕被元衡厌倦,害怕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情境。
“别哭,别哭。”元衡心疼不已,抱她入怀,一下下吻去她面上泪意,“再给朕一点时间,朕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朕发誓,绝不会让你在宫里受委屈。”
顾菁菁缩在他潮湿的怀中抽噎,坚甲卸去,露出柔软的躯壳,“衡郎有心,菁菁感激不尽,可提纳妃之事的是太尉,你我又能怎么样?”
若他们想扳倒元襄,就还需要太尉帮扶,如果因着纳妃之事与其闹僵,怕会失了臣心,而他的父亲在此事之上亦不能多言。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来,她不由抱紧元衡,分明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但偌大的世间仿佛只有她们两人在相依为命。
元衡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贴在她耳畔温柔说道:“方才朕来寻你的路上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虽然咱们不能公开抗拒太尉,但朝中有一个人可以。”
顾菁菁一怔,脑海隐约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轮廓,红唇轻轻颤动,嗡哝问道:“是谁?”
“皇叔。”
第36章捏软肋破釜沉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夜里大雨滂沱,雷声轰鸣可怖,帝后二人自是回不去太和殿了,只能留在昭元殿就寝。
因着元衡身体尚未痊愈,如今又淋了雨,顾菁菁担心他半夜会高烧,虽是合着眼,但几乎一宿没睡,好在到天明的时候并无大碍,这才将心揣回肚子里。
两人牵手回到太和殿时,外面早已雨过天晴,空气阵阵湿潮,黏在身上让人有些不适。
顾菁菁站在朱门外拭去额前薄汗,眸含忧悒,望向准备听朝去的元衡,怯怯道出心事:“衡郎,那个法子真的行的通吗?元襄一直想让我出宫,巴不得太尉继续火上浇油,这倒是省了他的麻烦。如今我们贸然去求他相助,怎么想都是凶多吉少,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怕会趁火打劫……”
她不敢再说下去,捏紧的手心满是汗水。
元衡看出她的畏惧,前迈一步握住她的手,食指在她湿濡的手心里挠了挠,轻声安抚道:“别担心,朕早已想好怎么说了,倘若皇叔提一些非分要求,朕绝不会容他的。”
他展臂拥住她,宠溺地亲亲她的鬓角,“不管如何,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衡郎……”
顾菁菁微抿唇瓣,红着眼在他肩上蹭了蹭。
昨晚两人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事情不成,元衡会直接否了太尉关于纳妃的觐见,继续称病罢朝,运气好了熬几个月熬到亲政,运气不好那便一同进皇陵,地宫干净利落,只有他们两人合葬。
尽人事,听天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紫宸殿朝见,司空唐达领着几名官员进谏,说的依旧是纳妃选秀之事,只不过这次多安了一个绵延皇嗣的说辞。
元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搪塞几句就避之不谈,眼神微微瞄向衣冠规整的摄政王,自他眉眼间洞察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态。
果然,皇叔对此是抱着隔岸观火的架势,甚至巴不得他们之间起内讧。
不过他不会让皇叔如愿,还要将他当作出头鸟。
朝见过后,元衡将说辞从头到尾捋顺一遍,斟酌万千,适才移驾延英殿。
时值晌午,诸多官员都去了膳房,前朝衙门空空荡荡,唯有延英殿的人还在忙活。
几名户部官员整理好京畿之地的户籍薄录,悉数上报给元襄,由其校对之后这才命人将薄录搬回去。
侍郎吴顺安呵腰笑道:“王爷忙碌了,不如下官随您一道去用膳吧?”
“吴侍郎先去。”元襄轻描淡写,扬手朝门外一比。
吴顺安自不好再相让,恭顺作礼退出大殿,离开时宽袖甩的飞起,若到膳房晚了,只能用些残羹剩饭了。
忙活大半天,元襄甚是疲累,撩袍坐在圈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案,刚阖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一抹俏丽的身影,立时消散了他的困倦,紧接而来的便是胸口碎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念成疾,无处宣泄,他就这样得了心病,药石不可医。
“皇叔。”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浅淡的呼唤揪回了元襄的神志,睁开眼就见一袭赤黄圆领常服的小郎君站在他面前,头戴紫金缡龙冠,面皮比常人要白上几分,凤目薄唇,轮廓清隽,当真是个秀丽人物。
元襄放下双腿,环视一圈未见旁人跟随,蹙眉问道:“你怎来了?”
“皇叔辛劳,朕特地带来了滋补的膳食。”
元衡将手提的食匣放在案上,一如之前那般恭顺得体。
食匣乃是乌沉木所致,里头幽幽散发出饭菜的食香,元襄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复又看向侄儿,沉声吐出两个字:“有事?”
元衡点点头,“皇叔,朕想请你帮个忙。”
就知侄儿无事不登三宝殿,元襄不屑笑笑,然而之后听到的话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皇叔,朕不想纳妃,可太尉在这件事上态度极其强硬,朕实在没辙了,只能求皇叔劝劝太尉,让他不要再提纳妃之事了。”
元襄凝着一脸肃正的元衡,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说道:“好侄儿,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巴不得你赶紧充盈后宫,我好把菁菁带出去,这件事我还得感谢太尉出头呢,怎么会去劝说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谈话间,他俊逸的眉眼尽是轻蔑之意,就像在看一个不明事理的孩子。
“皇叔可能觉得,日后有妃子进宫的话,朕可能会冷落皇后,皇叔便可以趁虚而入了。”元衡一顿,看向他时眸色坚定,“但朕不会这样做的,而且皇后也想留在朕身边,根本不想出宫。即便是皇叔强夺,皇后亦会殉节的。”
殉节……
元襄听后心头刺痛,脑海萦绕起顾菁菁抗拒他的模样,还有满手的淋漓鲜血,以及数不清的彻夜难眠,难以纾解的悔恨心伤。
短暂的沉默后,他冰冰凉凉的诘问:“我为何要帮你?与我有何好处?”
元衡不动声色,慢条斯理说道:“这次选秀乃是太尉提及,朕大抵盘算了一下,到入宫年龄的贵女大多出自三公一派,若她们进宫,势必会对皇叔不利,而且……”
“若朕真的纳了妃,皇后首当其冲,在宫中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后宫纷争不断,她的性子皇叔应当知晓,懵懂决然,又能斗的过几人?这些时日皇叔不停给皇后送东西,不就是想要等她回心转意吗?朕怕皇叔等不到那天,皇后就被那些女人给——”
他顿住不言,垂首盯着脚尖,惹得元襄遽然寒了脸。
“给什么?”
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元襄只觉火冒三丈,他是何德何能,拥有这么一个窝囊的侄儿?
他禁不住拍案而起,高声叱道:“你是皇帝,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把头垂的更低,无甚情绪的嗓音此时变得稍显哀戚,浸满无奈:“朕身体不好,对此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朕鲜少跟女子打交道,幼时也无甚什么青梅竹马,自然不善于处理后宫之事……”
他所言非虚,元襄不由想到侄儿小时候,病病怏怏,怯怯懦懦,平日被淑妃关着,连宫门都不出,逢年节盛筵才能看到人影。虽然生得一张俊秀面皮,但整个人阴沉无趣,自是不招同龄人喜欢,小郎君们不爱与他玩耍,更别提世家那些慕强的小娘子们了。
真是废物!
元襄在心头骂了一句,撩袍又坐在圈椅上,翘起二郎腿噤声不言。
殿内沉寂下来,唯有热风徐徐而入,吹过盛满老冰的铜匜,烫起阵阵寒白雾霭。
元衡知他在斟酌,老实站着不再吭声,微微抬眸,窥伺着他面上神态。
只见他拧眉抿唇,搭在桌案的手不时摩挲着下颚微生的胡茬,俨然一副躁郁难耐的模样——
大抵是十拿九稳了。
那日皇叔肯放掉身段下跪,还要拿权印交换菁菁,元衡心酸的同时亦捏住了他的软肋,他心头对菁菁有愧,亦有几分情谊。
这般利用略显小人,但眼下元衡只能以毒攻毒,权衡朝臣,以此来为两人的未来筹谋,一步步扫清障碍。
只要菁菁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亦能坦然面对这种残情,无畏叔侄间的红颜之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元襄倏然笑起来,饶有趣味的看向元衡,“好侄儿,叔叔倒是小看你了,先前用太尉对付我,现在又要用我对付太尉。若太尉知晓此事,不知会不会气到中风呢?”
元衡讪笑一下,“侄儿这次也不想麻烦皇叔,但是真的无计可施了,毕竟您是侄儿的亲叔叔,帮帮我们不只是照顾侄儿的身体,更是在照顾皇后,想必皇后也会感念皇叔恩德的。”
听到话尾,元襄心头恍然悸动,但究竟该不该帮,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元衡睨着他的神色,道出重中之重:“眼下这种光景,皇叔应当与朕摒弃前嫌,先护住皇后才是。”
摒弃前嫌……
元襄默不作声,只觉思绪被人牵着走,难以控制,更是理不出所以然。
眼见快到朝臣回来上值的时辰了,他修长的手指叩着桌案,只得先将此事缓一缓,“这件事容我回去再斟酌一番,今日我想见她一面,而且以后你不许再拦下我送进宫的东西。”
他微眯眼眸,锐利的目光直刺元衡,“你那点小心思,当真以为我不知情?不过是觉得菁菁大概也不会收,这才没有跟你计较。但不收归不收,我的心意还是要送到她面前才行。”
果不其然,皇叔不是吃亏之人,势必要提出交换的筹码。
元衡捏紧指骨,淡声道:“好,皇叔以后想送什么,朕绝不再拦着。但外臣无事私见皇后,怕是于礼不合。”
“合不合,都是你说的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徐徐起身,随意掸了掸衣缕,“你放心,我只是想与她说几句话,不会碰她分毫。”
殿内鸦雀无声,偶能听到外面不停更迭的脚步声,还有那些高谈阔论,大抵是官员们去前朝衙门上值去了。
叔侄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目光焦灼在一起,俱是各怀心思。
末了,元衡幽深的瞳眸稍显清冷,退一步说道:“这件事朕无法做主,还要问过皇后的意思才行。”
申时三刻,元襄来到太液池畔的梧香苑。
苑内绿树蓊郁,随风窸窣摇曳,亭台水榭,泉石叮咚,美中不足的就是周围守满了羽林军,气势如山,让人有种拆翅难飞的压迫感。
元襄负手站在曲廊上,斜斜看了一眼羽林军,不屑地将眸光落在清湛的水池中。
他若真想强迫顾菁菁,根本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约莫一刻钟后,凤驾停在梧香苑,元襄听到诸人行礼的动静,立时循声看过去。
没多久,顾菁菁兀自从一株花树后走出来,钗环艳丽,衣衫雍容,手抬遮面挡道的枝桠,宽袖随之滑落,露出一截藕白的腕子。
等她再抬眸时,元襄凝着那张朱唇皓面,一霎失了神。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年春宴,她亦如这般出现在他面前,恰巧撞进他的怀里,自投罗网。
两人多的视线隔空交融,顾菁菁稍显不自在,微微垂下眼睫,轻声问道:“王爷叫我过来,有何要事?”
客套疏离的嗓音唤醒了元襄的神志,不知是否因着太久未见,他竟跟着腼腆,调整了一番紊乱的呼吸,这才细细打量起她来。
两人不过隔着一步之遥,近到他能看清她鼻翼上细小的汗珠。
“怎么瘦了?”
第37章终难忍护心头血
顾菁菁悻悻一笑,“前朝之事闹腾,自是吃不好睡不香。”
“多大点事,何必挂在心上。”元襄知晓她说的是何事,叹气道:“看我没有骗你吧,身为帝王纳妃是迟早之事,即便不由我提及,旁人也会提及。朝廷利益错综复杂,太尉亦是靠不住,最起码,他不会站在你身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抿唇不言,心知他说的没错。
太尉是帝师,是重臣,维护的始终是皇权,是陛下,从来都不是她。
元襄见她面上委屈,亦跟着不好受,抬手想要牵她,却被脑海中血淋淋的场景喝退。
“菁菁,跟我出宫吧。”
他徐徐攥紧拳,眉眼舒展,不见寻常的凌冽之气,“若你不想离开长安,我给你换个身份,做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温柔细语如沐春风,带着讨好和宠溺,然而这句“王妃”慑的顾菁菁心里咯噔一声,她禁不住咬紧了唇瓣,直到发痛留下牙痕,这才松开。
“王爷说的简单,您留给菁菁的伤害,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平的?”她微微仰头,拿一双含忧带怨的眸子盯着他,“如何过去?怎么过去?”
接连反问让元襄如鲠在喉,好半天才发声:“我知道错了,该跪的也跪了,该退的都退了,你还要让我如何?我没对女人用过心思,不知晓该怎么谈情说爱,难道连个改错的机会都不能有?最先在一起的,可是我们……”
话到末尾,他嗓音微哑,神色凄迷当真像个深情之人。
可这般深情,来的太迟,太假。
顾菁菁只觉可笑,柔声细语的提醒他:“王爷对菁菁不是爱意,而是欲念,求而不得的欲,别弄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这样,若是欲,我为何不能发泄给旁人?”
元襄急躁起来,而顾菁菁不理会他,话锋一转道:“这是我还活着,堪堪才能听到王爷的歉意,但若我遇到的不是陛下呢?我这般欺君行径,怕是王爷要到我坟前烧纸了吧?”
元襄闻言一怔,她玩味的眼神顿时让他面红耳赤。
“陛下对我善良宽宥,瞒住了鸩毒之事,亦是为了保全我,否则你那点龌龊心思早就大白天下了,还请王爷及时收手吧。”
“你我之间只能止步于此,菁菁心里只有陛下,那日下跪之谈只是我随口一言,并未经心,还请王爷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有失身份之事了。”
“随口一言……”元襄抿紧薄唇,胸臆尽是委屈。
他抛开颜面做的事,他第一次疯狂妄为做的事,不过是她的随口一言?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翻涌的坏情绪,泄愤似的说道:“你心里只有陛下,确定吗?恨也好,厌恶也罢,你的心里总得有我的一席之地。”
顾菁菁愣了少顷,眼刀狠狠瞪他,“恬不知耻。”
有细风潦草拂过,让人心头躁郁难安,元襄脊背溢出汗,前额也在突突直跳。
两人大眼瞪小眼,他在她眸中读出了愤慨和厌恶,心不由紧缩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捏紧指骨,承受着胸膛的阵痛,缓而慢的呼吸着。
少顷,元襄薄唇翕动,声音轻飘飘的,没跟没落,像周围的风一样:“菁菁,我真的知道错了,总得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吧?”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顾菁菁眉眼一亮,瞬息又恢复自然,“若王爷真的知错了,真的想补偿我,那就请你帮帮我们,解了这燃眉之急。”
看来,这两人已经通好了气儿……
元襄微蹙眉头,织锦盘纹的皂靴往前踏一步,遮住她面前大半的光线。
熟悉的压迫感袭来,顾菁菁没有躲,十指绞住朱红披帛,对峙似的凝视着他。
“倘若我拒绝呢?”
“那我只能顺应天命了。”顾菁菁说着,眼波落在他英俊的眉眼上,描画着那道浅细的疤痕,“想当初进宫时,我就已经豁出了这条命,迟早也得交出去。过了今日,你我再不复相见。”
好一个不复相见,元襄气急反笑,“顾菁菁,你这是在逼我?”
“我怎敢逼迫王爷,不过是说的实话。你我之事太尉早已知晓,不过念在时机不成熟,尚不能对我动手。一旦那些女子入了宫,我这个后位怕是做不得多久,到时候会怎样,王爷应该知晓。”顾菁菁停顿须臾,微咬下唇道:“太尉动不得你,但他动的了我……”
幽幽话音落入元襄耳畔,凄迷如同夕阳垂照,艳花凋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顿时联想到元衡那些不讨好的话,世家贵女没有几个吃素的,若进了宫,各个儿都是怀着一些手段,顾菁菁不傻,但她一个又能敌的过几人?
躁郁澎湃袭来,逼退他的理智,他顾不得太多,顺势握住她的手。
小小一把骨头,娇娇柔柔,这种触感何曾亲切,如同失而复得,再次被他捏在掌心中。
太尉,太尉,当真烦死人了!
他盯着她仓皇失措的面庞,发狠道:“所以我让你跟我出宫,为何不听呢!情爱重要,还是命重要,分不清吗!”
“我不走!当初我说要跟着你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他的手攥地很紧,捏的顾菁菁骨头生疼,她咬着牙掰开他,眸中噙着盈盈亮的泪珠,“迟了,太迟了……求你莫要再纠缠了,一别两宽吧……”
天坠云霭,浑浑噩噩。
这厢回到王府,心口的痛还蔓延不绝,恨不得要了元襄半条命。
他没心情用膳,阖衣躺在软榻上,伸手推开花窗,外面紫黑色的苍穹积压着厚云,灌进来的风夹杂着湿热的潮气,今晚又要下雨了。
顾菁菁含泪离去的模样历历在目,越想忘记,就越清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沉沉吁出一口浊气,待那豆大的雨滴落下,打湿了香榻,打湿了他半边衣缕,依旧没有动手关上那扇花窗。
究竟,该不该帮他们呢……
帮了,不知何时才能将她带出宫,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他们琴瑟和鸣,恩爱白头吗?
不帮,若她日后当真出差池,那他该怎么办?
明明是触手可得的人,如今却变成了天上月,尽在眼前却捞不着,摸不到,最可恨的是,这种惨淡光景竟是他亲手缔造的……
悔意在心头造作,惹得全身就像爬满了蚂蚁,让人坐如针毡,辗转反侧。日复一日,没有半分减轻的态势,每每发作,愈发变本加厉。
他心里堵的厉害,眼眶亦泛起盈热,抬手撑住头,死死闭紧眼,费劲力气才赶走让他羞恼无比的泪意。
急火让他的思绪疯狂起来,他恨不得追随高祖和先帝,即刻拥兵城下,杀进波云诡谲的大明宫,结束这一切的磨难。
可元衡的话就像是魔咒,一遍遍回荡在他耳畔,挥之不去。
殉节,殉节……
他仿佛已经看到她一系白绫吊死在宫中的场景,亦或是一杯鸩酒随元衡而去,那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场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往日,无人能及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可他生了心魔,有了软肋,不知哪步走错了,到如今竟变成了他最瞧不起,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温柔乡,英雄冢,名不虚传。
自懂事起他就一直在防,防到现在,功亏一篑。
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元襄不由咬紧牙关,腹里一阵烧心干呕。这种感觉绵延持续了三四天,直到河西军的战利品送进大明宫,他的头还昏昏沉沉。
这天艳阳高照,外面热气升腾,元衡在含凉殿设宴,邀请重臣共赏战利品,自然少不了皇后作陪。
这次河西军成功逼退前来进犯的吐蕃杂碎,缴获数十只战犬,挑了其中最为威武的一只送到了长安,供皇帝斟赏。这只战犬毛色通黑,壮如小牛,双眼大如铜铃且红似琉璃,锁在铁笼中气场凛然,张嘴狂啸时吓得侍宴宮婢们花容失色。
元衡自小怕狗,亦是好不到哪去,强撑着陪同诸人观赏。
眼瞧顾菁菁饶有兴致,想朝前走几步观望,他旋即拉住她的腕子,肃然摇头道:“皇后,别离它那么近,瞧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只疯狗。”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却还是被太尉宋湛听进耳朵里。
宋湛笑道:“陛下所有不知,河西军之所以送这头战犬入宫,不仅是因着它体态健美,还因它肚子里怀了小崽儿,将来诞下几只,从小饲养,亦能留在宫中供陛下赏玩。”
元衡难以苟同,薄唇抿成一条线,自不想跟这些生灵玩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之他的紧张,顾菁菁心生欢喜,攥着他的手凝向那只战犬,忍不住暗叹:“竟然怀有小崽儿,真好。”
不知能生几只,长的漂不漂亮,毛发摸起来软不软和……
她正憧憬着怀抱小狗崽的那天,忽听宋湛幽幽说道:“陛下与皇后成婚一载,可皇后还未怀上龙嗣,宫中空寂,社稷后继无人,委实应当着急起来。还请陛下早日甄选秀女进宫,好为皇后分忧解难啊。”
话音落地,在场诸人嬉笑欢乐的模样全然不见,气氛尴尬至极。
十几双眼睛落在顾菁菁身上,惹得她面颊燥热。太尉好言,道出一个分忧解难,这是像众人暗示她怀不上龙嗣了?
她的鼻尖跟着微微泛酸,心情忽而被宋湛带偏,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进宫一年,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先前避子汤喝多了,伤了基底。
忆及往昔,她幽幽凝了一眼旁边的元襄,眸含怨怼,惹人生怜。
这眼神不过须臾就收回去,她抿唇不言,下意识地捏紧了元衡的手,假装置身事外。
而这一幕的委曲求全撞进元襄的眼眶,他怔愣过后,只觉愤怒如同滔天洪水,立时将他席卷到窒息,疯狂吞噬着他最后的理智。
元衡紧紧攥住顾菁菁的手,恰到好处力道给她丝丝安抚,看向宋湛时黑眸冷朔,素来寡淡的眉眼竟生出几分叛逆之气,“太尉莫要妄下结——”
“太尉此言差矣,帝后不过称婚一载,怎知就难以孕育子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沉澈的嗓音携着不可忤逆的气势,毫无礼数的打断了皇帝的话,有如此胆量之人,诸官不用看便知是摄政王。
摄政王与太尉不睦已久,话音落地,剑拔弩张的气氛便陡然升起,两虎相争,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作声。
元襄冷冷盯着宋湛,一身紫袍随风猎猎,宽袖圆领,甚是英武,“众所周知,龙体中匮已久,未能怀上子嗣未必都是皇后的事,太尉就是选百八十个秀女入宫,也没什么作用,无能之人才会将所有的罪过撇给一个女郎承担。”
对方言之凿凿,强烈的敌意忽而让宋湛摸不到头脑,“王爷这是在含沙射影,说老臣是无能之人了?”
“太尉非要这样想,本王也无甚办法。”元襄低首,轻轻抚去肩上落花,“不论如何,这都是陛下的家事,容不得你这个外臣说三道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整天嚷嚷着选秀选秀,真不害臊。”
这般奚落立时让宋湛蹙起眉头,一张脸绛红,不悦地盯着元襄。
摄政王早已与皇后划清界限,怕是巴不得新选秀女入宫,从而安插新棋子,怎么今日突然转舵了?
