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书房前,元衡行至廊下,瘦高的扈从紧跟上来,将楠木匣子放在紧闭的门扉前,随即退到院内。
一道闪电劈下,四周亮如白昼,紧随而来是轰隆隆的闷响。
雨打廊檐,愈发急密,元衡撩袍跪在门前,身后众人俱是跟随,一道跪在积水重重的院中。
“学生元衡,恭请老师金安!”他叩地稽首,拜师大礼待之,“今献礼一份,望老师出山,助学生重振朝纲!”
这场春雨连绵不绝,下了数日未休,百花颓零,各处湿潮。
别人暗叹天公不作美时,顾菁菁却暗自庆幸,多亏这阴雨天气她才不必前往王府伺候元襄。
水桃见她捧着绣棚坐在香榻上躲懒,凑到她跟前担忧问道:“娘子,今日不给陛下写信了?”
“不写了,这么长时日未回信,那事儿怕是黄了。”顾菁菁望着尚未完工的鸳鸯,红泽的唇瓣微微勾起,“如此甚好。”
自南康夜市见到那相似的身影后,她一直忐忑不安,害怕被陛下追责,好在元襄这次格外耐心,一直安抚着她,叫她不必惊惶。
许是被她哭烦了,元襄终于放话,再过五天若得不到陛下的回复,这事就此作罢,最近也不催她写信了。她即将得到大赦,终于可以远离朝廷纷争了,虽然不知还要跟元襄纠缠多久,但相比之下还算平静,兴许哪天他就腻她了。
待水桃出去后,顾菁菁放下绣棚,自北墙柜子里拿出一个乌木匣子,匣内藏满了她的秘密,除了元襄给的银票,剩下的都是御信,厚厚一沓,似还散发着龙涎香的清幽气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拿着信复又坐回榻上,按照顺序一封封看了个遍,不禁忆及两人私会的情形。那段光阴虽不长久,却铭记于心,深情的话,温柔的触碰,还有情难自持时的喟叹,俱是历历在目,她难免有过心动,却又不敢靠近。
听说陛下得了很重的风寒,前些时日才好利索,怕是那晚窥知了真相,被她伤透了心……
想到这,顾菁菁只觉内疚,心口如压上磐石,亦跟着闷疼滞涩。
那是她见过的最青涩干净的少年,好像一张白纸,带着些许傻气,本不该受此对待,奈何生在皇家,成为了元襄虎视眈眈的猎物……
一滴温热自眼角滑下,滴在隽秀的小楷上,顾菁菁咬紧唇心,唤水桃送来火盆。
盆中炭火染红了她的瞳眸,她双膝跪地,对着信笺重重磕头,“今生菁菁怕是无法弥补,待来世一定当牛做马,偿还君恩……”
末了她抹去泪意,准备将信笺付之一炬。
临近火盆,她发颤的手遽然停下,悬在半空中停滞许久,终还是不忍如此。
窈窕淑女长至今日,除却父亲和弟弟,陛下是对她最好的男人,她现下这般模样,那种宠爱怕是一生无法再遇到了……
饶是不配拥有,她还是想留下这些信。
斟酌万千,顾菁菁再次将信笺收入木匣,归回原位,对着关阖的柜子叩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娘子。”水桃忽而进来,望着跪地红眼的女郎愣了须臾,连忙搀她起来,蹙眉说道:“方才守门的小厮过来递话,外面有人求见娘子。”
顾菁菁一愣,“是谁,可有拜帖?”
水桃摇摇头,将手中之物双手呈上,“那人神神秘秘的,只有一个信物,说娘子看到自当知晓。”
那是一枚羊脂玉佩,玉质醇白温润,上面雕着仙鹤咏月图。顾菁菁徐徐睁大双眸,怔了少顷,颤着双手接过来,红唇无力吐出几个字:“他在哪……”
“就在府邸门口。”水桃如实说着,但见自家娘子似乎与其熟识,便问:“外面还下这雨呢,娘子要去见——”
“别跟来!”
顾菁菁打断水桃的话,不顾阻拦,执意离开院子。
外面小雨润如酥,她没来得及撑伞,跑到府邸檐坊下时全身已经淋的半湿。
天地湿凉浑茫,一位清瘦如竹的少年独自撑伞,站在雨中凝眸看她,通身玄色,束发半披,发丝随风不停拂过清隽的脸庞,饶是如此,依旧遮不住苍白和憔悴之色。
目光绞缠,情丝万缕。
顾菁菁的心脏极速跳动着,鼓的耳膜咚咚作响,短暂的怔愣后僵着身子走进雨中,行至他面前,拿一双纷乱惶然的眸子凝向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衡郎……”
一阵疾风紧随而来,元衡将油纸伞斜向她,抬手拭去她眉眼上的雨珠,轻声道:“菁菁,好久不见。”
第24章圣旨下册封皇后
寥寥几句寒暄后,顾菁菁回府换了干爽的衣物,复又撑伞出来,登上巷口的黑绸马车。
元衡端坐在内,因着方才把伞给了她,玄色襕衫淋的湿潮,缭绫料子透出更加浓郁的黑色,袖襕衣襟处的江水牙纹泛着隐隐华光。
顾菁菁凝眸望着他那张无甚血气的面庞,只觉比先前似有消瘦,葱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裙襕,细声问道:“陛下许久都未理会臣女,今日怎么……怎么突然来找臣女了?”
“前些时日朕风寒未愈,一直卧床不起,回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特此来给菁菁请罪,还请你莫要怪意。”
言辞间,元衡容色坦诚,带着几分腼腆和歉意,委实叫人怪意不起来。
“臣女不敢……”
本以为能置身事外,不料侥幸就此打破,顾菁菁面上不显,心里却惶然失措,忽而不想谈及此事,眼神落在顺着元衡颈部的线条滑下,落在他湿潮的衣物上,“陛下大病初愈,方才又淋了雨,还是赶紧回宫换身衣裳吧,免得有损龙体康健。若再受了寒,臣女——”
“不急。”元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淡漠的声线平添了几分温煦暖意,“多日未见,菁菁可曾想过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滞涩少顷,“哪怕一息,一瞬,一个念头。”
外面雨声淋漓,马车内却万籁俱寂,他深沉的瞳眸在琉璃灯的映照下甚是晶亮,充满希冀。
顾菁菁被他的眼神勾着,像是着了魔,快要被那双黑色的漩涡溺毙,脑子变得空空如也,依着本心点点头。
她是有想过,留恋过,一息,一瞬,一个念头,便再也不敢碰触。
“好,这就够了。”
近乎梦呓的呢喃后,元衡张开双臂,倏然拥住她,薄唇贴近她微热的耳畔,“约定的一月之期已过,到朕的身边来吧,陪着朕。”
他清晰感受到怀中人的身子微微颤抖,但他意态明确,没有给她半分回旋的余地,双臂越箍越紧,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既然曾经得到过,往后便不想再失去了,那些痛不欲生,那些肝肠寸断,他绝不想再体会第二次。哪怕她心有所属,哪怕她虚情假意,只要陪在身边,如此就够了。
除掉皇叔,她就是他的了。
只能是他的了。
临别前,顾菁菁再度回想起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斟酌再三,壮起胆子问:“陛下先前可曾到过南康夜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人的目光无声交缠,沉默变得颇为难捱。
少顷元衡摇摇头,将锦盒中的凤翘拿出,簪在她如云堆砌的发髻上,唇角携出浅淡而温雅的笑意,“朕从未去过那里,但若你想去,朕一定带你前去游玩。”
“以后,你在哪儿,朕便在哪儿。”
送走御驾,顾菁菁只觉全身冷寒,犹如被这春雨浸透一般。她摘下精致沉重的凤翘,小心翼翼收进袖襕,命范七郎赶来马车载着她前往摄政王府。
今日元襄休沐,难得清闲便躲在书房写写画画,原本临着帖子,可不知不觉就写出了顾菁菁的名字。
元衡一直未回信,他的原计划怕是落空了。
另寻他法也无妨,但眼下一个棘手的问题又摆在他面前,顾菁菁已到成婚的年纪,前几日顾霆之开始在同僚中替女儿相看贵婿,他们两人何去何从,倒成了难题。
毕竟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女人,便宜那些平平无奇的小辈,委实不值。
元襄微抿薄唇,在顾菁菁的名字后面写上“侧妃”二字,斟酌些许,又把“侧”字划掉,再斟酌,大笔一挥全部涂黑。
反反复复,不知更迭多少个回合,直到顾菁菁惊慌失措地冲进门,这才终止了他略显呆傻的举动。
甫一看清来人,他忙将案前写的乱七八糟的纸张揉成一团,端正容色,眼下染着微不可查的红泽,“出什么事了,冒冒失失的,今日我可没叫你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跌跌撞撞地走到桌案前,颤抖的朱唇,苍白的面靥,看起来像一头受惊的小鹿,甚是无助。
“王爷。”她低声嗫嚅:“陛下方才来找我,要把我接进大明宫……”
元襄一怔,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勾起的唇携出几分嘲弄。
“看来你们还真是命定之缘。”他叹口气,修长的手指使劲一弹,将案上那团纸弹去地上,“既然木已成舟,那就不能怪我了,到大明宫去吧,好好为我办事。”
来时顾菁菁还抱有侥幸,以为他会念着近期的情谊放过她,不料却是她单纯了。
她咬紧牙关,情绪有些崩溃,“元襄,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过些时日,你就知晓了。”
对上他沉稳的目光,顾菁菁眼睫一颤,哽咽道:“可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何还要让我进宫,就不能把我留下吗?哪怕当个粗使丫头也可以!”
面对她声泪俱下的质问,元襄有些难受,起身走到她跟前,用指腹拭去她面上温热的泪痕,低声哄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跟我喜欢你并不冲突。你只需忍耐半年光景,事成之后,我绝对会把你毫发无伤的接出宫,届时你想要的,只要我能做到,便会倾尽全力都给你。”
他顿了顿,拇指落在她丰泽的唇瓣上,温柔摩挲,“宠爱,富贵,哪怕你要我,我都给你。”
阴沉的天,男人低沉的话语满携着温柔缱绻,那是诸多女子望尘莫及的起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抬着发红的眸子看他,倏尔笑了,勾起的唇,弯起的晶亮眼眸,好像蜜糖一样惹人怜爱。
就在元襄忍不住想要拥抱她时,她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左脸上。
“你是当真不要脸!若非我无计可施,你这种脏男人,我碰一下都觉得恶心!”她忿然而对,声嘶力竭道:“你身子脏,心也脏,哪里都脏!白送给我都不要!”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元襄的嘴里立时破了口子。
他啐出一口血,怒火在心头猛然生起,并非是挨了这一巴掌,而是因着她说出来的话。
“你给我说清楚,凭什么白给都不要?”他使劲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似有几分委屈,“我哪里脏了?我可是连房妻妾都没有!”
“你的确没有妻妾,但后院养着一窝女人,这有什么区别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把女人当玩物的男人,连个名分都吝啬!”
“她们是什么东西?何德何能让我给她们名分!”
两人瞪着眼吵,到最后顾菁菁实在受不了了,趁其不备,前额狠狠撞在他的口鼻上,借他吃痛的空档,踅身冲出书房。
“顾菁菁!你给我回来!”
顾菁菁脚步飞快,一口气离开王府,坐上顾家马车,带着哭腔说道:“回府……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七郎不敢耽搁,马鞭一扬,即刻出发。
路上不时颠簸,而顾菁菁的心暗潮涌动,更加汹涌澎湃。她知晓无论怎么闹也没用了,此事已成定局,元襄压根没有良心,她只是他的玩物,他的棋子。
绝望袭来,她随手拔下发间金簪,直朝颈部刺去。
簪尖在肌肤上刺出一个深深的凹陷,她颤着手停滞许久,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若她没了,她的父亲和弟弟该会有多难过……
少顷金簪掉落在地,顾菁菁伤心至极的扑倒在软垫,任由泪水横溢。
这一晚,元襄似又回到了先前,睡的不甚安稳,梦中有女人不停说他脏,而他竟在不知名的小溪里把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
醒来后,他被这个荒诞离奇的梦气笑了,顾菁菁真是愈发会拿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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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衡今日穿着一身朱红圆领袍,双肩和身前各绣有威严的团龙图样,头戴一红宝皁帛抹额,看起来神清气爽,反倒衬的元襄有些精神不济。
元衡坐在香榻上啜茶,见他双眼乌青,问道:“皇叔昨夜没睡好吗?”
元襄避而不答,“陛下叫臣过来,有何吩咐?”
短暂的沉默后,元衡放下茶盅,凝眸对上他的目光,慢条斯理道:“皇叔,朕想成婚了。”
饶是昨日已经跟顾菁菁通了口风,但元襄没料到会这么快,明知故问道:“陛下能有此意,实乃为天下苍生造福,可有看中的人选?”
元衡淡声回道:“吏部尚书之女,顾菁菁。”
元襄会意点头,“陛下想封她什么位分?”
“朕要册封她为皇后。”
皇后……
元襄本以为顾菁菁堪能做个贵妃,却没想到竟要正位中宫,怔愣过后,假意含笑道:“封后冲喜,甚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冲喜”听起来倒有乾坤,需要冲喜的人,离死也不远了。
元衡摩挲着袖襕上的宝相纹路,垂下眼睫,遮住眸中寒沁,“朕龙体欠安,烦请皇叔让礼部择好吉时,尽快举办封后大典。”
“是,臣领旨。”
自紫宸殿出来,外面阴沉小半月的天总算放起光明,厚厚的云翳散开,透出的阳光在周边镶出璀璨的金边。
元襄没有坐辇,而是徒步走在巍峨的大明宫内,本该是高兴之事,他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是蠢钝之人,心知内里空荡俱是因着那些原本不该存在的情谊,但他从不顾念儿女私情,对他来说,谁都比不上那滔天的地位。
他深吸一口气,赶走萦绕在心头的阴霾,目光锋锐,凝向前方。
四月芳菲,永泰帝大婚的消息布告天下,册封顾家嫡女顾菁菁为皇后。
成婚事宜一切从急,速度之快让长安百姓和皇亲贵胄俱是咋舌,一时间流言满天,有人说圣上与顾氏嫡女一见钟情,有人则冒着大不韪说,此举实乃为圣上冲喜。
纳征和告期定在同一日,当天元襄作为皇室宗亲主理,亲自携礼部诸官来到顾府替圣上送聘。大红聘礼在长安城绵延数十里,禁军围控,浩浩荡荡,礼乐铮铮,讨吉便赐,给了顾府无上尊荣。
早有顾家儿郎大妆等候,见元襄自舆辇下来,齐齐跪地迎接圣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唤起,紫袍加身意气风发,对着顾霆之作礼道:“顾尚书,恭喜了。”
“恭喜!”
“顾尚书,恭喜!”
其后跟着的礼部官员们俱是揖手贺喜。
顾霆之红光满面,身着挺括官袍,逐一回礼道:“有劳王爷,有劳诸位同僚!同喜,同喜!”
自打二侄女定亲,他便开始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着急,处处相看世家子弟,不曾想女儿竟有幸成为钦定的皇后,乃是顾家出的首位中宫,堪可算是光宗耀祖。饶是外面有什么冲喜传言,他却无甚当真,陛下虽然身子孱弱,但也未到山穷水尽之地,待两年亲政,朝廷局势亦有大改观。
入了正厅,礼部官员循例奉上明黄制章,上书婚期,定在四月十六。一切礼仪完毕,礼部官员退到院外,徒留元襄和顾霆之在内。
元襄抿了口茶,道:“不知令嫒身在何处,陛下有些私物,让本王亲自转交给她。”
“小女身在漪岚院,臣带王爷过去。”
顾霆之并未起疑,亦不敢耽搁,当下便带着元襄前往女儿的院落。
到了漪岚院,元襄回眸道:“尚书留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顾霆之有些迟疑,饶是女儿与摄政王的传言不攻自破,让外男单独进去还是有些不妥,但想到陛下的旨意,最后只得留在院门口耐心等待。
漪岚院里百花争艳,自打接到封后圣旨后,游廊和房檐处俱是挂满了浆纱灯笼,到处显得喜气洋洋。
支开闲杂人等,元襄推门而入,只见室内轩窗紧闭,冷寂无声,一鼎落地鎏金炉里燃着安神香,往外散发着袅袅香雾,与外面热闹的气氛相比如有天壤之别。
顾菁菁躺在床榻上阖眼小憩,听到声音半折起身子,甫一看清来人,两弯秀眉忍不住蹙起,冷声道:“你怎么进来的?这可是我的闺房!”
“我是正大光明进来的,你爹在院外守着呢。”元襄撩袍坐在她榻上,伸手撩起她肩上的一缕秀发,剑眉星目间似有几分意味深长,“婚期定在四月十六,菁菁就要成为皇后了,高兴吗?”
顾菁菁早已在陛下的信中得知了两人婚期,当下没有半分触动,扭开脸不理会他。
眼见她这般冷漠,元襄忽觉躁郁万分,左手攫住她的下颚,强行掰正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需要你到陛下身边做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如他所愿,顾菁菁无法再忽视他,明湛的杏眼徐徐睁大。
“别怕,不是什么难事。”他轻巧笑笑,随后往前探身,鼻尖掠过她如瓷般的脸颊,与她贴耳道:“我这有准备好的鸩毒,只需你按照时日掺进他的汤药里,喂给他。”
第25章忿恨生正位中宫
男人在耳畔温热的喝吐,像在说一件微乎其微的事,然而却惹得顾菁菁心神俱颤,她知晓他觊觎皇位多年,不曾想他还想要陛下的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这刽子手,竟还要让她去做!
“你……你这乱臣贼子……”她如遭晴天霹雳,愤怒的眼神似能将他贯穿,“皇位轮不到你来做!”
元襄听罢,难以苟同,“为何轮不到我?这些年来,盛朝的繁盛康泰俱出我手,无数个日夜我都在延英殿度过,每一份诏书皆有我的署名,我付出的比元衡多的多,凭什么他能稳坐龙椅?就因为他是正统嫡脉?”
他不屑一笑,“高宗玄武门兵变,先皇亦是持刀登基,这皇位本该由能者去坐,利天下苍生。”
言辞凿凿,狼子野心不加掩饰。
顾菁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秀丽眉眼间亦浮出几分轻蔑,“说的真妙,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既然你觉得你有能力荣登大宝,何尝不学学高宗皇帝和先皇,过关斩将,逆流而上,而要靠女人做这些卑鄙小人之行?”
她见元襄冷了脸,说的更为起劲:“到头来不过是你心无魄力,怕在史书留下污名,既然如此爱惜自己的羽毛,当了婊-子立牌坊,你何敢搬出高宗皇帝和先皇?”
“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自当受千古唾骂!”
“混账!”
她字字珠玑,处处往人心口扎,气得元襄忍无可忍,扬起右手作势要打。
不料顾菁菁一反常态,非但不怕,还挺直腰板咄咄相逼:“打呀,最好能打死我,一了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紧蹙的眉,愤郁的眸,这般模样是元襄最不喜的,他高抬的手有些发颤,僵持一会忿忿然攥紧,复又落在身侧。
“本王从不打女人,你也别想激我破戒!”
“是你眼下不敢伤我吧?”顾菁菁望着他充满隐忍的脸庞,倏尔笑了,“既然你不敢,那我自己来。”
踩着话音,她自枕下摸出一柄精巧的匕首,狠心朝自己脖颈刺去。鸩杀皇帝乃是抄瓜蔓的大罪,她如何担待的起!
元襄怔愣须臾,眼疾手快地掐住她的腕子,用力一扭。
顾菁菁吃痛低吟,手中匕首登时掉落在被衾上,饶是如此脖颈依旧破了皮,嫣红的血流出,刺人眼眸。
此情此景撞入元襄眼眶,心头免不得“咯噔”一声,说不出的躁郁。他捡起匕首往外使劲一扔,紧紧将她瘦小的身子箍在怀里,咬牙道:“顾菁菁,你可想好了,大婚之前自戕是何等罪过,想让你们全家跟着问罪吗?!”
他力气大,双臂如同灌了铅,压得顾菁菁动弹不得,她反复折腾数遍,心神俱疲,只得放弃了挣扎。
“好一个步步为营……难怪你等到现在才告诉我,你这是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顾菁菁流泪看他,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绝望眼神,原本清湛纯澈的眸子失了光华,黯淡如没有魂魄一般,“你为何如此对我,我究竟做错什么了?就因为我多张了一双眼,看了不该看的,我就活该沦落至此吗!”
“我恨你……元襄,我恨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情绪在这一刻崩溃决堤,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玉珠,一滴滴砸在两人的衣襟上,亦在他固若金汤的心脏上凿出道道裂隙。
他薄皮下的喉结微滚,下颚抵在她的头顶,深邃的瞳眸有几分难得的动容,“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许再哭了,有我在你身后,万事不用怕。”
饶是借故来此,依旧不便久留,待顾菁菁情绪安稳一些,元襄自袖襕掏出红色丝帛包裹的物件放在她手里。
刚走到外厅,就听顾菁菁哑声问:“若我不干呢?你要整弹劾我爹吗?”
元襄止住步子,回头看她,“不,证据当时俱已销毁,而且弹劾官员我倒是觉得麻烦了,不如直接杀掉顾瑾玄,省时省力。”
顾菁菁瞳眸一怔,眼睁睁看他潇洒离开,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血气不停翻涌,她颤着手打开红帛,里面是一对玉质上乘的羊脂玉镯,用红线系在一起,稍一碰撞便发出清脆的声响,绵长如金罄余音。
“娘子?”
水桃不放心,急匆匆进来察看,见她捧着玉镯丢魂似的,满脸泪痕,遂担心道:“娘子别哭,王爷又跟您说什么了?”