眼瞧元襄容色狂肆,如此挑衅让他恼羞成怒,声如洪钟的说道:“子嗣关乎江山社稷,是家事,亦是国之重事!老臣受先帝所托,自当要诚恳进谏,免得对不起庙堂!”
“太尉在朝中倒是尽职尽责,在家里怎么就成软皮子蛋了?”元襄笑笑,眉眼间尽是轻蔑的意味,“你与夫人成亲二十多年,未能生出一子半女,家中亦无妾室,怎么不为你家宗祠想一想?如此绝后,到了地下还有脸见你们宋家的列祖列宗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湛的脸一霎红到脖子根儿,气的指他,“你——”
元襄面上笑容欲浓,“若是夫人不乐意,太尉可以麻烦一下本王,本王以自己的名义送你几个美妾。趁着尚还有点能耐,赶紧生几个儿子,免得绝后啊!”
话音落地,几位重臣俱是咬紧嘴巴,不敢嗤笑出声。饶是敬重太尉,但无嗣之事依旧是同僚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鲜少有人像摄政王这样摆到明面上说道,明知太尉惧内,不敢纳妾,但还是要留上几分颜面的。
那厢顾菁菁和元衡眼睁睁看着两人唇枪舌战,不禁攥紧对方的手,意味深长的互换了一个眼色。
宋湛脸红脖子粗,‘你你你’了半天,宽袖一甩道:“这是老臣的家事,不必王爷操心!”
他背身而对,懒得与元襄继续纠缠。他乃三朝老臣,元襄虽然身为摄政王,但也算是小辈,再说下去他怕是要丢了体面。
不料元襄不下这个台阶,阔步走到他面前,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况味,徐徐道:“往小了说,这的确是太尉的家事,可宋氏满门忠烈,乃是国之栋梁,如此光荣门楣必当有所承继才行。往大了说,这可是关乎社稷的大事。”
对上宋湛忿然的眼神,元襄一挑眉梢,目光朔冷,故意将声调抬的更高:“太尉不必跟本王作假,只要你吭一声,十位美妾,本王今晚就给你送过去。”
第38章初下手伯爷设宴
好一个恣痞!
宋湛不再说话,咬牙在心头痛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针尖对麦芒,惹得在场的重臣俱是眼观鼻,鼻观心,气氛僵到了极致。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打起来,如此火候,更是要抓紧了。
一直沉默的元衡斟酌少顷,不由打起圆场:“诸位爱卿,今日也算是私宴,朕有些贴己话,不妨就借此机会说与大家。”
众人见状,皆是敛眉低首。
元襄与宋湛忿忿对视一眼,暂且收起剑拔弩张,齐声道:“臣洗耳恭听。”
“太尉心系社稷,劝朕纳妃绵延子嗣,忠心可鉴,但摄政王说的也没错,到如今皇后难有子嗣,皆是朕的缘故。”元襄乜了一眼身边的顾菁菁,眸光温柔而坚定,“诸位都是老臣了,应当知道朕自幼体弱多病。坚持到今日,身子早已乏力,床闱上难行敦伦之事,这也是朕一直不愿纳妃的原因。已经苦了皇后一个,朕不愿再耽误旁人。”
难……难行敦伦?
顾菁菁一霎懵了头,脸颊的盈热很快蔓延至耳后,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她心头难忍,用了几分力道捏捏元衡的指骨,示意他不要再瞎说了,而他却不以为意,腕子一番,直接将她造作的小手包进掌心。
“诸位家中的贵女皆是娇养出来的花儿,如今恰是绽放时节,长安好儿郎众多,宫中并非是个安稳去处。待在朕身边,唯有老死宫中,膝下半分子嗣都难留。这不是皇后的错,亦不是诸位爱卿的错,乃是朕不争气,有愧于江山社稷……”
话到末尾,元衡怅然叹气,心头回想着挚爱曾经受过的苦痛,酝酿好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眼睫一颤竟挤出几滴煽情的眼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微红的眼眶,发自肺腑的言语,颇有感染力,登时让在场的忠臣们诧哑无言,心生怜悯。
他们都已官至人臣,金钱权势皆有,谁不希望儿女过的熨帖?
如今的皇帝虽然身子弱些,但样貌还是俊朗,若能尽人事也算可以托付终身,但这不能敦伦等同与生不出子嗣,融不进皇家血脉自然对家族无益,那送女儿入宫还有何意义?
有几人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唉声长叹,暗道陛下仁义。
早先他们就道听途说,陛下阳事不举,如今金口一开,竟然亲自说出有损体面之事,既给了他们台阶,又保全了贵女们的人生——
这是何等胸怀!
“陛下……”
“陛下努力调养龙体,蒙元氏福荫庇佑,定会有龙嗣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抚,看向皇后时,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顾菁菁被这些目光烧的满脸通红,心头像打翻了五味瓶,挑不出是何种滋味。元衡为她损掉自己清誉,这真的值当吗?
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大度一些,不该让他误会自己在耍小性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当她思绪紊乱时,太尉宋湛说道:“陛下所言,臣甚是理解,但多纳一个嫔妃机会总是要多一些,若万一皇后与陛下体质不和,那——”
“生不出来也无妨,大不了从宗室挑几个合适的,过继给皇后抚养,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先例。”元襄不屑乜他,“太尉这是在咒陛下和皇后吗?”
“你——”
一顶犯上的大帽子隔空叩在宋湛头上,这可了不得。他气的脸红脖子粗,宽袖一甩,侧身看向别处,无论元襄再说什么,他皆作耳聋,不再搭理。
傍晚时分,宴席结束,众人三三两两往宫外走,宋湛在丹凤门处拦住了欲要登车回府的元襄。
“王爷请留步。”
元襄今日没忍住为顾菁菁出气,正心头郁闷,转眼瞧见宋湛,眉宇登时锁起来,“看来太尉是想通了,私下里来向本王讨美妾?”
宋湛不理这一套,直问:“王爷今日处处与臣唱反调,可是臣主张选秀,挡了王爷的路?亦或是……王爷在为皇后出头,怕新妃分走陛下对娘娘的宠爱?”
他目光锐利,甚是毒辣,一瞬不瞬地盯着元襄。
元襄若无其事的笑笑,“太尉想多了,本王只是讨厌你那老不羞的模样,自己府邸一屁股烂事还没处理干净,就在这关照起我们皇家的私事了?”
好一个私事,这回竟跟陛下登了一条船,装些好人,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湛冷嘲道:“王爷素来端的是矜贵有礼,今日可真像胸无点墨的白丁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骂出“疯狗”二字,已是看了皇家颜面。
“对你们端那些矜持有何用,不过是披着张假面皮,本王觉得疲惫了。太尉好自为之。”
临登车前,元襄给宋湛一个警醒的眼神,携着让人心颤的威慑意味。
宋湛不以为意,翌日就忙活着收录世家供选的秀女名籍。
礼部的人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元襄,元襄震怒,心道这老东西不识眼力,即刻让宁斌收罗了十名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风尘妖娆,当即就用两辆马车拉着送进了太尉府。
宋湛吃酒回来时天幕已经黑了,夏夜一丝风都没有,闷的人喘不上气。他摇摇晃晃的抹汗,正准备叫婢子唤夫人过来,甫一入了正厅,人直接呆在原地。
太尉夫人刘氏端坐在斑斓的玳瑁山水屏风前,目似圆珠,紧盯着他,而她右手边站了一溜年轻女郎,各个儿衣衫露骨,风艳绝俗,身上香粉浓烈,熏的他那叫一个老眼昏花,胃气不由上翻。
“你还知道回来?”刘氏两只手攥紧圈椅,风韵犹存的面容满布震怒,“哼,不知老爷何时跟摄政王打的这样火热了,连美妾都送到府里了。”
宋湛一听哭笑不得,没想到元襄还真敢送!
“夫人听我解释,这件事与我无关。”
他斥退所有人,将那日光景事无巨细的告知刘氏,惹得刘氏斥他糊涂:“陛下身骨羸弱,你何必给他找这些麻烦?我多年不孕,别人都以为你惧内,对此你半分解释都没有,唯独我知知道的心意,乃是真真切切的呵护我。怎么到了陛下这儿,你就不能多些坦然,多些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湛坐在夫人身边,捋着须髯叹气,“谁叫他当了这天下的主呢。”
“他是这天下的主,亦是个人,难道就不能有心头肉了?先帝育有四子,如今仅留一人,生子在精,不在多,时间久了兴许他们就有了呢?”
“可皇后跟摄政王……”
刘氏听后当即恼了脸,一拍高几说道:“那都是误会,陛下都不在意,你何必介怀?吃饱了撑的吗?当务之急是你要携领陛下重振朝纲,这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要事!”
她顿了顿,气呼呼剜了自家男人一眼,“我看摄政王也没说错,你怕是在家待久了,真成老糊涂蛋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断不断,小心被反噬。”
本是夫人的一句气话,殊不知却说到了宋湛心里。
这些年来他愈发瞻前顾后,惹得夫人多有不快,自个儿也是愈发没底。如今陛下肯放手一搏,他更是处处小心,处处留意,生怕有人对圣上不利。
时到今日,他只剩陛下一个学生,针对摄政王的同时,更希望他能多留下几个皇嗣,延续住盛朝的正统嫡脉。
饶是可以过继抚养,但若气运不佳,待陛下归天时除不掉摄政王的话,过继之人很容易被赶下龙椅,他这才慌慌着替陛下纳妃。谁知陛下抗拒,摄政王也不知吹的哪门子风,非要跟他对着干……
“哎。”宋湛沉沉叹口气,下巴一抬问:“夫人,那些女子怎么处理?”
刘氏抬手理了理鬓间碎发,微带眼纹的眸子幽幽睨他,“老爷要留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留不留。”宋湛知她压着火呢,当即软了神色,端着一张微醺的脸,笑吟吟道:“必须不留,悉数送回去。摄政王敢坏我名声,惹夫人心情不畅,我断然饶不了他!”
“省省吧,人家是当叔叔的,私下里再是闹来闹去,他们可都是元氏族人。这事蹊跷,多半是陛下顾着面子不好当众驳你,让叔叔替着出手呢。”刘氏手一抬,使劲拍他脑门,“你个外臣站好位置,别出力不讨好,最后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是是是……”
宋湛老实应着,派人将那些美娇娘原封不动送回去,适才去后院沐浴。泡到热汤里时,脑袋渐渐清醒过来,似乎梳理清了来龙去脉。
夫人说的有理,兴许真的是陛下有所求,摄政王这才反常起来。
这里面不知又有什么利益牵扯……
他想不明白,望着水里日渐苍老的面容,不禁叹了口气。
人道是伴君如伴虎,帝心最为难测,他这个学生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权衡之术,堪堪了然,现在就对他们用上了吗?
宋湛禁不住笑笑,“好啊,有出息了。”
打这天起,宋湛害怕元衡玩弄权势失利过火,被元襄利用,再未提及纳妃之事。朝廷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次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上朝,博弈,未有缺一。
七月中旬,事态稳定下来,顾菁菁长吁一口气,而元衡却郁郁寡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夜里,元衡斜靠在窗边香榻上凝眸看着安西急奏,而顾菁菁打扇匍在他腿上,一头青丝如瀑泼散,俏眼微抬,定定注视着他。
他穿了身雪色中衣,头发束的一丝不苟,眉眼间的变化不知不觉,褪去不少青涩,比两人初识时多了几分沉稳。
她越看越喜欢,心尖仿佛被羽毛撩过,痒痒的,但没多久她就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她用流萤小扇托起他的下颚,弯着笑眼问道:“最近衡郎一直心情,究竟为了什么,说与菁菁不好吗?”
她笑吟吟的,声音温柔软糯,眸光盈盈,暖的如同白日火热的骄阳,仿佛可以融化一切不快。
憋了许久的话像是着了魔,争相堵在喉咙中,元衡凝她久久,扔掉手中明黄的奏折,一手将她捞入怀里。
她怕热,入夏后就穿的轻薄,蝉翼纱制成的长裙勾勒出婀娜的身段,像条水蛇似的攀住他脖颈,两团娇软紧贴在他胸膛处。
“朕心里不好受,说出来或许有些矫情了。”元衡望着她俏丽的眉眼,神色愈发惘然,“虽然这次皇叔帮了我们,但却是看在你的份上。朕在想,朕这样做与皇叔有何区别,不都是利用了你吗?”
顾菁菁早就猜了个大概,青葱般的手指抚在他后颈上,轻轻刮着他脖际如瓷的肌肤,“可这不一样啊,你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才出此下策的。事关我们两人,我也应出一份力。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臣子,你对我这般好,哪怕为剑,为刃,我也愿为你效劳。”
她温声细语,恰到好处的打消着他的顾虑。
而元衡听着,心口却愈发沉痛,“可朕不想这样,朕好急躁,恨不得……恨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眸光黯淡,霎时说不下去了。
他恨不得直接杀了皇叔,可现在朝局不稳,处处受到制约,没了皇叔,还有太尉,还有其余的权臣——
难,真的难。
殿内的火烛哔啵炸响,元衡一回神,望向怀中娇靥,少顷怔愣,俯身噙住那丰泽莹红的唇瓣。
她的唇很软,甜糯糯的,立时融化了他心里的躁郁。
唇齿交融,他舒服的喟叹一声,反身压着她倒在榻上。
“菁菁,你不会丢下朕吧?”
“你不会跟皇叔在一起的吧……”
他蹭着她的面颊,在她耳畔呢喃,像只讨求关爱的小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顾菁菁被他磨蹭的发痒,不由按住他的脑袋,侧头在他鼻梁处啄了啄,“不会,我们约定好了,菁菁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哪儿也不去。”
说着,她解开他的衣带,柔白玉手探进衣襟,顺着劲瘦的肌理往下移去,猫儿似的小嗓子勾着,引着,迷离了他的眸子。
“以后我们要多多努力,臣妾想为陛下生个孩子……”
翌日,太医院替帝后二人诊脉,秘密开出两份相得益彰的助孕汤药,供其滋补身子。接连低落的元衡复又找回劲头,听朝后兀自坐在案前,执笔写了几个人名。
还有倆月多就到万寿节了,礼部寻了吉日,他就能加冠亲政。可眼瞧现在的局势,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纳妃之事一搅和,他心头更加明朗,他能倚靠太尉,但不能完全被他牵着牛鼻子走,他需要新的人,需要属于他自己的,新的势力。
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能一步一步来,元衡执笔划掉两个人名,暂且将目标锁住,先从长安的禁军入手。
如今羽林军虽向他效忠,但总统领顺安伯钱正池可是太尉一手提拔上来的,这里面必然有通气,而这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羽林军离他太近,他要他们完全归顺。
五日后顺安伯大寿,必当会在朝中发布请帖,他要借此机会,先去其府上探探风声。
打定注意后,元衡烧掉方才写出的名录,叫福禄去领羽林军左将军张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宥时常伴驾,他对其性子甚是了解,办事严谨,为人少言,堪为重用,最关键的是此人出身寒门,背后无甚势力,能有今日全凭的一身硬功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宥在殿前卸刀,只着甲胄进来请安:“末将参见陛下。”
“起来吧。”元衡在殿内负手而站,目光落在他那张风雨雕琢的脸上,“你随驾已久,也算是朕身前的老人了,朕就开门见山了。”
张宥垂首道:“是。”
“有没有想做总将的想法?”
“总将?”张宥闻言一愣,抬头是满脸惊诧。
元衡径直对上他的目光,字正腔圆,尽是天家威仪,“朕来替你安排,不过,你得认准主子。”
五日后,顺安伯府大设筵席,前来列席的有诸多熟稔的同僚,还有摄政王元襄。
元衡对此并不意外,皇叔想拉拢顺安伯多年,而太尉夫人身体忽然抱恙,宋湛告假两日,皇叔自当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时值傍晚,熏风含热,后院凌天阁灯火通明,珠玉叮咚,丝竹袅袅。圣驾亲临,钱家儿郎皆大妆作陪,女眷隔屏风而坐,另开入席。
顺安伯倍感荣耀,虽是太尉门下,但他为人八面玲珑,席间不停举杯恭维圣上,还不忘捎带着摄政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筵席用的是岭南烧酒,烈的很,短短几巡很多人就落得面红耳赤。
元襄酒量好,面上无甚异常。这可苦了元衡,平日里他鲜少饮酒,几杯下来就有些头昏脑胀。
勉强又撑几巡,元衡只觉胃气上翻,对福禄使了个眼色。
福禄心明眼亮,登时猫腰走到顺安伯身边,贴耳通知主家。
龙体欠安,顺安伯不敢怠慢,亲自寻了一处上房供元衡稍作休息,复又请来府医替他诊脉,开了些解酒汤药。
顺安伯连连告罪:“陛下恕罪,是老臣疏忽了,先前未听说圣驾亲临,未来得及更换酒水。”
“爱卿不必挂记,是朕酒量欠妥。”元衡撩袍坐在榻上,手一比道:“今日爱卿大寿,别让朕饶了兴致,快去前面招待吧,朕稍作休整便过去。”
“是。”
顺安伯恭敬施礼,垂首退出房门,偷偷喝令府中人好生照看,不得有半分差池。
半个时辰后,府医煎完解酒汤,亲自端往御驾休整之处。这厢刚拐出游廊,忽而被人叫住——
“陈伯,等一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府医循声一看,来人是个容颜婉约的女郎,梳着精致螺髻,插满金簪珠翠,一身绯色襦裙,露出雪白丰腴的胸口。
顺安伯有三子两女,长女早已嫁入陈国公府,来人正是嫡二娘子,钱岚。
钱岚带着贴身婢子款款走近,对着府医莞尔一笑,“陈伯,父亲让我替你送药进去。”
“这……”府医先前并未收到知会,踟蹰少顷,还是把呈着药碗的紫檀托盘交予她的婢子,“小心一些,汤药正好可口,娘子尽快送进去让陛下饮了罢。”
“知道了,误不了事。”
钱岚应着,携婢子离开,顺着游廊往外走。
途径拐角处,她停下步子,环视一圈见周围无人,这才自袖襕掏出药包打开,将里面的赭色药粉撒入其中。
小婢子脸色寒寒,颤声道:“娘子,这样行的通吗?送到御前的东西,内官们可是都要验的……”
“随他们验去,不怕。”
钱岚下巴微抬,无所畏惧的朝御驾停留的桐华苑走去。
她方才下的又不是鸩毒,只是欢情助兴的媚药而已,无色无味,寻常人根本品不出来。内官又没人根儿,吃上一口更是无伤大雅,有何可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斜阳夕照,天幕渐沉,钱岚步步逼近桐华苑,纤纤十指暗自捏紧了蜜色披帛。
一月前,爹爹给她指了婚,惹得她心生怨怼。凭什么长姐可以嫁给国公府世子,而她就得下嫁给枢密院副使的庶子为妻。
都是一母所生,这叫她如何服气?
她恨爹爹攀权,更恨娘怯懦,还偏疼长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爹爹寿辰,圣驾竟然亲临。
前些时日早有风声外露,陛下要选妃入宫,既然遇不到真心共白首之人,那她不防入宫为妃,让爹爹和娘见了她都得下跪!
第39章借时机玩转乾坤
过了两道仪门,钱岚和婢子来到桐华苑,停在小檐门处。
因着圣驾在此,周围守满了羽林军,甫一见到她们,有人冷声质问:“干什么的?”
“家父顺安伯,让小女来给陛下送解酒汤药。”
钱岚态度温和,先前在席上又露过面,羽林军未在阻拦,直接放主仆二人进了院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院幽静雅致,轩丽楼阁巍峨,隐与几株硕大参天的梧桐树下,有曲径直通,泉池伴路,放眼一望颇有修心禅意。
主楼檐头挂有铜铃,风一吹叮咚作响。钱岚踏着清脆的铃音来到门前,当即被内官们拦了路。
大监正在里面伺候,留在外面的内官打量二人几眼,恭顺问道:“娘子是来送药的?”
钱岚笑吟吟道了个是,“小乃是顺安伯二女,奉家父之命给陛下送药,伺候陛下服用。”
“这样啊。”
内官在宫里行走多年,破会察言观色,只听这话便窥出其中用意,顺安伯这是寻时机让女儿接近御前呢!
前些时日陛下刚否了纳妃决意,这种光景必当仔细避讳。
内官心中了然,对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转而对钱岚说道:“按宫里的规矩,御前用物皆要验查,还请娘子稍作等待。”
未及钱岚反应,一名身着赭衣的内侍猫腰走到小婢子身边,手持银勺,舀出汤药送进自个儿口中,并未直接喝下,而是放在含在嘴里细品。
一下下,偶尔发出啧喳的不雅声音。
钱岚本还淡然,可随着时间瞬息流动,一颗心跳的愈发紊乱,呼吸也变的急急短短。她小时曾随母亲到过后宫,见过内官验毒,并不是这种验查方法,而是直接喝了稍作等待便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是做贼心虚,眼下的光景委实让她忐忑不已。
过了几息,验查的内侍与内官贴耳回禀,随即退到了两步开外。
内官斜斜看向钱岚,一双眼睛弯弯,好像一只奸诈的猫儿在对她笑,“娘子久等,奴们验查完了。”
钱岚忍不住捏紧裙角,勾起嘴角回以一笑,暗叹这模样应当是没有察觉到异样。
然而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内官已经变了脸色,端走那碗汤药,细嗓喊道:“来人!拿下钱家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驻守的羽林军愣了少顷,随后蜂拥而入,乌泱泱将主仆二人围起来,密不透风,插翅难飞。
小婢子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吓得小脸煞白,两股战战,腿一软倒在地上。
钱岚面上还算冷静,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蹙眉诘问:“内官大人,为何要拿我?”
“为何要拿,娘子心里应当知晓。”
内官抛下一句话,宽袖一拂进屋回禀,许久未出。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捱,钱岚的一颗心逐渐提到了嗓子眼,愈发没有底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御前的人都生得一张狗鼻子狗嘴吗?
直到内官将她单独带进屋时,她望着坐在圆桌前的雍容郎君,眉眼微醺,文文弱弱,恰是这种气韵让他神态中平添了几分阴戾,慑的她脊背登时溢出冷汗。
在她怔然时,只听他清冷问道:“这药,是你下的?”
钱岚立时回神,惶然跪在地上,“臣女不敢!臣女不知这汤药中有什么,还请陛下明察!”
按道理,陛下肯定要彻查府邸,可药仅此一包,早就销毁了。陛下找不到指正她的证据,疑罪难确,到时候她一口咬定是府医所为,念在她爹份上,陛下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默默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不曾想元衡心里早有主意,压根不在意这欢情药究竟是谁下的。
他徐徐起身,走到钱岚面前,“抬起头来。”
钱岚盯住那双华贵的六合靴,踟蹰少顷,含忧带怯地抬起头。
两人视线交融,只一瞬,她的心竟然跟着颤动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天颜,离近了看眉清目秀,哪哪儿都长在让她欢喜的地方。
人道是陛下孱弱,但早知他如此风采,先前她就该让爹爹送她入宫了!
“陛下明察,还臣女一个公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微咬唇心,凝着他的双眸浸满委屈,宛若一朵被风雨摧残的娇花。
而这娇嗔模样当真元衡倍感厌恶,只不过,她来的真是时候。
“无需明察。”他沉下眼眸,手一扬示意福禄端来汤药,“解酒汤是你送的,那这里面的欢情药,就是你下的。”
钱岚一怔,眼睁睁看着他端起那碗解酒汤,仰头一引而尽。
辛甜入腹,携着微不可查的异香,元衡取来帕子拭嘴,复又漱了口,这才在钱岚惊诧的目光中坐回原位,淡声吩咐:“去叫皇叔过来。”
“是。”
福禄担忧地望他一眼,交待几名内侍好生照看,适才出门。
屋里头钱岚震惊不已,明明发现这药有问题,为何陛下还要服用?
思绪混乱如麻,她哑口无声的跪在地上,手心触及的裙襕渐渐变的湿濡一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服下掺杂欢情药的解酒汤,起先元衡感觉还好,可不过半盏茶的时辰,他已经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头脑亦开始晕晕乎乎,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脐下三寸的地方留去,愈发让他难受。
内官忙不迭问:“陛下,您没事吧?”
“没事。”他极力让声线稳住,咬紧嘴唇,直到摄政王和顺安伯二人赶到时,嘴里已经撕破几个口子,满是腥气。
福禄方才将后院的时告知元襄,复又引了顺安伯离席,并未惊动旁人。
得知女儿竟敢给圣上下春-药,顺安伯只觉一阵急火攻心,脚底生出的凉气瞬时蔓延到天灵盖,跟着摄政王急促往桐华苑走,一路上战栗不已。
甫一看见面色异常的圣上,顺安伯差点灰飞魄散,二话不说踢向女儿,“逆子!你做了什么!”
钱岚自小锦衣玉食,哪挨过毒打,这时肩膀挨了爹爹一脚,疼的登时落泪,又羞又委屈,“爹,女儿没有做什么……陛下明知药有异样,还非要饮下,这怪不得女儿……”
福禄回到屋内,迅疾扶住昏昏沉沉的元衡,叱道:“一派胡言!你下的药无色无味,内侍都未曾查验出来,陛下又怎知里面有媚药?”
钱岚听后愣住,脑海登时清醒起来。
这怕是要在自己的事情上大做文章!
可现在明白已经晚了,一时的冲动成了别人的书写布,还不知要落得什么下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总算惧怕起来,跪着来到顺安伯脚下,拉住他的衣袍,惶然求道:“爹,不是这样的,救救女儿……”
顺安伯素来思绪活络,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瓜果更是清楚的很。他今日并未下令让女儿送药,如此一举必是她兀自所为,这里面的道道,用脚趾头他也能猜到。
这异心,定是有的。
然而这可是罪责滔天的事,他定不能认了这门醉。
他眼珠一转,撩袍跪在地上,“陛下,小女年幼无知,懵懂单纯,一定受到府医的陷害!还请陛下明察,王爷明察!”
钱岚倏尔接受到顺安伯的眼神,愣了须臾,哭哭啼啼说道:“爹爹说的没错……臣女疲累,准备回去休息,结果府医拦住臣女,非要让臣女送过来……”
元衡睁着一双混沌的眸子盯着他们,父女俩一唱一和,用的说辞是他早就考虑到的,所有的罪责定会推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夫。
而他之所以叫来皇叔,全然是因为皇叔霸道,定不会放过这个整治顺安伯的好机会。
果不其然,只听元襄沉声说道:“好,既然顺安伯要求彻查,那本王就应了你。来人,封禁伯爷府,将府邸上下好生查一查。”
话到末尾,他眸光锐利,如同一头盯住猎物的豹子。
顺安伯听此一言,方才极力狡辩的气势登时萎顿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朝为官多年,手下怎能没几件龌龊事,家里头还藏着越矩的器物,若是落到摄政王手里,岂不要翻他个底朝天?
那他的伯爷府还能留吗?
顺安伯仿佛看到了自己戴上重枷流放的那天,额前汗珠滴答落地,恨不得立时掐死二女儿。然而他不能这样,虎再毒,也不能噬了亲子。
好好的寿辰就快成断头宴了,他长叹一声,不敢去央求元襄,而是跪着来到元衡面前,“陛下!老臣在朝多年,忠心可鉴,还请陛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了伯府这次吧!伯府妇孺众多,经不住官家验查呀!老臣治家不严,日后一定加倍整顿,还请陛下宽宥!”
方才红光满面的寿星如今变的老泪纵横,叩首哀求,磕出咚咚的闷响,额前很快红肿起来,好一个让人唏嘘。
先前顺安伯经常跟元襄打太极,惹的元襄心生怨怼,今日好不容易抓到治他的机会,肯定不能让他逃脱,正欲叫人压下顺安伯,中药的元衡却忽而干呕起来。
福禄按照先前的计划,一边替他顺背,一边慌慌张张说道:“王爷,陛下还重着药呢,赶紧回宫再议吧。”
元衡捂着胸口,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皇叔,朕不行了……”他颤巍巍看向顺安伯,极尽痛苦的表情携出几分怜悯之意,“传朕旨意,先封锁此事,等朕清醒了再行决断……”
一句“传朕旨意”将摄政王的发落悉数作废。
元襄眉心一锁,知他这是要息事宁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眼下龙体欠安,再耽搁下去他也难辞其咎,只得咬牙叱退顺安伯父女,随御驾一同离开了顺安伯府。
护送元衡登上銮舆,元襄正欲赶回自己的车辇,福禄倏尔开口道:“王爷,陛下一人在内不□□稳,您还是上去照应着点吧。奴身份卑微,登不上这銮舆。”
元襄看他一眼,斟酌少顷,不耐烦的登上銮舆。
銮舆内的布置雍容奢贵,脚下踏的尽是外邦进贡的毡毯,元衡斜靠在妆蟒叠绣的软垫上,大口大口呼吸着,脸到脖颈都泛起了潮红。
元襄撩袍坐在他对面,只字未说。
待御仗前行后,銮舆内四角的坠珠流苏随之摇曳起来。元衡徐徐睁开眼,扶着篷壁坐起来,朝对面的方向挪动。
元襄眼睁睁看他挪到自己跟前,拿迷离的眼眸凝着他。许是药力作用,那双瞳眸格外水盈,暗暗含情似的。
那目光幽幽,惹得元襄的汗毛都跟着立起来。
直到元衡抬起手想触碰他,他一咬牙,打落那只想要作祟的腕子,气急败坏道:“我是你叔叔!”
“朕知道……”
元衡不依不闹的抬起手,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衣袍,颤声求道:“烦请皇叔打昏朕,朕怕回去药力难耐,弄伤了皇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闻言一怔,脑子里充盈的都是顾菁菁在侄儿身下承欢的场景。
心口宛若被剪子戳着,泛起支离破碎的痛楚,他忿忿看向侄儿腰下,恨的是咬牙切齿,从头到尾弥漫的酸气就快要将他的一身傲骨腐化成渣。
元衡此时已经神志迷蒙,看东西朦朦胧胧,只觉呼吸发滞,那处就快要胀破了。他难受的攥紧皇叔的衣缕,身子一晃,难以自持的倒在对方肩上。
炽热的呼气萦绕在耳畔颈间,这一下子彻底惹毛了元襄。
元襄打了个激灵,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他闷哼一声,阖眼昏了过去。
“小兔崽子。”元襄冷冷叱他一句,伸手推开他,颇为嫌弃的掸了掸自己肩上的衣缕。
没多久,御驾自丹凤门进入大明宫。
来到太和殿时,顾菁菁正捧着绣棚绣荷包,水桃在一旁看的饶有兴致,时不时赞叹一番丝线的斑斓色彩。
忽听众人急促的脚步声,二人抬眼就见元襄背着昏厥的元衡进来,身边簇拥着一大堆内侍。
“这……这是怎么了?”顾菁菁慌忙扔掉绣蓬,翘头履都没穿,急匆匆跟过去。
待元襄停在龙榻前,她迅疾扶住昏迷的元衡躺在其上,复又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她面含忧悒,元襄如实将事情告知她,继而传来太医为陛下开出解药。
太医不敢怠慢,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药就送到了太和殿。
顾菁菁亲自侍奉元衡饮下,观察一会儿,见他身上的潮红渐渐褪去,这才稍稍安心。
元衡一时半会醒不了,元襄在此不便久留,想与顾菁菁说几句私话,但见她一心只顾照看侄儿,只能深深看她一眼,与几位太医退到外殿静候。
一个时辰后,元衡才慢慢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喜忧参半的精致容颜。
“陛下醒了?还难受吗?”
顾菁菁眼珠红红的,话到末尾委屈的瘪起嘴。
服了调至的解药,元衡的身子舒坦很多,唯独头有些昏昏沉沉,不过并无大碍。
“娇娇儿别哭,让你担心了。”他自被衾里伸出手,拭去顾菁菁眼睫上细小的残泪,有气无力的说道:“药劲是下去了,只不过,皇叔方才打的朕身上好疼啊……”
第40章背黑锅心怀歉意
听到皇帝苏醒的消息,外殿侯着的人总算松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多时太医们得到传唤,进入东殿给陛下请脉,而元襄则站在原地,一双眸子紧盯着那扇阔大的内门,望眼欲穿似的,想透过层层遮挡的帷幔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晌后顾菁菁兀自绕过帷幔,款款走到外殿。
外面日头倾斜,朱门外金灿灿的,灌进来的风亦有了些秋季的凉意。顾菁菁拢了拢搭在臂弯处的披帛,与元襄擦肩而过时,小声说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短暂的怔然后,元襄回过神来,紧随着香风走进西偏殿,与她停在一扇潘龙秀凤的屏风后。
往昔这样的单独接触甚是常见,元襄一向抱着逗弄的心态,而今面对这张熟悉的面孔,他却格外局促,垂在身侧的手不停搓捻着衣袍。
明明期待,可万千思念的话悉数憋在心里,分毫不敢透漏。
怕那句话说不对,说不好,便又吓走了她。
沉默萦绕着两人,终究还是顾菁菁先开了口:“王爷上次出手相助,帮我度过危机,我甚是感念,为此向王爷道个谢。只是我不明白,王爷这次为何要伤了龙体?”
她俏眼一抬,暗含几分嗔怨。
元襄被她盯得心虚,一哽道:“他,他让我打的。”
“我知道是陛下开口的,但这种光景,王爷不该由着陛下胡来。”顾菁菁微咬下唇,“陛下本就中了药,如此一折腾,怕是又得费心养一阵子,难道王爷想公报私仇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报私仇?
元襄听的眉峰一紧,忍不住捏紧指骨,“若我想公报私仇,就不会带他回来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隐含委屈,而顾菁菁却不以为意,依着他咄咄逼人的性子,仅仅是打一打,算是极轻极轻的报复了。
她跟着沉下脸,诘问道:“王爷不认也罢,可你下手那么重,闹得陛下现在都喊疼,这怎么解释?”
“怎么重了?”元襄无可奈何的笑笑,“我不过是在他颈后上击了一掌,让他昏过去而已,这能有多疼?难不成他是纸糊的?”
这心疼的,未免太过火了。
元襄只觉一阵憋屈,不过眼瞧她眉眼幽怨,还是耐住性子,想与她好生解释一番,不料东殿突然传来混乱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人摔倒了,连带着茶盅稀里哗啦的坠落。
紧随而来的是福禄的尖叹:“哎呦!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摔了?”
“太医,朕腰腿好疼啊……好像被人踢过似的……”
太医在里面忙忙碌碌,交谈的声音听不太清晰了。
惊诧过后,顾菁菁扭头瞪了元襄一眼,凶巴巴的,恨不得扒他两层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人终究是小人!
她懒得再与其多言,冷哼一声,踅身要回东殿照顾圣驾,然而手却被人死死攥住。
“菁菁,我没踢他。你不要听他乱说,肯定是他自己不知在哪碰的。”
元襄忙着解释,有些口不择言。顾菁菁不听,小眼神如刀一般刺他,咬牙想要挣脱,奈何他力气大,不肯松手,这下彻底惹恼了她。
“死性不改!”
她叱他一句,嫣红的指甲狠劲掐住他手背上薄薄的皮肤,待他吃痛收手时,霎时留下几枚月牙状的血痕。
“以后你要再敢轻薄我,我就不给你留颜面了,非得挠花你这张脸不成!”
顾菁菁气的直跺脚,两袖一甩,迅疾走回东殿。
元襄搓着通红的手背,盯着她忿然离开的背影,黑眸中失落满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两人见面的次数渐少,小丫头的脾气可是一次比一次大,而他竟然无计可施——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元襄怅然阖了阖眼,脸上的神色很快阴鸷下来,憋着一肚子气离开了太和殿。
他何时踢过元衡?
这小兔崽子,分明就是在挑拨离间!
这次中药,元衡休整了五天才去听朝,当天顺安伯府的事就被端上了台面。
待百官回衙门后,唯有太尉和摄政王单独留在了紫宸殿。
宋湛听闻顺安伯府的事,心急之中倍感无奈,他断然没想到钱二娘竟然干出这种下流之事。但顺安伯好歹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委以重任,他怎么也得为其说说情。
先前他不敢叨扰圣驾清修,憋到今天才有机会捋上一捋。
元襄听完他为顺安伯开脱,没好气的剜他一眼,唱反调道:“陛下,此事绝不可姑息。区区一个臣女就敢胆大包天的损伤龙体,做的又是破败家风和门楣的掉脸之事,委实有伤风化。若不加以整治,朝野中哪还有君臣之纲?后宫之中,皇后的威仪又何在?”
金振玉聩的话音儿让人难以反驳,宋湛理亏,饶是面上不悦,却也只能哑口无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端坐在紫檀案前,一身玄色绣团龙常服,头戴皁色幞头,淡淡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位重臣。
眼瞧宋湛不吭声,他心里大抵有了数,趁着其内疚的火候叹气说道:“皇叔说的有理,这件事上顺安伯府的确难辞其咎,朕实在无法庇护,还请老师谅解。”
终还是等来这一句,宋湛怅然叹气,求情的话俱是说不出来了。
这些年来顺安伯愈发不安分,骄奢淫逸,处处打点,胃口也是越来越大。他曾劝谏过,可顺安伯习的一套两面三刀,他也奈何不得。
现在落得这般光景,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末了,宋湛只能绝望放弃,“陛下恕罪,是老臣用人不淑。”
元衡眸子里掠过一瞬浮光,稍纵即逝,“不过顺安伯是朝中老臣,朕还是要给些颜面的。不如就削去他羽林军统领之职,由其归家承爵,也算小惩大诫。”
饶是恨铁不成钢,宋湛还是不忍看顺安伯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更怕伯府一倒,摄政王要顺势而上,一路铲除异己。
眼下皇帝这个决定恰到好处,好歹保住了他们的颜面。
宋湛暗吁一口气,低首道:“陛下圣明。”
眼见他们吃瘪,元襄暗自笑笑,心道一声活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顺安伯软硬不吃,以为能在两派之间游刃有余,不曾想就成了一枚弃子。虽然归家成爵,可没了官职,他这个虚设的伯爷还能入得了谁的眼?
事情顺着预期的方向发展,元衡抵眸抚平袖襕上的褶皱,慢条斯理道:“可是羽林军浩大,不可一日无将,统领之职还需尽快定下。至于让谁担任,不如就由礼部制订武举,公开选任,羽林军五品以上官员皆可参选。”
他掀起眼帘,“两位爱卿意下如何?”
元襄与宋湛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齐声道:“陛下圣明。”
关于顺安伯府的处理算是这么定下了,当天顺安伯就自请离职,交了官印和令牌,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百官闹不清里面的真实光景,俱是唏嘘不已,一时间各种说法满天飞。
这厢下朝归府,元襄立时让人拿来羽林军头五品的名册,逐一在上面找寻合适的人选。对他来说,这是个在御前安插眼线的好机会,若看中之人能够在武举拔得头筹,那羽林军的归属可就要转向了。
太尉宋湛亦忙活着同样的事,联络着军中之人。
万事俱备,然而结果却让两人意外——
三天后的武举,脱颖而出的竟然是左统领张宥,一个明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弟。
张宥自小习的一门秘术刀法,招式鲜少拿出,只有元衡意外见过一次,这也是张宥可以拔得头筹的原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实打实的功夫,众人皆改变不了结局。
这人不是宋湛心仪的人选,他稍感不悦,但想到其也不是元襄的人选,心头便平顺了许多。
不管如何,羽林军都不能落在摄政王的掌控之中。
这晚回到府邸,元襄身心疲惫,睡也睡不着,沐浴过后只披着中衣来到了书房。
室内灯明如昼,桌案上摆着一副尚未完工的画作,单看眉眼,恰是宫中的皇后娘娘,不过还梳着闺阁少女的发式。
元襄兀自坐下,执笔为其晕染着衣裙,一直到后半夜才堪堪收了笔峰。
明明是完美的一副画作,他却越看越觉得心酸,先前还嘲讽元衡怯懦,只能单相思,如今自己竟也落得这般田地。
他一挑眉,小心翼翼地抚平画作,准备明日寻个时间装裱起来。
手背上浅淡的月牙痕迹吸引了他的眸光,他停下动作,粗砺的食指在痕迹上摸了摸,仿佛还能感受她的存在。
她每触碰他一次,哪怕是疼的,他都能怀念许久。
这般,真是没出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自嘲的勾勾唇,再没了兴致整理画作,起身来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棂。
初秋的夜风微凉,徐徐拂过他身边,带走了不该有的燥热,让他的思绪渐渐平顺下来,可那张含忧带怨的面容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总不能让她一直气着吧?
他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心头难安。
如今解释怕是听不进去,送东西怕也不会收,那该怎么哄哄她呢?
元襄绞尽脑汁,从没觉得一件事有这么难,比登天还难。
直到天明的时候,他意外想到那日在宫中斟赏战犬时的见闻,遽然迸出一个想法,换来宁斌嘱咐道:“你去弄几只幼犬过来,要很小,很好玩,女郎喜欢的那种。”
中秋宫宴那天,元襄将他精挑细选的小犬塞进宽袖里,大摇大摆的带进了宫中。
这只小犬通身雪白,性格很温顺,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声儿都鲜少听见。
这日宫宴在含元殿举办,颇为热闹,处处都是浆纱灯笼,蟠龙彩帐。百官携外命妇列坐,还有其受请的子女在席。钗环艳丽的宮婢穿梭席间,手端美酒甜果,趁着丝竹舞乐,更成一道秀丽风景。
第二排首位坐的是西平侯世子薛眴和顾盈,因着薛眴未娶妻,便由顾盈跟过来服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桌席都是夫妻恩爱,唯独顾盈这冷冷清清,只有她低眉顺眼的份儿。
“愣什么呢,剥个果子给我吃。”薛眴说着,拿胳膊肘抵她一下,力道恰巧磕在她胸口,疼的她眸中溢出泪花。
她不敢多言,委屈的看了一眼对面杯觥交错的父亲,忙为其剥果子,送进薛眴口中,得来的回报是一只偷偷摸她下面的贱手。
借着矮几的遮挡,薛眴探入她裙里,力道愈发大起来。
顾盈身子轻颤,咬着唇努力隐忍,面颊和眼眸逐渐泛起红晕。
见她这种反应,薛眴更是兴奋,造作一阵将手上的盈亮抹到她的唇瓣处,覆在她耳畔说道:“乖乖儿,等爷回去再好好弄你。”
顾盈牵起嘴角对他笑笑,他满脸欲-念的模样让她心生作呕。
她不忍再看,眼神往四下里飞。
御仗内帝后二人相邻而坐,年轻的皇帝亲手侍弄,一颗颗果子完美的褪皮,悉数进了貌美的皇后口中。一个坐享其成,一个乐此不疲,举案齐眉的模样让人艳羡不已。
顾盈望着姐姐粲然含笑的面靥,嫉妒的火焰在这一刻烧到了极致。
为什么她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她要嫁给如此不堪的男人?
她不甘心啊,不甘心!
倏尔间,她眼尾的余光瞥到坐在对面首位的男人,一身紫袍,正垂眸呷酒,面容硬朗深邃,携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愁态,在时不时对同僚展现的笑容中浮浮沉沉。
是摄政王……
顾盈徐徐捏紧裙襕,心一横,偷偷打定主意。
她平日难得出府,今日是少有的机遇。摄政王风流好色,她一定得做点什么,好引住他的注意。
她要离开薛眴,离开这吃人的侯府!
筵席行进到中间时,顾菁菁心觉憋闷,便牵住元衡的手短暂离席,想到后殿花园遛一遛。
因着距离不远,两人未带随从,一路有说有笑,停在清流倚石的水榭处,斟赏着池里硕大肥美的锦鲤。
元襄隐在一簇绿竹后,距他们只有两三丈的距离,默然窥伺着他们卿卿我我。
空气清凉,携着一股泥土的气息。他倍感憋闷,深深呼了几口气,自袖阑掏出那只雪白的小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犬有巴掌那么大,睡的正香,两只耳朵是低垂的,看起来憨态可掬。
他将小犬放在地上,指腹搓了搓它湿漉漉的小鼻子,这才让它睁开眼睛。
“去吧,好好听话。”元襄小声交待一句,将宴上拿来的裹饼在它鼻子前晃了晃,随即扔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小犬打了个呵欠,眼睛亮晶晶的,迈着还不太和谐的小步子摇摇晃晃追出去。
当它好不容找到那块饼时,顾菁菁的余光立时发现了它。
她转过身子定睛一看,短暂的怔愣过后,喜笑颜开的拽了拽元衡的袖襕,“衡郎快看,这有只小狗!”
第41章惹风骚名誉受损
元衡顺势望去,当真看到一只雪球般的小犬,愣道:“这里怎么会有小狗呢?”