“恶毒……真是恶毒……”
顾菁菁低声嗡哝,前所未有的忿恨袭来,猛地将一对玉镯砸向外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镯擦着水桃而过,撞在轩窗棱子上,一声脆响后断成无数碎玉,掉落在地屏上,引来阵阵啜泣,伤心至极。
四月初九是顾盈出嫁的日子,饶是做妾,西平侯府在礼制上亦是给足了颜面,较之寻常人家纳妾要隆重的多。
顾盈一路哭昏数次,靠着掐人中才被抬入侯府,焚香过礼,直接送去后院伺候瘫痪许久的薛眴。
百姓的热闹看够了,又开始期待帝后大婚。
四月十六这天,顾菁菁早起绞面,由宫中派来的司仪亲自侍奉,盛装打扮,着大红纻丝绣龙凤十六层吉服,头戴龙凤珠翠冠,面施艳丽红妆,寸寸雍容,步步华贵。
出府时,顾霆之按礼训诫,数次哽咽:“乖女啊,进了宫要好生服侍陛下,早日诞下皇嗣。如有什么需要爹爹帮忙的,但说无妨。”
顾菁菁手持却扇遮面,亦跟着红了眼,“女儿明白,多谢父亲养育之恩。”
她复又叮嘱顾瑾玄:“阿姊进宫去了,你且老实听父亲话,不可再贪玩调皮。若无他事,不要随意出府。”
顾瑾玄年岁尚小,不知分别疾苦,明朗笑道:“皇后娘娘放心,瑾玄一定多加努力,争取早日报效朝廷,向陛下和皇后娘娘尽忠!”
吉时已到,鼓乐齐鸣,顾菁菁深深回头看了一眼生活十七年的地方,在宗亲相送中离开母家,坐上镶金裹玉四面垂帐的檐子。
八位宫人掌扇遮蔽,雍容的御仗携着新皇后离开母家,自丹凤门而入,一路向北,最后停在宣正门处,百官皆着大妆,文左武右,队列在殿前观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节鸣响时,顾菁菁脚足踏红毡,款款走近宣正殿,远处着冕戴冠的元衡早已等在宣正殿门口,身姿挺秀,眸光温切地凝着她。
元襄与诸亲王列于首排,三公等官员按照品阶依次列与其后。
在新皇后路过身边时,元襄忍不住拿余光瞥她,只觉她今日格外美,那是一种极其艳丽的美,甚是惹眼。
本以为做好了准备,然而当看到这一幕时,他还是忍不住怅然若失。
毕竟是他的女人,如今嫁为他人妇,虽是为了谋利,但也叫他生堵……
宣政殿前,元衡伸手牵住顾菁菁,与她比肩登上礼台。
伴随着礼官的引导,帝后一拜天地日月,二拜列祖列宗,对拜阖礼,唱念祝词,繁琐的礼仪算是完成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礼官高呼道:“礼毕承天,跪——”
金节再度鸣响,震耳欲聋。
元襄深吸一口气,与诸位同僚一样,撩袍跪在地上,朗声道:“恭祝帝后琴瑟和鸣,千秋万代——”
风和日丽,宣正殿前跪满了达官显贵,四周回荡着排山倒海的贺祝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顾菁菁放眼凝望,身子忍不住发抖,忐忑,紧张,以及女儿家成亲的小心思,不停交织在她脑海中。
她像做梦一样走到了最高处,成为人人皆要叩拜的皇后,同样迎来了最为煎熬的日子——
她要亲手毒杀皇帝,毒杀他的夫君。
享受世间无上尊贵的代价委实太大了,她究竟该怎么办?
就在她茫然无措时,微凉的手忽然被元衡紧紧攥住,向她传来坚定温热的力量。
她本能的侧目去看,只见庄严的冕旒后是一张清淡如水的少年面庞,眉眼间却潜藏着温和笑意,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心绪沉定。
两人靠得很近,宽袖遮掩下的双手偷偷拉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紧绷的身躯平顺下来,这才察觉出他掌心的湿濡,原来他与她一样紧张。
入了宣正殿,帝后合卺,讨喜纳吉之礼后,尚宫崔钰引元衡卸冕摘冠,换上舒适易褪的交襟常服,复又引其进入东殿。
殿内铺设龙凤毡毯,层叠纻丝屏障遮挡,隐隐透出里面红光辉映的景致。
顾菁菁早已脱服入帷,只着中衣躺在龙凤喜床上,甫一见到元衡挑幔进来,脸颊上的红晕愈发鲜泽,虽然两人早有肌肤之亲,但还是忍不住心生羞赧。
不料元衡并未像之前那般急迫,而是跪在床榻上缓缓将她扶起来。
“朕终于娶到你了,你是朕的皇后了。”他定睛望着她,肃正问道:“菁菁,朕这不是在做梦吧?”
顾菁菁被他冷不丁这么一问,先前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摇摇头道:“不是。”
话音刚落,元衡捧住她的脸颊,左揉揉,右捏捏,反复确认后眼眶泛红,双臂将她箍进怀中,枕着她的肩头,轻声呢喃:“太好了,太好了……朕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一定会……”
他不顾老师的阻拦,执意迎娶顾菁菁为后,那他一定会夺回权势,重立君威,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安危。
幔帐低垂,衣衫坠地,顾菁菁埋头在软枕上,葱白的手指渐渐攥紧软矜,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之覆在她的手背上,探入她的指尖,与她紧紧相扣。
君恩雨露,如四月芳菲,细绵如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往后一月,帝后新婚燕尔,几乎形影不离。
原本顾菁菁应住昭和殿,但在元衡的执意要求下夜夜宿在太和殿,与他同寝同食,如寻常百姓一般。
这天清晨,她像往常一样陪着元衡用早膳,看着他面前的小碗越叠越高,自个儿拿着箸筷的腕子慢慢有些抬不起来了。
元衡这厢刚夹来一枚角子,余光瞥到她的神情,复而将箸筷放下,问道:“菁菁,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朕?不会是嫌朕吃的多吧?”
“臣妾不敢。”顾菁菁亦跟着放筷,正色道:“臣妾只是纳闷,为何陛下总要吃撑才肯罢休?”
面对质疑,他微抿薄唇,似有几分委屈,“你先前不是嫌朕清瘦么?”
顾菁菁叹气,“臣妾只是随口一说,想让陛下平日里不要再挑挑拣拣,但没让您暴饮暴食啊!陛下这月已经积食三次了,太医昨个找过臣妾,让臣妾规劝陛下节制。”
“喔,朕知道了……”
元衡很是听话,换来内侍漱口盥手,一粒米未再多吃。
但见他神色郁闷,顾菁菁不禁问道:“陛下可有心事?”
“嗯……”元衡踟蹰少顷,“待你用完早膳,朕领你去个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话一出,顾菁菁哪还有用膳的心思,当即命人撤膳,盥洗过后随元衡来到了紫宸殿。
当暗室自奎壁辉照的大殿先显时,她眸中掠过一丝惊讶,走进去瞧见里面的物件,更是愕然不已。
借着灯烛的光线,她逐一摩挲着那些木雕,复又看向墙上挂满的画轴,难以置信道:“这……这里都是臣妾吗?”
元衡颔首,“永泰四年,朕在马球赛上看你一眼,便不能相忘,雕了很多东西才察觉自己喜欢上你了……”
埋藏多年的情思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终于重见天日,顾菁菁听的眼眶发酸,她先前经历了那么多,却不知晓世间竟有人在默默爱着她,隐忍,克制,从未想到半分强取豪夺。
元衡徐徐道:“朕自小用膳就挑挑拣拣,许是这样才导致基底不善,久病缠绵。先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药石不离也已习惯,但如今与你成婚,朕还有好多事想与你一起去做,更怕你以后无依,自然想多活几年,最好能与你白首偕老,所以才吃的多了一些。”
“不过朕的确着急了,这具身子久亏,哪能是多吃几碗饭便能好的,倒让你跟着担心了。”
顾菁菁听着这些语调平平的话,只觉心头苦痛,万千话语堵在嘴边,斟酌再三,只化成最为亲昵的称呼:“衡郎……”
元衡拭去她眼角泪意,轻轻抱她入怀,“不过你不用担心,若朕西去时你还未诞下子嗣,朕会将你送出宫去,即使改名换姓的活着,也总比赔上性命好。”
朝野博弈前途未卜,稍有不慎或许就是万劫不复,不论顾菁菁会对他做些什么,那墓穴如此冰凉,他不想让她跟着殉葬,亦害怕皇叔过河拆桥,事成之后夺了她的性命。
本以为此言能给顾菁菁吃一颗定心丸,让她安心陪在自己身边,不料她却挣脱他的怀抱,撩裙跪在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臣妾多谢陛下宽宥,但礼制不可违,夫妻之情不可舍,若真到那天,臣妾自请殉葬,永世相陪。”
顾菁菁早已想好,既嫁与他为妻,那她就应恪守本分,所有妻子该尽的责任她都会做到。
她会忠诚与他,疼惜他,尽力弥补他……
沉默在暗室席卷而来,跳跃的烛火映在顾菁菁身上,虽是娇弱,但却异常坚定。
元衡凝她久久,半跪在地拥住她。
骗他也好,假的也罢,他信以为真了。
在紫宸殿的气氛太过压抑,用过午膳,元衡便带顾菁菁泛舟太液池上,亲自撒网捕鱼,一直游玩到傍晚才登岸。
两人心情大好,恰逢飘起毛毛细雨,遂命人采了两片荷叶,各自举在头顶,手拉手小跑在冗长的宫巷上。
恣肆欢愉,仿佛又回到少时无忧无虑的年纪。
这厢元襄刚离开文思院,就听见女郎的笑声徐徐传来,婉转清脆,如银铃一般悦耳。
“衡郎慢些,菁菁追不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雨再大些,这荷叶就不管用了,你若跑不动,朕背着你吧。”
元襄一怔,伫足遥望,直到二人嬉闹得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这才沉着脸上辇。
自从帝后成婚,举案齐眉的赞誉就不停传入他耳中,惹得他心绪不宁。每晚梦后想要疏解一番,然而面对那些女人却提不起丝毫兴致,总会想到顾菁菁骂他脏的话,就这样当了月余和尚,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像是得了什么大病。
如今看到此情此景,心里更是憋着一股窝囊气。
他每日处理政务,忙的焦头烂额,倒让这两个小王八蛋落得清闲,在宫里玩的欢愉。
回到延英殿,户部刘尚书送来待批的奏章,堆在摄政王的桌案上,挥挥衣袖正要离开,一本奏章隔空砸在他脑袋上。
元襄怒道:“什么都扔给本王,你们是做什么吃的?一个个愈发会躲懒,拿回去批完再送来!”
“是!是!”
刘尚书被砸的一头懵,也不知摄政王今日发的什么脾气,当下不敢多言,带着奏章逃也似的赶回衙门。
元襄坐在紫檀案前,只觉一股火萦绕在心间,疏解不开,头一回觉得自己的侄儿如此碍眼。
思索少顷,他派人叫来尚宫崔钰,将随身携带的一包药扔给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差不多到时候了,药分三剂,这是第一剂,明日你将它交予皇后,一定盯着她下-药。”
第26章汤药洒暗漏乾坤双更合一……
傍晚时分,诸官下值,御桥被天边落日染成金色,身穿官袍的命官们沓沓飒飒往宫外走,宽袖摇曳,不失威严。元襄和几名扈从兀自随在其中,不时有同僚与他招呼,他皆板着一张脸,视若无睹。
这厢刚出丹凤门,正欲登上马车,忽听有人喊住他:“王爷,别来无恙啊!”
这人声如洪钟,气韵敦厚,元襄一听便知是谁,蹙眉后徐徐回头,闲适道:“太尉久病在家,怎个今日得空进宫了?”
“老夫许久未见陛下,这心里头想的慌,便来恭请圣安。”宋湛回以一笑,身边跟着年过半百的司空唐达,揖手对元襄行礼。
元襄不想与这俩老头过多寒暄,正要踅身离开,就听唐达说道:“臣听闻林邑使节向王爷府上赠了十位美人,个个儿才姝绝丽,世间难得。”
他与宋湛相视一笑,言辞间流露出来的暗讽不加掩饰:“不曾想你我二人告病这么久,咱们摄政王依旧是风流倜傥,惹人艳羡啊!”
“司空过誉了。”元襄假意含笑,“你们二位若是喜欢,回头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人送到你们府上。”
唐达没说话,倒是宋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老夫与司空消受不起,王爷自己留着吧,兴许还有大用呢?”
不待元襄回复,他便携着唐达离开,行的稍远一些,唐达忍不住嗟叹:“咱们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不曾想他现在变得这般贪婪卑劣,那些林邑女不知会被送往哪位同僚家当暗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湛道:“估计还会留一留,待朝廷举办完制举再送与那些新官儿。”
唐达心说有理,面上似有几分担忧,“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会允许陛下迎娶顾家女为后,她和摄政王可是一丘之貉,万一……”
“不允不行呐。”宋湛轻捋须髯,放眼看向暖金色的苍穹,“陛下身子骨虚,又是一意孤行,老夫断然不能逼的太紧,只能将计就计。咱们暂且先把这颗棋子收下,新后入宫必当跟元襄有所勾连,若这二人有异动,兴许能抓个人赃俱获,把元襄的羽翼一并翦除。化暗为明,甚好。”
“你倒是心境宽阔,我是自愧不如,自从知晓这一切,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咱们这个小陛下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顾氏女,好歹是个大家闺秀,不知元襄对她下了什么迷魂阵,竟让她这般胆大妄为。”
宋湛听得唐达絮叨,忍不住又想到新后。
顾家家风严谨,顾尚书又是循规蹈矩之人,他亦派人暗查过,并未发现其与摄政王勾连的端倪,而朝廷制举亦是他推诿中庸之举。顾菁菁乃是嫡女,自幼温柔贤淑,他总觉得这里面另有乾坤。
“元襄为人阴鸷,威逼利诱皆有可能。”宋湛眉眼锐利,侧身与唐达揖手告别:“咱们就先静观其变,等着水落石出罢。”
“若新后真与摄政王有勾连,定要清君侧。”
元襄在宫里受帝后的气,在宫外又被告病已久三公挑衅,回到府中只觉气滞发堵,拿起茶盅砸在地上,吓得小婢子两股战战。
他素来沉稳,鲜少有这般暴躁的时候,自从对顾菁菁有了点心思,情绪就像脱缰的野马,难以受控,尤其在床笫之事上的变化让他心里忽敢惧怕——
寻常忙时他也没空碰女人,但眼下不碰,却是因为顾菁菁的一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想到帝后亲密无间的光景,元襄竟觉出酸涩,短暂的失神后,对外面吩咐道:“宁斌,把那些林邑女全部带过来。”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
既然本邦女惹不出他的兴致,换些外邦女还不成?
不多时,在宁斌的安排下林邑女逐一进入书房,各个五官深邃,腰细臋圆,与长安娘子们时兴的雪肤花貌相比,略深肤色更显出一种勾人的意味。
这些女郎受过训导,按照盛朝的规矩行礼,大胆而奔放地冲主子抛起媚眼,妄图得到他的青睐。
元襄按照喜好挑了一个,身娇体软,与顾菁菁的身型有几分相似,斥退旁人后火急火燎的上手,惹得女郎娇-喘连连。然而他越是刻意忘记,顾菁菁的样貌在他脑海中越是清晰,脐下三寸萎顿低迷,半点起势都没有。
再像也不是顾菁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眉眼一黯,顿时将女郎甩在地上,叱道:“废物一个,滚!”
宁斌听到里面的不和谐,识趣地进来拖走女郎,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停了半晌,元襄推门而出,对他正色说道:“本王身体不适,进宫传太医来。”
翌日,尚宫崔钰来到太和殿问安,一并呈上朝贺书,朗声道:“这些是外道命妇朝贺中宫的贺书,山高水远来的慢些,还请娘娘过目。”
话落,司言手端檀木包红帛托盘呈上贺书,供由中宫察看。
顾菁菁端坐在软榻上,身侧左右站着水桃和翠儿,逐一览阅后说道:“命妇们有心了,传本宫懿旨,所上贺书者循例封赏,不得有误。”
“是。”崔钰应着,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抬眸看她时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臣斗胆,有些私话想要单独与娘娘说。”
自打正位中宫,顾菁菁没少跟崔钰打交道,后宫琐事依旧交予她打理,当下没有多想,挥手让殿内服侍之人俱退了出去。
“尚宫有话直说吧。”
崔钰甚是机敏,回眸环视一周这才垂首靠近,自袖阑掏出一枚油纸包裹的囊袋,约莫有一寸长,出其不意地塞进顾菁菁掌心,“娘娘,王爷有命,让您今日将此药喂给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明是低沉暗哑的声线,只有两人可闻,传入耳中却同惊雷炸响,顾菁菁立时绷紧面靥,惊惶侧目看向崔钰。
她竟没想到,身边的尚宫亦是摄政王的人!
今日林邑时节进宫,元衡作为皇帝自是要出去接见,一早便离开了太和殿,眼下到了服药时辰,想来不多时就会回宫。顾菁菁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小小一枚药袋,宛若千金之重,压的她双臂灌铅,全身乏力。
无论她如何逃避,这一刻还是来了,她咬紧唇心,哽噎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崔钰不依,“王爷让臣看着娘娘下药。”
顾菁菁一怔,眼刀如风剜向她,盈盈眼眸蕴藏着恨意。这些内官吃着宫里的,喝着宫里的,到头来却不分不清谁是主子,委实可恨!
如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不知宫里还有多少!
她倏然明白为何太和殿前总有羽林军严守,若不是她这个突破口在,御前怕是固若金汤,无人能触及……
内疚和惧怕反复交织在心头,顾菁菁脑仁发懵,只觉无计可施。
入宫后陛下的汤药皆由她亲奉,到了时辰内侍便按规矩送药过来,在崔钰的监视下,她只得咬紧牙关,当着其面下了药,手不听使唤的发着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爷嘱咐,娘娘切莫生了茬子,惹得不快,臣就此告退了。”
崔钰任务完成,淡然自若地离开了太和殿,徒留顾菁菁呆坐在原地。
水桃兀自进来,瞧见药碗和她茫然绝望的神情,立时明白了原委,颤声问道:“娘娘,当真要如此吗……”
当真要如此吗?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顾菁菁默然望着前方,徐徐攥紧衣缕,指甲携着华贵的绫纱一道嵌入掌心肉中。
内侍算好了时辰,待元衡回宫时,汤药正巧温热合口。
“菁菁,那林邑使节委实话多,朕耽搁了点时辰,你没生气吧?”元衡撩袍坐在她身边,一路行的急切,额前还渗着细密的薄汗,朱袍玉冠,容颜清弱。
内侍们皆退到殿外守着,顾菁菁侧头看他,努力压制着疯狂翻涌的情绪,“陛下忙于政事,臣妾自不会生气。”
饶是这么说,元衡依旧觉得有愧,连忙掏出一个精致的鎏金八角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镶金嵌宝的鸟雀,按按脑袋还会发出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玩吗?”元衡幽深的眸子看向她,薄唇扬出温煦的弧度,“这是使节进贡的小玩意儿,本是要赏给外命妇的,朕看着你或许会喜欢,就偷偷拿来了。”
说完他往前探头,轻吻她脸颊,“莫气了,朕也不想跟他们闲谈,下次一定早回来。你放心,忙不了两天这些事宜就能交给皇叔打理了,朕还跟以前一样陪着你。”
少年声线清冷,入耳却充满融融暖意,顾菁菁鼻尖发酸,倏然抱紧他,下颚枕在他的肩头,不停压制着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意。
元衡见她这般示好,不似生气的样子,忐忑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怀中女郎就像是温柔无依的小兔子,他拿脸颊蹭蹭她,又侧头亲亲她耳朵,交颈相拥,爱不释手。
半晌后,他小声提醒:“菁菁,朕该喝药了吧?”
“嗯……”
惊惧卷土重来,顾菁菁双肩一抖,从他怀中坐直身,端汤药时心跳加速,双手止不住轻颤。
好在元衡并未在意,对她清淡一笑,接过药碗徐徐送到嘴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顾菁菁只觉呼吸不顺,那药碗每靠近元衡一厘,她就像被戳中一柄刀子,扎的她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往如走马灯一样闪烁在她脑海中,她与陛下的初遇,相知,成婚,再到谨小慎微的父亲,顽劣贴心的弟弟,还有容颜模糊的母亲,最后在元襄的介入中俱是化为泡影。
若这药喝下去,她便真的落实了弑君之罪,顾家满门的命全部交付在了元襄手里,她的夫君会死,她的父亲和弟弟或许也会死。
她站在悬崖进退两难,但她本不该如此……
他说他会保住顾家,他说他会将她接出宫,凡事听她任她,可她信不过他!
她当真恨极了他!
邪火自心头汹涌燎原,驱使着顾菁菁疯狂起来,抬起胳膊,一巴掌打在元衡的手背上,疾言厉色道:“有蚊子!”
这一巴掌极重,元衡的手背立时红了一片,而药碗则从他手中飞出去,“咣当”一声砸碎在地坪上,刹那间分崩离析。
顾菁菁望着倾洒一地的汤药,如负释重,低头避开元衡的眼神,颤声道:“刚才有只蚊子,还请……还请陛下恕罪……”
什么蚊子至于这般?
元衡目瞪口呆,揉揉发痛的手背,关切问道:“菁菁,你是不是快来月事了?朕今日的确没有守时,若你心里真有火气,尽管对朕发便是,千万别憋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话没说完,就被顾菁菁的眼神制止了,那双清湛的瞳眸含忧带怨,似有万千愁绪在里面。
“臣妾近来,是有些心绪不稳。”
元衡见她甚是委屈,忙不迭抱抱亲亲,轻声安抚道:“那不妨先去泡个热汤,活络活络经脉,朕在这等着,同你一道用膳。”
顾菁菁唐突的做出这些举动,当下只觉头脑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出去避一避也好,睇着一地狼藉,试探问:“那这些……”
“放这就行,待会朕叫人进来收拾,再熬新药过来。”
“是……”
顾菁菁垂眸应下,踟蹰着离开太和殿,一步三回头,欲语凝噎,一系列微不可查的变化悉数落入了元衡的眼眶。
元衡并未着急唤人进来,而是负手在殿内踱步,反复思忖着所见所闻。自从两人喜结连理,顾菁菁对他一向温良,虽有闹小性子的时候,但也绝非是个越矩无礼之人,如今这般举动当真让他意外。
他怎么没看见蚊子?
元衡极其认真的看向四周,莫说蚊子了,连个小飞虫都未发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当他茫然无措时,眼神忽而凝向地上的碎碗,有半只碗还可怜兮兮的盛着一点褐色汤药。
就是这一看,微妙的想法遽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半只碗,放在鼻前深深一嗅,苦沁中带着一股甜香,不是寻常汤药该有的味道。
果不其然,这里头当真另有乾坤……
元衡垂在身侧的手立时攥紧,黑眸沉沉,似藏了一头野兽,没想到皇叔处心积虑的将顾菁菁送到他身边,竟是为了给他下鸩!
殿内一片死寂,他的心头怒海翻涌,对皇叔的憎恨更甚。
他早已将生死看淡,若没有顾菁菁卷进其中,大可接受这种待遇,但如今皇叔把他最爱的女人当做出头鸟利用,杀人诛心,断然不能忍!
“福禄!”
元衡忿然看向殿外,想将这汤药交予张院判细察,然而当福禄进来,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倘若真的查出药中有毒,必然会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一旦牵连到顾菁菁,老师怕不能容她,定会以她而饵,顺藤摸瓜翦除皇叔党羽,或许还能以弑君之罪治皇叔于死地。
眼下的确是个夺回权势的大好时机,可男人之间的权势斗争,一定要牺牲女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倏尔想到父亲后宫中的那些妃嫔,能活到今日的太妃寥寥无几,大多数人的荣辱,宠爱,皆与前朝息息相关,明明如花似玉,偏生还要背负比男人还要沉重的枷锁……
想到这,元衡的心如同钝刀在割,他不能让顾菁菁落得如那些女子一样的命运,倘若她为此殒命,即使他拿到权势又有何意义?
“陛下?”
福禄见他怔然不语,忍不住小声提醒,余光突然瞥到他手拿半只药碗,这才留意地上有碎渣,担忧道:“哎呦!这药碗怎么摔了?没伤到陛下吧?”
元衡一回神,将碗中为数不多的汤药泼在毡毯上,声色平平道:“朕手滑了,重新弄一碗吧。”
“是!”
皇帝用药耽误不得,福禄正欲支会内侍去太医院传话,却被元衡再次叫住。
“朕不在时,皇后可曾见过什么人?”
福禄紧随御前,自不知晓,当即叫来其余内侍询问,个头瘦高的猫腰回道:“只有崔尚宫来过,带着司言来送外道命妇的朝贺书,之后还把奴们支出去了。”
“支出去了?”元衡听后锁起眉头,挥手让旁人退出去,复而看向福禄,“叫几个人盯紧崔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福禄愣道:“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且按朕说的去做便是,记得管好你的嘴。”元衡肃然告诫:“若再向外人透露分毫,你就不必待在御前了。”
他的声音低沉,不含任何波澜,然而却瘆的福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他敛眉低首,正色应道:“是,奴知晓了!”
待福禄出去后,元衡坐在方才的香榻上陷入沉思,黯淡的眸子渐渐浮出光彩,难以抑制,愉悦欣慰。
不管皇叔意欲如何,但顾菁菁没有把汤药喂给他……
她心软了吗?
她的心里,应当是稍稍有他的吧?
这个念头一出,他只觉胸臆被无数话语塞的满满当当,来不及等药来,撩袍跨过朱门,步履匆匆往后殿走去。
后殿汤池乃是龙首山引下来的热汤,历来仅供帝后使用,此时殿内幔帐遮掩,雾气萦绕,汤池周围各有四龙吐水,淋漓水声不绝于耳,如珠似雨,让人心神安定。
顾菁菁赤身没在水中,只露出光洁的肩和细颈,鬓钗松散,慵懒中似有几分凄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桃带着襻膊,手持长柄雕龙凤金舀,一下下往她身上淋着水,觑见她神色不济,嗫嗫问道:“娘娘,那药……当真给陛下喝了?”
“没有,我下不了手。”顾菁菁双手碰水覆在面上,许久未曾放下,“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老天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非要让我亲手荼毒自己的夫君。我到希望他打我,骂我,那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可他偏偏不是。他每对我好一分,我心里的愧疚就重一分,日日夜夜压的我喘不上气,每当面对他时我都无地自容,我何德何能,不值得他对我这么好……”
说到这,她有些声咽气堵,泪从掌心滑落,在热汤中砸出层层涟漪,“水桃,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为何老天不把我的七情六欲都抹去,偏生要这样对我……”
水桃闻之心痛,“娘娘,这不怪您,真的不怪您……”
“我知道,元襄是始作俑者,可我也逃脱不了干系,我懦弱,无能,只能任人宰割。”顾菁菁狠狠抹了把脸,红着眼眸,决绝看向水中倒影,“我助纣为虐,一样该死。”
水桃见她自轻自贱,倏尔忿然说道:“摄政王十恶不赦,不如奴婢去杀了他,还娘娘一个清净!”
“嘘。”顾菁菁警觉地看她一眼,“莫要乱言,你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何能取他性命?”
水桃顿时蔫头耷耷,“可……可眼下娘娘该怎么办?您不舍得对陛下动手,那位可是要对您下手了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顾菁菁亦不知该怎么办,背脊倚靠在汤池边上,抬头看向雾气萦绕的穹顶,她的心同这光景一样,如坠迷雾般茫然。
这段时日每到梦醒时分,她都想推醒身边人,向他倾诉一切,然而却不敢轻举妄动。无论元衡如何喜欢她,但他仍是帝王,若知晓她的龌龊事,威胁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势,他还会喜欢她,还会护着她吗?
她不敢去赌,这一切只能由她独自承受。
按元襄所言,鸩毒需三剂才起效,她不想鸩杀皇帝,此举只能先瞒着元襄,能瞒一时是一时,再另寻他法。
顾菁菁深吸一口气,踅身示意水桃低头,覆耳说道:“你最近准备一些坚韧的麻绳,记得不要让旁人发现,翠儿亦不行。”
她微咽喉咙,鼓足勇气,“眼下我身在宫中,元襄与我来往不便,对我最大威胁的便是崔钰这个奸细。元襄素来谨慎,今日能让崔钰盯着我下鸩,下次或许会让她盯着我喂药,若有必要……我们只能先杀了她。”
水桃一怔,侧目凝向顾菁菁,那眉眼间的凌厉是她从未见过的,自家娘子一向温婉贤淑,如今动起这个心思,无非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水桃一向不是个吃素的,义愤填膺地捏起拳头,“娘娘放心,奴婢明白了!”
这厢刚商议好,就听外面朱门打开,有人迈步而入,主仆二人立时换了脸色,一个专心舀水,一个阖眼享受,俱将躁动的心悄悄掩藏起来。
不多时,纻丝山水屏风后出现一双贵气的六合靴,继而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略带几分腼腆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菁菁,朕能进来吗?”
第27章夜宴开婚后初见
见是皇帝来了,顾菁菁稍有忐忑,转而一想,方才与水桃两人声音极小,他应是听不到什么,忙拉来搁在矮几上的大襟阖袍披在自己身上,这才示意水桃前去领人过来。
水桃小碎步来到元衡面前,福礼道:“娘娘请陛下进去。”
待她出去,元衡自屏风后踱步而出,就见室内雾气弥漫,娉婷女郎没于水中,双手在身前阖衣,精致的面庞看不真切,反而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就像鲛人出海,灵动诱人。
“陛下怎么过来了?”
顾菁菁靠近池畔,仰头望着他,全身湿漉漉的,像沾满春雨的花苞。
这光景让元衡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撩袍蹲在池边,只将目光落在她红晕的容颜上,“朕见你离开时状似不安,自不太放心,可是打翻药碗,害怕了?”
“嗯?”顾菁菁一怔,依着他的话音乖巧点头,“嗯……”
元衡凝眸看她,诸多的话倏然堵在喉咙里。
他想问问她为何不把那药喂给他,是怜悯,还是心有喜欢?可见到她时,他又心生惧意,若这层窗户纸捅破,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留在他身边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想惊扰她,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
“别怕,不管出什么事,朕都不会怪罪你的。”他伸出手,轻抚她眉眼间的轮廓,点到为止:“如果你有为难的事,也一定记得告诉朕,朕会想办法跟你一起解决的。”
顾菁菁闻言滞涩,总觉话里意味深长。
她一如方才那般仰头看他,外面日头渐高,他身后的轩窗异常明亮,光芒万丈,而他如同一道黑色剪影,黯淡不清,温煦柔和。
心脏仿佛停跳了几拍,她徐徐站直身,阖袍湿透,俱贴在她婀娜的身躯上。
元衡立时红了脸,忽听她说:“臣妾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允准。”
元衡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但说无妨,只要朕能做到。”
“臣妾的弟弟功业不精,府中又无母亲照拂,父亲亦忙于政事,怕会缺乏管教。臣妾知晓太尉乃是帝师,又遥领两镇节度使,臣妾斗胆,想请陛下把顾瑾玄派去河西磨练,无诏不得回。”
说这话时,她眉眼间的决绝让元衡讶然,这是想把顾瑾玄送进军中?
他忍不住提醒:“河西与朔方靠近突厥,战事常有,菁菁可忍心?顾尚书仅有一子……”
顾菁菁自是知晓边境不安,可眼下只有先将弟弟送出长安才能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尉与元襄不慕已久,若弟弟前往太尉掌控的河西,堪能挡住些许元襄的爪牙,保住一命。
“为人臣子,自当有舍命效忠的觉悟。”她紧紧握住元衡的手,细声道:“还请陛下成全。”
娇滴滴的声线传入元衡耳中,两人的眼神亦跟着黏腻纠缠,让他难以回绝。
他顾不得去问尚书的意见,被她勾着,诱着,傻兮兮的点点头,“好……”
“多谢衡郎!”
压在心口的大石轻了几分,顾菁菁雀跃不已,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想要亲他面颊。
不曾想池边湿滑,元衡被力道牵着,一个踉跄朝前扑去,携着她一起落入汤池中。
噗嗵——
水花四溅,打湿了遮蔽内里的帛纱和屏风。
顾菁菁全身没入水中,耳畔皆是呼噜噜的水声,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元衡捞了出来。
饶是眼疾手快,她还是呛了两口水,当新鲜的空气吸入时,肺部炸裂似的疼起来,引的她趴在元衡肩上狂咳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亦跟着湿透,掌心轻拍她的后背,担忧问道:“菁菁,你没事吧?”
不多时顾菁菁缓过来,拿一双噙泪的眸子看他,“菁菁没事……”
元衡适才放心,“都怪朕没稳住。”
汤池之中,两人湿漉漉的紧密相贴,视线绞缠在一处,殿内紧跟着沉寂下来。
元衡一瞬不瞬地凝着顾菁菁,只见她眼尾微红,含嗔带柔,写满了风月无边,不点而红的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线莹白贝齿,细劲如瓷,身条儿玲珑,一霎让他沉迷其中。
他的手抚住她面靥,引着她靠近自己,缓而慢的噙住那娇软的唇瓣。
温柔的研磨让顾菁菁愈发浑浑噩噩,身子一软靠在他怀中,喘-息不定道:“咱们还是快回去用膳吧……过了晌午陛下还有政事,晚了就不好了……”
“朕龙体欠安,让他们等一会无妨。”
元衡清淡的眉目似染了火,手扶着她的后脑,让她贴在自己肩上,微微侧头,轻声与她耳语:“昨日朕偷偷看了那种书,学了些许,不如就在这里试一次。你要不舒服,一定告诉朕……”
他声声哄诱,薄唇轻轻抿着她充血泛红的耳珠,在氤氲的水汽中压着她靠在池壁上。
鸳鸯戏水,隐在颠簸,激荡而出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温柔绵延,经久才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午后的政事元衡终是晚了,而顾菁菁热汤泡了太久,又承宠多时,待元衡走后便在太和殿睡下,直到宫婢进来想要替她梳妆,方才清醒。
晚上宫中要举办夜宴招待林邑使节,她作为皇后必须要参加,所配行头装扮亦是隆重奢贵,内着拢胸曳地裙,外罩大袖罗衫半掩娇躯,蛾髻簪花,眉间一点金箔凤尾,姝丽动人。
今日赴宴的人不多,只有两礼部官员和陈王,各挟内人,而禹王突然告病,则由世子代替前来,另
带了未婚妻陈玉姝,众人早已在灯火辉煌的蓬莱殿静候列席。
凤驾至时,元衡、元襄与林邑使节正站在殿前回廊处闲谈。
甫一看见皇后,众人皆对她行礼道安,而元衡立时亲迎,温切的牵住她的手,“皇后来了,还累吗?”
顾菁菁自是知晓他的意思,含羞摇头,小声道:“臣妾好些了。”
短短两句话在旁人看来便是帝后情深,林邑使节当众赞道:“盛朝天子与皇后真乃天作之合,往那一站如清风明月呐!”
站在禹王世子身边的陈玉姝偷偷往前站了站,亦对顾菁菁抛来肯定的目光。
许久不见的两姐妹相视一笑,深情不言而明。
气氛畅快和谐,唯独元襄心绪不佳,当看着元衡牵着顾菁菁走到他身边时,眉眼稍显清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叔,皇后已经来了,开宴吧。”
说话间,元衡意态清淡,然而却紧紧攥住了顾菁菁的手,像在宣誓着她的归属。
本以为顾菁菁会借故挣脱,不料她竟徐徐回握,探入他指缝,与他五指相扣。
元衡一怔,侧头就对上她温柔含笑的眼神。
两人短暂的视线交流惹得元襄满心郁躁,今日的宴席他是期待过的,不曾想却吃到一股子酸气,从未如此浓郁,亦是他最鄙夷的情绪。
他看向一直不与他对视的顾菁菁,微挑眉稍,声线闲凉慵懒,并未回应开宴之事:“娘娘今日打扮的可真是珠光宝气,只是这衣裳,多有不端吧?”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顾菁菁被他当众数落,脸颊不免一热。
她今日穿的乃是长安最时兴的款式,在场诸多贵妇皆有同等造诣,怎到她这里就是行为不端了?
元衡感受皇叔不善的目光落在她雪白高耸的心口处,带着侵略意味,这厢刚想带她离开,倏尔听她低声嗫嚅:“屁事真多……”
元襄没听清,但看她的脸色也知不是什么好话,蹙眉问:“娘娘方才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什么。”
顾菁菁总算抬眸,对上他略微失神的目光,慢条斯理道:“王爷素来矜贵有礼,怎么今日见了本宫却未行礼?若本宫哪里得罪了王爷,不妨当众明说,本宫自会改正。”
她说的谦和有礼,挑不出半分毛病。
在场之人被这么一提醒,亦跟着好奇,摄政王虽然把持朝政,但在外面一向秉承君臣之道,就怕落人口舌,怎么如今对新后这般无礼?
元襄一时怔然,众人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他不喜欢顾菁菁坦胸露背,不喜欢看她和侄儿卿卿我我,但这些话该怎么当众去说?
顾菁菁分明就是故意怼他……
小丫头愈发伶牙俐齿了!
元襄紧盯着那张日夜入梦的脸庞,一如往昔那般俏美,眼角眉梢还带着几分小小得意,让他恨不得立马将她按在身下,搓磨到她哭着求饶为止。
夜风徐徐而来,廊下灯明如昼,璀璨夺目。
短暂的沉默后,元襄意味深长的看了顾菁菁一眼,撩袍跪下,阖手道:“臣请皇后娘娘金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寥寥几字,化解了波云诡谲的气氛。
顾菁菁睇着他恭顺跪地的模样,心头掠过一阵报复的快意。
反正元襄还要用她,不如抓住机会作威作福,最好能把他膝下的黄金客磕碎。
他越不甘,她越痛快淋漓!
灯影下她勾唇笑起来,施施然道:“地上寒凉,皇叔快请起吧。”
这一声“皇叔”叫的元襄蹙紧眉头,仿佛一霎又老了十几岁,起身时看她,她却垂下眸子,直到入宴都未再理他。
“时辰不早了,开宴吧。”
随着元衡一声令下,内侍宫婢们俱是忙活起来,丝竹袅袅盘旋而起,绕梁不散。
元衡意不在此,偷偷用余光瞥向身边女郎,他本以为顾菁菁和皇叔今日相见会充满柔情蜜意,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两人之间似乎略有敌意,当真把他惹糊涂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初在南康夜市,他明明看到两人如胶似漆,郎才女貌,趁着月色灯火的拥吻,美的好像一幅画,如今怎么……
联想到那碗洒掉的汤药,他忍不住胡乱猜测,这两人是不是起了内讧。
因爱生恨?
还是顾菁菁心里有了他?
他想不明白,随手剥了新鲜的荔枝,递到顾菁菁唇边。
莹白的果肉甘甜清爽,顾菁菁抬袖掩唇,将小籽吐在金盏上,随后对他莞尔一笑,“多谢陛下。”
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暖意融融,一霎捋顺了元衡心头纷乱的思绪。
想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坐在她身边的,是他,以后也只能是他。
他在桌案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声线清淡如水,缱绻潺潺,“你若喜欢吃荔枝,朕便让人再送来。”
随着时间推移,外面月色溶溶,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坐在东侧首位,林邑使节坐在他右侧,不停与他探讨着两邦商交,而他只顾呷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御台上帝后相邻而坐,他看见顾菁菁甜甜的对侄儿笑,小尾巴简直快翘到天上去了,不禁轻蔑冷哼,这宫中的荣宠素来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小丫头还是太单纯——
当了几天皇后便恃宠而骄,以为皇帝会爱她永久吗?
林邑使节见元襄兴致不高,说来说去总是“嗯啊呃”,自个儿觉得疲惫,复又将目光看向盛朝的少年皇帝,抄着一口流利的官话感叹:“陛下今年的气色,可是比去年好了许多啊!”
元衡用手指刮刮顾菁菁的掌心,淡声道:“多亏皇后日夜陪伴,自是好了许多。”
日夜陪伴……
元襄斟酌着这几个字,凝眸看向侄儿文弱的面庞,赶在使节前面说道:“古往今来,的确有采阴补阳之说,龙体渐安实乃盛朝幸事,不过陛下身子中虚已久,敦伦之乐怕也难得长久。正巧林邑进贡了盛产的大梓蚬,乃是有名的滋补壮阳之物,陛下记得按时服用,方能后宫和乐,提早为盛朝开枝散叶。”
他面色肃正,如长辈般的苦心教诲。
殿内气氛立时变的尴尬,宾客低首不语,呼吸可闻,唯有丝竹声不息。
皇帝久病缠身,盛朝人尽皆知,之前不纳妃就有传言说皇帝无法行乐,如今此事被摄政王当众说出,虽是关怀,却也让人颜面全无。
普通人都觉得羞臊,莫说是久居深宫的皇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御台上顾菁菁忿然剜了一眼元襄,心知他分明是故意诋毁,损害陛下清誉。
她乜向元衡,只见他神色寡淡,黑眸沉沉,默不作声的坐着,她倍感疼惜,又带着几分火气。
她是皇帝的枕边人,自然知晓内里光景,岂能容元襄当众污蔑?
顾菁菁深吸一口气,正要替皇帝帮腔,元衡却倏尔开了口:“多谢皇叔关心挂念,朕倍感欣慰,不过与朕相比,皇叔倒是更需要大梓蚬吧?”
元襄闻声皱起眉,一瞬不瞬的凝着他。
“朕听闻皇叔前些时日传了太医,说床笫方面出了问题,大有临事不举之状,为此还特意调了珍奇药材入府。”元衡对上他凛冽的目光,关切问道:“当真有此事吗?”
第28章求不得心生悔意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舌桥不下,无一不看向盛朝尊贵的摄政王,就连奏乐的乐师都呆滞了,丝竹声戛然而止,少顷才恢复方才。
众目睽睽,诸人皆惊,眼光炙烫的堪能扒皮一样。
尚未出嫁的陈玉姝羞红了脸,而顾菁菁愣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没想到以风流潇洒誉满全城的摄政王竟然不举了?
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痛快的报应啊!
元襄素来好颜面,可皇帝之言立时让他风评尽失,在诸多暗含深意的注视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出意外,明天便能闹的长安人尽皆知。
太医院的老头们当真信不得,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就该拔掉舌头去喂狗!
他也是被顾菁菁弄傻了才会去找他们!
元襄暗自攥紧衣袍,状似无意的看向侄儿,沉声道:“这都是无稽之谈,太医断章取义了,陛下不必听信。”
“这样便好。”元衡松口气,难得有兴致,眸光轻快地扫了一眼林邑使节,“看来是使节送予皇叔的美人太过殊丽,皇叔怕是忙于宠幸这才着急补身。不过沉浸温柔乡可会导致肾亏虚脱,到头来真会床笫不协,皇叔还要多加节制才好。”
年轻的皇帝眉眼诚挚,俱是对长辈的真心关切。
顾菁菁听罢忍不住剜元襄一眼,心道狗改不了吃屎,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这鄙夷的眼神让元襄一咯噔,柔软的心尖仿佛被扎入一柄尖刀,气得他将骨节捏的咯咯作响。
侄儿的话越说越离谱,好似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自从帝后成亲,总觉得侄儿哪里变了。再回想方才顾菁菁作威作福的模样,他遽然火冒三丈,世间有夫妻相之说,这俩小王八蛋凑在一起简直坏到出奇!