“大概是宫人养的。”
顾菁菁提着裙襴走过去,俯身将小犬抱在怀里,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我们在这等等,兴许一会主人就来寻了。”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幼时被母妃的爱犬咬过,自那起就害怕犬类,但见顾菁菁兴致颇好,只能陪她等待,并未靠的太近。
可两人等了许久,都未见人来。
那边宫宴还在进行,不能耽搁太久,顾菁菁舍不得将小犬交予宫人处置,微咬唇心想了想,凑到元衡跟前问道:“衡郎,我们能不能收养它?”
“收养?”元衡懵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向着那只正对他吐舌的小犬,“这……这……”
他期期艾艾,面露难色。
顾菁菁一阵纳罕,“你怕狗吗?”
对上她揣测的眼神,元衡挺直脊背,大剌剌说道:“不,朕才不怕,你想养那就养着吧。”
“臣妾多谢陛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顾菁菁喜笑颜开,微微仰头在他脸颊啜了一口,啵唧一声,甜到骨子里。
元襄隐在暗处看他们离开,手中一片绿叶渐渐被搓捻揉在地上。
回到席上,他远远望着顾菁菁怀抱小犬,低头逗弄,她开心,他亦跟着高兴,只是这高兴中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心酸——
若她知晓这只犬是他送的,怕是再喜欢也不会要。
就这样,元襄喝了两壶酒,迷迷糊糊去了承明殿休息。
一墙之隔,一边欢天喜地,一边空寂幽冷。
那厢顾盈悄悄跟出来,发现承安殿周围没有守卫,鼓起胆量踏入朱门。
宫阙为偏,规制不大。她放眼打量着小而精的殿宇,目光最后落在东侧,只见摄政王正倒在软榻上小憩,一袭紫袍穿的规整,唯有前襟微微敞开,漏出细长劲瘦的颈线。
皇家人大多英俊,他侧脸酣睡,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入目甚是好看。
顾盈心虚的看了一眼殿外,接着袖襴小步挪到他身边,半跪在地陷入沉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究竟是叫醒他,还是……
恰在这时,宫人奉命送来解酒汤,甫一靠近朱门,就斜斜看到顾盈半跪在摄政王身前,好似深情款款的凝望着他。
这女郎不是西平侯世子的侍妾吗?
孤男寡女,在这里做甚!
宫人大惊失色,踟蹰少顷,端着解酒汤蹑手蹑脚的离开,转而来到隔壁将此事禀告给了大监。
福禄听后,进入御帐与元衡贴耳相告。
“什么?”元衡一怔,“当真如此?”
福禄点头,“千真万确。”
旁边的顾菁菁听到二人窃窃私语,扭头看过去,狐疑问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犹豫半天,私心作祟,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告知她,“菁菁,我去看个奏章,很快就回。”
顾菁菁勾勾怀中小犬的下颚,颔首道:“臣妾在这等着陛下。”
自宴席出来,元衡寻了处僻静之地斟酌着这件事。
西平侯掌控龙武军,族中之人树大根深,暂且不能将其连根拔除,只能期望西平侯归顺。
但西平侯与摄政王乃是仁兄弟,元衡一直苦于无处下手,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他不知皇叔为何与顾盈有了瓜葛,但此事发生在中秋宫宴上,发生在侯爷父子眼皮子底下,若不做做文章,委实可惜了。
细碎树影下,元衡目视前方,轻声道:“福禄,派人引薛眴过去捉奸。”
那边宴上,薛眴酒过几巡这才发现顾盈还没回来,不悦的起身,溜达去外面寻她。
不就是解个内急吗?
需要这么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耐烦的咕哝:“臭婆娘,去哪疯了……”
因着腿部受疾,薛眴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周围偶有闲逛的官员和家眷,虽然面上不说,但意味深长的窥伺还是刺痛着他的自尊。
薛眴的脸越来越沉,待一名娇美的宫娥急匆匆撞上他时,火气猛然爆发,“哪里来的宫人?不长眼吗?!”
厉声呵斥吓退了旁边的游玩之人,那名宫娥跪下,战战兢兢求饶:“奴冲撞了世子,还请世子恕罪……”
她垂着头,眼眶一红,挤出几滴眼泪。
薛眴睇着她乌黑的发髻,白嫩的后颈,忽而心底痒痒起来,但想到之前在行宫受罚的遭遇,躁动的心即刻安稳下来。
美色当头一把刀。
他吃了一次教训,差点儿丢了小命,怎敢再入地狱?
“蠢货。”他不屑冷哼,问道:“有没有见到我的侍妾?”
“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宫娥没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忙改口道:“奴,奴没见到……”
薛眴见她吞吞吐吐,似有隐瞒,压抑的脾气再度起来,一脚踢在她肩上,“见还是没见到,说清楚!”
“薛世子恕罪!”
宫娥打了个踉跄,再度跪好,惶然磕了两个头,“奴见到了,奴方才见她……她跟摄政王在承明殿!”
“什么?!”
薛眴难以置信,短暂的愕闷后,阔步走向承明殿。
承明殿内,元襄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压在身上,睁开迷蒙的醉眼,赫然发现竟是个珠钗云鬓的女人。
女人只穿一件小衣,露着上身雪白的肌肤,半坐在他腰间,正认真地解着他的玉带,并未留意到他已经醒了。
仔细一看脸庞,这女人竟是顾盈!
酒意在这一刻褪去,元襄如遭雷击,登时清醒过来,伸手将她推离自己,叱道:“放肆!你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下力道几道,顾盈没有防备,身子瞬时跌在地上,摔得脊椎骨都快裂开了。
抬眸时元襄已经自榻上起身,挺括的身板如同一堵墙,遮天蔽日,让她心神俱颤。
她原本想借着酒意与其厮混一番,不料对方却忽而惊醒,事已至此,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求王爷救救盈盈!”顾盈跪在地上,一手攥住元襄的袍角,惶然含泪道:“薛眴整日虐待与我,侯爷夫妇对此不管不问,盈盈当真在侯府过不下去了。若王爷肯出手相助,盈盈愿以身相许,为奴为婢伺候王爷!”
一枝梨花春带雨,然而却勾不起元襄半分怜悯。
“这是在宫里,你怎敢如此胆大妄为?本王不会帮你,趁现在侯府不知你所为,赶紧滚!”
他眉眼间浸满厌恶,扯着衣袍拽离她的束缚,阔步往外走去。
“王爷!”
顾盈不甘放弃这个时机,迅疾追上去,咬牙抱住了他的臂弯,“求王爷开恩,救救盈盈吧!薛眴谁的话都不听,只听您的,您要了盈盈,把盈盈带出侯府吧!”
“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正欲推搡,一道瘦削的身影匆匆而入,立时怔在了原地。
“你……你们在做什么!”
薛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目瞪口呆,自己的侍妾只穿着一件紧致的小衣,发髻松散,浪荡异常,当真与他的干叔叔在宫内苟且……
他如遭雷劈,宽袖遮掩下的指尖蜷了蜷,紧紧攥在一起,全身紧跟着开始颤抖。
顾盈怔怔望着他,眸中掠过一丝惊惧,心一横,眉眼哀戚地看向身边人,“王爷要了盈盈,不能撒手不管呀!”
元襄一怔,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碰过你!”
“贱婢!”
一顶帽子叩在头上,薛眴听后忍无可忍,阔步上前拉住顾盈,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顾盈只觉耳畔翁鸣,低呼一声,顺着力道倒在地上,嘴角登时流出一丝血痕。
对此薛眴半点怜爱都没有,复而看向元襄,饶是心底忿恨,语气却不敢太过苛责:“叔叔,我自幼仰慕你,知晓你一直看不上我,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连我的侍妾都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气得发抖,而元襄在他意味深长的注视中渐渐冷静下来。
“薛眴,你不要听这贱婢信口开河,是她偷摸跑到我这里来的。”他抬手捏捏眉心,如实说道:“她想离开侯府,这才决意委身于我,妄图让我帮她。”
薛眴一抿唇,“那你们……你们做那事了吗?”
“没有。”
“有!”
二人言辞不一,薛眴气的脸色涨红,一脚踹在顾盈的肚子上,“我让你插嘴了吗!”
顾盈疼的蜷缩在地,冷汗唰唰留下来。
眼瞧她刻意栽赃,元襄眉眼冷朔,眸中浮出一片杀机,“顾盈,你若再胡说八道,本王就治你的诬蔑之罪。”
丢下一句狠话,他宽袖一震,踅身离开了这里。
不过是睡个酒觉,平白无故惹得一身骚,委实晦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爷说要带盈盈回府,您别丢下盈盈!”
顾盈捂着肚子站起来,想往外追,人却被薛眴拦住,“你这般模样出去,不嫌丢人吗!”
事情发展到这种境地,顾盈只能与他撕破脸皮,“你放开我!你这个死变态,死瘸子!”
她疯了似的捶打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恨不得将这些时日受得委屈全部还给他。
薛眴从未见过她撒泼的模样,顿时一阵发懵。
再这样闹下去怕会引来宫人围观,他气性上来,一把将顾盈甩在地上,冷冷叱她是疯子,“我待你不薄,谁知你如此不知好歹!既然你喜欢我叔叔,那就去跟他好了!”
那厢元衡回到御帐内,不过半个时辰就见到薛眴气呼呼回来,与其父西平王窃窃私语。
西平王骤然变了脸色,酒盅一放,跟随他离开了筵席。两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再未见回来赴宴。
入夜筵席才散去,侯府的马车没有等顾盈,果真是弃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避开父亲,像个孤魂野鬼似的藏在丹凤门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摄政王的马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盈提着裙襕追上去,鬓发跑的松散,站在外面可怜兮兮的说道:“王爷,世子不要我了,说将我送给您……”
里面的人没有答话,而她很快就被王府扈从驱逐了。
顾盈望着远去的奢贵马车,一时委屈的泪眼朦胧。
她不明白,明明她的姿色不差,为何入不了王爷的眼?
为奴为婢都要嫌弃她吗?
马上就要宵禁了,顾盈无处可去,只得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娘家。
她不敢说出真相,在母亲怀里哭的声咽气堵,编出一个与摄政王相好被弃的故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顾霆曜盛怒之下摔坏了茶盅,“你做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有脸回来!得罪了西平侯,摄政王还不要你,我看你还以后怎么活!”
饶是盛朝民风开放,二嫁三嫁者皆有,但女郎有了家室还在外偷人,这可是两码子事儿。
顾霆曜只觉颜面全无,亦担心在朝中光景,复又对女儿说起重话。
翌日,他不顾夫人反对,偷偷在外面租了一间院子,把女儿安置在里面,派了几个婢子伺候。
眼瞅着麻雀大的破旧院子,顾盈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但不管怎么说,离开侯府也算是溯源达成,终于不用伺候那该死的瘸子了。
顾霆曜那边正想着该如何缓和跟西平侯的关系,这边突然就传来了噩耗——
顾盈的小院夜里遭了贼,贼人抢走了她随身的家什,还杀了院子里的五个人,其中就包括顾盈。
京兆府的人赶时,顾盈披头散发倒在床榻前,半睁着眼,一身中衣染的黑红。贼人一刀撕破了她的喉咙,现场甚是惨烈。
丧事临门,顾霆曜哀痛万分,其夫人哭的昏厥数次。
到办丧的时候两人又遇见难题,因着纳书还在,顾盈依然算是侯府的人,理应归入侯府妾陵入葬。可西平侯死活不认,非但不解纳书,还不让她入陵,无论顾霆曜如何哀求都不行。
这一切元襄视若无睹,顾霆曜想找他对峙,他避之不见,半分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晃到了第六日,丧事不可再推。顾霆曜心急如焚,差点跟西平侯在朝中打起来,最后是皇帝亲自出面,向西平侯要回了顾盈的纳书,交予顾霆曜,又赏赐了一些抚恤金银,由其带着离宫。
西平侯薛远清则被单独叫到了紫宸殿。
请安后他神色不佳,恭顺望着盛朝年轻的君主。
元衡坐在矮几前啜着茶,轻吹茶汤,清隽的容颜即刻氤氲在轻薄的热霭中,“侯爷,朕听说中秋宴上摄政王与顾盈苟且,这才引出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也不知道怎么的,饶是西平侯把紧口风,爱子侍妾红杏出墙之事还是闹的沸沸扬扬。元襄对此不以为然,依旧是我行我素,而他却倍感阵羞辱,每每走到外面都觉得别人在戳他们父子脊梁骨。
面对皇帝的询问,他不禁唉声叹气,事无巨细的告知。
元衡早已了然,如今故作惊诧,仔细听完他的絮叨,亦跟着沉沉叹气:“朕的皇叔委实有错,朕应该替皇叔向侯爷致歉。”
西平侯一怔,忙道:“老臣不敢受!”
“皇叔风流桀骜,沉沦美色已久,先前杖责薛世子也是不留情面,闹得世子留下残疾,朕对皇叔的行事倍感忧虑。可朕多年不上朝,暂且管不住他分毫,只能先委屈你们这些爱卿了。”
眼见皇帝提及薛眴致残之事,西平侯登时沉了脸,新帐旧帐加在一起,皱眉哼道:“陛下才是盛朝无上的君主,自古君臣有别,摄政王这是越矩行事,还要欺霸臣子,委实不成体统!待陛下亲政,势必要加以削治才行!”
这话说到了元衡的心坎上,而他却不再顺着西平侯的话音往下延续,话锋一转道:“不管如何,顾盈亦是言德有失,皇后对此甚是惭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手一扬,有数名内侍各托珍宝过来奉上,有血珊瑚,珠翠宝钗,金银剑鞘若干。
“侯爷,这是皇后赐予薛眴的赏赐,希望世子莫要把这件事放到心上。世子尚还年轻,朕与皇后会为他甄选一门好亲事,补足侯府颜面的。”
面对帝后的示好,脸皮掉没的西平侯受宠若惊,忙不迭跪下行礼,“老臣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侯爷不必多礼。”元衡上前亲自搀他起来,黑眸沉沉,意味深长,“只不过这颜面终究还是要自己争取,认人不清,怕会自毁前途。”
这些时日,西平侯早已重新审视自己与摄政王的关系,饶是先前两人结盟为仁兄弟,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他那仁弟,权势滔天,压根儿就没把他这个哥哥当回事——
毁他孩儿,侮他侯门!
怨念平心而起,西平侯一咬牙,恭敬垂首道:“是,老臣受教了。”
昨夜刚下过秋雨,天气稍冷,顾菁菁披着大氅站在太液池畔,凝眸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绪万分低沉。
得知顾盈的死讯,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饶是两人关系不好,但顾盈依旧是一起长大的妹妹,那天晚上她还是感性的哭到半夜。
人说没就没了,恩怨泯灭,徒留怅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站了许久,也放空许久,直到有人为她披上暖和的大氅,自身后拥她入怀,适才回过神来。
嗅着熟悉的气息,她侧头蹭蹭对方的脸颊,“怎么样了?”
元衡亲昵的吻她一下,“西平侯收了赏赐,经此一事,他与皇叔算是决裂了。”
顾菁菁望着湛蓝天际,哀然嗟叹:“我倒是没料到,元襄竟然会对盈盈下手。她可是……可是臣子之妾啊……”
“臣子之妾算的了什么?”元衡冷哼,眉眼间稍显轻蔑,“曾经你身为重臣之女,尚未出阁,他就敢拉你下水。如今你是朕的皇后,他不一样觊觎着吗?人性如此,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人性如此……
顾菁菁眸色黯淡,心想他的确就是不择手段之人,女人对他来说又算的上什么?
先前他对她说的好听,一副深情款款、痛改前非的模样,如今不过是将魔爪伸向了旁人,间接害死了她的妹妹……
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浪子回头,回头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何其可恶!
她眼眶微红,踅身抱住了元衡,头深深埋进他温暖的颈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从这日起,顾菁菁夜里总是梦到顾盈满身是血的对着她哭,接连多日,惹得她开始精神不济。
眼见她茶不思饭不想,元衡心疼不已,派人到静安寺请来高僧做法事,超度亡魂,顺便为皇后祈福。
元襄得知顾菁菁身体抱恙,往宫中送了很多珍惜的安神之物,上到药材,下到玲珑玩意儿,然而悉数被顾菁菁退了回来。
回到府中,他盯着原封不动的一匣东西,只觉力不从心。
送进宫时他刻意在嵌锁处留下了痕迹,如今退回来,痕迹一分半点都没变,昭示着宫里那位连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看都没看过——
真是又犟又狠。
他现在算是领略了顾菁菁的脾气,然而却无计可施。
夜深了,书房点起明亮的绢灯,元襄摒除杂念,坐在桌案前画起美人像。身着湘妃色衣裙的女郎怀抱一只雪白的小犬,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郎君,花前月下,眉目传情,单瞧一眼甚是美好。
就当他专心致志作画时,开门的声音倏尔响起,惹的他笔尖一颤,在美人脸上徒留一道墨色印记。
几天的功夫就这么白费了,元襄有些恼怒,砰一声放下笔,抬眸时眸光如刃。
书房两扇门大敞,一道欣长挺括的身影站在外面,披着皂色大氅,浆纱灯笼随风摇晃,在他身上投照出一阵影影绰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一怔,扶着桌案徐徐站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自夜色中踏步而入,露出一张风逸儒雅的面庞,两鬓微白,含笑说道:“马上就到千秋节了,本王当然是回来看看我优秀的弟弟,究竟是如何一败涂地的。”
第42章蓦一觑陈年往事
来人乃是祁阳王元恪,年不过四旬,与元襄同为一母所出,满了岁数就前往封地就藩,鲜少回到长安。
面对风尘仆仆的兄长,元襄面上的锋芒柔和下来,须臾变的稍显不耐,“没有往朝廷递请归书,你怎可擅自回来?”
祁阳王不以为意,手头的奏章直接扔到他桌案上,“请归书在此,请摄政王过目。”
元襄看也没看,皱眉叱他:“你都来到长安了,这请归书还有什么用?简直胡闹,又得让我替你善后。”
“你也够胡闹的。”
祁阳王哈哈一笑,褪掉大氅,随手扔到旁边榻上,“转眼间四侄儿都要加冠了,你的凌云壮志没达成啊!丢了制举,公开抵制纳妃,与西平侯决裂,这么多烂事竟然发生在你身上,疯了不成?”
元襄冷哼,“你倒是耳目通明。”
“哥哥也是无奈之举,谁让母妃把你托付于我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祁阳王叹气,走到他身边仔细端详,“瘦了,也憔悴了,为了一个自己舍弃的女人,至于吗?”
元襄听他如是说,心脏像被掐住似的,怔然望着他。
祁阳王盯着弟弟,语重心长说道:“你跟皇后那些事,我都知晓,当初的用意没错,可惜你没有选好棋子。哥哥以前跟你说过,男女相好乃是天经地义,不顺趋势,天理难容。你十六那年我就让你娶亲,你不听,非要跟我对着干,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架势。自以为能不染凡尘,置身事外,到头来,却是别人对你绝情绝义了。”
话到末尾,他眉眼间的疼惜不加掩饰,伸手拂去落在弟弟肩上的细尘。
元襄凝他久久,开口时嗓音没了先前的锐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你可不要怪罪别人,是宁斌偷偷派人给祁阳送了信,想让我劝劝你,不要把顾娘子送进宫,免得后悔抱憾。”
祁阳王忍不住嗟叹:“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呐!”
元襄听罢,意味深长的看向门外,心头五味陈杂。
细算下来,宁斌跟他已经有快二十年了,当真变成了他肚子里的虫,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之前宁斌变着法的劝说过他,而他只当那是无中生有,如今被其一语成畿——
他真的后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晃晃的灯影下,元襄抿起薄唇,深邃的轮廓倍感惘然。
他慢悠悠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兄长,目光暗含几分嗔怨,“你呢?你做了什么?”
若当初收到兄长的劝谏,或许他真的会考虑一番,将顾菁菁留在身边。那这些伤痛,这些悔恨,俱是与他无关了。
祁阳王在他那双黯淡的眼眸中窥出怨怼,忙不迭说道:“我可是给你写了长信劝说,足足五六张呢。”
“在哪?”元襄一怔,“我怎么没收到?”
“在这。”祁阳王自袖襴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搁在桌案上,挠了挠微白的鬓角,悻然说道:“当初有事耽搁了,忘了给你送出去。”
“嘁!”
元襄咬牙剜他一眼,撩袍坐回圈椅上,扭过脸不去看他,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狠狠打他几拳。
眼瞧弟弟赌气不言,祁阳王陪笑道:“虽然信没送出去,可哥哥也算尽到劝谏之责了,你我兄弟多年,怎么也得心有灵犀吧?”
他伸出食指戳戳元襄的脸,绕到另一侧,好声好气的哄着弟弟。
元襄只觉耳边有只苍蝇在嗡嗡嗡,末了实在受不了,一把推开越凑越近的兄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都快到不惑之年了,怎么还是这副德行。”他无奈叹气,抬下巴送客,“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府歇着去吧,明日跟我进宫觐见。”
翌日朝后会,祁阳王来到紫宸殿觐见。
元衡事先没有听到风声,眼瞧着面前清风儒雅的中年男人,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了,
惊诧道:“三……三皇叔?你怎么回来了?”
祁阳王恭顺施礼,面上浅笑盈盈,“千秋节将至,陛下要行加冠大礼,臣必当回来问候!只不过山高水远,请归书来的只比臣早一步,陛下不会怪罪吧?”
元衡艰难的扯起嘴角,“无妨,皇叔平安回来就好。”
“真是叔叔的好侄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罢祁阳王大剌剌走上前,展臂揽住他的肩,直接将他从龙案处拽起来,“几年不见,侄儿愈发玉树临风了。叔叔甚是欢喜,自祁阳带了许多稀罕东西过来,你来看看,可是喜欢?”
元衡一哽,“不,不必了……”
“来呀,别跟叔叔客气。”
祁阳王连拉带扯的将他拖到殿外,只见宽敞平坦的殿前站了数十人,护着的紫檀箱子里装满了朝见之物,除却金银珠宝,珍奇玉器,还有祁阳马,祁阳牛,旁边硕大的铁笼中亦关着各种花色的祁阳犬。
元衡随着他走下高阶,心道果不其然,他的三皇叔依旧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小时候喜欢送他稀奇古怪的东西,到现在也改不了这秉性……
正当他腹诽时,祁阳王倏尔打开了铁笼。
十数只祁阳犬没了束缚,登时冲出来撒欢乱跑,牛马呜呜泱泱,哼哼唧唧,闹的宫中一时乌烟瘴气。
硕壮的牛马倒是无妨,直到一条狗擦身而过,元衡整个人都僵了,脸上浅薄的笑意也变得扭曲。
元襄默默看他们叔侄一眼,抬手抚了抚隐隐作痛的眉心。
祁阳王丝毫不看旁人脸色,弯腰抓住一只犬,举到元衡面前,笑道:“臣听闻皇后娘娘喜欢犬类,特别挑选了这些毛色鲜亮的送进宫中,以博娘娘一笑。”
狗狗呵出来的热气喷吐在元衡脸上,他捏紧手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清秀的面庞皮笑肉不笑,“朕替皇后谢谢三皇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光谢呐,不如叫娘娘过来看看?”祁阳王捋了捋狗头,“先前陛下大婚,臣告病在祁阳,未能参加,这次得补个礼数啊!”