想翻天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强忍怒火,他的声线依旧止不住抬高:“陛下!臣传太医并非为此!”
不料元衡不理他这茬,自顾自说着:“还好朕少不谙事,并未亲近过其他女子,要不然怕也无法与皇后夜夜修好。”他庆幸嗟叹,目光柔柔乜了一眼微怔的顾菁菁,复又看向元襄:“朕身子骨虚,享不了齐人之福,大梓砚朕用不上,便赐给皇叔补身吧。还望皇叔早日娶得良人,子孙满堂。”
话落,两人的目光无声绞缠,凛冽乍现,暗含乾坤。
也不知皇帝是不是在深宫中憋傻了,说话如此直白了当,这可苦了在场的几位宾客,俱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恨不得将耳朵戳聋,大气也不敢喘。
良久后元襄皮笑肉不笑,朝御台拱手揖礼:“多谢陛下。”
“皇叔不必与朕客气。”元衡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对殿内诸人举起金玉盏,“同起。”
“敬陛下——”
众人得了台阶,连忙举杯恭祝,宴会立时回到先前的气氛。
顾菁菁不饮酒,待得烦了,便跟元衡告知一声,叫来陈玉姝陪她到殿后花园散步。
五月底的天,月朗星稀,夜风慵糜,已有些许初夏的意味,两位小姐妹许久未见,驱了旁人,自是话无不谈。
陈玉姝笑道:“今日宴上摄政王可是出了大丑,想来要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当真是羞死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作孽不可活。”顾菁菁不想多谈元襄,话锋一转问道:“元世子对你可还好?”
“好的很,他温柔内敛,瞧会疼人了。”陈玉姝娇羞抿唇,轻轻握住顾菁菁的手,“菁菁,想来陛下对你也很好吧?我在下面看着你们眉眼传情,当真为你们高兴,若龙体能康健起来,那是再好不过,希望小皇子早日出世。”
宴席那边还在开,前殿传出热烈奔放的鼓乐,两人就这样聊了一会,水桃忽而寻来,似欲言又止。
顾菁菁见势,心头不免一紧,寻了个由头支离陈玉姝,问道:“出什么事了?”
水桃轻咬唇心,与她贴耳:“是王爷……”
一盏茶的功夫后,两人以散步为由,闲庭信步地走进金吾卫驻守的紫兰殿。
院中琼花玉树,芬香入风,由于空置许久仅挂了数盏浆纱宫灯,与不远处亮如白昼夜宴之地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水桃留在花园月洞门处守着,顾菁菁一人走在鹅卵石铺设的小道上,周边树影婆娑,偶有草虫鸣叫,委实有些凄迷之象。
但这不可怖,人才可怖。
兀自寻了许久,忽而有人拍她肩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惊惧回眸。
这一流盼,花前,月下,娇美人,无一处不让元襄动容,香风环绕,是往日熟悉的气息,嗅一嗅躁郁的心竟变得平顺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内心不断抗拒,但身体的反应却是出于本能,果然,他还是想见她。
真没出息……
元襄自嘲地勾勾唇,低声问道:“那件事,做成了吗?”
“嗯。”顾菁菁轻抚心口,深吸几口气,“做成了……”
简短的两句寒暄后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仿佛凝滞成一坨,不上不下,憋的人喘不上气。
最终还是元襄还开口,带着几分嘲弄之意:“有些日子不见,你这皇后当的愈发像样了。”
顾菁菁就知他会兴师问罪,细声示弱道:“菁菁不敢,只是不想让王爷落人口舌,所以才忍不住提醒王爷循礼,毕竟方才人多眼杂。”
“也是。”元襄笑道:“现在人少了,大可不必顾忌那些了。”
月色下男人带着浅细伤痕的脸愈发深邃,勾起的唇,眼波闪动的眸,俱透出放荡不羁的恣肆气息,让人望之心悸。
莫名的危机感袭来,顾菁菁往后退了一步,正欲找个理由离开,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忽而揽住她的腰肢,使劲往前一带,她低呼一声,弹指间人就扑进元襄怀中。
酥香软骨,阔别已经,娇软的触感登时点燃了他沉寂已久的身体,血液疯狂涌起,不停往他脐下三寸窜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死灰复燃,欲念浓烈,夹杂着几分不清不楚的怅然,他贪婪的深嗅一口,与她贴耳道:“那些林邑女我压根没碰过,元衡是故意让我下不来台,你不要听他乱言。”
“王爷不必说这些,菁菁压根不在意。”
顾菁菁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然而稍有分开又会被强烈的力道拽回去,反复几次都是徒劳,急的她全身冒汗。
元襄本来只想拥她一会,然而这番推拒让他心生不快,尤其嗅到她身上沾染了旁人的气息,甚是浓郁,更让他心酸不堪。
妒火袭来,他有些失了理智,大手攫住她的下颚,低头就要亲吻。
既然元衡敢让他当众出丑,那他就要在宫中睡了盛朝的皇后!
“不要!”顾菁菁眼疾手快,惶然失措地捂住他的嘴,低声叱道:“你疯了吗?这是宫里,快放开我!”
元襄扭头避开她遮蔽的手,眉眼间尽是不屑,“宫里又如何?只要我愿意,禁军不过是形同虚设。你老实点,咱们就能尽快回去。”
说着,他的手顺着她的后背徐徐上移,带出一蹙如火的热度,隔着衣缕一节节抚过她小巧的脊骨,在她肩上流连一会,就要顺着衣襟往内里探去。
顾菁菁只觉脑仁嗡嗡炸响,顾不得斟酌,抬膝朝他挺翘薄弱的地方怼去,力道虽然不大,足够让他消受的了。
只见元襄闷哼一声,顿时撤去对她的禁锢,捂着下面沉声诘问:“你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急促的呼吸着,精致的小脸满布俱色,“王爷,你让我进宫做的事我都做了,只能如此,也仅限于此。我现在是盛朝的皇后,还望王爷以后恪守臣子本分,不要再私下寻我了。”
“别拿皇后这个身份来压我,这皇后可是我让你当的。”元襄缓缓站直身,逼退痛意朝她迫近两步,“毒都喂给皇帝了,还想假惺惺的替他守贞,虚不虚伪?别忘了,你可是靠骗才得来圣宠的!”
这话一针见血,刺在顾菁菁心里最痛的地方,她鼻尖一酸,忍着泪意说道:“是王爷逼我进宫的,我没办法,既然已经业障满身,还请王爷给我留下最后的体面!”
不待元襄回答,她迅疾转身,拎着裙襕往外跑,唤来水桃一路未停。
这厢刚踏进设夜宴的宫门,一道欣长的身影立时堵住了她的去路,她躲闪不跌,正巧撞了个满怀。
“菁菁,你去哪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顾菁菁惊惶抬头,入目便是一张清隽沉静的面容,其后跟着几名眼熟的内侍。
熏风拂过,她两眼微红,攀着他的肩细声求道:“衡郎,我累了,带我回宫好不好……”
不远处的暗影中,元襄目送两人相依而去,踅身靠在生硬的宫墙上,疲惫的阖上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方才他与顾菁菁仅有一步之遥,却来不及将她噬入腹中,这种求而不得的失落他从未经历过,甚是反感。
这宫墙到底是对他有些束缚,他遽然后悔,早知如此惦念,当初就该换些别的法子。
他深吸一口气,徐徐睁开眼帘,长睫之下眸色阴戾,如晃晃暗刃。横竖是自己的玩意儿,用的顺手,他在心头说服自己莫急,等侄儿死了,再把顾菁菁弄回来便是。
往后的时日,元襄摒除杂念,全心扑在政务上,一股脑筛掉许多三公推荐的制举人员。中途没忍住,曾私下里找过一次顾菁菁,得来的依旧是反抗和推拒,他满心不悦却又束手无策,只能盼着天象抓紧到来,提早收了这网,好生调-教一下这只不听话的小猫。
一晃到了七月,暑气弥散,稍稍活动便能渗出一身汗。
这天元襄处理完政事没有回府,而是宿在了延英殿的小榻上,夜里睡不着,只着中衣来到殿外,遥遥看向不远处太和殿的金灿穹顶。
他依稀记得顾菁菁怕热,也不知这时睡下了没有。
转而想想他是多虑了,宫中定会为皇后准备好老冰,岂能让她着了暑热?
郁躁袭来,他回到殿内又是一夜无眠,翌日天刚蒙蒙亮便叫来崔钰,将第二剂鸩毒交予她。
时值月末,琐事繁多,崔钰来到太和殿时恰逢午后,元衡在内殿小憩,而顾菁菁则躺在外殿的香榻上吃冰食,身穿轻薄半透的蝉翼纱内裙,头顶堕马髻,慵慵懒懒,眉眼间女人的风韵愈发浓郁。
甫一见到崔钰,她稍有不耐,放下琉璃碗问:“这个时辰,崔尚宫怎么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娘娘自当知晓。”崔钰生得一张精明样貌,此时抬着一双丹凤眼看她,眸中神采耐人寻味。
看来,这第二剂的时辰到了。
顾菁菁心头暗忖,为此早已做好准备,挥手让旁人退出去,起身行至崔钰面前,极低极轻的说道:“尚宫真是胆大,陛下就在内殿呢。”
“臣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见谅。”崔钰垂首,掏出药包递给她。
顾菁菁不接,面上掠过一丝惶然,“尚宫暂且先收起来,今日你来的不巧,陛下已经用完两次药了,唯有等到明日了。”
“这……”
崔钰面露难色,不过皇帝服药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当下只得再次将药收回袖襕,“那臣明日午时再来,还请娘娘把控好时辰。”
顾菁菁点点头,并未着急让她离开,“今晚戌时,尚宫可有空档?”
“戌时?”崔钰纳罕,“娘娘可有事要臣去做?”
顾菁菁踅身坐回软榻上,朝内殿觑了一眼,小声说道:“自从入宫以来,你没少帮扶本宫,后宫琐事皆由你料理,甚是辛苦。本宫特意准备了厚礼,这会子不方便赏你,戌时整,本宫在箫荷苑等你。”
内殿,元衡紧贴着墙壁长吁一口气,方才顾菁菁那一瞥差点将他逮个正着,他睡觉轻,方才有人进来时登时就清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见外面两人神神秘秘,估摸着又是再谈下鸩之事,待崔钰笑眯眯的离开,他旋即躺回龙榻上,盖好被衾阖上眼,紧张的心如若擂鼓。
不知这次,菁菁会不会给他下药……
他安静躺着,就像等待上峰判决的阶下囚,然而半天过去了,药依旧没送来,最后还是他下了榻,趿着鞋履走到外殿,可怜巴巴问:“菁菁,朕是不是该喝药了?”
顾菁菁正托腮思忖,甫一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想到药还没奉上,连忙传内侍取药。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温凉适中的汤药就送到了元衡面前,这次并未经顾菁菁的手。
熟悉的汤药下肚,颇有苦尽甘来的意味,元衡展颜一笑,将身边人拥入怀中,吧唧吧唧地亲了几口,没有额外的半分言语。
顾菁菁擦擦脸颊上的湿濡,弯着笑眼问:“陛下这是睡舒坦了?”
“否也,身边无人岂能睡的舒坦。”元衡打横抱起她,进入内殿,与她一道跌入柔软的被衾中,蹭蹭她脸颊,温柔说道:“娇娇儿,再陪朕睡一会。”
这一觉堪堪睡到傍晚时分,按照寻常,用过晚膳帝后便会携手在宫中散步,然而今日却只有皇后和大丫头两人出行。
元衡形单影只的在殿内来回踱步,只觉心头烦躁不安,小憩时没忍住与她行了一次敦伦,她却怕他身子骨虚,非要抛下他自个儿出去消食,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他虽久病,但也未到如此地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遽然间男人俊逸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他猛一揪心,暗叹菁菁该不会去找皇叔了吧?
近些时日,皇叔可是一直宿在延英殿……
这个想法一出,元衡如同泡进了醋缸里,全身上下都是酸腐的气息。
皇叔人高马大,若心生歹念,菁菁那小身板儿怎么能敌的过?两人的过往他不会追究,可现在菁菁是他的皇后,他决不允许两人在宫中私会!
少顷元衡噔噔噔跑到殿外,随手指了一个内侍,“你,快把衣裳脱下来!”
第29章杀崔钰心结开解
自雨亭建在太液池南畔,每逢霜露时节,露珠于夜间蓄满歇山顶,至晨曦顺着檐头叮咚落下,衬着亭前酿泉,大有潺潺绵雨之意,故得名自雨。
亭后建有箫荷苑,苑中曲径通幽,奇草仙藤芃芃,垂檐绕柱如临仙境一般,但因先帝吴妃受人构陷,自缢在此,这里便传出闹鬼之说,一晃将近二十载,除却日常料理的宫人,鲜少有人来这里游逛,都怕被吴妃拉到下面去。
戌时,夜幕还未低垂,整个苍穹火红一片,如同染了血般艳丽。
顾菁菁和水桃自月洞门进入箫荷苑,寻了处显眼的亭子歇下,经过月余的窥察,这个时辰箫荷苑空无一人,待会内门一锁,自是无人问津。
像箫荷苑这种无人管辖之地宫中多的是,为何选这里,只因其中有一口未枯竭的水井,锁头已被水桃敲坏,便是她们为崔钰精心准备的长眠之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戌时一到,着水绿色女官服的身影如约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双手交叠在腹处,步步垂头,礼制齐全,一看便知是宫中老人。
水桃与顾菁菁换了个眼色,立时下亭子赶到月洞门处,自里面将生锈的门栓挂上,适才返回原处。
崔钰不明就里,已与顾菁菁就这箫荷苑内的景致寒暄了几句,随后切入正题:“娘娘,今日叫臣来有何吩咐?”
“瞧本宫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忘了。”顾菁菁掩唇轻笑,继而朝水桃勾勾手。
水桃领命,躬身将石桌上的描金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整齐摆着一沓银票,单瞧厚度足有两三千两之多。
崔钰眼都直了,“娘娘这是——”
顾菁菁笑道:“承蒙尚宫照拂,本宫办事才得心应手,但前些日子琐事繁多,一直没有机会表明谢意,这些银钱还请尚宫收下吧。”
“娘娘宽宥,那都是臣该做的事啊。”崔钰一脸谄笑,甚是为难地从水桃手中接过匣子,看了几眼,假意推辞道:“这,这也太多了,臣消受不起啊!”
顾菁菁不以为然,手撑石桌徐徐站起身来,“给你的买命钱,自当多给一些。”
“啊?”
崔钰俨然没有听懂话里含义,不待她反应,水桃已经用麻绳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强烈的窒息感让崔钰瞪大了眼睛,额上登时爆出青筋,抬起双手,无力地扯住颈间麻绳。只听“咣当”一声,描金匣子砸在地上,里面的银票散落一地,随风吹拂,四下游走。
顾菁菁攥紧指骨,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打小便知宫中冤魂诸多,如今被逼无奈,也要亲手荼毒旁人,饶是心底懊丧,但却不能心软。
悲天悯人的是菩萨,而不是本就罪孽深重的她!
“欺君祸主的狗奴婢,你该死!”
在她的低叱声中,水桃咬紧牙关,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想要尽快了解崔钰的性命,然而这却激起了崔钰求生的本能,她本就生的比寻常女子高大,后脑使劲往水桃面上一撞,惹得水桃立时鼻孔流血,借其吃痛的空档逃脱了桎梏。
一系列举动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崔钰瘫在地上狂咳,踉跄着爬起身,捂着脖子就要往外逃。
今日崔钰必须得死,顾菁菁见状,登时朝前追去,水桃紧随其后,不过两三丈的距离,主仆二人就合力将崔钰扑倒在地。
“救命——”
水桃按住崔钰的手,一手捂住她的嘴,而顾菁菁直接坐在她不停扭动的身上,自发髻处拔出锐利的金簪。
这一刻顾菁菁突然想到了多年前的光景,她就是用类似的簪子划伤了元襄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忿恨遽尔化为滔天巨浪在心口澎湃震荡,血液疯狂叫嚣,直冲头顶,她顾不得多想,手起簪落,狠狠刺向崔钰的脖颈。
奈何崔钰拼命挣扎,金簪直接扎在了她的锁骨处。
这里并非要害,顾菁菁咬牙□□,带出的血渍溅在她的脸颊处,炙烫腥热。正当她要刺第二下时,一道清冷发颤的声线自不远处传来——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顾菁菁一怔,本能的循声凝望,只见来人身着暗红内侍服,带着皂色蔽耳幞帽,一张清隽的容颜叠满诧哑和震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
皇帝此时突然出现,而这身打扮,俨然是在跟踪她们……
对上少年难以置信的眼眸,顾菁菁的身子倏尔发软,身下压制的崔钰也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挣脱水桃后一把将她推开,捂着流血的颈下扑倒在元衡面前。
“陛下救命……”崔钰的声音已经嘶哑,“皇后……皇后要杀臣……”
水桃也懵了,抬袖拭去面上的血渍,跪着扶住不知所措的顾菁菁,二人齐齐看向元衡,仓皇之下没有任何解释。
“陛下救臣……陛下救命!”
崔钰抬起头,睁着一双爆满血丝的眼眸望着元衡,而元衡的目光一直落在顾菁菁身上,灼灼眼波似要看透她的心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场被抓行凶,顾菁菁小脸蜡白,即便她是皇后,宫人犯错自有规矩处置,也容不得她草菅人命。虽然崔钰罪孽深重,但真正缘由她如何说的出口……
本以为会迎来诘责,然而让她意外的事,在恼人的求饶声中,元衡弯腰自靴沿处抽出一柄细刃,弹指的功夫便割断了崔钰颈部的血脉,喷涌而出的腥血登时玷污了他的袍角。
箫荷苑万籁俱寂,唯能听到崔钰咕噜噜的喘气声,不多时便一命呜呼了。
元衡睇着倒地咽气的女人,眉眼间冷冽异常,“吵死了。”
少年寡淡的声线不带任何情绪,没有宽宥,没有怜悯,顾菁菁和水桃被眼前的变故吓懵了,待他持刀走向她们时,二人忍不住瑟缩在一起。
往昔陛下性子寡淡,如今戾气乍现,忽而让人摸不透他心中所想,顾菁菁这才琢磨到伴君如伴虎的意思,眼前的少年也不例外,既能荣登大宝,又生在皇家,横竖应当是有些城府的……
两人甜蜜的过往不停闪现在顾菁菁的脑海中,她心生绝望,胸臆突然疼的厉害。
靠近她们后,元衡倏然扔掉手中利刃,蹲下身,将一方帕子扔给满脸污血的水桃,继而紧紧抱住顾菁菁,拭去她面上的血渍。
“别怕,别怕,朕来了……”
声声安抚如同照进黑暗的光束,所有的忐忑,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眼见陛下无意问罪,水桃如负释重,力气尽失瘫在地上,而顾菁菁埋头在他胸膛处,清晰听到他狂肆的心跳声,委屈的眼泪如泄洪决堤,止也止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呜咽声起,盛夏时节的箫荷苑更显凄凉萎靡。
“不哭了,不哭了。”元衡掰开她紧攥的手,将那带血的金簪扔地老远,随后抚住她被泪浸湿的面靥,轻轻抬起,“别怕,崔钰已经死了,你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杀她?你要相信朕,不管是什么原因,朕都会保护你的。”
他背对着夕阳,身后是红糜发黑的苍穹,而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眸甚是清透,映出顾菁菁含忧带怯的可怜模样。
她低声抽泣,嗫嗫道:“陛下为何不留崔钰一命,问问她呢?”
“朕若留她,你便危险,所以朕不留她,亦不信她。”元衡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菁菁,朕只信你。”
暖风拂过,带着些许草木的沁香,顾菁菁被他的目光牵引着,只觉那里面的真挚和期盼重若千金,压的她喘不上气。
他信她。
他说他只信她……
莫名的悸动逐渐摧毁戒备,陡然生出一丝念想,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若能得此一言,粉身碎骨也无甚可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一瞬恍如一世,顾菁菁徐徐挣脱他的怀抱,恭顺跪在他面前,心一横道:“臣妾被奸佞逼迫,犯了欺君枉上的死罪,不敢奢求原谅,只求陛下放过臣妾的家人,他们对此一无所知,臣妾愿以死谢罪!”
那年靖州的无意一瞥,种下祸根,回长安后的春宴,坠入深渊,次次胁迫,残喘苟活,听得元衡心尖骤疼,捂着发闷的胸口咳嗽起来。
顾菁菁见状忙扶住他,噙泪说道:“陛下息怒……”
许久元衡才缓过来,疼惜不已的看向她,“所以他才逼你接近朕,让你进宫给朕下毒,对吗?”
“陛下……”顾菁菁脊背一寒,“陛下都知道了?”
元衡抿紧薄唇,点点头,将所有的事如实告知:“朕那日的确去了康南夜市,看到了你们在一起,大抵也猜到了皇叔的用意,那段时间朕锥心刺骨,可还是放不下你,朕想和你在一起,便顺了皇叔的意,将你接进宫里陪伴左右。朕服药多年,嗅觉比旁人灵敏,那碗洒了的汤药朕已经觉出不对劲,便让人一直盯着崔钰,发现她的确和皇叔有所勾连……”
“朕本以为你是心甘情愿帮他的,看你没有给朕下鸩,朕还为此高兴一番,以为你心里有朕的一席之地了,却没想到你竟是被逼迫的……”他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薄唇吻住她的额头,阖上戚然的眼眸,“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你不爱他,对吗?”