这礼数,不补也罢……
元衡默默念叨着。
因着摄政王在场,他委实不想让顾菁菁出面,但念在祁阳王的面子上还是违心应承下来。
太和殿内,顾菁菁躺在软榻上,正凝眸读着民间话本。翻了几页,觉得无趣,便扔掉话本陷入沉思。
如今后宫仅有她一人,需她亲自处理的事务并不多,平日里她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陪陛下消遣消遣,再而就是出席一些必须的宫宴。
饶是生活奢贵闲适,久而久之,竟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她半阖眼眸,轻轻抚住小腹。
若能诞下一儿半女就好了,宫里也能热闹热闹。
龙体渐安,床帏间亦是和谐豁达,她愈发迷茫,不知难以孕嗣究竟是谁的问题。
元衡总是宽慰她,将所有的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而她却渐渐怀疑起自己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忧愁漫上心间,正当她开始胡思乱想时,年轻的内侍猫腰进来,恭顺道:“娘娘,陛下那边传话,让娘娘正装前往紫宸殿。”
顾菁菁半撑起身体,抬眸望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陛下怎么突然叫本宫过去?”
“是祁阳王回来了,想要求见娘娘,问娘娘安。”
“祁阳王……”
顾菁菁嗫嗫低语,依稀记得在父亲口中听说过此人,据说是个贪婪随性的闲散王爷,常年都在封地驻守。
想到祁阳王是元襄一母所出的亲哥哥,她微微蹙眉,问道:“摄政王可是也在?”
内侍如实点头,“是,都在呢。”
顾菁菁心下了然,由宫人伺候着换了一身不招人眼的妆扮,适才做上凤辇赶往紫宸殿。
饶是如此,可到达紫宸殿后元襄的眼神还是一路追随着她,炙烫,火热,让她难以喘息/
她无处可躲,只能状似无异的承受。
祁阳王恭顺的对她行过大礼,抬眸端详着她,心中暗道弟弟眼光甚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小娘子容颜娇美,身段玲珑,穿的素雅得体,面施淡妆,颇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韵味。尤其是那一双美目,清湛盈亮,黑葡萄似的,格外吸人。
而顾菁菁也若有似无的打量着他。
只见这人昂藏七尺,面无须髯,与元襄深邃凛冽的气质不同,看起来温润儒雅,面上含笑,总是乐呵呵的,极易让人卸下防备,可这不过是掩人耳目假象。
这张眉目她觉得熟悉,在记忆中追溯起来,却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先前她的确没有见过祁阳王。
短暂的沉默后,祁阳王指着宽阔广场上的朝见贺礼,说道:“这些珠宝首饰,还有这十几只祁阳犬,都是我精挑细选奉与娘娘的,娘娘可还喜欢?”
顾菁菁收回思绪,客套点头,“多谢三皇叔。”
“娘娘不必言谢,这都是叔叔我应该做的。
”祁阳王倒不客气,不真不假地说道:“我们祁阳虽然偏僻,但物产丰美,那边还有许多这种可人儿的小东西,娘娘有没有兴趣跟我到祁阳看一看?”
一直沉默的元襄闻声,皱眉瞪他,向他使了一个闭嘴的眼色。
不料祁阳王视若无睹,一瞬不瞬地盯着盛朝年轻的皇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
顾菁菁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一霎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在元衡打了圆场,紧紧牵住她的手,黑眸锋锐,暗藏着几分防备,“等朕闲下来,一定带皇后到皇叔那边小聚。”
“好,好。”
祁阳王对上他的眼神,眸色亦有些意味深长,少顷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拽着他登上高阶往殿内走,含笑道:“陛下,臣有些私话想与您说。”
元衡回头去看,“诶,皇后她……”
“烦请娘娘在这里斟赏一会,臣很快就给陛下说完。”
叔侄二人嘀嘀咕咕,顾菁菁却是磨不开颜面追过去了,只能站在原地等候。
元襄距她只有几步之遥,她步子一旋换了个方向,目光落在不断奔跑的小狗身上。
可惜好景没有多长,她的眼前就出现一身雍容的衣袍,绯紫缭绫衬底,江海牙纹在其上熠熠生辉。
“菁菁,顾盈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碰她,是她刻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低沉的声线传入耳畔,顾菁菁微咬唇心,不情愿的抬起眸子,“斯人已逝,王爷何必再解释这些。”
她冷淡的模样化为冰锥,刺痛着元襄的心,“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信你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要跟你出宫吗?”
顾菁菁凝着他那张稍显瘦削的面庞,微微勾起嫣红的唇,笑意不达心底,“相安无事,便是你我之间最好的结局,别再自诩深情了。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不好吗?”
元襄一时哑然,攥紧拳不知所措。
他何尝不想放过自己,可他早已深陷泥淖,拔不出,挣脱不掉。
心口紧缩起来,他只能深深呼吸,“我放不下你,亦做不到那么深明大义。”
“我知道,你就是自私之人。”顾菁菁前迈一步,抬头盯着他落寞的眉眼,“你现在,怕是恨不得拉我跟你一起下地狱,如此才好。”
她话音儿的嘲讽让元襄心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到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不是这样。”
若他真想与她坠入无间地狱,那大明宫早已兵戈相交,元衡早已身首异处。
说白了,他不过是疼惜她这一条命,怕她追随元衡而去,这才迟迟不敢动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将这一切说出来,她也不会信,更不会有半分感动,或许还要嘲他一句“自作自受”。
也对。
的确是他自作自受。
咧咧秋风袭来,元襄眼睁睁看着顾菁菁背身离去,如坠冰窟,身和心都伤透了。
直到元衡火急火燎的走出紫宸殿,他漠然侧过身去,阖眼逼退眸中的盈热。
那厢帝后像对儿鸳鸯似的聚在一起,元襄却默默站在一边,极力掩饰着哀戚和落寞。
祁阳王缓缓走到弟弟身边,心知这两人怕是话不投机,叹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而元襄别过头去,不去看他关切疼惜的模样。
不多时,元衡走到二人面前,客套说道:“三皇叔远道而来,不如今日留在宫中用膳吧。”
祁阳王瞥了一眼元襄,含笑摇头,“不了,臣跟摄政王随意吃吃就好,待到千秋节再聚一聚吧。”
说完,与帝后二人拜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待顾菁菁踅身离开时,素来眼尖的祁阳王看到了她耳后的一颗痣,临近发际,朱砂色,小小的,趁着她白瓷般的肌肤,甚是艳丽。
记忆如滔天洪水般袭来,他遽然想到血雨腥风的那一年——
漆黑的山林,呼啸的鹰魈,刀剑铮铮,厮杀漫天。
“别愣了,快走。”
元襄的催促声揪回了他的神志,他登时清醒过来,阔步追随。
今日元襄告假半日,在府邸设宴款待兄长,没有同僚,没有舞姬,只有丝竹袅袅,悦耳绕梁。
虽是颇具雅兴,但与奢阔的王府相比,未免有些清汤寡水了。
祁阳王纳罕问:“你府上那些绝色佳丽呢?”
“送人了,她嫌我脏。”
元襄轻飘飘说了一句,端起手中金螺杯,列酒灼喉,让他微微蹙起眉峰。
祁阳王愣了少顷,随他一道呷了口酒,目光幽幽望向前方,“十年前,你我在嵇山围剿太子残党,当时你救了一个迷路的小姑娘,可还记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3章故人归身不是客
那一年太子逼宫失败,叛军丢盔卸甲,逃出长安,被禁军赶至嵇山深处。
嵇山前麓乃是长安外一处风景胜地,每到春日游人如织,赏花踏青好不热闹。而腹里阴森,古木参天,又有妖物野兽频繁出没的传说,鲜少有人往深处走。
时值傍晚,禁军领到陛下御令。恰逢祁阳王身在长安,便随着弟弟一起外出平叛,与西平侯、顺安伯、英武大将军兵分四路,包围嵇山。
他与元襄率军自东麓而入,行至一处断崖时受到了叛军的埋伏。元襄肩部中箭坠下山涧,直到翌日清晨他才在下游寻到以碎袍角遮面的弟弟,其身后还背着一个酣然入睡的小姑娘。
二人汇合后有探人来报,西平侯在南麓发现了叛军踪迹。
元襄刚及弱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当下把小姑娘抛给他照看,兀自率军前去围剿,誓要以牙还牙,让叛军抵偿他身中的一箭。
祁阳王甚是无奈,只能接管这个不知在哪捡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过十来岁,瘦瘦小小,面上灰扑扑的,全是泥土,样貌没长开,亦看不太真切,单看衣缕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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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阳王无奈,只能将她安放在自己身前,和几十名军士赶往与弟弟相约的地点等待。
许是累极了,小姑娘在颠簸中磕头打盹,很快将脑袋歪在他胳膊上。
他低头一睇,正正看到了她耳后鲜红欲滴的朱砂痣。
晌午时分,禁军大捷,元襄归来时小姑娘才在众人的阿谀声中堪堪惊醒。
她挣扎着从他马上跳下来,小跑到元襄马前,仰头唤了一声“大哥哥”,他这才知道小姑娘不是个哑巴。
因着有箭伤在身,元襄带着小姑娘先行赶回长安,留下他在嵇山善后。
本以为弟弟会把小姑娘带回王府,没料到当晚并未发现她的踪影。当时他疲累不堪,再加上局势混乱,自是没有多问。
一晃将近十年过去了,尘封的记忆适才变得鲜活起来——
没想到,他们两人还有如此溯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溶溶月色下,祁阳王抿一口酒,心头暗叹造化弄人。
旁边元襄乜向他,思忖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看来弟弟并不知道顾娘子就是当年那个姑娘……
祁阳王犹豫半晌,没有告诉他朱砂痣一事。这两人看起来难以冰释前嫌,以前的事不知晓也好,免得徒增懊悔和烦恼。
他囫囵道:“没什么,就是考考你的记性。”
“闲的。”
元襄剜他一眼,不再说话,后又听他问道:“你后来闹清那姑娘是长安哪户人家的了吗?”
“没有,当时送到武德门就分开了。”
“可惜了。”祁阳王打趣:“我依稀记得那女孩长相甜美,看衣着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该留下给你当王妃。”
元襄听后差点吐出酒来,没有留意兄长眉眼间的怅然情愫,“开什么玩笑,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给我王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粗鲁。”祁阳王不以为然,“养养不就长齐了。”
“你有病吧?”
元襄气的咬牙,心道这是嫌他没人要?
一股憋屈劲儿上来,他忿然抬起手,使劲抡了兄长后背一下。
祁阳王也觉不着疼,哈哈笑起来,然而这一笑像是牵到了什么病处,疯狂的咳嗽起来。
他掏出帕子捂住嘴,顺过气来时已经泪眼朦胧,定睛一看,帕子内里隐约留下几簇鲜红的血迹。
元襄面含忧悒,看他道:“怎么突然咳的那么厉害?”
“呛到了,无碍。”祁阳王气定神闲,叠好帕子收进袖襕里,温声嘱咐:“元衡跟以前不一样了,小病猫长大了,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元襄眸色一黯,“管好你自己的那些矿就行了,别让人抓到把柄。”
“放心吧,那些矿都甩手了,我这里半个都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怔然,“怎么回事?”
“跟你一样,累了。”祁阳王仰起头,眸中盛满天上的银辉,“人呐,总得折腾到最后才理解什么重要,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多陪陪妻儿。金钱权势都是身外之物,先前的执着也不过年轻气盛罢了。”
听此嗟叹,元襄感触颇深,执起金壶为二人斟满酒,“现在知晓也不晚,回去好好陪着皇嫂就是了。”
“迟了啊……”
祁阳王叹气看他,儒雅的容色背对着灯火,看起来晦暗不明,“听哥哥一句劝,你若真的无心朝廷之争,待元衡亲政以后便自请外放,就藩去吧。”
“几年后的长安,怕是容不下你了。”
这天晚上,祁阳王喝了很多酒,自摄政王府出来时已临近宵禁。
回到自个儿府中,老管事忙上前搀住半醉的他,小声说道:“王爷,有为年轻人拿着您令牌来了。按您的吩咐,我把他引到正堂侯着了。”
闻声后祁阳王醉醺醺的眸子猛然一亮,推开老管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像没事人似的阔步走进正堂。
故人早已等候多时,身影劲瘦修长,通体皂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甫一看见他,这人从圈椅上起身,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线条坚毅的面庞,五官生的俊朗阔达,肤色要比旁人稍黑一些。
“杨峪见过王爷。”
“你总算来了。”祁阳王淡然走过他的身边,撩袍坐在正首位的椅子上,“若再晚一些,怕是要大张旗鼓了。”
杨峪神色恭顺,“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只能走山道,一路难行,还请王爷见谅。”
祁阳王不言,接过婢子递来的茶盅,低头啜了两口,直到屋内没有旁人,适才慢悠悠开口:“两日后骊山举办赛诗会,为显恩德,御仗一切从简。机不可失,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杨峪眸光凛冽,颔首道:“死士已经就绪,现下埋伏在骊山了。”
“很好。不成功便成仁,恩仇快报,舒坦。”
话音落地,祁阳王微抬眼眸,看向杨峪时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杨峪知晓他话里意思,欣然含笑,灯影之下容色显得有些诡异,“王爷说的是。”
简短的寒暄后,祁阳王让贴己扈从拿来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匣,直接交予杨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祁阳的两处铁矿,本王如约,现下都转给你,权当为你犒赏军士了。若想成大事,日后自是少不了金银铺路。”
杨峪登时怔然,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当真放着契书。
先前两人达成口头协议,本以为祁阳王只是随意说说,却没想到真将铁矿给了他。矿山在手不但能充盈军饷,还能私采打造兵器,对于杨家掌控的安西军来说委实是一举两得!
想到父亲的凌云壮志,杨峪难免激动,垂首道:“杨峪多谢王爷体恤!”
祁阳王摆摆手,“回吧,这次若能把事情办妥,你我都省麻烦。”
“是,杨峪告退。”
杨家镇守安西多年,战功赫赫,这几年边境稳定一些,开了贸易,安西军与周边外邦的联系也日渐多起来。
他的父亲雄踞一方,野心越来越大,皇位上羸弱的小皇帝还有那些迂腐的大臣,早已经放不到眼中了。
恰逢长安来消息,陛下有意削藩,到时候地方节度使必定惨遭□□,弄不好命都能被朝廷收走。因而当父亲告知他要反时,他半分犹豫都没有,当即应承下来——
一则为了杨家,二则为了泄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身为骠骑大将军之子,年纪轻轻就领勇武将军一职,本想成婚之后回到长安生活,不曾想婚事竟然被顾家给退了。
他对顾菁菁谈不上有多爱,但订了亲便也认定了她,如此草率的退婚让他受到了奇耻大辱。他们杨家并未做错什么,就因顾家的抉择,一度成了显贵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起初他以为顾菁菁真的是身体不佳,怕连累了他,直到她母仪天下适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原是贪慕虚荣……
此仇不报,难为人!
月色下杨峪目光如刃,戴上面罩出了王府,登上自己的马车。
马车一路向北,赶在宵禁之前绝尘出城。
两日后,赛诗会在骊山如期举办,来的皆是各道参加秋闱的学子,作陪的除了皇帝还有朝中重臣。
为了拉拢寒门,元衡这次可谓是煞费苦心,知晓读书人清高,在场的摆设都是梅兰竹菊,清淡雅致,没有半分纸醉金迷。席间放下架子,亲自与学子们吟诗作赋,引来一片啧啧赞叹。
先前这种场合都是元襄代理,这次元衡非要跟来,他明知为了这是拉拢寒门,却也没有阻拦。
他本来就对诗词歌赋无甚兴趣,再加上又能见到顾菁菁,何乐而不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及此,他在阵阵吟诗声中望向远处的帷幔,只见钗环艳丽的婢子守在外面,而帷幔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娇柔安静的身影。
顾菁菁这几日不知怎的,总是没什么精神,元衡看着心急,寻到时机便决定带着她一同出宫游玩。
此时她躺在幔帐中的软榻上阖眼小憩,忽而觉得烧心反胃,忍了忍,还是耐不住翻腾,唤水桃端了漱盅过来。
干呕几声,她眼泪汪汪,喉咙也烧的厉害。
水桃见她身体不适,担忧问道:“娘娘,要不要传太医过来?”
“不必。”顾菁菁漱口呷茶,复又躺回榻上,“陛下正在宴上忙着呢,等回宫再说罢。许是方才舟车劳顿所致,我歇会就能好了。”
“是……”
水桃退到幔帐外守着,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好在一切安顺,慢慢才放心。
顾菁菁这一觉睡了将近一个时辰,醒来时元衡已经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替她掖着被衾。
她迷迷糊糊折起身子,拦腰抱住他,将头贴在他胸膛上,瓮声瓮气问道:“结束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结束了,让你久等了。”元衡抚着她的后脑,温声道:“今日天气甚好,不着急回宫,朕带你到山里走走。”
饶是身体不适,但顾菁菁在宫里憋闷已久,立时来了精神,笑吟吟道了声“好”。
待她整顿好仪容,日头已经微微偏西,两人手牵手走出帷幔。
元襄和祁阳王以及几位重臣守在外面,对他们作礼道:“陛下,娘娘。”
元衡微微颔首,浅声吩咐:“朝中事务繁忙,几位爱卿先请回吧,朕带皇后到周边走走。”
祁阳王闻言眸色一亮,本还想亲自劝谏帝后进入骊山游玩,如此便省下麻烦了。
正当他暗叹时运亨通时,却听自己的弟弟说道:“陛下,骊山腹里深叠,这个时节进山怕是有野兽出没。为保安全,臣与陛下一同进山。”
他泰然自若的说着,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看向顾菁菁,眉宇微微拧起。
不知为何,总感觉她的面皮苍白了许多。
他忍不住问道:“臣看皇后精神不济,可是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一哽,“没有,只是有些……有些疲累……”
元衡看她一眼,如实告知元襄:“皇后昨日有些精神不济,许是在宫里憋闷坏了,朕这才带她出来。皇叔担心朕和皇后的安危,美意朕心领了,但今日有禁军跟随,皇叔不必过多挂念。”
侄儿婉转的让他离开,元襄不依,明媚秋阳下容色甚是肃正,端出摄政王的威仪,“不可,臣必须要跟着。”
这般跋扈许久未见,顾菁菁与元衡对视一眼,当即有些下不来台。
空气沉寂下来,几名命官垂首不言,唯有祁阳王上前一步,准备打些圆场。
杨家死士早已埋伏在暗处,今日进山危机重重。刀剑无眼,他得想办法支开弟弟,不能让他卷入其中涉险。
正欲开口,他的胸膛倏尔闷疼起来,渐渐蔓延到后背脊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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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此番提议正合元衡的意,他看向元襄,“三皇叔身体不适,不如皇叔先把他送回去,一会再来也不迟。”
一来一回,半天可是堪堪过去了。
元襄右眼直跳,忽而担心起来,“护驾为重,臣会派人将祁阳王送回长安的。”
皇叔不肯离开,说的斩钉截铁,元衡沉下眉宇,有些不耐烦,但手心里传来的微痒扑灭了他心底翻腾的火气。
顾菁菁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做无谓的争执。
元襄想跟就让他跟着,他们视若无睹就行了。
元衡会意,清清嗓子退一步说道:“好,先派人护送三皇叔回去吧。”
“是。”
元襄应下,踅身拉着祁阳王朝席外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马车前,元襄亲指了几名禁军护送兄长,正欲离开,却被兄长拉住了胳膊,“跟我一起回长安,人家小两口进山游玩,你凑什么热闹。”
元襄拂去他的手,“我右眼一直跳,感觉不好,你先回去传大夫,我得跟着他们。”
祁阳王神色一凝,斟酌少顷,没有将他与杨家的勾连告知他。
劝说几句无果,他心急如焚,叹气说道:“你确定不跟我走?若我身患重病,这一别,再也见不到我了呢?”
元襄凝着他蜡黄的脸怔了怔,勾唇对他笑笑,“别瞎说,祸害遗千年。”
祁阳王挑眉,不再言语,直到御驾浩浩荡荡的进山,适才对着远处骂了一句:“臭小子。”
他怅然叹气,踩着杌子登上马车。
车轮滚滚,碾压在不甚平坦的道路上,幔帘摇曳,他的心却像坠入沉死似海,慢慢变得平静。
回长安之前,他已身患重疾,药石不能医,安顿好妻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弟弟。
长安局势对弟弟不利,他在宁斌那里打探出来龙去脉,斟酌半月,联络到早生反心的安西杨家。
因着孽缘绊脚,弟弟不似先前那样果决,他只能偷偷借刀杀人。若苍天眷顾,今日有幸能除去龙椅上那位,也算为弟弟扫清了障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后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心口碎痛急促,祁阳王捂着胸膛倚靠在软垫上,阖眼喃喃自语:“母妃啊,儿已经尽力护他了,奈何他犯傻呐……”
第44章青白天乱党出没
嵇山是长安外有名的风景秀美之地,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兴致大起时都喜欢来此登高远眺。
因着时辰稍晚,宫里来的贵客没有选择登山,而是在稍深处的山涧驻足游玩。
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其中的落石被冲刷地浑-圆,周围灌木蓊郁,古树参天,遮住苍穹多半的光线。
顾菁菁坐在岸边大石上,粲然含笑望着小溪里捉鱼的几位郎君,然而又隐有几分担忧。
眼见时间不断了,徒手的几人半条鱼都没抓到,她蹙眉问道:“衡郎,下面水凉不凉?快上来吧。”
“不凉,等朕抓一条给你,回宫里烤着吃。”
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在元衡胸臆徘徊,他敕令福禄几人再加把劲儿,自个儿弯下腰,屏气凝神盯着一条来回挑衅的黑鱼,左右寻到时机,猛地一抓。
这一抓恰到火候,湿滑的鱼身在手心扭动些许,继而被他狠狠攥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菁菁!看!”