伴随着略微发颤的话音,一滴温热的泪砸在顾菁菁的眼睫上,她心里一疼,抬手去抚他湿濡的面颊,“臣妾从没爱过他,恨不得拔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可惜臣妾没那个能力,只能先杀了崔钰这个眼线,其后再慢慢寻找对策。臣妾亦不敢轻易向陛下说明,害怕为家族引来滔天灾难……”
“不怕,不怕了,一切说开便好,说开便好……”
天边最后一缕光晕消失,天地被黑暗吞噬,两人像往常一样相拥,彼此间却是前所未有的亲近,顾虑和猜忌在这一息悉数泯灭,如同山重水复后的柳暗花明,留下绚烂巍峨的海阔天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待情绪稳定一些,顾菁菁乜了一眼地上的尸身,嗡哝问道:“陛下要以鸩毒之事扳倒王爷吗?”
“不可,朕怕会牵连到你。”元衡扶她站起来,掸了掸她裙襕上的灰土,“鸩毒之事,除了崔钰,宫里还有谁知道?”
顾菁菁摇摇头,“王爷对此事格外小心,鸩毒只传给了崔钰,没有旁人知晓。”
“那便好,你且记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朕不追究,旁人一切做不得数,即便是皇叔问起来,你只需装糊涂便是,以后的事朕来处理。”元衡牵住她微凉的手,双眸通红,噙着些许浅淡的笑意,“别怕,皇叔对你做的一切,朕都会替你讨回来的。你要相信朕,再给朕一点点时间,以后,朕来保护你。”
笃定的话语让顾菁菁一霎酸了眼眶,她反握住元衡的手,温声回道:“多谢陛下。”
二人你侬我侬,可是苦煞了水桃,她捂着发痛的鼻子,怯怯问:“陛下,娘娘,这人怎么办啊……”
元衡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不会出气的崔钰在,眼下这人突然死了,怕会惊动皇叔,他皱眉想了想,随即让水桃引福禄进来。
福禄见到月下死尸,还是宫里老人,致命凶器还是圣物,又看水桃一脸血,差点惊掉下巴,“这这这这……”
在他的意识里,陛下可是连只鸡都没杀过啊!
“冷静一点。”元衡瞪他一眼,“崔钰在宫里与谁相好来着?”
福禄深吸几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珠转了转,“回陛下,是陈梁少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了他,既然两心相许,那就去地下做对儿鬼鸳鸯吧。”元衡睇了一眼崔钰的尸身,不假思索道:“明日张榜出去,崔钰和陈梁私奔出宫,若有抓到送官者,赏银五百两。”
“是!”
福禄领旨,趁月上中天之时带着几个贴己人做掉了陈梁,连同崔钰一把火烧成了焦炭,随后扔进了箫荷苑的井中,铜锁固之。
事情做完后他并未回到太和殿,而是揣着口谕出宫,夜叩太尉府。
宋湛尚未就寝,见到福禄过来甚是惊诧,忙问道:“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福禄按照元衡的叮嘱,只将摄政王曾逼迫皇后之事告诉宋湛,没有透露鸩毒和崔钰之事,随后传口谕道:“陛下想告知太尉,皇后已与摄政王划清界线,请太尉日后务必护住顾府周全,皇后其弟顾瑾玄想前往河西从军,太尉记得好生安顿,莫要出了茬子。”
“是。”宋湛下榻跪地,“臣领旨。”
福禄走后,他复又坐会榻上,凝眸盯着矮几上的棋局。他就猜皇后这边另有乾坤,倒没想到,元襄竟是如此糊涂之人,以为捏住女人的短,就能控住女人的心了吗?
蠢的!
先前他还担心皇后会成为扳倒元襄的绊脚石,如今堪堪能放心点了,不论如何,只要陛下能燃起夺权的欲-念,他作为臣子自会尽力而为,摄政王一党看似坚不可摧,但细细寻之,总有露出破绽之时。
夜风自半敞的窗棂灌入,摇动室内的火烛,宋湛执棋,一起一落,朗声笑道:“将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此刻的大明宫安静巍峨,熏风朗月,轩丽峥嵘。
元衡只着中衣站在太和殿外,头上一盏浆纱宫灯随风摇曳,在他身上晃出动荡不息的光影。
他手上拿着一本“长礼”,乃是当年皇叔赠他的生辰礼,其上皆是尊长重道的教诲,如今一看甚是可笑,品行不端之长辈何谈尊敬之说?
顾菁菁的哭诉不停萦绕在耳畔,他的心如同被钝刀在割,本以为顾菁菁在宫外欢愉生活,不料却和他一样,遭到皇叔的非人对待,他不敢想她当时该有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元衡阖上眼,将那本“长礼”扔向黑暗之中,书页在空中的被风拂乱,窸窣作响,随后闷闷坠落在冰凉的青石地上。
少顷他复又睁开眼,前迈几步靠在汉白玉回栏上,黑眸盛满月辉,清清冷冷盯着那本书。
他才是盛朝的正统嫡脉,尊长,皇叔消受的起吗?
“陛下……”
婉转的声线传来,登时唤醒了他的神智,他踅身看去,只见身裹蝉翼纱长裙的女郎站在朱门外,一双含情眸怯生生凝望着他。
“菁菁。”元衡迅疾来到她身边,见她额前尽是薄汗,神思不安似的,遂问:“你怎么起来了,可是做噩梦了?”
顾菁菁点点头,依稀还记得崔钰满身是血,张牙舞爪向她索命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怕,朕是真龙天子,你是皇后,魑魅魍魉寻不到这边的。”元衡抱住她,在她额前留下一吻,“要是睡不着的话,朕带你去个地方吧。”
两刻钟后,二人身披外衫,登上了紫宸殿旁的钟楼。
元衡手提宫灯在前,牵着顾菁菁一步步登上钟楼顶层,推开朱门,夏夜的风随之涌入,吹的衣诀纷飞,入目是漫天星辰,万家灯火,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旖旎人间,风情万种。
顾菁菁一怔,款款行至外面的回廊上,双眸被远处的灯火染亮,逐渐驱散心头盘旋的黑暗。
“朕以前难眠时经常来这里,登高远眺便能心情好一些。”元衡站在她身边,遥遥看向宫墙之外,“外面的人向往宫中的荣华富贵,然而却从未想过这里面的阴鸷肮脏,每一块砖,每一块瓦,或许都沾着血。曾经朕最大的心愿就是走出这宫门,可惜难以如愿,但你不一样。”
他侧目看向顾菁菁,“当初朕以为你心里有皇叔,就暗自发了怨念,想把你留在身边。如今真相大白,进宫对你来说并非心甘情愿,朕想问问你,你还想留在宫里吗?”
顾菁菁闻言一怔,纤纤素手不由捏紧围栏。
本以为他是得知真相后嫌弃了她,不料却听他说道:“若你不想,朕就设法将你送出长安,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你自己的清净日子。若你想,朕一定好生努力,绝不会再让旁人将我们碾在脚下践踏。”
“菁菁,朕想听实话。”
话到末尾,月色下的少年迎风而立,肃正矜贵,黑眸热切而期盼的凝着她。
她亦紧盯着他,直到眼眶发酸,直到视线模糊,眼睫轻轻一颤,万千情绪裹挟在小小的泪珠中坠落在地,分崩离析,溶于天地之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前迈一步,玉手贴着他劲瘦的腰侧缓缓后移,紧紧将他环住,耳畔俱是他急促的心跳声。
夜风轻拂,温柔如酥,只听她低声呢喃:“能遇到陛下乃是菁菁之幸,亦是顾家之幸。菁菁喜欢陛下,愿留在宫中侍奉陛下,真心相待,至死不——”
话没说完,顾菁菁低呼一声,人已经被元衡抱了起来。
“朕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朕的!”
元衡大喜过望,抱着她原地转起圈来,危楼百尺,天旋地转,吓得她死死抱紧他的脖颈,“衡郎,快放我下来!我怕高!”
远处有流星划过,微光一闪,继而消失在天际。
两人相拥着嬉闹一会,顾菁菁的双足才踏实落地,她抚着心口看向面前含笑的少年,斟酌须臾,还是觉得应该把实情告诉他。
“那个,最初那几封信不是菁菁写的,是王爷写的……”
“什么?”元衡闻言,脸上笑容尽失,好半天才琢磨过来,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最初与朕通信的是皇叔?!”
顾菁菁见他抻着脖子,瞪圆了眼,努力憋住才没笑出声,“是,那些骚话菁菁写不出来的。”
再次得到确认,元衡立时惊呆了,露骨的艳诗,酸掉牙的甜话,竟然全部出自男人之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他还羞得要命,并且正儿八经的回信了!
短暂的沉默后,元衡一手捂住心口,含忧带怨的睇向顾菁菁,“娇娇儿,快传太医,朕有点想吐……”
第30章终决裂意外突生
翌日,崔钰和陈梁私奔的消息传遍了长安,亦传到了元襄的耳朵里。
延英殿内,元襄端坐在案前甚是震惊,他没想到崔钰放着宫中的大好前程不要,却跟一个阉人私逃出宫,没有任何征兆,委实古怪。
为了避免出岔子,他叫来宁斌吩咐道:“派人追查崔钰二人,找到后杀无赦,不许他们回来。”
“是。”
宁斌刚退出去没一会,旋即慌里慌张的进来回禀:“爷,李连升昨夜暴毙了。”
元襄听后当即愣住,这李连升乃是今年礼部派来主持制举的主官,还有半个月就要制举了,好端端的人竟突然暴毙了,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想必是太尉那伙人做的手脚,不想让李连升替他卖命。
他冷哼道:“这个老家伙,躲在府里也不安生,还是要给我使绊子。”
太尉和摄政王不睦已久,宁斌自然知晓他说的是谁,小声试探道:“不如就此做掉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将容易,兵难服,若河西两道兵变,皇帝尚未亲政,本王自是首当其冲,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元襄捏起桌案上的一枚玛瑙镇子,反复摩挲着,思忖道:“这次制举由我亲自主持,我倒是要看看,太尉还怎么下毒手。”
“是。”
宁斌拱手退下,徒留元襄一人在案前发怔,前有崔钰离奇私逃,后有李连升暴毙,接连背运弄的他格外窒闷,尤其想到昨晚的梦,额角更是突突跳个不停。
他梦到事迹败露,顾菁菁的身上插满了箭矢,留着血泪质问他,为何要害她,为何不救她。
他想说话却开不了口,想靠近却拔不动腿,如同陷入冰封的沼泽,眼睁睁看着顾菁菁在他面前咽气,到如今,胸口还是隐疼不已。
莫名的焦躁倏然袭来,元襄坐立难安,不禁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
还有一个多月那件事就成了,等他顺应天势登上皇位,给她改名换姓,收进后宫,所有的不安和彷徨就能至此终结了。
就这样,元襄的心情好了许多,在忐忑和期待中度过了一个多月,一晃等到了九月十八。
这天晚上红月高升,比寻常堪堪大了几倍,苍穹红紫辉映,整个长安城亮如明昼,沐浴在一片绚烂天光之中。
百姓们皆驻足观望,不时有人对月叩拜,惊呼天降祥瑞,乃是吉兆!
大明宫内,元衡和顾菁菁太和殿前,凝眸望着眼前震撼人心的天象,徐徐牵住对方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忍不住打趣,“朕是不是该驾崩了?”
“陛下,能不能别胡说八道?”顾菁菁剜他,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掌心。
眼见把她惹恼了,元衡忙不迭抱住她,低头在她唇边啜了一口,不待她反应便抱着她走进了内殿,压着她躺在了窗边的香榻上。
夜风从半开的窗棂中徐徐拂过,元衡瞥了眼窗外,继而吻住身下娇羞的女郎,抽丝剥茧,褪去那些烦人的衣缕。
顾菁菁酥身半软,粉泽动人的面庞在灯影下格外诱人,多了几分柔妩,还有些许嗔怨,只一垂眼便叫人心绪沉沦。
“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有心情做那些事?”
元衡不以为意,一双瑞凤眼中尽是妄念与痴缠,薄唇贴着她滑腻的脸颊轻轻划过,吮住她的耳珠,留下些许湿濡,“天降祥瑞,适宜造子嗣,为了盛朝的江山社稷,皇后要多多辛苦一些了……”
与其同时,元襄负手站在王府院中,微抬的眼眸盛满了璀璨天光,皓圆通红的月,大如巨轮一般,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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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诸多皇子中唯属他天资聪颖,只因父皇偏心皇兄,他就跟正统嫡脉擦肩而过,他的子孙后代亦成了旁支别系,所有的不甘在皇兄驾崩那天达到了极致,又在元衡登基之后发生了质变……
他想做这天下的主,亦想成为正统嫡脉!
这晚元襄近乎彻夜未眠,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清晨的丧钟竟然没有响。
他在延英殿等了许久,都未见内侍的哭号声响起,可他的确已经让旁人将最后一剂鸩毒交予了顾菁菁,怎么会这样?
莫非是鸩毒不管用,或者顾菁菁出了什么事?
联想到之前的噩梦,元襄不免心慌,斟酌万千,拿来殿选名单,移步前往紫宸殿一探究竟。
福禄将元襄带去时,太医院郭院判正在替元衡切脉。
叔侄二已有月余未见,元襄借此机会定睛端详着侄儿,只见他气色红润,身量亦发实不少,压根儿不像苟延残喘的样子。
难道那些鸩毒真的不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多时郭院判喜道:“陛下龙体有大好之势,气色也愈发好看,乃是天下之喜。回头臣调整一下药方,多加一些固本补气的药材,堪能锦上添花。”
眼见摄政王在此,还手拿奏章,郭院判未再久留,收拾药匣准备离开时,元衡忽而喊住他:“院判留步,朕还有些私事想问你。”
郭院判回身,“陛下请讲。”
元衡瞥了一眼皇叔,眼下微红,“朕龙体渐安,所谓夫妻敦伦,当真有采阴补阳一说?”
元襄听罢额角一跳,看向郭院判时眼神冷朔。
郭院判道:“回陛下,天地自然,阴阳相须而行,确实有房中补益一说。只要天时地利人和,夫妻行敦伦之乐大有裨益,但要加以节制,不可纵情,恐伤及元气。”
“那……”元衡支支吾吾,终道出心头忧虑:“那朕的病气会不会过给皇后?”
“不会,陛下大可放心便是。”
得到了郭院判的回答,元衡适才松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些不该有的顾虑归根结底还得怪到福禄头上,福禄说自从皇后入宫,他的气色就越来越好了,还说民间志怪上有采阴补阳之说,吓得他连续三天都未敢再碰顾菁菁,生怕将自己的病气传给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好了,晚上终于能安心的抱着娇娇儿睡个觉了。
元衡心里美滋滋的,看向元襄时,神色甚是轻快,“皇叔,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元襄一脸肃正,似乎心情不大好,将手中的明黄奏章呈给他,“制举最后的人选已经定出了,五天后将举办殿选,请陛下亲自出席,主持殿选。”
元衡打开看了几眼,不出老师所料,入选之人六成都是皇叔的党羽。
他面无异色,冷清的眸轻轻抬起,“以往都是皇叔代劳,朕去,不太好吧。”
五年前盛朝曾举办过一次制举,殿选是有元襄亲自主持的,如今他心头另有打算,他要找顾菁菁问个明白,但最近帝后经常形影不离,伉俪情深似的,他终究还要些颜面,只得趁此机会支走元衡。
元襄沉声道:“西北军事不稳,臣难有□□之术,这次还得劳烦陛下了。”
“那好吧。”元衡阖上人选奏章,饶有兴致地说道:“昨天的天象,皇叔看到了吗?那月轮好大啊,钦天监说会有贵人应世,明君显现,这可是吉兆呢。”
元襄淡淡瞥他一眼,唇角扬起敷衍的弧度,只字未说揖礼告退。
殿内再度沉寂下来,窗棂透出的光线正巧落在奏章上,一束束,锐如软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盯着它看了许久,唤来福禄,骨节分明的食指轻点矮几,淡声道:“把奏章交给老师过目,这些蚀骨烂肉,该剔除的赶紧剔一剔,熏的人难受。”
五日后,天还没亮元衡就起身洗漱了,内侍伺候他穿上挺括雍容的赤黄衮龙袍,头戴翼善冠,腰束金玉带,饶是年少,但帝王威仪尽显。
他已多年不上朝,除却必要的礼制和场合,鲜少这样打扮,冷不丁穿的规规矩矩,走路都觉得束缚,胳膊腿儿都伸不开似的。
整装待发时,元衡半蹲在龙榻前,轻声对酣睡的美娇娘说道:“菁菁,朕要去主持殿选了,晌午来不及回,要到晚上再陪你用膳了。你若想朕,就去后殿等着,朕会找由头出来的。”
昨夜两人折腾的太晚,顾菁菁此时艰难的睁开眼,嗡嗡哝哝地“嗯”了声,还不忘凭着本能亲他一下。
元衡替她掖好被衾,适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这厢刚跨出朱门,心口窝遽然刺疼,稍纵即逝,然而却留下了深深的不安。
福禄见他神色有异,忙不迭问:“陛下,怎么了?”
“无事……”
元衡深吸一口气,回眸看了眼殿内,或许是他不太习惯,只分开一天便觉得心绪忐忑。
短暂的斟酌后,他离开太和殿坐上銮舆,御仗徐徐而起,赶往举办殿选的含元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直接用了午膳就坐着凤辇前往太液池畔游玩。
饶是先前睡的迷迷糊糊,但元衡的话她都听进去了,殿选乃是大事,她再想念也不能过去叨扰,免得落个持宠而娇的名声,索性自己玩自己的。
小小泛舟后,顾菁菁登岸时有些秋乏。外面天光大好,她就近寻了个园子,让内侍搬来小榻,设了帷帐,兀自在一处参天的梧桐树下小憩。
水桃和翠儿在不远处守着,两人年纪相仿,自共事后变得无话不谈。
这厢正聊的欢畅,忽见月洞门处起了什么变故,似有金吾卫驻守上来,撵走了他们的人。
“出事了……”
翠儿率先察觉到不妙,正要外出询问究竟,一道高大挺括的身影就从月洞门外闪进,迈着方步渐渐逼近二人。
强大的压迫感袭来,水桃面露惊惧,立时跑向帏帐那边,不料宁斌眼疾手快,几个跨步上前擒住了她,迅疾捂住她的嘴。
“叨扰了皇后娘娘休息,你们担待的起吗?”元襄冷冷扫她们一眼,“滚出去,闭紧嘴巴。”
“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翠儿甚是机灵,拉住想要反抗的水桃,急匆匆离开了院内。
甫一出了园子,水桃急的眼泪汪汪。
翠儿对她使了个眼色,捂着肚子说道:“嘶……姐姐,我好像要泻腹,你先在这伺候一会,我去去就来……”
她一边喊疼,一边佝偻着腰往外走,脱离众人的视线后疾步小跑起来,抄近路直朝含元殿而去。
幔帐内,时光悄然流逝,元襄撩袍坐在小榻上,凝眸盯着酣然入睡的顾菁菁。
她侧躺在小榻上,双手搁在脸侧,呼吸正匀,宛若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饶是心底怨念颇多,看到她这模样,他有些不忍吵醒她,遂噤声守着,等着她自然醒来。
顾菁菁半梦半醒间感觉脸颊凉凉的,像有东西不停在摩挲着她。
难道是虫子……
这么想着,她遽然惊醒,半折起身时发现榻沿处坐着一个身穿绯紫官袍的男人,颜如宋玉,英气逼人,脸上那道疤痕甚是显眼,乍看起来如同噩梦再现。
“王爷……”顾菁菁怔然瞪大眼,顿时睡意全无,“你怎么在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元襄总算等到她睡醒,大手一揽叩住她的后颈,稍稍使劲就将她拽到面前,“我问你,陛下为何没有归天?那鸩毒,你到底下没下?”
寒凉低沉的声线如毒蛇一般缠上顾菁菁,她睁着一双惊惶的眸子看他,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晓元襄会找她兴师问罪,却未料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光天化日就敢在宫中私自寻她!
“我……我……”
顾菁菁期期艾艾,不停扭动着发疼的后颈,然而元襄的力道却越来越大,箍的她有些发疼。
她忍无可忍,心一横说道:“那鸩毒我根本没有喂给陛下,他怎会归天呢?”
元襄听罢,遽然寒了脸。
那鸩毒经过试验,绝不会出问题,他亦设想过,或许顾菁菁压根没有给侄儿下毒,然而当她亲口说出来时,他犹如坠入火坑,全身上下活生生烧起来,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顾菁菁……”
他恨的咬牙切齿,力道一改掐住了她的细颈,“别对爷耍花枪,事成之后,爷允你一个名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已至此,顾菁菁横心与他决裂,见他恼羞成怒,言语若痴,不由嗤笑出声:“王爷真会说笑,在盛朝,什么名分能比的上皇后?”
她挑衅似的扬起眉梢,“你给的名分,我才不稀罕。”
一阵微风拂过,满园花叶窸窣摇曳,在女郎脸上倾洒出斑驳的树影,那秀丽的眉眼,夜夜入梦的身姿,寸寸都是坚若磐石的模样。
元襄怔然许久,愣道:“你是什么意思。”
顾菁菁打落他失了力道的手,从小榻上爬起来,慢条斯理的穿好翘头履,回身说道:“还不都是拜王爷所赐,既然我顾家横竖都站在悬崖边上,为什么我要任你摆布?我受够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冷清的话音传入耳畔,决然无情,元襄立时明白过来,崔钰的失踪果然不是巧合,而顾瑾玄突然从军,怕也是在她的安排之下。
河西,那是太尉的地盘。
当初恰逢河西招兵买马,本以为是巧合,如此一想,顾菁菁或许早就跟元衡成为了一丘之貉,以此获得了太尉的保全!
九月的天气还有些许余热,然而他却如同置身在三九寒天,骨头缝儿都渗进了凉气。
“你竟敢背叛我……”元襄极力稳住自己,站直身后气急反笑,“你不会天真的认为,没有你,我就杀不了元衡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你能,就不会用一个女人当棋子。你在乎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世人指责你是弑君篡位的歹人,你怕史书记你一笔,你就是个虚伪的胆小鬼!不管你以后如何,我与你再无半分瓜葛!”