他直起腰,兴高采烈拿鱼给顾菁菁看。
顾菁菁眸子一亮,还未来得及夸赞他,那鱼儿一个打挺从他手心逃脱,噗通一声重归小溪,溅起的冰凉水珠立时砸在他们身上。
元衡悻悻然地抹去脸上水珠,“这……”
“算了。”顾菁菁眯眼笑起来,“衡郎快上来吧,今个儿这鱼不吃了。”
“让朕再试一试!”
盛朝最尊贵的天子继续忙活起来,而元襄站在不远处,置身事外似的凝着他们。
细碎的光影,波光清透,饶是看不惯这样小孩子的行为,但他们意态间传出的活力却又吸引着他。
尤其是顾菁菁轮廓精致的侧颜,粲然含笑,温柔恬静,只是这样默默待在她身边就能让他那颗躁郁的心获得平静。
而这些,恰是以前所忽视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元衡终于放弃了抓鱼的想法,淌着水上岸,擦拭干净双足穿上鞋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揽着他的胳膊,捏了捏他冰凉的手,担心问道:“真不会受凉吗?”
“不会,朕现在没有那么不担待事儿了。”元衡低声安抚她,侧头在她眉眼间烙下一吻。
元襄见他们卿卿我我,胸口猛然一酸,黯淡的目光渐渐向上逃离,只见遮天蔽日的树冠将湛蓝苍穹分割成不规则的小块儿,就像他的心脏,早已支离破碎。
正当他憋闷时,远处忽而传来骚动,像是刀剑相交的声音。
众人愕然,循声朝外面望去,不久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立时让小溪边游玩的人跟着慌起来——
“有刺客!”
“护驾——”
驻守在御前的几十名禁军迅疾拔刀,将帝后围在中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菁菁眸子一怔,如同五雷轰顶,下意识的攥紧了元衡的胳膊。
行刺这种事元衡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短暂的惊诧后眉眼阴戾,一把将心爱之人紧紧护在怀中,沉声安抚道:“别怕,朕在呢。”
那厢元襄反应过来,自禁军身上取来一柄备刀,阔步来到御驾旁守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他心觉不安,没想到光天化日下竟会出现这种事!
他身板笔直的站在禁军前面,距顾菁菁不过几步之遥,容颜肃正,望着兵戎相交之地,头脑亦在飞快的运转着。
今日朝廷举办赛诗会,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封路戒严,如此还能混进刺客,怕这些人是提前埋伏在了嵇山里掩人耳目。
眼下这个光景,除了他曾有心要反,还会有谁?
太尉吗?
更不可能……
这些刺客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他心怀纳罕,紧锁眉峰,默默等待前方的结果。本以为刺客会寡不敌众,没想到交锋许久都未平息,唯有新任的羽林军统领张宥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张宥喘着粗气,脸颊染着的猩红血渍让顾菁菁跟着害怕。
“陛下!王爷!有刺客,禁军已将他们拖住了!”
元衡箍紧她,“人数可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宥如实道:“不敌禁军多,但功夫了得,不容小觑。”
正当元衡思忖时,元襄厉声吩咐:“张宥,带陛下和皇后绕路先走,这边我来对付!”
“这……”
张宥一怔,试探的看向元衡。
眼下危机万分,元衡抿紧薄唇,斟酌须臾攥住顾菁菁的手,“我们先走,这里交给皇叔了。”
元襄回头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顾菁菁,催促道:“快!”
“陛下,这边走!”
得到圣命,张宥和几十名军士不敢耽搁,当即带着帝后和几名御前内侍绕路往外逃。
元襄目送他们离开,目光凛冽奔向交戈之地。
风在他耳畔呼啸,刀剑铮铮,越来越近。直到看清数十名蒙面黑衣人时,他忿然举刀,戾喝道:“留几个活口!其余杀无赦!”
那厢元衡紧紧拉着顾菁菁,随众人一路朝西逃离,穿梭在密林中掩身,速度极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凉风灌进肺里,呛的顾菁菁呼吸发滞,但她不敢停歇,随着元衡一路脚步生风,葱郁的灌木杂草很快将她白嫩的脚踝刮出一道道血痕。
身后的混乱渐渐远离,张宥正想扭转方向朝山外赶,不曾想周边暗影绰绰,瞬时自四面八方突然向他们袭来。
“护驾——”
张宥眼疾手快,用刀打落凭空而来的一只箭矢,腕子一勾取出腰际暗器,直直朝掩藏在灌木丛后刺客飞去。
暗器劈空,深深没入那人胸口。
几十名禁军很快与黑衣人厮打起来,而元衡亦不能幸免。
盛朝的皇子皆是文武双全,但元衡身子孱弱,力道自然比不上常年习武的正常男子,几番过招身体就受了伤,再加上要护着顾菁菁,没多时就败居下风。
几名御前内侍包括福禄在内功夫算好,但他们一拳难敌四手,饶是奋力围绕在帝后周围,但很快就被黑衣人打散了。
福禄咬牙踢开面前之人,见形势不妙,回头喊道:“陛下和娘娘先走!这边奴来拖着!”
元衡擦去嘴角的血迹,想都没想,带着顾菁菁朝相反的方向跑。
有眼尖的黑衣人看到这一幕,迅疾就要去追,不料却被福禄绊住手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人怒极,高高抬起手臂,而这一刀恰好砍在福禄的肩上。
福禄一脚踢在他腹部,余光见帝后二人消失在密林深处,遂捂着流血的肩膀冷笑道:“还不够,再给爷来!”
密林深处,萧瑟寂寥,风比外面都要凉上三分。
地上的落叶越来越厚,堪堪没过腿肚。顾菁菁跑了许久,直到小腹疼的揪在一起,忍不住说道:“衡郎……我不行了……”
元衡一怔,适才放慢步子,拖着她来到一处嶙峋的山石后。
顾菁菁面如白蜡,倚着山石滑座在地,捂紧作痛的小腹,唇边喘着粗气,“衡郎,我肚子好疼。”
“怎么回事?”元衡半跪在她面前,伸手去拭她额前薄汗,面含忧悒问道:“是不是方才跑太快,岔气了?”
“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顾菁菁委屈的咬住唇,黯淡的光影下,如同一朵萎靡不振的娇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怕是提前混进来的乱党,别怕,等我们回去,朕一定严加惩治。”元衡黑眸沉沉,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
她缩在熟悉的怀抱里,嗫嗫问道:“会不会是元襄?”
“不好说,唯有等到细审才能知晓。”
元衡的下巴抵着她的前额,沉着脸陷入思忖。
皇叔野心昭然,但见今日的反应,似乎又不像幕后主使。而且皇叔行事,一定会削减禁军数量,这次却在他出行前极力推举加派禁军护驾——
究竟是不是在演戏,还要等日后追查。
再往山套深处跑已经不太安全了,恰逢顾菁菁身体有恙,元衡决意在此地稍作等待,待会禁军处理完乱党,一定会过来寻他们的。
他抱着顾菁菁倚靠在大石上,尽量让她感觉舒服,手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背脊,极力安抚着她忐忑的情绪。
嗖——
没过多久,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
弓箭铮铮,刺破长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自幼耳目聪慧,只一抬眸就看见箭矢径直朝着顾菁菁射过来。
顾菁菁只顾埋头在他肩上,心刚刚安稳下来,后背忽而被他压住,身体亦随着那力道扑倒在他膝上。
天旋地转,不过瞬息的功夫,她听到元衡闷哼一声,身体跟着猛然一颤。
不好的预感袭来,她惊惶抬头,只见一支箭矢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右侧肩胛……
血液在一刻疯狂上涌,顾菁菁手脚冰凉,忍不住惊呼道:“衡郎!”
元衡额前登时渗出冷汗,顾不得回应,拽着她躲到山石后面。
担心箭矢有毒,他咬牙将其拔掉,紧紧捂住肩上血洞,自己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
顾菁菁凝着他指缝中不断渗出的血渍,双眸泛红,嘴唇咬的生疼才止住眼泪。
通过一年多的相处,他们早已融进彼此的骨子里,对方的一瞥一笑都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如今伤在他身,亦是痛在她心。
但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顾菁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警觉的观察着四周,一边撕下裙襕给他简单包扎。
待他们准备往更深处的山套跑时已经来不及了,短短的功夫,有数十人抄近路朝他们围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人依旧穿着黑衣,罩着轻便的布面甲,有人手持□□,亦有人持宽刃短刀,露出的双眸俱是戾气横生,仿佛一个个来自阿鼻地狱的鬼罗刹。
事态不妙,如瓮中捉鳖。
元衡赶紧将顾菁菁护在身后,攥紧指骨盯着他们,忿然说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行刺皇帝!你们是谁的走狗!”
无人回应。
乱党似乎要抓活口,并没有着急动手杀掉他们,为首之人徒手就要前来撕扯。
电光火石间,一记石子劈空而来,集中了这人的太阳穴。
这人没来及反应,眼珠子向上一翻,身子便斜斜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羽林军自东边的密林中鱼贯而出,好不容易才找到御驾所在。
带头的元襄甫一看见钗环松散的顾菁菁,就像是一头被刺激的野兽,朝着黑衣人戾喝道:“乱扯贼子杀无赦!”
黑衣人见状,队形紧凑起来,立时与禁军厮打在一起。
其间有人向空中鸣响箭,不过须臾的功夫,在外圈埋伏的同党迅疾赶来支援,人员准备充分,超过了元襄的预估,场面再度变的混乱焦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在场的禁军未带号箭,等同僚过来怕是来不及了……
此地不宜久留,杀红眼的元襄放弃了寻仇,转而扎住顾菁菁的腕子,扯着她朝密林深处突围。
顾菁菁无法挣脱,只能拽着元衡,一个拖一个。
夕阳西下,嵇山腹里在众人急促的脚步声中变的越来越暗,跟随护驾的禁军被乱党纠缠,亦是越来越少。横生的树枝刮破衣缕,刮破皮肉,疼痛和恐惧在一刻烟消云散,唯想逃出生天。
待到夜幕垂落时,宫中的人仅仅只剩下他们三个。
元襄寻到一处灌木遮掩的洞穴,引着他们钻入其中,在此稍作休整。
洞穴不大,像是天公为他们凭空凿出来的,里面阴暗潮湿,朦胧只能看到对方的影子。
元衡本就负伤,再加上急促的奔跑,伤口一直在渗血。他深深吸气,强行让浑噩的神志清醒下来,身边的顾菁菁却忽而瘫在地上。
他摸着黑蹲下,伸手扶住她,“菁菁,你怎么了?”
“我的脚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一怔,伸手去摸,只觉她脚踝肿胀,如同小馒头似的,疼惜问道:“疼不疼?”
“不疼。”顾菁菁倒吸一口凉气,皓腕抬起想去触碰元衡,半途却又收回来,“你的伤还在流血吗?严不严重?能不能撑下去?”
简短的诘问,忧虑铺天盖地。
元衡晃晃发沉的头,隐于黑暗的面容携着一丝温和笑意,“这点小伤不足挂齿,朕没事,你就放心吧。”
饶是这么听着,顾菁菁还是不放心,继续扯开破碎的裙襕,仔细为他止血。
换下来的布条看不清颜色,但隐约觉的湿黏不已。
她不敢说不吉利的话,只能暗自祈祷一切赶快过去,期待禁军快点寻过来。
半晌后,元襄回头看着深情相拥的二人,沉声道:“天黑了,这里还算安全,咱们只能在此将就着过夜了,等着禁军前来寻人。”
顾菁菁和元衡听罢,默然表示认同。
嵇山腹里野兽横行,更不知周围有没有乱党,躲在这里等待救援算是最安稳的方式。
大不了,明日天亮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定主意,顾菁菁和元衡肩并肩的坐在里面,元襄则在洞口处守着,三人默然无声,黑暗携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脚踝得到休息,疼痛渐渐变轻,顾菁菁凝着洞口的那道剪影一时发起怔来。
恍惚间她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夏夜,她在郊游时与嬷嬷走散,迷路在深山老林中。那天有个蒙面的年轻郎君救了她,像元襄一样,在洞口足足守了一夜。
这一晚漆黑冷寂,谁都没有睡着。
山风呼啸,像有看不清的鬼魅在作祟,瘆的人脊背发寒。
后半夜的时候,顾菁菁缩在元衡怀里有些迷糊,忽而感到他的脑袋垂在了她肩上,很沉,很沉,而那双紧紧揽着她的手也突然松开了。
“元衡……”
她浑沌的思绪登时清醒过来,直起身抚摸着他的脸颊。
这一摸她的心咯噔起来,元衡的身体滚烫,烫的她心惊胆战
“元衡……元衡!”
她抱元衡入怀,使劲晃晃他,而他闭着眼,没有半分回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控制已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她嚯然看向洞口的拿到剪影,疯了似的喊道:“元襄!陛下发烧了,好烫……我们要赶紧回宫找太医!”
元襄听到声音,立时将目光落到洞内。
短暂的惊愕后,他起身走到两人跟前,半跪在地抚摸着元衡的额头,果然烧起来了。
对于身经血雨腥风的人来说,这种光景早已司空见惯。
元襄收回手,如实道:“黑灯瞎火,我们连方向都分不清,现在出去就是送命。”
话落,外面传来野兽的呼号声,层层回荡在山套中,仿佛就徘徊在他们附近。
顾菁菁吓的一凛,乌睫之下的眸子生出绝望的情绪。
“那怎么办……”她失神呢喃,紧紧拥住怀中人,“元衡,你坚持住……求你一定要坚持住!”
血大抵已经止住,若是寻常人,坚持一番还有很大生机,可龙体孱弱,如此熬下去委实不知是何光景……
都怪她。
为何那支箭射中的不是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自怨自艾,黑漆漆的山洞里徘徊着她凄然的啜泣声。
侄儿如何,元襄并不在意,甚至有几分窃喜。
他恨不得侄儿立即死掉,他再也不想看见顾菁菁那张冷漠的容颜……
然而她的哭声让他听着难过,如同利刃,一点点刺穿着他千疮百孔的心。
他伸出手想去安抚,然而结满血痂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颇为无奈的放下,终究是不想惹她羞恼。
“菁菁,别哭了。”他深深叹气,语气亦跟着清浅几分:“天子皆有天相相助,不用太过担心。”
真有天相相助吗?
顾菁菁想去相信,心底却在本能的抗拒。
她害怕苍天无眼,收了最心爱她的男人。
往昔的欢愉记忆如洪水一般将她淹没,她泪眼朦胧,在黑暗中徐徐抬起头,“元襄,是你做的吗……”
第45章两相信化险为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颤抖的诘问让元襄怔然,他万万没想到劳心费力的护着他们,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质疑。
跳动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停歇,他哭笑不得,“若是我做的,你觉得元衡还能活到这里吗?”
洞内光线昏暗,看不清彼此的神色,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觉变得格外敏锐。男人凉沁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入耳后让人只觉冷到骨子里。
顾菁菁忆及往昔,不由心生后怕,紧紧抱住怀中昏厥之人,身后就是冰凉的石壁,退无可退。
她想叱责元襄别乱来,话到嘴边却无力说出,唯有警觉的瞪着他。
她突然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唐突的质问,若元襄现在动手,她与元衡只能成为砧板的鱼肉。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绞缠,沉默颇为难捱。
然而让她庆幸的是元襄只与她对峙少顷,起身又坐回原位,再没提这件事。
顾菁菁松口气,解开元衡的衣襟,想让他的身体降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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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里默默祈愿,紧紧攥住他的手,他掌心滚烫,不停向她传递着危险讯号。
就这样,顾菁菁在无限的忐忑中终于等到了天明,细碎的青灰光影自洞口遮掩的藤蔓传进来,带来着新生的希望。
元襄看了眼天色,起身拂去衣袍上的灰土,阔步来到顾菁菁面前,“差不多了,该走了。”
顾菁菁微抿唇瓣,斟酌些许,对他点点头。
饶是心里暗怀戒备,但眼下无从可选,唯能信任他,先走出这片林子再说。
“搭把手。”
说着元襄蹲下来,在顾菁菁的协助下背起昏厥的元衡,随后转身朝她伸出手,“走。”
顾菁菁没有犹豫,徐徐朝他伸出手,指尖碰触的立时迸出星星之火,瞬息在他死寂已久的心头汹涌燎原。
一晃如隔千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喉结微滚,攥紧她柔弱无骨的手,使劲将她拉起来,借着这个机会再没舍得松开。
然而还没走几步,顾菁菁就瘫回地上,脚踝疼痛剧烈,难以支撑她的行动。
元襄回眸盯着她红肿的脚踝,眉峰登时拧在一起。
如今没有车马,他一人也带不了两个伤员,斟酌少顷沉声说道:“让元衡在这里等着,我先把你送出去。”
说完他欲放下元衡,却遭到了顾菁菁的制止。
“不行!先送陛下,求王爷把陛下安稳无虞的带出去!”
她仰头凝望着他,一如往昔那般哀然祈求。
曾经这是元襄心爱的神色,如今却觉的异常刺眼。
“实话实说,我恨不得元衡即刻死掉,你现在让我放弃你,救他?”元襄睇着她那双柔媚的瞳眸,腾出一只手,攫住她的下颚,“菁菁,你开什么玩笑?”
顾菁菁被动的仰起头,一时如鲠在喉,怜怜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借着曦光,她这才发现他亦是受了伤,两只大臂包扎着衣缕,布料已被血渍渗的乌黑,脸上细碎的伤口也不少,连手部凸起的骨节都是破溃的。
元衡昏厥,元襄负伤,这样的形势,带着她只是累赘。
若再遇上乱党,兴许他们三人无一生还——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菁菁知晓王爷的爱护,但求王爷以江山社稷为重。”顾菁菁心急如焚,白皙十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王爷先把陛下送到安全地带,再回来接菁菁,菁菁一定在这里等王爷……”
元衡沉了脸,开口否她:“不行,外面是什么光景还不知晓,我们身处何地也不知晓。周边野兽横行,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绝不可行。”
他面容肃正,端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仪,“不管怎么说,咱们三人不能分开,那便都在这里等着吧。”
顾菁菁眼睫一颤,盈盈眼泪自脸颊滑落,“你我可以等,但陛下等不得啊!”
元襄沉下眉宇,清晰感受到侄儿的额头紧紧贴着他的颈部,炙烫无比。
箭伤很容易发炎,若再耽搁下去,怕真是无力回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心里五味陈杂,有几丝窃喜,又有几分迷惘。假如皇帝因此殡天,他堪可登上皇位,得到心心念念之人,还不用在史书留下骂名。
但顾菁菁会依他吗?
天势所趋,她应该不会怪他,应该会慢慢接受他……
正当元襄抱有一丝侥幸时,顾菁菁狠下心,登时打破了他心头的幻想,“若王爷不允,那我只能与陛下一道死在这山中了,王爷回去坐享其成吧。”
她眼里决然冷寂,证实她不只是说说。
好一副生死相随……
瘫坐在冰凉石地上的女郎轻而易举捏住了他的软肋,刺中他最害怕的地方,他不想让她出任何差池。
自从正视内心开始,他早已失控,睿智的头脑亦被儿女私情啃噬。
如今的他就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内里溃烂,为她可医。
他一次次为她放低底线,热血上头时甚至想到抛弃他曾经最爱的权势,带着她远走高飞,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得到的不过是她的咄咄逼人和步步威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憎恶软肋,曾经邪祟不侵,而今上苍却像是在惩罚他——
他真的变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凉风自洞口灌入,一霎寒到脊髓。元襄深深叹气,将背后的元衡往上拖了拖,“好,我依着你。在这里好生等我,哪儿也别去,大不了我们去地下做一对鬼夫妻,也总好过现在。”
他心一横,眉眼间的哀戚难以抑制。
而顾菁菁听后长长吁出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元衡,眸光眷恋,缠绕着万千情愫。
“多谢王爷体谅。”她哽咽说着,对元襄勾起唇角,“菁菁信王爷,还请王爷不要让菁菁失望,一定要保陛下平安……”
四目相对,宛如做着最后的诀别。
她面靥上的这抹笑凄婉恬静,不停撕扯着元襄的心口,让他情不自禁的抿紧薄唇,眼眶亦跟着泛起红晕。
视野模糊,万籁俱寂,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离开山洞时,元襄将四周遮蔽的严实,光线再度昏暗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脚踏落叶的声音消失,顾菁菁抱紧双膝,瑟缩贴在石壁上,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洞口。
孤寂在这一刻携着惊惧弥漫到她的四肢百骸,脚踝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唯有骇然愈发浓郁。
单独留下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她也想长安,想亲人,可她只能舍弃自己。
元衡仁厚宽宥,可以做一个好帝王,利天下苍生。他为她亦做了太多,他的命绝不能丢在这里。
能获此挚爱,即便今日长眠她也已经知足,只可惜不能与元衡亲口道别……
往日的欢愉萦绕在脑海里,带着几分遗憾,渐渐驱散恐惧,给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她极轻极浅的呼吸,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动,度日如年。直到渴的受不住,适才出去寻了一点残水喝。
夜幕再度低垂,救援之人还没有过来。
顾菁菁饥饿难耐,扶着石壁有气无力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钻出洞穴。
外面漆黑一片,透过苍翠的树冠隐约能看到一轮圆月。她顺着先前的记忆往那处石潭走,想要饮水充饥。不曾想还没走几步,就见远处有东西逼近,几双眼睛黯幽幽发着冷光,一闪一闪,像鬼火一样可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这山里哪里有鬼,有的只是可怕的人,还有凶猛的兽。
顾菁菁立时顿住步子,全身都跟着僵直,这个时候再回洞穴不过是自寻死路。
少顷她反应极快,拖着受伤的脚踝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密林如织,跌跌撞撞,耳畔是呼啸的风,隐约还有野兽的嘶吼。她不敢停下,不敢回望,只是顺着一个方向疯狂奔跑,可身后的那群野兽怎么甩也甩不掉。
直到跑到一处空旷地带,月光融融,周围才开始变的清晰。
肺部火辣辣的疼,顾菁菁奋力爬上一棵生瘤的老树,紧紧抱着枝干大口喘息,这才看清追她的是三只孤狼。
狼在树下打转,其中两只想要爬上去,然而到中途复又跌下。反复试了几次作罢,索性蹲在树下跟她耗起来。
斜生的树干很窄,攀起来甚是费力。顾菁菁一天没吃没喝,熬不了多久就会体力透支,掉下去成为这些狼的盘中餐。
她欲哭无泪,拔下发髻金簪,紧紧抱住树干。
能撑一时是一时,倘若无法坚持,喂狼还不如自尽来的痛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管是何身份,是何地位,谁都没法长生不老。黄泉是每个人的归途,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儿,那又何须惧怕……
她就这样说服着自己,打起十二分力气,紧盯着下面的狼群。
斗转星移,时间瞬息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倏然迸出一抹光亮,一个接一个袭来,化为火龙窜进视野中。
“救命……”
顾菁菁渐渐圆睁的眼眸被光点亮,少顷回过神来,拼命喊道:“这边有狼!救命!”