顾菁菁越说越气,懒得再看他一眼,踅身往园外走。
元襄盯着她的背影,只觉心海怒火翻涌,快步追上去将她拉回怀里,攫住她的下颚,气道:“不过是跟元衡当了几天的夫妻,你人就变傻了吗?你以为投靠太尉就能高枕无忧吗?你以为朝野之间扭转乾坤这么容易的吗?!”
顾菁菁扭头避开他的钳制,冷冷道:“那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跟我无关。”
面前人眉眼寡淡,看他时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那双他甚是喜欢的瞳眸里再无半分乖巧和情谊,留下的全是厌倦和决绝。
元襄的胸膛被她的眼神戳出一个大洞,飕飕往里灌着寒风,夹杂着让他战栗的痛楚,理智在一刻疯狂崩碎,他箍紧她的腰肢,恨不得将她即刻拧断。
“自从你进宫,我对你日思夜想,你为何要背叛我?!”
“什么日思夜想?”顾菁菁只觉可笑,“当初是你非要把我送进宫的,你现在说这些可不可笑?饶是你想,那也是活该,你怪不得我!放开我!”
“不许走,你今日必须给我说清楚!”
“你放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争执不下,顾菁菁拼命推搡着元襄,奈何他像铁了心,就是不肯放手。
“不要脸!我讨厌死你了!”
她怒叱一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响亮的耳光声过后,震的她掌心火辣辣的疼着。
狗咬她一下,她回击还要跟着疼,委屈和愤慨登时席卷全身,她卯足劲使劲推他一下,终于逃离了他的禁锢。
这一下力道极大,恰逢元襄放了手,顾菁菁立时失去重心,整个人朝后倒去,待元襄反应过来,想再拉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探出的指尖在空中稍一摩挲,越来越远。
一声闷响过后,顾菁菁倒在地上,后脑直接磕在嶙峋的太湖石上。
暖日当喧,秋意渐浓的园子疏林如画,偶有莺啼鸟语,好一个惬意自在,然而她头上渗出的血异常刺目,粘在太湖石上,就快要染红园中的翩翩林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菁菁……”
元襄登时慌了神,蹲下来将她抱进怀里,手一摸她的后脑,掌心全是黏答答的血。
饶是两人经常吵闹,但他从未真正伤过她,眼下的光景让他怔然无措,他抚着她的面颊,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菁菁……菁菁!”
顾菁菁使劲睁开眼,然而面前却白晃晃一片,耳畔像有千百只蝉在疯狂鸣叫,偶能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她,可她却没有半分力气去回应。
“救……”
细若蚊呐的求救声登时击碎了元襄最后的防线,如同万箭穿心,疼的他咬紧牙关。
眼见顾菁菁开始神志不清,他打横将她抱起,心急火燎的往外面走,“别睡,别睡!我带你去找太医!”
就快要临近月洞门时,忽听外面吵吵嚷嚷起来。
“陛下,您不能进去!”
“放肆!这是朕的大明宫,有何处不能进!给朕滚——”
第31章叔侄怨颜面撕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天之下,少年目似寒星,毫不客气的盯着金吾卫,颇有万夫难敌的架势,就连龙袍胸前和两肩的团龙亦跟着活灵活现起来,细碎生光,露出狰狞可怖的獠牙。
饶是王爷交待,不许旁人进去,但此情此景却让在场的金吾卫不敢再造次,他们鲜少见到圣驾,更未见过勃然大怒的天子,尤其见到紧跟的羽林军时,金吾卫们面面相觑,随后恭顺地跪在地上。
若再阻拦下去,那可堪堪称为谋逆了……
这等大罪他们岂敢当?为首之人忙不迭告饶:“卑职也是为了龙体着想,还请陛下赎罪!”
“滚——”
元衡怒不可遏,一脚踢在这人的肩胛上。
因着有沈磬岩在,金吾卫与摄政王有勾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此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料这些人竟敢在大明宫公开禁锢皇后!
翠儿求救的话在他耳畔不停萦绕,他心系皇后,当下顾不得跟这些小兵小卒纠缠,让羽林军将众金吾卫看守住,宽袖一震,疾步赶往院内。
这厢刚跨过月洞门,元衡立时愣在原地——
几步之遥的地方,魁梧高大的青年郎君怀抱着一位昏厥过去的女郎,女郎头部渗出的血已经将他绯色的袖襕染得乌黑。
“菁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暖熏的天,元衡遽然瞪大眼,如遭晴天霹雳,疯了似的冲到元襄面前,夺过他怀中的女郎。
元衡抱着不省人事的顾菁菁跪在地上,掌心拂过她的后脑,摊开一看,上面沾满了粘腻黑红的血渍。
“皇后……皇后!”
他颤声唤她几声,然而却是徒劳,难怪他出去之前满心不安,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这种结果!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去主持殿选!
什么西北军务繁忙,八成是个支开他的借口!
元衡抬眸看到元襄脸上的巴掌印,立时明白了什么,一阵痛彻心扉,他沾满血污的手使劲攥紧,“你……你对皇后做了什么!”
少年的诘责声嘶力竭,满载着愤慨和悲凉,通红的眼眶眸光冰凉,透人心骨。元襄垂眸睇着他,明明心不畏惧,但却如鲠在喉,不知对此作何解释。
他并非想伤她……
眼见顾菁菁的面皮愈发惨白,元襄心急如焚,更是一点解释的欲望都没有,对着侄儿吼道:“废话少说!快传太医!”
元衡适才反应过来,抱紧怀中的顾菁菁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的话传出去,现场顿时变的一片混乱,内侍简单替皇后止了血,随即小心翼翼地将其挪到最近的坤元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郭院判领着当值的太医俱是赶了过来,但见皇后伤重昏迷,即刻将在场诸人请了出去,唯留皇帝和摄政王在外殿。
里面躺着的人在包扎伤口,留在外面的叔侄皆是心事沉沉,焦躁不已,好不容易才等到郭院判唤人:“陛下请进。”
元衡如临大赦似的,几步冲进了内殿。
元襄只能留在外殿,负手来回踱步,不时往里面窥去,因着帷幔遮挡,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元衡愤怒到极致的声音,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颤抖:“闭嘴!给朕救!”
元襄察觉道了危险的气息,登时顿住步子,直到元衡挑幔而出时,快步上前问道:“菁菁怎么样?”
元衡停在他面前,布满血丝的眼仁里噙着一丝清凉泪线,强压情绪说道:“皇叔请回吧,这边用不到你。”
这般冷漠和排斥让元襄怒火中烧,“我问你,菁菁伤的如何!”
“菁菁?那是朕的皇后,你凭什么叫她菁菁!”元衡忿然注视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皇叔,朕懒的去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仅凭皇后重伤之事,朕就可以问你的罪!可朕不愿拿着皇后的声誉当筹码,朕要她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个世上!”
长期积压在心口的郁躁登时没了禁锢,元衡朝前逼近几步,病白的面容在怒火的驱使下显得愈发阴戾,“皇叔所做的那些龌龊事,朕全部知情,如今不妨说个明白,若皇后安稳无虞,从此以后,你与朕之间的争斗不要再掺杂女人,若皇后有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朕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血洗朝廷,你和你的党羽朕都要连根拔除,一个不留!”
话到末尾,憎恶,痛恨,哀然在他面上显现的淋漓尽致,还有帝王信誓旦旦的威仪。
昔日的小病猫弹指间变成了想要咬人的老虎,有那么一瞬间,元襄似乎看到了皇兄的影子,也如这般绝然狠戾。
今日他敢进宫质问,自是不怕被问罪,无数嘲讽的话涌上心头,然而想到顾菁菁,俱是被堵在喉咙里。
听侄儿话音的意思,她似乎伤的很重……
“我要见见她。”
说着,他就要往里面冲,然而却被元衡用身体抵住,这一下力道极大,惹得他肩胛生疼,不禁后退了两步。
“放肆!”
元衡挡在他面前,誓死不让他进去,红着眼对殿外吩咐:“传朕旨意,封禁坤元殿,无诏不得入!不论官阶,不论身份,违者斩!”
这天傍晚,宫中急召顾霆之觐见,待其来到坤元殿,见到床榻上头缠白纱、昏迷不醒的女儿,立时瘫倒在地。
元衡一直陪在顾菁菁身边,衣冠都未来得及换,赤黄龙袍已变得皱皱巴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他的挚爱竟会伤的这么重,太医已然尽力,剩下的只能靠天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幼稚的认为这或许是个荒诞的梦,然而撕心裂肺的疼却残忍地提醒着他,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他的菁菁命悬一线。
而这一晚,决定着她的去留……
眼见皇帝哭肿了双眼,仿佛又回到先前病恹恹的模样,宋湛于心不忍,斟酌万千,进来劝道:“龙体为重,陛下万万节哀啊!”
“节哀。”元衡徐徐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睇他道:“朕的皇后还没死,你就让朕节哀?”
他的眼神了无生气,如同一潭死水,落在身上竟让人莫名心悸。宋湛如同被扼住咽喉,赶紧撩袍跪地,“老臣失言!”
元衡戚然看他一会,起身行至外殿。
司空唐达奉命,早已将皇后所经之事俱是说给了顾霆之。顾霆之一时难以接受女儿被摄政王挟持逼迫,伤心忧虑之下差点昏厥过去,受到圣上格外开恩,服用保心丸后斜躺在软榻上,连连嗟叹自己愧对女儿,对不住夫人的临终嘱托。
这厢见到皇帝清瘦的身影出来,顾霆之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劝道:“陛下珍爱皇后,乃是皇后的福气,但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好替娘娘做主啊……”
因着此事,陛下与摄政王已然撕破脸面,朝廷那点表面的和谐怕也不复存在了,眼下女儿能依靠的,唯有陛下了。
外面夜幕低垂,连颗星子都没有,元衡凝眸望着丈人,只觉心身俱疲,说话时嗓音沙哑,亦变得有气无力:“顾尚书是不是好奇,朕为何这般难过?你只看到了菁菁正位中宫不过半年多,却不知朕偷偷喜欢了她好多年,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朕还没死,她就要没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朕喜欢这么久的人,就这样被旁人践踏,何其可恶!”
话到末尾,他遽然变脸,泄愤似的拉歪了一侧的鎏金宫灯,白鹤坠地,折断脖颈,灯烛熄灭,光影黯淡。
在场的命官与太医齐齐跪下,忙呼道:“陛下息怒——”
“是朕疏忽了,是朕没有护好她……”
元衡用力捶着作痛的胸口,饶是抬起眸子,却也止不住眼泪簌簌落下,过往化为无数绵针,一点点往最疼的地方扎。
曾经死去的鸟雀,到现在昏迷不醒的挚爱,他珍视的一切似乎都得不到善终,这次依旧逃脱不掉这个魔咒……
而这一切,全都拜他的皇叔所赐!
元衡忍无可忍,“噗通”一声跪在诸官之前,扶着宋湛的肩,清瘦如竹的指尖将那绯紫官袍捏出无数褶皱,“老师……朕等不及了,朕不能再等了……”
这一晚元襄宿在延英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一宿未眠,心脏仿佛被利刃剜掉一块,疼的他喘不上气,他从未想过,他竟会如此在意顾菁菁的死活。
他像个疯子一样对着空气又求又拜,不时又打自己两下。
他分明知道顾菁菁的脾性,倔劲上来如同一头犟牛,他亦不缺少这一颗棋子,既然事情不成,把她哄出宫便是,何必再刨根问底的质问她为何要背叛自己,惹出这些祸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才也是他突然糊涂,一下子钻了牛角尖,所谓背叛不过是女儿家对朝廷争斗的恐惧,他早也想过,又何需在意?
茅塞顿开后,元襄的心却更加疼了,悔恨塞满胸臆,憋的他难受至极。
他忍不住深吸几口气,徐徐攥紧袖襕,望着外面墨黑的苍穹低声呢喃:“顾菁菁,你好好的,我带你出宫……”
好不容易等到天光初绽,一夜丧钟未响,元襄适才稍稍松口气,瘫坐在案前,一夜之间如同换了个人,憔悴至极,下颚亦生出了青色的胡茬。
往后半个月,大明宫一切照旧,仿佛什么意外都没发生过,唯有坤元殿的朱门始终未开过,皇后受伤之事严防死守,知者少之又少。
自从那日对峙后,元衡一直守在坤元殿,未曾与元襄再碰过面,而元襄却清楚的很,从金吾卫副统领沈磬岩酒醉渎职被问责后,朝廷已经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了。
他的侄儿,当真要与他决裂。
罢免沈磬岩并非是个意外,侄儿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他谋害了皇后,只能先拿沈磬岩开刀,继而整治金吾卫。
这里面,怕是少不了太尉的手笔。
他心里如揣了明灯似的,然而却拿不出精力应对,顾菁菁虽没有性命之忧,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委实让他坐如针毡,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收罗良药偏方上。
可惜送进宫的东西全被拒之门外,压根儿到不了顾菁菁那边,为此他找过元衡,无论说什么,对方都是避之不见,到头来只有他兀自恼火,急的嘴角都烂了泡,只能告病在家修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晃到了十月十五,小朝会上要公布殿选最终的人选,逐一任命。
元襄这天起了个大早,刮去乱生的胡茬,整顿好仪容时还没有忘记那个让他心惊胆战的梦,梦里又回到出事的那天,顾菁菁的血怎么也止不住,染红了他的衣缕。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元襄沉沉叹口气,茫然看向铜镜,镜中的自己消瘦了一大圈,两颊凹陷,眸子亦不再有神采,仿佛被不知名的妖怪吸光了精气。
原来这就是担心一个人的滋味么?
果真,男人的心里就不能有女人的存在,一旦被女人占据,连他都觉得不认识自己了。最为致命的是他明知这样不对,明知这样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然而当情绪崩溃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理智都要让道——
他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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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襄一回神,浑朦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戾,不论如何,今日绝不可出岔子。
与此同时,坤元殿亦忙活起来,内侍们伺候元衡洗漱,用完膳后替其换上了挺括的龙袍,戴好翼善冠,随后退出殿外等候。
时隔近四年,今天是元衡再次上朝的日子,而这一切他的皇叔还蒙在鼓里。
他懒得去想皇叔在小朝会上见到他时会有何种反应,而是走到床榻前,轻轻握住了那只柔若无骨的手。
顾菁菁已经昏迷月余,还未有醒来的踪迹,他亦守了月余,每日都替她擦洗身体,按揉筋骨,他相信只要她还活着,就总会有醒来的那天。
他心怀怨怼,如此,却也只能知足。
“菁菁,朕好想你,你快点好起来,陪朕说说话。”他俯身在她额前轻吻,低声呢喃:“朕要去上朝了,等你睁开眼时,一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大明宫,朕绝不会再让旁人践踏我们……”
福禄自殿外进来,提醒道:“陛下,到时候了。”
“等着朕,朕忙完就回来。”元衡深深凝她一眼,黑眸沉沉尽是痴缠,适才起身离开坤元殿。
殿外朝阳初升,御仗早已等候多时,宝顶华盖,幡龙锥凤,衬着朱墙琉璃顶,气势如山,让人望而生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福禄猫腰将元衡送上銮舆,手头拂尘一甩,扬声道:“起驾含元殿——”
第32章君威起新火燎原传错版,……
每月逢十五就是小朝会,在长安的官员七品以上皆要进宫述职。
这天丹凤门大开,官员俱着大妆通过冗长的御桥进入含元殿,按照文武品阶左右列队,等候朝会开始。
通议大夫李盂安双手拢袖,侧目看向身边的兵部侍郎梁玮,故作怅然说道:“哎,没想到梁侍郎殚精竭虑二十多载,好不容易熬到刘老还乡,没想到又逢制举,如此错失尚书一职,委实可惜呐。为官者看不清楚前路,必当官途茫茫,梁侍郎只能明珠蒙尘喽。”
两人同年入朝为官,亦算是遂安同乡,后李盂安归为摄政王一派,自然与梁玮变得不对付,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梁伟却不以为然,回道:“大夫此言差矣,为官者鉴天地日月,往上对得起江山社稷,往下对得起人间良心便可,既如此,尚书与侍郎又有何差异呢。”
李盂安见他摆出读书人的清高意态,轻蔑冷哼道:“竟知说这些穷酸话,没差异你来当甚么官儿,也不怕祖宗嘲你。”
“祖宗自明我心,怎么会……”
元襄与几位公侯站在首列,清晰听到后面两人的谈话,他最厌恶招摇祸事之人,若在往常定要训斥一番李盂安,然而今日却有心无力,任其在后面唇枪舌战,引得同僚纷纷侧目。
不多时,人群中出现些许骚动,只听有人兴奋道:“太尉大人!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元襄一怔,回头就见宋湛携司空唐达、司徒王癸跨门而入,三人俱着紫袍,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面上一沉,登时警觉起来,这几个老头多年未进朝堂,如今突然出现,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面对同僚的殷切慰问,宋湛一一作礼,“今日新官任命,老夫过来瞅两眼,兴许能有什么好戏看呢。”
“是是是……”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多年被打压的三公一派立时像被注入了新鲜血液,各个儿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起来,而摄政王一党却是敛眉肃容,偶有轻蔑,偶有忧虑。
待三公行至首排,元襄微蹙眉头,眸色冷冷地看向宋湛,“太尉来了。”
“王爷别来无恙啊!”宋湛笑吟吟端详着他,“有段日子不见,怎么这般憔悴了?”
元襄懒得理会他,他却饶有兴致的说:“听闻前些时日王爷把后院的美娇娘都送人了,可是要准备迎王妃入府了?”
元襄听罢,再难保持沉默,恶狠狠瞪他一眼,“太尉年事已高,没想到竟然这般爱嚼舌根,可是随你夫人?”
宋湛对他闲适笑笑,阖手凝向前方,谁都没有再说话。
待时辰一到,元襄宽袖轻震,正欲出列主持小朝会,余光忽而瞥到偏殿仪门,不知何时御仗已经整齐而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驾到——”
伴随着福禄的通传,两名内侍持雉扇在前,其后跟着容色清隽的少年和大监内侍各六人,齐齐登上御台。
含元殿登时变的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皆是怔然,没人想到深居简出的永泰帝竟突然上朝了,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湛目送元衡坐上雍容的龙椅,面含欣慰笑意,随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元襄。
元襄愕然盯着龙椅上的少年,不过须臾心头便有个大概,今日公布殿选任命,想必侄儿也是为此来的——
看来上次的豪言壮志,并非只是说说。
他皮笑肉不笑道:“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上朝了,可是龙体见好了?”
元衡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翼善冠下容色肃正,少了几分往昔的文弱之气,淡声道:“这些年多亏皇叔替朕分忧,再加上前些时日天降祥瑞之兆,朕的身体忽然就养好了一些。怕皇叔再过劳累,朕自是不敢懈怠,便马不停蹄的过来上朝了。”
他顿了顿,眸色意味深长,“先前未来得及通知皇叔,皇叔对此没意见吧?”
幽幽话音落地,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元襄,谁人不知皇帝罢朝乃是出自摄政王的手笔。
元襄微微攥拳,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侄儿,这哪是没来得及通知,分明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这城府究竟是太尉教的,还是侄儿藏起来的……
这么想着,他眉眼愈沉,不以为意道:“既然陛下龙体渐安,上朝乃是天经地义,臣怎会有意见呢。”
“那便好。”
元衡释然的吁出一口气,扬手示意福禄。
福禄领命,拂尘轻甩上前两步,声如洪钟道:“上朝——”
这般礼制多年不见,百官皆跪,山呼万岁,各自心头都泛起嘀咕。
陛下和三公同天回朝,看来先前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真的,朝中那点微妙的平衡早已不复存在——
这是要变天了。
朝会开始,顾霆之作为吏部尚书,循例宣念殿选入举名单,依次是任命官位。
末了,元衡问道:“对于殿选任命一事,诸位爱卿有何异议吗?”
“回陛下,臣有奏!臣要弹劾兵部尚书候选官员,廖清!”顾霆之将弹劾奏章交予福禄,肃然道:“殿选结束后,吏部循例考察候任官员,发现廖清在任隋安刺史时有买官卖官,私营取利之罪状,更有甚者还携其两位侄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霆之将廖清的种种罪状托盘而出,同僚听罢皆是惊诧不已。
殿选名单出来时,大家心头都有了明灯,廖清外放多年,近几年一向跟摄政王走的很近,恰逢朝廷制举,考选官职又是兵部尚书,有摄政王在,此等重任并当落入他手。不曾想中途蹦出来个顾霆之,先前其一向中庸,鲜少参与党争,如今一举怕是准备公开维护圣上了。
想想似乎合情合理,毕竟顾霆之现在可是国丈,哪有丈人不维护女婿的道理?
待顾霆之一举奏完,太尉宋湛和司空唐达复又参了廖清几本,颇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诸多罪状,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尚在宅邸等候委任圣命的廖清罪名算是坐实了。
“没想到盛朝竟还有如此贪心之官员!”元衡眉峰攒起,面色不愉的看向元襄,“皇叔,此人如何处置?”
廖清在外道那些破事元襄自然知情,只不过一直挂念顾菁菁,无暇帮其磨平,又没料到太尉和侄儿会忽然将苗头对准廖清,如此一来,倒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丢兵损将,元襄心生恼怒,然而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吃个哑巴亏,沉声道:“廖清为官不端,自当要按照盛朝律例处置。”
“好。”元衡未等他发话,率先说道:“兵部尚书一职暂由梁玮担任,至于廖清……”
他阖上奏章,手一扬,明黄色的奏章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跌落在大殿雕龙绣凤的毡毯上。
“押入刑部候审,若证据确凿,诛!”
圣意已下,一分半点情面都不留,下朝后百官唏嘘不已,这把新火烧的人人自危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西平侯薛远清快步追上元襄,小声提醒道:“贤弟,这局势对我们甚是不妙啊!”