女郎的求救穿透寂静夜幕,格外刺耳。
那只火龙在她的声音中停顿一会,快速朝她所在的方向行进。
元襄手持刀剑行在最前面,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循着熟悉的声音很快来到事发之地。
神兵天降,周围在火把的映照下变得亮堂如昼,那三头孤狼寡不敌众,很快被前来搜救的禁军绞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踏着狼的尸体来到树下,仰头望向树上的女郎。
光影之下,她的面皮苍白如蜡,携着细小的伤口和灰土,然而瑕不掩瑜,精致的如月描霜绘。
故人相见,两眼微红。
元襄咽了咽喉,对她张开双臂,“跳下来,别怕,我接着你。”
短短几句,他的唇角微微上挑,携出温和安抚的笑意。
顾菁菁睇着他满是伤痕的面庞,愣了许久才揪回神志,向外挪了挪身子,闭眼松了手。
心脏在下坠的过程中提到了嗓子眼,又很快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稳稳接住她,护她很紧很紧,半分疼痛都没留给她。
熟悉的气息霸占着她的鼻息,没有厌恶,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眼眶一酸,埋头在他胸膛处恣肆大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回来了。”元襄抚着她的后脑,薄唇不由自主地吻向她的发顶,“不怕,不怕……”
他温声安慰着她,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脊,眸中的泪意憋了许久,还是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滑落,悄悄砸在她如雪的颈子上。
没过多久,怀中人突然一颤,捂着肚子闷哼一声,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元襄一怔,低头忙问:“怎么了?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肚……肚子疼……”
顾菁菁勉强挤出几个字,紧绷的神志放松下来,阖眼昏厥在他怀中。
“菁菁!菁菁!”
元襄高声唤着她的名字,借着火把的光线,倏尔看见她右腿内侧流出了蜿蜒的血迹,鲜红鲜红的。
他眸子一凛,疯了似的将她横抱起来,对众将士喊道:“撤!快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天亮时分,大明宫内忙忙碌碌。
皇帝尚未苏醒,而皇后则晚一步回到宫中,立时被送进昭元殿诊治。
元襄手骨锉裂,由太医处理后并未离开,兀自守在皇后殿外。
一直到太阳高升,几名太医才从殿内出来。
元襄上前拦住,忙问:“娘娘伤势如何?”
“王爷。”为首的太医对他作揖,如说禀道:“娘娘的伤势并无大碍,皆是皮外伤,养养便好。只是娘娘怀了龙嗣,胎气受损,以后怕是需要卧床保胎了。”
“龙嗣?”元襄一怔,“她怀孕了?”
“是,娘娘怀了龙嗣,已有月余。多亏圣祖保佑,劫后逢生,必是吉人天相。”
太医复禀一遍,肃正的眉眼隐有几分兴色,话音也变得亢奋。
这个龙嗣,他们盛朝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送走太医,元襄凝眸看向殿内,攥紧的双手青筋爆出,许久后脱力展开。
怀上龙嗣好啊,她就不必再恨他喂她避子汤,害她难孕了。
他高兴的笑笑,又咬紧唇,垂下哀戚的眉眼。
她有了龙嗣,怕是与他再无厮守的机会了……
阳光穿破云翳,一束束落在他挺括的身躯上。他默然回身,一步步远离昭元殿,无人跟随,唯有身后暗影寸步不离。
回府的路上,元襄时哀时兴。
这种感觉让他难受到发狂,抬手猛扇自己几巴掌,惹的嘴角流血,然而还是不能逃离情绪的漩涡。
到最后他认命了,阖上眼,任凭自己在黑暗中颓靡沦陷。
只要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自我宽慰,默谢菩萨,心境突然得到片刻的宁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这珍贵的宁静,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就被残忍剥夺了。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宁斌身穿皂色常服,臂系白绢,对他拱手施礼,面染浓浓哀戚,“祁阳王……祁阳王殿下薨了……”
两日后,顾菁菁自睡梦中醒来,平躺在榻上凝着幔帐发怔,一时搞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先前喝了太多避子汤,导致月事一直不准,平时推迟几日也是常事,没想到这次竟然怀上了龙嗣。
而元襄信守承诺,当真保了他们安宁,这也让她如临幻境。
如果幕后反叛之人不是元襄的话,那究竟会是谁?
水桃一直守在她身边,瞥见她怔然,笑吟吟睇她道:“娘娘醒了,奴婢这让人进来伺候您洗漱。”
“不急,反正也不能下床活动。”顾菁菁回神,将下半张脸罩在被衾里,幽幽问道:“陛下还没醒吗?”
水桃摇摇头,“还没,不过太医说那支箭射的不深,陛下并无性命之忧,娘娘放心便是。”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闷闷应了一声,被衾下的手徐徐抚住小腹。
明明是两个人了,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思念在心头极速膨胀,塞的满满当当,无处宣泄。顾菁菁忍耐到极致,想让水桃叫人过来,抬着她前去太和殿探视。
话还没说出口,一道雪色身影急匆匆来到殿内,窥到她时略微一怔,继而阔步行至她身前。
顾菁菁凝着面前身穿中衣的郎君,一霎不知该说什么好,唯有鼻尖泛起酸涩,“衡郎……”
元衡半跪在榻前,握她手时牵住了肩上的伤口,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菁菁,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他眸中盈盈闪闪,话音亦带着哽咽:“朕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未梳发冠,一头乌发随意披散着,衬得容颜更为病白,一眼就知是第一时间跑过来的。
傻子。
顾菁菁心疼不已,用另外一只手抚住他的脸庞,“我没事。我就知道,衡郎一定会醒过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婉转温煦的声音入耳,元衡百感交集,俯身拥住她,一滴滴热泪落在她的颈窝,继而浸湿柔软的枕头。
顾菁菁没说话,只是轻轻抚着他的后脑。
许久后元衡的情绪才安稳下来,生怕压坏了她,赶紧直起身子,想要扶着她坐起来说话。
不曾想顾菁菁拂去他的手,面露无奈,“衡郎,太医让我卧床,不让我活动。”
“坐起来也不行?”元衡心疼的端详着她那张受伤的面靥,紧张问道:“除了脚踝,可是还有哪里受伤了?”
顾菁菁摇摇头,俏眼含情,带着三分羞怯,“衡郎,我有身孕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元衡一怔,“真……真的?”
“嗯。”顾菁菁温然含笑,青葱般的手指挂了挂他的手背,痒痒的,像羽毛落在上面撩动。
“太好了……太好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元衡一时脑子空白,不知说什么好,唇角却止不住地向上牵,“是朕的吗?是朕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一听,立时冷了脸,“陛下此言何意?这是怀疑臣妾跟别人私通?”
“不,不是!”元衡察觉到失言,忙不迭解释:“朕是太高兴了,有些口不择言,朕只是不敢相信,朕这种身体竟然要有孩子了……”
“哼。”
顾菁菁佯作生气,刻意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张喜出望外的容颜。
“你别气,是朕多嘴,朕说错话了。”元衡探身上前,温声哄她:“娇娇儿乖,朕给你锤锤腿。”
“捶腿就捶腿,你别摸我肚子!”
“你别急,朕只是想感受一下他……”
水桃看着帝后二人嬉闹,擦了擦眼角的泪意,默默退出殿外。
宽敞巍峨的廊檐下,福禄身板笔直的站在朱门前,额头缠着厚厚的白纱,肃穆中带着几分滑稽。
水桃凑到他身边,一双杏眼正正睨着他,发自内心的感叹:“听说大监那天带着内侍们英勇救驾,甚是威风,水桃当真仰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福禄脸一红,抬手挠了挠鬓角,腼腆说道:“你……你做的也不错,把娘娘照顾的这么好……”
“多谢大监夸奖,身为奴婢,照顾主子是我们的职责。”
两人噤声,相视一笑,目光齐齐落向雍容的殿内。
此次遇刺,皇帝对外没有透露风声,而是暗中追查。
祁阳王的丧礼由礼部和元襄主持,因着龙体不适,皇帝并未亲自吊唁。
元襄为兄长的丧礼接连忙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回到长安时容颜憔悴,身子消瘦了好几圈。
本以为那日是兄长的戏言,却没想到竟真成了诀别。
兄长身患重病还不告诉他,饶是他心生怨怼,想怪也找不到人了。
颓废月余,众人期待的千秋节终于到了。
这天含元殿大礼,元襄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亲自替皇帝加冠,交上自己的权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他带领百官叩首称臣时,曾经叱咤朝野的摄政王党羽就此落颓,落级成为宁王一党。
千秋宴上,元衡昭告天下,皇后有孕,赦天下苍生为之祈福。
众人恭贺圣恩隆重,一杯有一杯的酒端起,却都被元衡含笑推拒,而这次无人再敢多劝。
元襄坐在首排,身边就是宋湛和唐达等人。他们喜笑颜开,看他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得意和藐视。
他视若无睹,只顾低头喝酒。
尽管他沉默寡言,可宋湛心怀送妾之仇,亦不想轻易放过他,“王爷如此平顺的卸了摄政王之职,委实让臣钦佩,日后有什么用的到臣的地方,尽管开口。”
听起来大方,实则奚落至极。
“不劳太尉费心。”元襄冷冷看他,“没了摄政王一职,本王依旧就是亲王,依然领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用的到你这个外臣什么?”
宋湛一听,眉目立时不悦。
元襄刻意靠近他,小声说道:“陛下今日拔了本王的爪牙,下个就是你。五十步笑百步,别高兴太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留下一句话,他嚯然起身,离开了乌烟瘴气的筵席。
后殿花园红枫似火,疏林翩然,漫步其中纷杂的思绪渐渐得到了安宁。他停在水榭旁,凝眸看向太和殿的方向。
自那日一别,他再未见过顾菁菁,只听宫人说她被抬回太和殿,与陛下同居同寝。
他询问过太医,太医告诉他皇后胎像渐稳,如此甚好。
他希望她怀的是个小皇子,毕竟男孩更像母亲。
“王爷。”
清清浅浅的声音唤醒了元襄的神志,他循声望去,就见水桃一袭宫装,站在他面前行礼。
“这是娘娘托奴婢送给王爷的,答谢王爷的救命之恩。”水桃把一个精致的香囊递进他手中,如实转告:“娘娘说王爷信守承诺,她亦应允当年乞巧节的承诺,亲手做了这个香囊送给王爷。从此恩仇泯灭,还望王爷恪守君臣之礼,各自安好。”
元襄一怔,只觉手中的香囊如有千金重。
待水桃离开,他才徐徐垂下头,凝着手心里的香囊追溯往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年乞巧节,两人刚在一起不过两月有余,她对他尚还生涩抗拒,像只长满刺的小刺猬。
曲江的游船上,他压着她颠鸾倒凤,直到她乖乖求饶才肯了事。
餍足完的他撩开窗幔,望着岸边幽会的男女,突发奇想的问她一句:“今儿是乞巧节,你有没有给本王准备什么礼物?”
他记得清楚,当时顾菁菁只披着外衫跪在他面前,红着眼,小猫似的说了一句:“没有……”
她越委屈,当时的他火气越大。
长安上赶着让他睡的女人数都数不清,怎么到她这里却成了逼良为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沉下脸,冷声吩咐:“回去给本王做个荷包,要好看的。”
顾菁菁哪敢不从,乖巧应下了,然而往后就没了动静。
他只当要荷包只是一句气话,亦不稀罕再要,就没有追问。本以为顾菁菁也是忘了,今日才知道并非如此——
她只是不想做罢了。
一阵风徐徐掠过,不停拂动衣角。
影影绰绰的树影中,元襄俊朗的面容愈发晦暗不明。
倘若当时的她放下抗拒,缠缠他,贴近他,那他是不是也能放下身段,提早认清自己的心意?
现在想想,当初的他对顾菁菁已与旁人不一样,他给她的,吃的,用的,穿的,皆是最好的。
如果占有她只是为了报复,那他为何要做这些?
他在乎她的眼神,在乎她的态度,心里怕是早已有了她。只可惜他当时没有意识到,只当她是自己圈养的掌心娇雀,而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迟来的深情,迟来的荷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错位萦绕,化为一柄无形的利剑,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自作孽不可活,当真如此。
元襄自嘲地笑笑,抬起荷包覆在唇畔,“谢谢……”
第46章大结局上
永泰十一年春,皇帝嵇山遇刺一案终于水落石出。
龙颜震怒,命河西和安北两路大军迅疾围剿安西杨家叛党,然而对方早有准备,一连月余始终攻不进安西。
战事焦灼,元衡当朝宣布御驾亲征,平定叛乱,以震天威。
这时顾菁菁已身怀六甲,得到前朝消息时吓的腹部紧缩,疼的倒在榻上起不来。
水桃不敢怠慢,当即叫人去请太医,自个儿慌慌张张跑到紫宸殿,请皇帝移驾。
元衡正与宋湛商讨亲征之事,听闻皇后有恙,立时抛下政事,不过一眨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太和殿。
这厢刚踏入门槛,就见院判提着药匣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忙拦住他,急切问道:“皇后怎么样!”
“回陛下,娘娘这胎本就坐的不稳,如今忧思过度,腹中龙嗣突然有早产之征。”院判垂头看地,余光察觉到皇帝冷湛的目光,不由紧张地攥起手,“臣这就去为娘娘煎药,太医院上下必当竭尽全力,保娘娘腹中龙嗣足月出生。”
“快去!”
元衡呵他一句,宽袖一甩走进内殿。
顾菁菁只着中衣躺在龙榻上,黑发垂泄,衬的小脸煞白,不施唇脂的唇瓣亦缺失了几分血色。
甫一瞧见元衡,她双眼泛红,强撑着抬起稍显笨重的上身,“陛下……”
这一声唤的极其委屈,元衡疼惜不已,撩袍坐在龙榻上,扶住她的双肩,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菁菁,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腹痛了?”
他低头睇着她,眉峰紧紧锁在一起,话音却甚是温和,充满关切。
帝后成婚近两年,在军国大事上顾菁菁从未任过性,也鲜少插手。
如今她惊惧加身,早已顾不得皇后这个身份,抱住夫君的腰,像个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戚然祈求:“你能不能别去亲征?我害怕,害怕……”
她心知肚明,即便元衡去了战场,大多也只是督军,震慑反党。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闪失,有突发情况,那她和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到这顾菁菁愈发难过,偌大的太和殿徘徊着她低低的啜泣声。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元衡只能应承下来:“好,好,朕都听你的。娇娇儿别哭了,孩子会跟着你难受的。”
他好哄歹哄,好不容易把顾菁菁哄睡,自己却犯起了难——
金口一开,覆水难收。
前面是臣子,后面是妻儿,他进退两难,几乎彻夜未眠。
天明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想出好主意,不曾想上朝时元襄突然自告奋勇,求御赐信物一枚,愿代替陛下亲征,前往安西平叛。
元衡闻声一愣,与宋湛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
朝会过后,元衡留元襄在紫宸殿,声色平平问道:“皇叔怎么突然想替朕御驾亲征了?”
春光自朱门外照入,元襄身板笔直的站着,耳畔回荡着宁斌的回禀,“臣听闻皇后娘娘昨日胎气受损,有早产之兆,陛下还是留在宫中照应比较好。”
“皇叔的耳目还是如此通透。”
元衡忍不住嗟叹,微抬眼帘,看向元襄时黑沉的眸子掠过一抹耐人寻味的情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已经亲政近半载,宫中斜生的枝桠依旧太多,急需肃清。若皇叔替他去安西平叛,这倒是一个扫清其党羽的好机会……
他摩挲着袖缘处精致的云海纹路,眉眼间的戾气稍纵即逝,“皇叔顾忌的没错,皇后的确不想朕御驾亲征,这才导致胎像不稳。皇叔今日毛遂自荐,算是替朕解了围,委实有心了。”
“侄儿谢过皇叔了。”
话到末尾,他撑案而起,像往昔一样朝元襄作揖,清隽的容颜谦卑恭顺。
然而元襄视若无睹,只是漠然杵着,丁点客套都没有。
自打侄儿亲政,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不仅启用了冷僻的寒门,甚至调动了一批有学识的宦官,处处安插,在朝中多方制衡,哪还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病猫?
如今对他,对三公,那偶然表露出的谦卑不过是迷惑人心的假象罢了。
做不得数……
“臣可替陛下赶往安西,但臣有一个要求。”元襄一顿,灼灼目光落在侄儿面上,充满期盼和热切,烧尽眸中的死灰,“临行前,臣想见一见皇后。”
因着顾菁菁需要卧床静养,五日后,元襄被传召到太和殿觐见。
殿内香雾袅袅,两人隔着一扇藕纱帷幔相见,容颜俱是朦胧如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定睛望着里面半坐的女郎,依稀感觉到她的轮廓较愈发丰腴,乌发如瀑垂在身后,有几缕泄在肩头,为她平添了几分将为人母的温婉与柔媚。
皇帝就在外殿守着,他极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会面,没有半分拖拉,坦率问道:“菁菁,明日我就要出征了,今儿就想问问,你当真原谅我了吗?”
顾菁菁一怔,目光隔着藕纱望去。
那人穿着玄色圆领袍,身板硬朗如山,饶是面容在藕纱的遮挡下显得格外模糊,可烙在她心底的痕迹却异常清晰。
哪怕他化成灰,化作烟,她都能记起,都能认得……
半晌,她莹红娇软的唇颤了颤,躲在帷幔里只字未说。
对他而言,原谅谈不上,大抵是在危难过后与自己和解了。未来还很长,她已为人-妻,马上就要为人母,不想再让自己沉溺在黑暗的回忆中了。
元襄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复,外面云翳开散,一束光自窗棂照入,恰巧落在他凄迷的面庞上。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轮廓,声音浅浅,略微发颤:“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信吗?”
里面的人依旧悄然无声,只是扭头看他,如同一个精致的木雕。
半晌,他扬唇笑笑,“好好待产,一定要生个小皇子,长的像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帷幔内,一直沉默的顾菁菁幽幽吐口:“借王爷吉言。”
离开太和殿后,元襄阔步走在空旷的甬道上,终还是忍不住回眸一望,可惜日渐毒辣的阳光刺地他睁不开眼,看不清那边的光景。
此次出征,朝廷必有大变,再回来时不知是何光景。有不少同僚劝他莫去安西,可眼下除了他有这个资格,谁还能替皇帝出征,谁还能保全皇后和腹中龙嗣?
天空有成双结对的娇燕掠过,往事如落花流水,不停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那个女郎对他来说似乎越来越远,事到如今,他只希望她能理解他的苦心,算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最后一次忏悔——
再回来时,怕没这个机会了。
翌日,元襄携御赐信物替圣上出征,随身带了十几位亲信,马不停蹄赶往安西支援。
不到半月,禁军就赶到了驻扎在安西交接处的两军大营,与地方节度军重新编争。
元襄作为朝廷派来的督军,本不用亲自上战场,可他满心郁气,唯有刀剑才能纾解一番,每有战事从不推脱,很快就身负伤患。
直到夏末,军中才传来消息,皇后为盛朝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子。
母子平安,皇帝龙颜大悦,当即册封其为太子,赐单名一个“宸”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军中亦领到御赐的犒赏,大摆筵席,欢庆江山后继有人。
元襄喝了不少酒,在宁斌的搀扶下走出营帐,席地而坐,仰头望着墨黑的苍穹。微凉的夜风袭来,天上的星光落在眼中璀璨无比,地上的草儿刺在身上毛毛躁躁。
他凝了许久,似乎看到了千里之外的长安。
“宁斌,你说她会想起我吗?”
沉澈的声线携着几分落寞,宁斌听着难受,蹲在他身边小声回道:“会的,她一定会想到爷的。”
元襄置若未闻,自顾自说着:“不想也好,免得一想竟是些烦心事。”
星幕之下他眉眼微醺,话音带着浓浓的醉意,宁斌忍不住叹口气,“爷,别喝了,您肩上还有伤呢。属下扶您回去休息吧。”
“不……”
元襄摇摇头,举起酒囊敬向愈发朦胧的皓月,深提一口气,借着酒劲大喊:“小丫头!争气!”
诞下太子,顾菁菁的后位算是稳了。
他真心为她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往西走,寸草不生,可惜遥遥长安听不到他这声感叹。
因着杨家在安西盘踞多年,仗着地势与朝廷军队对峙,这一仗足足打了三年才扫清叛党。
元襄率军占据都护府的那天即刻往朝廷发回捷报,扣押了骠骑大将军和其子杨峪,驻军修整,等候圣上发落。
千里之外的长安,此时已是另一番景象。
皇帝文弱,不动声色,行事却愈发狠戾果决。昔日爪牙深厚的摄政王一党基本已被肃清,而太尉也在一场夜宴自卸遥领节度使一职,随之而来的则是强有力的削藩下放,惹得旧官两股战战。
安西的信笺是在九日后送到太和殿的。
这晚夜风熏热,元衡身穿常服站在白鹤宫灯前,凝着手中的信字字斟酌。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语气,只用几笔几划就彰显了赫赫战功。
他压低眉,隐藏多年的躁动再度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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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满三岁的小太子风风火火跑过来,肉肉的小手指向那封信。
“这个不行,等你长大了才能看。”元衡眉眼含笑地晃晃信笺,弯腰抱起他,见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裹着一层盈亮碎汗,便温声说道:“瞧你玩了一身汗,先去洗洗,回来父皇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
小太子颇为乖巧,抬手指着刚追上来的顾菁菁,奶声奶气说:“让母后陪着宸儿洗。”
“不可,让水桃和翠儿陪你,父皇和母后还有些事要谈。”
说着,元衡将嘟嘴的小太子交予水桃,命她们带着其到后殿沐浴。
整日吵吵闹闹的小家伙不在了,太和殿这才安静几分。
难得静谧中,他深深拥住顾菁菁,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啄,开口时嗓音温纯,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安西大捷,杨家的事总算过去了,朕可能要去一趟安西。”
我军大捷,皇帝命其班师回朝即可,这时候突然要到安西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元衡憎恨元襄多年,怎能任其功高震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抬起脸,水盈盈的眼眸凝向元衡,“陛下……是要去杀他吗?”