“不过折掉几根羽,有何可怕的,你我只要做好份内之事就行。”
留下一句话,元襄兀自回到延英殿,等到午后政务奏章才送到这边来,上面已有皇帝的批注,只等他过目便可。
皇帝的夺权之心昭然若揭,如此也好,省了他不少麻烦,自从顾菁菁进宫,每当看到堆积如山的奏章他就会头疼欲裂。
元襄简单看了几眼批注,见无甚大事,便离开延英殿,借故前往太液池畔。
初冬时节,太液池畔红叶翩翩,三山伫立,景致盎然,不时有钗环艳丽的宫人袅袅路过,偶有两个大胆的偷偷觑向这位年轻的王爷。
元襄视而不见,像往常一样在坤元殿附近驻足流连,朱红殿门依旧紧闭,周围有禁卫严防死守,而他只能隐在暗处望眼欲穿。
顾菁菁就在里面,可他却无计可施,这种无力感如同蚂蚁一样噬咬着他。
有时侄儿明知他在外面,不驱逐亦不理会,像是在逼他硬闯,好给他套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他自然不会上当,唯有耐心等待时机。
不出一会儿,圣驾来到坤元殿,元衡下銮舆时朝他这边觑了一眼,寡淡的目光冷如寒风,带着几丝轻蔑,步子未停,直接走进了殿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月余来,他察觉到了皇叔的一些变化,对方无心朝政,日渐消瘦,而那些不停送过来的药材和偏方全被他扔出了宫门。
他素来敏感,稍加揣测就知晓皇叔心里或许还是有顾菁菁的。皇叔来找他质问时,他避之而不,透过窗棂窥望,亦在对方急躁的表情中读出了悔意和担忧……
这种不应存在的情感让他对皇叔恨之入骨,先前皇叔辱她,伤她,那这份迟来的深情做给谁看?
恶心他吗?
皇叔全然忘了,顾菁菁现在是盛朝的皇后,是他的侄媳、
既然皇叔愿意偷看,那就索性让他看个够吧!
他和皇后以后恩恩爱爱,日日夜夜,都要让他看个够!
这么想着,元衡眸中掠过一丝不屑,褪掉挺括的龙袍换上常服,盥洗后进入内殿。
水桃正替顾菁菁按揉小腿,甫一见到皇帝进来,正要行礼却被对方用手势止住。她旋即领命,躬身退到外殿守着,只留帝后两人在内。
“菁菁,朕回来了。”
元衡坐在榻沿处,在她粉泽的唇瓣上轻吻,接替了水桃方才的活计,小心翼翼替她揉着小腿的肌理,“今日颇有成效,顾尚书和老师一应一和,算是成功打压一下皇叔的气焰,往后,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入了腊月,长安城银装素裹,大明宫亦是肃清萧瑟。
就快要道正旦大朝会,元衡想带着顾菁菁一起参加,然而她却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每个日夜帝后相守,唯能听到她一两声含糊不清的梦呓,或笑,或哭,惹得他跟着双眼泛红。
十五这天,元衡来到大角观替皇后祈福,一直待到晌午才离开。
接连忧虑让他的境况亦不太好,入了冬便咳嗽不止,本想先回去服药,不料宋湛和梁玮等几位官员突然进宫,有要事与他商议,御驾只得先赶往紫宸殿。
入了殿内,宋湛几人早已侯着了,福禄替元衡褪去狐裘大氅,兀自退到外面。
元衡坐在案前,抬手抵唇咳嗽两声,问道:“几位爱卿有何要事?”
梁玮呈上奏章,回禀道:“陛下,安西发生内变,节度使杨精国诛杀了督军刘申,说其通敌叛国,对此先斩后奏,现在已是死无对证。”
话音落地,元衡不免一怔,打开奏章浏览了一番。
这位被诛杀的督军刘申他并不熟悉,但杨精国倒是熟稔,骠骑大将军携领安西节度使,他的儿子杨峪便是顾菁菁先前的未婚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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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湛道:“回陛下,当年杨家驻守安西,老臣心觉不妙,遂禀明先帝指派督军过去,刘申乃是河西调派而去,为人老实本分,断然不会——”
他话没说完,福禄慌慌张张的冲进来,“陛下!皇后娘娘她醒了,她醒了!”
坤元殿内,顾菁菁只着中衣倚靠在软垫上,放眼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宫殿,头后的伤早已没了痛感,但感觉却昏昏沉沉,抬头都觉得费劲。
翠儿站在一旁喜极而泣,水桃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娘娘可算醒了,当真急死奴婢了,这都腊月天了……”
腊月了?
顾菁菁有些发懵,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昏厥之前,依稀记得元襄想拉她却没有拉住,她的头磕在了嶙峋的太湖石上,这一下子,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吗?
她睁着一双混沌的眼眸看向水桃,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陛下呢?”
“陛下早前去大角观替娘娘祈福去了,中途太尉进宫,现下应该在紫宸殿议事。”水桃将这些时日宫中的变故如实说与她:“自打娘娘受伤,陛下就与摄政王撕破了颜面……”
顾菁菁一字不落的听着,空洞的心口逐渐有了知觉,想到元衡一直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心脏紧跟着痛到窒息。
还好老天保佑,她没有因此而殒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多久,太医火急火燎的进来替皇后请脉,还没来得及叮嘱什么,一记绯色身影自殿外匆匆而入,不听使唤的腿脚绊在门槛上,踉跄几下,噗通一声扑倒在地。
“陛下!”
“陛下小心!”
福禄和翠儿连忙上去搀扶,而元衡却打落他们的手,迅疾起身来到床榻前。
因着许久未晒过太阳,榻上的女郎肤白似雪,身量比先前清减不少,一头乌发凌乱垂下,斜斜靠在软垫上,双眸哀然多情地望着他,宛若一朵霜打的娇花。
“菁菁……”
元衡如置身在梦境之中,发颤的双手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温热,滑腻,带着活灵活现的气息,一霎让他热眶盈泪。
“太好了。”他紧紧抱住她,恨不得将她融入在骨血之中,颤声道:“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朕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耳畔细语如酥,顾菁菁还有些浑浑噩噩,只觉他的泪滴落在自己的肩胛上,炙烫,火热,携着难以言说的思念。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阖上眼,抬手环住他的腰身,回忆着支离破碎的梦境,“我梦到和你出宫游玩,那里太美了,我都不想醒过来……”
历经生死的两人如久别重逢,千言万语憋在心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说完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忍住想要亲吻她的冲动,责令太医再次诊脉,反复确认皇后已无大碍,适才放心下来。
因着许久未曾下地,顾菁菁肌体虚弱,每走一步都觉得脚后跟宛如针扎一般,恰逢隆冬时节,元衡舍不得她出去挨冻,这年的正旦大朝会她还是错过了。
这是两人成婚以来举办的首次大朝会,顾菁菁心觉遗憾,而元衡却宽慰她要以身体为重,往后他们还有好多好多年,还能做很多很多的事。
直到开春的四月宫宴上,顾菁菁才首次露面,立时击碎了外面帝后不和的流言蜚语。
这天春意盎然,含凉殿外绿柳拂动,幔帐朦胧,矮几设列其中,坐满了穿戴雍容的宾客,觥筹交错间钗环珠佩叮当作响。帝后二人在御帐内比肩而坐,温柔的眸中只有彼此,一时间羡煞旁人。
元襄坐在席间首位,饶是面不改色,眼神却止不住向顾菁菁那边窥伺,这是她醒来后,他第一次见到她。
她今日身着宝相纹的齐胸襦裙,外罩蜜色大袖罗衫,在元衡的悉心照料下病态全无,一张鹅蛋脸红润如酥,远山黛眉下眸似点漆,嫣红的唇饱满丰泽,一瞥一笑间尽是柔情蜜意。
所谓温柔如水,不过如此。
夜夜入梦的女郎此时就坐在御帐内,直愣愣勾住了他的魂儿,让他移不开眼眸,曾经无数次逃避的想法再度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想要她,想要她回来。
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是他抚弄出来的,既然不能成事,何故再将她留在元衡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短暂的失神后,待元襄再抬眸去看,帝后已不知去向。
宫宴尚在进行,两人应该走不远,他斟酌些许,紧跟着离席去寻。
这厢刚走到后殿花园,倏尔听有女人的啜泣声,惹得他心头一惊,不禁循声去探察。
只见一处依山的水榭旁,衣冠华贵的年轻郎君坐在连凳上,手头拐杖不停敲打在女郎身上,嘴边叱道:“你是真的笨,那张二郎劝我喝酒,你就不会抢来饮了?不知道我现在要忌酒吗?”
那拐杖打在女郎的腿弯处,惹得她哭哭啼啼的求饶,“夫君莫怪,是我疏忽了,下次,下次我绝对留心……”
第33章初告白徒留惊吓
原是小两口在闹别扭,元襄正要离开却见拿拐杖的小郎君有些面熟,躲在树后仔细一端详,竟是西平侯之子薛眴,较之先前已经瘦到脱相。
之前他就听西平侯说薛眴身子渐好,已经渐渐能走路了,为此还对他吹嘘一番,说顾盈这门妾室抬的当真有用。
如今一看,被打的女郎就是顾盈了。
“哭,就知道哭!不能有个笑脸?”
薛眴见她哭鼻流泪,心头愈发烦躁,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嫁入侯府,顾盈就没享受到一天安生日子,好不容易熬到薛眴腿脚好一些,然而他却性子大变,急躁易怒,一言不合就要对她动手。为此她求过公婆,然而夫妻俩爱子心切,不过是随口训斥几句,并未当真管教过。
如今她嘴角流血,饶是知晓不能再哭,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捂着胀痛的脸蛋戚然道:“夫君,我知错了,求你心疼我一些……”
可怜兮兮的哀求清晰传入元襄的耳朵里,登时撞到心里隐秘的位置,这一刻他倏尔响起先前的顾菁菁,她总爱隔三差五对他使些小性子,他不悦,就会在床帏间卖力的鞭挞她,到最后她就会收起身上的刺,如此一样的哀求着他——
「王爷……菁菁知错了,求王爷怜爱一些……」
当初他只察觉到了驯服的快意,现在回想起来心口竟在隐隐作痛,那么娇小的身子,那日一碰就流了血,昏迷了数月才醒,先前他为何忍心下手摧残?
他如坠迷雾,不知究竟是之前的自己糊涂,还是现在自己中邪了。以后的以后,他定然不会这样对她,床帏之间本应男欢女爱,不该有那些眼泪和不适的声音……
就在元襄怅然发怔时,一声戾喝揪回了他的神志——
“你这叫知错?我说让你别哭了,听不懂吗?!”
薛眴勃然大怒,扬起手正要狠劲教训她,忽而一个石子凭空打在他的手背上,疼的他立时收回手,呲牙咧嘴的吼道:“谁啊?给小爷滚出来!”
元襄踩着话音踱步而出,阳光透过枝桠罅隙倾泻在他身上,在地下投照出一片魁梧暗影,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英气赫赫,不怒自威。
“叔……叔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薛眴瞧见来人立时傻了眼,战战兢兢的扶着廊柱起身,“叔叔,您怎么在这里?”
“路过。”元襄本不想去管闲事,然而被打之人是顾菁菁的堂妹,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才出来多言几句:“薛眴,这是宫里,不得在此放肆,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是,是!”
薛眴不敢再放肆,右手撑起拐杖,一把薅住了发怔了顾盈,朝外面使眼色,方才嚣张的气焰萎顿无形,如同见到猫的老鼠,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没想到薛眴还有怕的时候……
顾盈一阵怔然,拭去嘴角的血渍,扶着他朝宫宴走去。
路过元襄身边时,她抬眸望他一眼,目光充满了感激,而元襄却视而不见,阔步朝相反的方向行去,只留一阵清雅如木的香风萦绕在她身边。
许是被压抑久了,顾盈的心竟然疯狂悸动起来,宛若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
先前听说摄政王风流恣肆,视女人为玩物,她还嗤之以鼻,现在想想那又如何,只要薛眴惧怕就行了。
若她能跟了王爷,哪怕没有名分,哪怕被玩弄也好,一定能摆脱薛眴这个变态!
含凉殿后院不算大,那厢元襄继续往西边走,寻了半晌也未见帝后的身影。今日来了不少官员和外命妇,皇帝不在,他也离席,太久不归委实不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当他要放弃时,抬眸就见一只绘着美人像的大风筝隔着不远处青砖花墙升起,越飞越高。
风筝约有一人多高,画中美人在月下半袖掩面,俏眼含波勾人心神,正是他要寻的顾菁菁,而单瞧风筝的画工,大抵是出自侄儿手笔。
好一个雅兴,跑这放风筝……
元襄心头顿感酸涩,深吸一口气行至花墙棱窗前,顺着窗上开出的钱花孔洞朝里面看去。
院内建有依山水榭,石缝之中清流潺潺,灌木蓊郁,偶有海棠树间在其中,绿肥红瘦,倍添韵致。身着檀色圆领袍的元衡将顾菁菁拥在身前,手把手教她拉扯着线轴。
顾菁菁钗环艳丽,面似三春之桃,眸含笑意遥望着天上的风筝,“衡郎何时画了这么一个大风筝,我怎么不知道?”
“朕偷偷画的,没有告诉你。”元衡如实道:“先前你不是说,想能去空中看一看吗?朕没法子把你变成鸟儿,也没法子把你送到天上去,只能画个风筝代替你去了。”
“那只是戏言……”顾菁菁红了脸,侧头看向身后人,“衡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这话说的温温柔柔,娇的能滴出水来,元衡顺势在她莹红的唇上啜了一口,笑道:“这还用问吗?你是朕心尖上的娇娇儿,朕当然要对你好。”
他仰头示意,“看,朕还能把它放的再高一些。”
顾菁菁乖巧回头,沿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寻着风的力道徐徐放线,风筝越飞越高,已经快超出了周围轩丽楼阁的高度,那画中女郎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当真如同仙女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笑着对视一眼,正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不了一阵朔风刮来,绷紧的线倏然断开,眨眼的功夫风筝就脱离了掌控,飞了少许,摇摇晃晃地往下坠去。
元衡望着残留的线圈,愣道:“它……它怎么断了……”
眼见他一脸怅然,顾菁菁笑着安抚,“算了,飞了就飞了,让它追寻自由去吧。”
“那可不行,风筝上画的可是你,若落在哪里经受风吹日晒,朕会心疼的。”元衡难以苟同,将手中线圈交予她,“风筝应该飞不远,你在这等着,朕去把它寻回来。”
他心急火燎就要往外跑,顾菁菁忙往前追了两步,小嘴一瘪说道:“衡郎,我想跟你一起去。”
“这太阳大剌剌的,别挨这个晒了。”元衡回身捧住她微热的面靥,心疼道:“你看,你的小脸现在都变红了,去那边游廊坐着等朕吧。”
说完,他牵着顾菁菁来到水榭旁的穿山游廊小坐,这边晒不到太阳,还挂满着画眉等鸟雀,想来也能供她解解闷儿。
“别乱跑,朕很快就回来。”
他耐心叮嘱,复又吻她一下,适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先前还意兴盎然,这冷不丁静下来,顾菁菁倏然有些疲惫,两只手搭在鹅颈栏杆上,下巴枕住,慵懒地凝望水池里的鲤鱼。
一条条肥硕的鲤鱼颜色各异,金灿粼粼,正在水里游的欢畅,树影摇曳,和风徐徐,当真秀丽风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菁菁只觉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顺着握住那只留在肩上的手,回眸时俏眼流波,“这么快就找到了?”
话到末尾,她眉眼间的温切笑意不复存在,只见一袭玄色襕衫的男子站在她面前,袍角袖襕之上云海水纹稀碎生光,胸前灵蟒怒张,气势逼人,饶是生的英俊风流,但凛冽阴狠之气仿佛融进骨子里,不经意间就会摄人心神。
“怎么是你……”她像被烫似的收回手,忙不迭站起身,然而却被他逼入死角,只能紧靠着朱红廊柱,“你为什么在这?!”
面前的女郎惊慌失措,依旧拿一双怯生生的眸子盯着自己,元襄稍有心酸,按捺着情绪问道:“菁菁,你的伤可好些了?”
“若不好,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我还是有事,先走一步了。”顾菁菁不想与其过多寒暄,左迈一步,顺着空隙挤出去。
好端端的怎就遇到他了?
真是阴魂不散!
她踅身就想逃,然而袖襕却被元襄拽住,只听他在身后说道:“对不起,那天是我冲动了,害你受伤,你不要生气。”
顾菁菁一怔,仿佛听错了似的,‘对不起’三个字岂能是从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口里说出来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知又想对她设什么圈套……
“王爷说这些做什么,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回身抽出攥在他手中的袖襕,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陛下无心追究,你我之间话也已经说开,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要再见面了。”
她本想敞开天窗说亮话,不料却刺痛了元襄紧绷多日的神经。
“我们没办法各走一边,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进宫的,既然事情做不成,那也没必要再留在宫中了。”他深吸一口气,一瞬不瞬地看向她愈发睁大的双眸,“菁菁,我会尽快安排你出宫的。”
“出宫?”顾菁菁难以置信,一股火登时萦绕在心间,烧的她身子发颤,“当初让我进宫的人是你,如今又要让我出宫……”
她冷声诘问:“你当真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任你摆布?”
喀啪——
就在这时,枯枝断裂的声音倏尔响起,惹得两人纷纷侧目。
元襄警觉地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正欲上前察看,一只花猫翘着尾巴从后面走出来,他适才放心,忙不迭解释道:“菁菁,我不是这个意思。”
灌木丛后,元衡蹲在地上长吁一口气,方才他一离开顾菁菁身边就觉得忐忑不安,当即折返回来,想带她一起去,不曾想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他纠结少顷,抬手拨开面前遮挡的灌木,顺着树叶罅隙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游廊内元襄见顾菁菁的情绪有些失控,眼圈亦跟着泛红,不禁舒缓了语气,斟酌万千才说道:“菁菁,心里是有你的。”
“当初我不该逼你进宫,我知道问题所在了,我很快就能带你离开这里,出宫过你想过的日子。”他顿了顿,面颊难得泛起红晕,“如果你想离开长安,我跟你一起走。”
这顿深情的告白他演练了许久,亦犹豫了许久,今日才鼓足了勇气正视自己的内心。无数个难免的夜,他经常阖眼瞎想,倘若再以这种精神头持续下去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妨就此收手,荣华富贵依旧缺不了。
那个皇位,只当他无缘吧。
然而这对顾菁菁来说,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和煦的春风拂过,她一双翦水瞳子瞪地溜圆,薄面含嗔道:“元襄,你疯了?”
元襄挤出一丝笑,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几分怅然若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真心话……
顾菁菁垂在身侧的手徐徐攥紧,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这张不负责任的嘴。
他的心里若曾有过她分毫,也不会逼她涉陷入宫,所谓歉意,所谓带她出宫,不过是捞不着她的身子,犯了贱性!
“我不走。”她咬了咬下唇,斩钉截铁道:“我与陛下两情相悦,不会跟你出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踅身往外走,没多久又被元襄堵住去路,他忍了这么久,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们两情相悦。
“菁菁,你别犯糊涂!”元襄急的咬牙,心口窝阵阵发疼,“陛下喜欢你没错,可帝王的爱没有永恒的,你们成婚马上一载,百官皆会上书请求陛下纳妃,届时无数女人涌进后宫,你觉得他还会这般喜欢你吗?”
他没耐住躁郁的情绪,扳住她的肩膀晃了晃,“元衡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心黑的很,连我都被他虚晃一番,你不要被他骗了!”
如他所愿,顾菁菁听到这些时容色即刻黯淡下去。
“陛下广开后宫乃是情理之中,我作为中宫自当恪守本分,他是狼还是羊根本不重要,只要他是元衡,我就会留在他身边。”她打落他的双臂,红着眼说道:“即便将来恩情不在,我宁肯老死宫中,也不会跟这个脏男人有半分瓜葛。”
“脏男人?”元襄心觉不甘,反问道:“全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将来元衡亦是,为何你不说他们脏?!”
眼见顾菁菁如梗在喉,他放缓了声调:“菁菁,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女人,我已经把她们全部都送走了。我现在身边没有女人,自从你进宫,更是没碰过旁人,我……不脏……”
男人温声宠哄,携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是顾菁菁从未见过的低顺姿态。
她心里乱糟糟的,耳畔不停萦绕着“纳妃”的声音,她一直逃避的问题被元襄不留情面的搬出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好,你不脏,但也跟我这个皇后没有半分关系。”她假意含笑,“还请王爷洁身自好,早日迎娶王妃。”
这里她一刻不想再多待下去,踅身时眼泪夺眶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想追上去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惹出那日的麻烦,咬牙问道:“顾菁菁,你这是逼我去给元衡要人吗?”
顾菁菁站在阳光下回眸,面容背着光,恰巧藏住了她脸上的泪珠,“我就是讨厌你这点,刚愎自用,狂妄至极,想得到就得到,不想要就随便送人!方才我都说的很明白了,我不会出宫的,我要留在这,我不许你去要人!”
若放在以往,顾菁菁这样对他放狠话,他一定会将她打晕直接带出宫去,而如今双腿好似灌了铅,话不经脑袋就脱口而出:“那要我怎么样,你能才许我去?”
“你在这跪着吧,跪一夜再去!”
丢下一句话,顾菁菁快步跑出了园子,而躲在灌木丛后的元衡目送她安稳无虞的离开,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他并未着急走,一如方才那般盯着元襄。
时光一息一瞬的过去,日头渐渐西斜,就在元衡失了耐心想要离开时,他说一不二的皇叔竟然撩袍跪在了原地……
震惊之余,留给他的尽是不安。
在他的印象中皇叔一直都是孤高自傲,一路顺风顺水,鲜少受挫,更别提被女人拿捏了。
如今此举,是下定决心想带顾菁菁离宫了?