面对她的质疑,元衡如实说道:“为了你们母子,为了朕,咱们不能留他。”
见她抿唇不语,他眸子一黯,双手叩紧她的纤腰,“菁菁,难道你心软了?”
这几年,顾菁菁一心照顾太子,虽是不闻窗外事,但也陆陆续续听到一些来自边疆的传言。听说元襄在战场上折了腿,意外落入敌方陷阱时还被杨家人挑断了一只手筋。
抛开前尘不提,他为朝廷卖命,似乎早已臣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元衡不想让他回来在面前晃悠,寻个理由遣到封地养病就是,毕竟是他的亲叔叔。
可惜朝廷之争素来都是不讲情面,她无法劝说,亦不能劝说。
“菁菁不管前朝之事。”她抬手抱住元衡,将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陛下自己做主便是……”
第47章大结局下
半月后,以仁孝著称的永泰帝亲自来到安西犒赏三军,顺便迎接立下大功的宁王回长安。
归途之中禁军陆续绵延,御仗浩浩荡荡,貹旗林立,天威尽显。元襄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甲胄银光熠熠,和几名得力副手护送銮舆。
一路上本还风平浪静,不曾想刚出安西就有外邦人前来刺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方寡不敌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禁军生擒,居然无一死口。
面对审问,这些外邦人齐齐指认宁王是主谋,还掏出了宁王府的令牌。
烈日之下,元衡撩帘而出,看向元襄时眉目冷朔,胸前的团龙散发出细碎的寒光,狰狞可怖。
叔侄相望,波云诡谲。
这一刻元襄心知肚明——
故土,怕是回不去了。
随行的副将不认,逐一下马向皇帝说情,祈求皇帝彻查此事,还宁王一个清白。
已被封为定远侯的顾瑾玄挺身而出,小小年纪,意气风发,“陛下!人证物证皆在,势必要诛杀叛贼,就地正法!”
“小郎君好大口气!竟如此敷衍,这明显就是对王爷得栽赃陷害!”
“对!属下祈求陛下细审!”
一来二去,诸人吵得不可开交,而元襄对此只有一句干瘪的话:“臣不是主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元衡漠然的态度下,事态渐渐发酵——
顾瑾玄年少轻狂,几句话就惹起众怒,几位忠心的副将为护元襄竟然对其出手,全然不顾皇帝在场。
盘踞边关多年的将士腿脚功夫皆好,厮打间尘土漫天,呛人口鼻。
“别打了!”
“陛下在此,不得无礼!”
几位随驾重臣见势不妙,纷纷上前劝说,现场乱作一团,而大多数人则选择了冷眼旁观。
元衡心觉到了火候,戾喝道:“放肆!朕看你们在边关待的目无纲常了!来人,将这几位出手之人就地正法!”
他抬手一比,身边禁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了几位对顾瑾玄叫嚣的副将,连半分反应的时机都没留。
早已看惯生死的元襄此时只觉胃气上涌,呆怔的目光扫过一具具没有生气的躯体,最后落在凄惨的宁斌身上。
宁斌对事素来沉稳,方才本就站着没动,然而还是挨了一刀,半个脖颈都砍断了……
猩红蜿蜒,死不瞑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晌,元襄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忿然看向始作俑者,额前青筋随着情绪一条条迸出,“你若想拿我,拿便是!为何要对他们下手!”
这些人,可都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盛朝的江山,侄儿的龙椅,上面可都沾着他们的血!
“元衡,你可真是……真是……”
明晃晃的日头下,元襄心如死灰,连眸子都变的混沌。
元衡与他冷漠对视,薄薄的唇轻轻张启,话音寡淡,旁人却无法忤逆:“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日复一日,圣驾回到长安,不设帷帐,百姓夹道相迎,俱是唏嘘不已——
昔日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如今战功赫赫的宁王,竟是坐着囚车回来的。
“圣上亲自迎接,没想到他却恩将仇报,想要行刺圣上,当真是被权势迷花了眼!”
“呸!不要脸!”
“自作孽,不可活啊!都到这份上了,怎就不知足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谩骂,侮辱,偶有怅然感叹,俱是落入元襄的耳朵里。
他戴着重枷缩坐在角落里,沉沉阖上眼,不去看这熟悉又陌生的城池。
没有愤怒,心如止水,
本以为元衡会将他斩草除根,不曾想他在刑部关了几天,人就被押回府邸,终身圈禁。
离开三年多,门庭煊赫的王府如今凄凉罗雀,仆人皆被遣散,唯独留下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管家。
物是人非,直叫人欲哭无泪。
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元衡。
他推门而入,明亮的光线刺得元襄睁不开眼,好半晌才适应过来。
昔日那个病弱怯懦的少年早已长成帝王之相,一身衮龙袍,站在几步远的位置不动声色,威严倍出。
遥遥相望许久,元衡才轻轻吐口:“皇叔,侄儿来看看你。”
元襄自榻上起身,揉了揉木僵的左腿,扶着矮几站起来,“你倒是走了一步好棋,一箭双雕,可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到末尾,他勾唇笑起来,饶是鬓发散乱,满身颓唐,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元衡默默打量他几眼,回以一笑,“多谢皇叔夸奖,都是皇叔教导的好,让朕心绪沉稳,能忍旁人不能忍之事。”
他一边朝前走,一边喃喃自语:“朕本想放过你,但朕一想到你对菁菁做过的事,就没办法原谅你。你强占她不说,还逼她给朕下毒,这一切,朕都要让你逐一偿还。”
“皇叔,你知道你究竟败在哪里吗?”
面对诘问,元襄虚晃站着,一瞬不瞬盯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年轻郎君,默然不语。
元衡纠缠住他的目光,黑眸越来越戾,“败就败在你不该拿别人的心头好当筹码。你卑鄙,无耻,不堪为我元氏子孙。想你当初恣肆狂妄,成也女子,败也女子,这可真是讽刺。”
他眼尾流泄出的憎恨渐浓,夹杂着几分轻蔑,格外刺眼。
元襄压低眉宇,冷声道:“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杀你,倒是让你解脱了,朕偏不杀你。朕要让你活在这世上,跪在佛前日夜忏悔,抄经颂词为盛朝繁荣祈福。朕要让你看着朕与皇后两厢修好,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元衡对他笑笑,“谢谢你把菁菁送到朕身边,你诛朕的心,朕如今都还给你。”
御驾离开时,一直沉默的元襄拖着病腿踉跄追出屋门,扶着门框,眸含祈求:“元衡,求你让我见一见菁菁!”
伏低做小的语气让元衡身影一顿,他头也未回,滞涩少顷阔步离开了王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边安静下来,偶有几只鸟雀落在枝桠上,却嫌弃清冷似的,没待多久就飞走了。元襄望着空空荡荡的内院愣了许久,适才倚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
不提也好,一提她的名字,思念如滔天巨浪汹涌澎湃,压的他喘不上气。
得不到,忘不了。
如此活着,当真成了一种折磨。
翌日,宫中送来无数经书,元襄就这样开始了抄经跪佛的日子。他在每份经书上写满回向,没有圣上,唯有顾菁菁和太子的名讳。
日夜漫过,只睡一两个时辰。
到了盛夏,长安的雨水出奇的多,淋漓不尽,滂沱汹涌,无人服侍的房间连被褥都是潮乎乎的。
元襄更是无甚睡意,闲下来就在案前作画,一道道线条勾勒着他心中畅想,描绘着梦中的憧憬。
这天起来,外面好不容易见了阳光,而经文和画作都已发了霉。
元襄把东西装在箱子里搬出去,寻到一处宽敞的地方逐一摆在地上晾晒。可惜没过多久,一阵调皮的卷风起来,刮的纸张乱飞。
每月逢一,宫里都要来人带走这些经文给陛下查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奈之下,他只能到处去捡。可他的腿脚在安西受过伤,不如往昔利落,手腕伤筋,亦使不上太多力气,好几次没能抓住乱飞的纸张,还差点摔了跟头。
前所未有的狼狈,难以掩饰的颓丧,悉数撞入顾菁菁的眼眶。
她双手阖袖滞涩少顷,自廊下而出,款款走走到他身边,躬身捡起脚边一张尚未装裱的画。画上少女娇艳,眉眼与她有九分相似。
元襄慌慌张张,甫一回身要捡画作,面前突然出现的女郎让他容色一怔。
钗环艳丽,婉约动人。
有那么一瞬,他竟以为是画中人活了过来……
直到熏风吹落她的一缕鬓发,他适才反应过来,捏紧手中的经文,遽然背过身去。
他无数次向菩萨祷告,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她一面,如今她来了,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这般光景,委实不想让她看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顾菁菁看出他的躲避,幽幽眸光打量着他的背影。
他腿脚真的坡了,腕子露出的疤痕像蚯蚓一样狰狞,身量清减,显得愈发瘦高,皮肤也比先前黝黑几分。
一晃几年未见,她觉得熟悉,又那么陌生。
造作的风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将画作放在身边的石凳上,“王爷前段时日说想见我,陛下格外开恩,让我来过来看看王爷。”
等了许久,元襄才回头,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罅隙落在他面上,衬的眼眶通红,“我没有谋反,根本没想刺杀他。”
他嗓音微哑,干瘪的语气掩盖了那日的血-腥。
顾菁菁觑了一眼他那双灰暗无神的眸子,心虚地垂下眼睫。
沉默席卷而来,她放空许久,不知不觉问:“事到如今,你后悔吗?”
“后悔,悔的很……”
在她徐徐抬头时,元襄对上她意味不明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自始自终,你都低估了我对你的喜欢。从你入宫,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得到的只是无数个难眠的夜。那种苦痛滋味,我没办法描述给你。从最初的想拥有你,到现在能见你一面就已知足,我的底线一降再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人竟然可以卑微到这种程度,就是做你脚下的泥,我也心甘情愿。”他微微仰头,眸中盈亮在边缘徘徊,“既然落到这种境地,那为何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偏偏不能好生对你,好生呵护你?这算造化弄人,还是我自食恶果?”
听着他发颤的诘问,顾菁菁一阵失神,双手绞住朱红披帛,细声回道:“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说这些做甚么。”
“是,说这些也没用了。”
元襄自嘲笑笑,鼓起勇气朝她走近两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有人是假悔,有人是真悔。我落到今日的境地,终身将在这囹圄中度过,依了元衡,依了你。我现在用事实证明给你看了,我是真心悔悟,不是你说的欲。”
他微咽喉结,死寂的眼眸生出期待的浮光,“你不要再怀疑我了,可以原谅我了吧?”
顾菁菁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看着他紧咬薄唇,看着那两道湿痕自他眼角滑落,一滴滴浸湿他不甚奢华的衣缕。
往日不断在她的脑海中浮现,那年的春宴,那时的挣扎,破身的疼痛,流下的泪水,受尽的屈辱,一点点堆砌在她心头,堵住她的呼吸,酸涩她的眼眶。
她忍不住蹙起眉头,一双俏眼看向他时稍显凄迷,“我先前已经说了,你我之间……恩仇泯灭……”
模棱两可的回答,礼貌而疏离。
元襄知晓她的脾性,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能放下介怀,还是不能原谅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了,可我现在只能做这么多了。”他心口钝疼,面上却温煦含笑,“回去吧,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乱想,这都是我欠你的。”
“如果没有挂念,那希望你以后,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我……”
就这么忘了他吧,忘掉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院中阳光毒辣,顾菁菁走过宽敞的甬道,即将跨过內仪门时倏尔停下步子,站在光下徐徐回眸。
视线紧密绞缠,可元襄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她的容颜,就像他无论做什么,也换不来她的半分心意。
罢了,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撩袍跪在地上,“罪臣元襄,恭送皇后娘娘!”
朱门吱呀开启,再度关上时,连他的心门也一并尘封。
经此一别,再难相见。
这一刻他如负释重,瞬息过后泣不成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结束了。
一切,终于结束了。
永泰二十五年,春。
宫中春宴散去后,元衡将顾瑾玄留下,与他泛舟太液池上。
去年冬,元衡得了一场极重的风寒,身体紧跟着愈发虚弱,朝会经常不能主持。
此时他倚靠在船舷上,凝眸望着正直当年的定远侯,叹气道:“瑾玄,你早已过而立之年,老这么形单影只也不是办法,趁着朕现在神志尚清,给你寻个良妻成家吧。”
顾瑾玄大剌剌笑起来,露出一排皓白牙齿,“不急,臣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太子还小,臣真真儿没功夫整一些儿女情长。”
他猛然想起什么,眉眼间浮出几分哀戚,“等入了夏,陛下的身体就能好起来了。”
“怕是难了。”元衡侧头看向不远处的蓬莱仙山,“朕的妻儿,就拜托给你了。”
“陛下慎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瑾玄心一惊,撩袍跪在地上。
“无妨,朕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元衡扶他起来,很贴心的掸了掸他衣袍上的灰尘,“回顾往昔,朕已经知足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陪他们走一段路了……”
顾瑾玄闻声,泪眼汪汪。
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的府邸,他在内院第一次见到天颜,还傻兮兮的让圣上娶他阿姊入宫。
时光荏苒,昔日少年都已不在。
他抬袖拭泪,牟足劲说道:“陛下放心!臣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必定保娘娘和太子安稳!”
“朕谁都不放心,就是放心你。”元衡笑着拍拍他的肩,“早些年,朕若将喜欢菁菁的事告诉你,你大抵也会帮朕的吧?”
顾瑾玄一拍胸脯,“那必须的!臣若是提早知道,一定会……”
两人没有君臣之礼,多年如一,无话不谈。
上岸后元衡回到太和殿,轻手轻脚来到龙榻旁,俯身唤着酣睡的人儿:“菁菁,天快黑了,醒醒吧。朕带你去做件好玩的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龙体欠安,顾菁菁忧思过度,整日郁郁寡欢,此时迷迷糊糊醒过来,嗡哝问道:“什么事?”
元衡温然含笑,对她卖起关子,“先不告诉你,快起来洗漱,随朕一起来。”
一个时辰后,夜幕初降,帝后携手在太和殿的花园里种下了一株梨树。
梨树还很小,不过腰间。元衡拭去额上薄汗,看着两人的成果,笑吟吟道:“据说这颗梨树结的果实非常甜,等它长大了,我们一起尝尝,好不好?”
温柔的目光落在面上,顾菁菁顺势望去,抿唇点点头,“嗯……”
“开心点,朕不想看你这样。”
元衡握住她的手,一节节抚弄着她的指骨,像在尽力平复着她忐忑焦躁的情绪。
他越是这样,她越发难过,眸中很快积蓄起泪雾。
“你叫我如何开心……”
她数次哽咽,展臂抱住陪伴她多年的夫君,“衡郎,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和孩子,辰儿还小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听着,心口隐隐作痛,轻抚她的后背,覆在她耳畔低声呢喃:“娇娇儿不哭,朕尽力,一定尽力多陪着你们。”
自这天起,元衡服用的汤药多加了一倍,每日几乎都泡在药罐子里,只求能多陪妻儿一段日子,哪怕是多几天也好。
到入了冬,长安第一场雪落下时,他再也撑不住了。
一连迷糊半月,元衡的精神突然好起来,当即叫来宋湛、顾瑾玄等几位重臣,字斟句酌交代着辅政大事。
因着前车之鉴,他特别委任了六名官员,辅佐新帝。
众人领旨,叩首谢恩,面染哀戚地退到殿外,与百官一同跪着。
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尉宋湛泣不成声,数次昏厥过去。
殿内生着地龙,暖意融融,而顾菁菁却如坠冰窟,手脚冰凉,全身都疼的发抖。
元衡自被衾下探出手,指尖缓缓抹去她面颊上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朕怕是吃不到我们种的梨了,等那些果子成熟,记得摘几个去看看朕。”
“不要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面靥上,“我才懒的去看你……我要你亲口吃,亲口吃……”
元衡笑她任性,转而看向眉眼酷似自己的小少年,有气无力地叮嘱:“父皇的好宸儿,照顾好你母后,别让旁人欺了她。”
“父皇……”
元宸泪眼朦胧,跪着挪到榻前,上半身匍在他身上,“父皇别离开宸儿,宸儿还没成婚呢!父皇不是还想看看皇孙长何模样吗?求父皇一定撑下去!”
温暖的灯火下,元衡看看儿子,复又看向心头挚爱,眉眼间是数不清的眷恋和不舍,“不管朕走到哪儿,都能看到你们,一定会看到你们的……”
是夜,宫中丧钟响起,恭送大行皇帝殡天。
门扉紧闭的宁王府内,元襄跪在佛堂遽然一怔,短暂的沉默后,双手合十替其祷念。
许是在佛前跪久了,回想到侄儿小时候,他竟暗暗留下眼泪。
许多年前,长兄的皇子们都喜欢屁颠屁颠的追在他身后,唯独元衡不敢,总是躲在最后偷偷看他,直到被他发现才腼腆的走出来,颇为乖巧的唤他一声“皇叔”。
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但又隔着数不清的春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的他,早已两鬓斑白。
回首一望,斗来斗去有何意义,天大的恩怨也总会有消散的那天。
元襄深吸一口气,跪在佛前诵经,好不容易才安抚下躁动的情绪。
不曾想后半夜丧钟又起,五十六下,竟是帝后齐哀……
低垂的夜幕,一颗星子都没有。院中松上落雪坠落,扑簌扑簌,发出寒戚戚的声音。
元襄跌跌撞撞的走在回廊上,冷风将眼泪凝结成冰,一霎凉到骨髓里。
书房没有生炭火,与外面一样冷寒,他咬牙流着泪,一遍遍抚过墙上挂满的画卷。
春去秋来,四季轮转,他不知在府中关了多少年。而那日一别后,他真的再没见过她。
他在画中与顾菁菁渡过了一生,成婚生子,幸福安乐,每日看看就已知足。
如今,他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么残忍,半分侥幸都不曾留给他。
支撑多年的信念在这一刻猛然崩塌,他心如死灰,抚着画中人的面庞泣下沾襟,“菁菁啊……菁菁……”
七日后,帝后合葬安陵。
元襄躲在佛堂为他们做了最后一次祈福,随后穿着素服回到寝房,自楠木匣子里小心翼翼拿出他珍藏多年的一缕乌发。
那大概是永泰八年的春天,云雨过后,顾菁菁疲累不已的躺在他怀里,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那日他心情甚好,见她一头乌发如缎子一样漂亮,索性拿来随身的匕首割下一缕,放在指尖来回缠绕。
许是此举惊动了顾菁菁,在她睁开眼时他又惊又羞,把这一缕断发藏进袖襕,回到府中随意丢在了一个匣子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就这样,一直保存了十几年。
元襄不信神佛,不信天命,如今却妄图有下辈子。
他剪下自己的头发,将两人的断发编在一起,塞进顾菁菁送他的香囊,随后咬破手指,按着一本古书上的记载,在笺纸上画起和合符咒。
末了,他将符咒塞入香囊,紧紧攥在手心里,从楠木匣子里拿出一包鸩毒,融化在冰凉的茶水里。
当年他想让顾菁菁鸩杀元衡,而这些鸩毒,恰是那时遗留。
如今,他却要靠这些鸩毒得到解脱。
寒风自门外灌入,元襄呵出一口雾气,抱着无尽的期待饮下一碗苦沁的凉茶。
腹部很快绞痛起来,他咬牙躺在床上,双手将荷包按在心口。一息一瞬间,魂魄渐渐游离,眼前景象模糊,离他自己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豁然开朗,如临仙境一般,隐约回到了那年春日,娇柔温婉的女郎自花树后面走出,一不小心撞进了他怀里。
她在艳艳春日里抬眸相望,花容失色,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对不住。小女……小女冒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次他的脸上没有阴鸷,没有幸灾乐祸,有的只是温煦笑意,抚着她的头,轻声问她:“你是哪家娘子?可有婚配?”
她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娇羞含笑。
春光潋滟中,他唇角含笑,神志归于沉寂。
外面再度飘起雪花,零零星星,凄冷颓然。
三日后,宁王府的大门再度开启,新帝元宸和定远侯顾瑾玄携禁军阔步而入,遵先皇遗旨诛杀罪臣元襄。
原本顾瑾玄一人即可处置,但元辰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宁王充满好奇,非要一同前来将其正法。
一路往南走,宁王府落败萧条,枯草丛生,与繁荣昌泰的长安城格格不入。
进了宛如冰窟的寝房,众人皆惊在原地,只见身着素服的男人躺在床榻上,容色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顾瑾玄一怔,上前摸脉察看,继而回到元宸身边,沉声道:“陛下,人已经木僵,怕是死去多时了。”
元宸微蹙眉宇,踟蹰少顷,走到榻前端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人两鬓花白,面如黄蜡,饶是如此,眉眼的轮廓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英气俊朗。
遽然间,他的眼神被榻上人的手势吸引,见其手掌覆盖着什么东西,他便壮着胆子将它揪了出来。
顾瑾玄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走上前一看,元宸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香囊。
单看针法,一定出自他的阿姊!
元宸亦认出母后的手法,忙不迭将其打开,里面装着竟然是一缕编发和符咒。
“舅舅,这怕是什么邪术吧?”他沉下脸,幽幽看向冰凉的尸身,“烧了它,这人,草草安葬罢。”
“是。”
顾瑾玄领命,让人将僵硬的尸身抬出去。
随行的禁军很快在院子里生了火,饶是元宸百般不舍,但为了父母的在天之灵能够得到安息,还是将荷包扔进了火力,眼睁睁看它化为灰烬,适才随着顾瑾玄离开。
路上,他打量着落拓的宁王府,好奇问道:“舅舅,宁王怎么会有母后的荷包呢?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往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事儿啊,”顾瑾玄抬头看向天际,“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朕想知道!”
元宸停下脚步,对着顾瑾玄纠缠不休。
“好好好,容臣一点点告诉陛下。”顾瑾玄甚是无奈,一边拖着外甥儿往外走,一边絮叨:“那年臣的阿姊刚刚及笄,住在靖州外祖家,不曾想啊,就此遭了殃……”
在喃喃回忆中,斑驳的朱红大门再度关闭,廊上的积雪扑簌落下,坠在青石地上分崩离析,很快化为一滩水渍。
寒冬过半。
深深春色,迟早还会来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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