少顷,元衡攥紧袖襕,离开时冷冷瞥了元襄一眼。回到宴上,福禄告诉他皇后身子乏累,提前回宫歇息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自然待不下去来,安顿好众人,找了个由头回到太和殿。
水桃告诉他皇后已经睡下了,而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个情况下她断然睡不着。但他没有揭破,走到龙榻前替她掖好被衾,兀自退到外殿坐着,等待她整理好情绪醒过来。
一晃到了傍晚,顾菁菁才披着外裳出来,“陛下……”
这声“陛下”喊得似有几分委屈,元衡正坐在窗边榻上看书,甫一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将书放下,拉住她的腕子,直接将人带进怀中。
他温柔的吻着她眉梢,“菁菁醒了,饿不饿?”
顾菁菁爬上榻,像只乖巧的猫儿缩在他怀里,摇摇头道:“风筝可是找到了?”
“找到了,已经带回来了,不过边角坏掉了,朕还得再补一补。”元衡将她凌乱的秀发全部拢在左肩,食指勾起她的下颚,眸光缱绻地端详着她,“你好像不太高兴,可是有什么心事?”
顾菁菁的心里塞满了闷事,理不出头绪,亦不敢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他,生怕惹他身体不适。
眼见她欲言又止,元衡斟酌少顷,轻声提点她:“对了,方才有宫人说皇叔跪在了我们放风筝的园子里,也不知为何,现在还跪着呢。”
顾菁菁闻言一怔,依她对元襄的了解,他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本是随口所言,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照做了……
当真疯了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惊惧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顾菁菁全身倒寒,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元衡凝着她仓惶的面庞,问道:“菁菁午后可曾见过他?”
面前的少年干净耀目,宛如九天流泻而下的清风白云,眉眼之间尽是温煦关切,顾菁菁顿时失去防备,眼眶一热,遽然滚出泪来,委屈的埋进他胸膛,嗡哝道:“衡郎,元襄想把我弄出宫去……”
第34章荒唐举颜面全无
元衡本将午后的光景看得一清二楚,可话从顾菁菁嘴里说出来,心里不免生出一阵怨怼。
皇叔真是不见外,真当大明宫是他的了?
他耐住性子,轻抚顾菁菁的后背,“那你想走吗?”
顾菁菁摇头道:“不想,我只想待在衡郎身边,我好害怕,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随口说让他跪着,没想到他真的照做了,兴许以后会变本加厉的还给我……”
言辞间她屡次哽咽,就像一头受过刺激的困兽,不管前路如何,留给她的只有恐惧和无尽的黑暗深渊。
元衡跟着她心疼,薄唇吻她额头,安抚她不要怕。
“朕在这呢。”他微抬得眼眸直盯着不远处的白鹤宫灯,一双瞳子被火烛映的明湛阴戾,字斟句酌道:“不管皇叔做什么,只要你愿意待在朕身边,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晚顾菁菁睡的不甚安稳,饶是呼吸渐沉,但身子还是止不住惊颤。元衡抱她一夜,翌日起身时胳膊麻痛难忍,待福禄替他按揉好一会子才堪堪恢复过来。
临走时顾菁菁还未醒,元衡交待水桃:“等皇后醒来让她好生用膳,前朝那边的事不必挂心,一切自有朕去处理,莫要让他多思多虑。”
水桃昨日已得知原委,听罢感激涕零,“是,奴婢一定照顾好娘娘。”
甫一跨过朱门,元衡似又想起什么,回身嘱咐:“今日若无旁事,就让皇后待在宫中玩乐,不要到其它地方去了。”
“是。”
水桃忠勇,翠儿机灵,有这两人近身伺候元衡还算放心,命羽林军严格看守,这才坐上銮舆来到紫宸殿。
按照常规听朝后,神思疲惫的元襄没有着急赶回延英殿处理政事,而是在外请命觐见,等待时胸闷气滞,忍不住捂着嘴咳嗽几声。
长安春日多变,昨天下半夜北风呼号,堪可谓是飞沙走石,而他跪的地方恰好是个风口,料峭的夜风呼呼往他身边灌,带走了他的温度,亦让他疯狂失控的神志冷静下来。
顾菁菁说的没错,他大抵是得了疯症,竟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许是他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在夜夜迷蒙中丧失了自控,一见到顾菁菁,那股血气方刚的犟劲儿就上来了,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无知的时候,只会意气用事。
她的拒绝,她的厌恶,无一不在撕扯着他的理智,摧毁着他固若金汤的占有欲。
他一手驯养出来的女人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好处,还要留在别的男人身边承欢,他怎能忍下这种耻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及此,元襄宽袖遮掩下的双手徐徐攥紧,今日阳光甚好,明湛的光束投照而下,将他的身影在石阶上拉得欣长。
不出所料的话,他唐突下跪之事没多久就会传遍了大明宫,冲动过后只觉颜面扫地,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破釜沉舟,名正言顺的试上一试,顺便探探元衡的底线。
顾菁菁说的要求他已经做了,这次,总不能说他刚愎自用了吧?
等了没一会儿,福禄猫腰出来引人,“王爷,陛下有请。”
元襄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随其一道进入紫宸殿。
元衡正坐在案前批注官员呈上的奏章,一袭朱红,没有半分杂色,宽袖圆领,衬得肤白如玉,窗棂射入的几束光线落在他身上,温隽柔和,文弱清致,当真好一个秀丽人物。
“皇叔来了。”
听到脚步声,元衡抬眸一望,叔侄二人的眼神在空中纠缠起来,倏然透出难以言说的压抑之气。
他轻挑眉梢,开门见山的问道:“听闻皇叔在含元殿跪了一夜,究竟出了何事?”
昨日含元殿内外是羽林军驻守,如有异动,皇帝必然知晓,元襄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淡然扫他一眼,笑道:“陛下的批注奏章愈发纯熟,倒是堪堪能上手了,不如提前亲政可好?”
“亲政?”元衡一怔,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及此事,“皇叔是何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阔步走到桌案前,自袖襕掏出一枚白玉雕缡的印章,轻轻放在砚台边上,食指轻轻点弄,“有了它,你就能亲政了。”
元衡紧盯着那枚拇指高矮的印章,眸中神采掩在长睫之下,一时让人难辨情绪。
这枚印章乃是摄政权印,饶是奏章得到了皇帝的批注,没有摄政权印在,亦做不得数。如今皇叔将这印章交出来,就是放弃了摄政的权力,之后国家大事悉数由他做主了……
他掀眸问道:“皇叔有什么条件?”
“你倒是不傻。”元襄正正对上他的目光,“我要一个人。”
“谁?”
“你知晓一切,不必再装糊涂了。”元襄双手撑住桌案,俯身盯住元衡,“好侄儿,你与太尉筹谋这么久,不就是想顺利亲政吗?现在摄政权印就在你面前,你要,还是不要?”
他的嗓音沉澈,如同降下魔咒,一字一句地勾出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他原先以为自己的侄儿不过是个无欲无求的病秧子,如今倒是让他改观了,生在皇家哪有一个单纯之人,权势和江山才是他们追逐的根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湛怂恿也好,侄儿后知后觉也罢,他只想先解决燃眉之急。
紫宸殿内寂静无声,唯有香雾袅袅,盘旋至琼华宝顶。
元衡与他对视许久,无甚血色的唇微微勾起,淡声道:“皇叔想来讨要朕的皇后,如此明目张胆,是赌准了朕没法治你罪吗?”
元襄半分畏惧都没有,胸有成竹的诘问:“若你能,还会留我到今日吗?”
眼前之人神色淡然,但眼角眉梢尽是跋扈之意,元衡看着他噤口不言,心底极具厌烦。
摄政王的党羽在朝野盘踞已久,饶是他和三公努力分割权势,现在的确无法撼动皇叔的地位。但三年不成,五载总可,即便他现在拿权印,皇叔一日不除,党派之争就一日不息,他的朝野依旧稳定不了。
何况,世间没有他物可以换走顾菁菁……
见他一直若有所思,元襄不禁再加一把火,沉声道:“元衡,拿走它,把菁菁还给我。”
不料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元衡心里。
“皇叔可是糊涂了,什么叫还给你?”他微蹙眉头,眸色渐冷,“最先爱她的人是朕,她的夫君是朕,与她两情相悦亦是朕,何有把她还你之说?只因你当初强占了她,逼她入宫做棋子吗?”
不过区区几句话,堵的元襄哑口无言,怔然望着元衡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叔应该知晓,一旦落子,无悔棋之说。之前的事,菁菁不在意,朕更不在意,还请皇叔不要再介怀。”元衡绕过桌案走到他身边,拿起权印塞进他的玉带,“皇叔的好意朕心领了,但朕资历尚浅,朝中诸事还要多多劳烦皇叔代理,待朕及冠再亲政也不迟。”
叔侄二人凝眸对视,徒留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末了元襄笑笑,深邃的瞳眸如若三九寒潭,冷意沁人骨髓,“好,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留下一句话,他阔步离开了紫宸殿,一如往常那般恣肆。
元衡在原地站了许久,遽然拿起砚台,咚一声砸在地上。
恨意弥散在心间,让他初次动了杀机,然而思前想后,他还是暂且按捺住躁郁。小不忍则乱大谋,若他冲动之下斩了皇叔,那些重臣党羽缺少压制,朝廷怕是会乱成一锅粥……
可心爱之人被皇叔利用,还被皇叔觊觎,这种羞恼岂是一般人能忍耐的?
好在多年的磨砺让他能忍旁人不能忍之事,废了些功夫压制住翻涌的情绪,扬声对殿外吩咐道:“福禄,派人把皇后接来,就说皇叔刚刚来过,惹得朕龙体不适。”
那厢元襄回到延英殿,亦是羞恼不已。他放下颜面好言好语,不曾想这两个小兔崽子不知好歹,俱是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顾菁菁的脾性他知晓,但侄儿的选择倒是让他意外,明明和太尉不停的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却还要故作深情……
“上赶着给权都不要,蠢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不禁冷哼,无心处理政事,索性阖衣躺在小榻上休息,膝盖还在隐隐作痛,若非他骨子强健,今日怕是走路都得瘸。
晚上回到府中,他越想越气,恨不得再次冲进宫里,直截了当的抢出顾菁菁。先前他反复思忖,觉得以前对她的态度太生硬,又意外害的她差点丢掉性命,斟酌万千便想改改性子,先把她哄出宫,好好疼她,却没想到这丫头竟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可恶,委实可恶……
难怪唯小人和女子难养,元襄气的咬牙,心道当真以为非她不可了?
他不信这个邪,推开寝房的门,对外面守着的宁斌说道:“去找几个女人来!”
宁斌看了一眼天上明月,“现在?”
“对,就现在。”
眼见主子一脸肃正,不知又在发什么疯,宁斌无奈之下去庑房随便点了几个姿色好点的婢子,悉数送到了主子寝房里。
门一关,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几个婢子全被撵了出来。
宁斌早已知晓结局,立马将人送回去,回来时月上中天,房内灯火早已熄灭,而他知道主子其实睡不着。
他抱着双臂依靠在廊柱上,扬眸看向明月,连连叹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初主子不听他的,执意要将顾娘子送到陛下身边,如今怕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权势固然好,可这人没了就是没了,只可惜,总是当局者迷。
没多久,宁斌坐在连廊凳子上闭眼小睡,隐约听到有开门声,睁开眼天还没亮。
元襄踱步走到他面前,昨日的外袍还没脱,没了玉带禁锢,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露出里面的雪色中衣。
宁斌站起来,睡眼惺忪地凝着他,“爷,有何吩咐?”
元襄沉默少顷,一夜未饮水的嗓子有些沙哑,“今日告病,你去普安寺请法师过来,给本王驱驱邪。”
就这样,摄政王府的法事偷偷做了七天七夜,然而却是无功而返。
临走时元襄怒不可遏,要不是捱着皇家的颜面,非得骂他们一顿不可。
他就知道神佛压根儿靠不住,这么多场法事过去,他还是一边排斥着心底的想法,一边疯狂的思念着顾菁菁。
魔已入心,业障难清。
他不敢再去招惹顾菁菁,生怕做出难以自持的荒唐事,但想到她夜夜与元衡同枕共眠,心里就会愈发焦躁,携着求而不得的酸胀,让他只能借酒浇愁。
待熬到六月,元襄的身子已经清减不少,衣带渐宽,不复往日的神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见帝后琴瑟和鸣,他思来想去,决定换个法子,先让顾菁菁看清现实。帝后已成婚一载,他要找个理由唆使朝臣进谏,让陛下广开后宫,绵延子嗣。
届时后宫的女人多起来,元衡还能放多少心思在她身上呢?
正当元襄考虑该让谁替他开口时,朝中竟有同僚抢了先,公开劝谏陛下纳妃。
这人,竟是太尉宋湛。
第35章纳妃劫风波再起三更合一……
这天下朝后,太尉宋湛被元衡留在了紫宸殿,仲夏的风不时从朱门外灌进来,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暑热。
回想到宋湛方才在朝见时的提议,元衡坐立难安,负手在他面前来回踱步,额前溢出一层薄汗,神色亦有几分焦灼,末了停在他面前,叹气道:“老师,您今日怎么糊涂了,好端端的提什么纳妃之事?朕这身子骨,老师应当知晓,朝臣有几个愿意把女儿嫁进宫里来的,您这不是打朕的脸吗?”
宋湛笑道:“先前朝臣们不乐意,只是因着陛下无心朝政,所谓龙体欠安不过是个粉饰太平的幌子。如今他们俱是看出陛下想要夺权,自当有人想把女儿送进宫,光耀门楣,陛下不必担心颜面尽失。”
面前人一语道破,惹得元衡如梗在喉,朝臣们的心思他怎能不知,不过是习惯揣着明白装糊涂,所谓天子颜面也不过是寻的个由头,他真正在意的是顾菁菁。
他的心里满满当当装得全是她,再也塞不下旁人分毫……
可这些话,该给太尉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见他欲言又止,太尉早已料到他心头所想,须髯环腮的面容上笑容尽失,放眼一望,肃正威严,“前朝和后宫息息相连,利益联姻是必要的,陛下要想坐稳龙椅,就要有这个觉悟,不要妄图像以前一样置身事外。倘若陛下想独宠皇后,将来外戚必然要成为祸患,怕是朝廷不容。”
元衡听罢,不由捏紧指骨。
顾霆之官居吏部尚书,前些时日刚领了二品特进,而其子顾瑾玄自打到了河西如同脱缰的野马,混得亦是如鱼得水,假以时日,立下战功封侯嗣爵也亦不是难事。朝廷容不容撂开不谈,但太尉善于多方权衡,对日渐壮大的顾家自是容不下。
他免不得为顾家开脱:“老师,顾尚书秉正廉明,这一年来帮朕做了不少事,朕相信他并非是个居功自傲之人,而且朕也不会昏庸到如此地步的,皇后也不会允许——”
“饶是陛下圣明,但臣子可不会这么想。”宋湛直接打断他的话,拿一双锐利的眸紧盯着他,“难道,陛下想让皇后和顾家成为诸人的眼中钉吗?”
许是太过了解,这句“眼中钉”化为利刃,直刺元衡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攥紧手,微微低下头,不声不响似在斟酌些什么。
宋湛见说到他心里,连忙顺着火候在一旁劝谏:“臣知晓陛下爱护皇后,但眼下纳妃乃是平衡朝廷和后宫的权宜之计,并不影响帝后恩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想来皇后慧心丽质,自当是支持陛下的,还请陛下要再犹豫了,尽快下诏选秀吧。”
好一个咄咄逼人……
元衡抬起眼帘,凝眸盯着宋湛,那张周正的中年面容透着几分蔼然,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短暂的失神后,他捂着胸口咳嗽起来,眼眶一霎就红通半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湛知他身子乏匮,慌忙搀住他,“陛下!”
好长一会元衡才缓过神来,在宋湛的搀扶下坐到窗边香榻上,捧茶呷了一口,这才扭脸看向他,有气无力道:“老师先请回吧,容朕想一想,顺便让福禄传太医过来。”
眼见他面皮蜡白,衬的双眼红似琉璃,还要传太医,宋湛不敢再步步紧逼,心道来日方长,当下应着退出殿外。
没多久福禄就领着当值的太医进来,然而元衡却挥挥手,让太医复又退了出去,兀自坐着不语,仔细斟酌着纳妃之事。
前头皇叔刚闹腾完,对此他严防死守,不敢让消息走漏分毫,怕的就是有心人大做文章,为了夺权而牺牲顾菁菁。这厢没消停多久,老师又来背刺一刀,前有狼后有虎,当真让他站在高顶尖上孤立无援,这下竟连个帮手都没有了,唯一靠得住的丈人在纳妃之事上还不能多谈,开口不善便能落得众人唾骂。
该怎么办呢……
元衡脑仁炸疼,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如今他在前朝奋力夺权,为的就是护住顾菁菁。他不想让后宫中的漩涡波及到她,自然不会三宫六院,不料却又将她推倒另外一个危险境地。
他全然忘了,朝野之上,他尚还掌控不了这帮臣子的欲念,如此还要独宠皇后,当真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此情此景,元衡突然理解父皇曾对他们几个皇子说过的一句话——
“若想要坐稳这张龙椅,就要掌控绝对的权势,就要有一颗敢于怀疑一切的心,朝廷,后宫,谁都不能信的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皇说到做到,朝廷之上疑虑重重,后宫也未有一人专宠。
当初他的母妃位及淑妃,因服用了陈贵妃送来的保胎药,差点导致他胎死腹中,而父皇却念在前朝之功选择了息事宁人,保住了陈贵妃。母妃至此伤了心,因着中毒损伤了胎气,他出生后就体弱多病,吃过的汤药比饭食还要多……
过往如云烟消散,造成的伤害还历历在目。
如今真要应了老师,下诏选秀吗?
元衡想想就觉得于心不忍,顾菁菁已然承受了太多伤害,在他身边自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可眼下对付皇叔还需要借太尉之力,贸然与太尉对峙只会让摄政王一党趁虚而入,那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偌大的紫宸殿,尽是他反复焦灼的叹气声。
一晃到了正午,外头艳阳高照,有内侍抱着一个匣子呵腰过来,站在朱门外与福禄耳语几句。
福禄一脸嫌弃的接过木匣,心头暗骂“不要脸”,好好的,非得这个时候来送晦气。
待他进了内殿,元衡斜靠在软垫上,乜见他抱着的木匣,淡声问道:“这是什么?”
福禄凑到他跟前,小声回禀:“摄政王午前送来了一匣头面,请陛下过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他打开木匣,只见红绸之中摆着一套珍奇朱钗,重工精巧,镶嵌的宝珠翠玉颜色浓艳,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头面……”
元衡嗫嗫低语,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叩在矮几上,不用问,这些头面依旧是送给顾菁菁的。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皇叔便不停往宫中送礼物,他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顾菁菁,而是擅自做主,将皇叔送的东西悉数拦截,眼下都不知有多少回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
元衡只觉胸膛一阵发堵,蹙眉道:“不要,给他退回——”
话没说完,余光中遽然出现一袭珀色身影,娇小婀娜,一步步走进他,珠佩叮当,香风紧随。
他踅身而对,黑眸中浮光乍现,“菁菁,你怎么过来了?”
两人私下相见,顾菁菁不必做足礼数,提着描金食匣走到他面前,眉眼含笑道:“我闲着无事,特意熬了益气粥给衡郎送来,没有叨扰到你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没,没有!”
一听有她亲手做的粥品,元衡心头的郁闷消散些许,连忙从她手中接过食匣搁在矮几上。
他并未着急打开,握着她的手覆在唇畔轻轻一吻,关切说道:“这点粗活交给下人去办就好了,不用你来忙活,万一跟上次似的烫到手,还要让朕心疼一次。”
言辞间,他的唇微微翕动,落在手背上有些发痒,俊秀的眉眼浸满宠溺,灼灼烫在顾菁菁面上,引得她双颊微微泛起红晕。
“那次只是意外。”她细声细语的回他一句,展臂环住他的脖颈,拿面靥蹭蹭他的耳际,嗓音细若蚊呐:“其实送益气粥只是个幌子,衡郎,菁菁想你了。”
娇娇软软的一声想念,如坠云雾似的,委实让人心神发怔。
元衡情不自禁地箍住她的腰肢,侧头吻向她的脸颊,笑着揶揄:“朕也想你,只比你多一点点。”
顾菁菁亦抿唇笑起来,两人就这样耳鬓厮磨一会,她的眼光遽然落到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福禄身上,继而看到了他怀里的木匣,纳罕问道:“衡郎,这是什么?”
元衡一霎清醒过来,看向福禄时目光如刃,吓得福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咚”一声阖上了匣盖。
眼见这模样应当不是给自己的,顾菁菁心里忽而酸涩,微咬下唇松开元衡,嗫嗫问道:“这是给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眉眼低垂,看起来哀哀戚戚,元衡察觉不妙,忙不迭解释:“你别误会,这不是朕要给旁人的,是皇叔送进宫给你的,恰巧被内侍碰到,就给截下了。”
他顿了顿,牵住她的手,缓缓与她五指相扣,嗓音紧跟着软下来:“朕正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你呢,怕惹得你不开心。恰巧你过来了,那这些东西留与不留,你来决定吧。”
顾菁菁听后一怔,看向木匣时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自打元襄向皇帝索要她不成,两人再未正儿八经的碰过面,偶然在宫里撞见一次,她也是惶然逃跑,而他也未执着纠缠。本以为他或许是放下了,不曾想竟然正大光明的朝宫里送礼,还是一箱子堪能惹人非议的头面,至陛下的颜面与何处?
委实病的不轻!
顾菁菁生气嘟嘴,眉眼间的厌恶不加掩饰,“给他送回去,我才不要呢!”
“好好好,你别气,朕这就让人送回去。”元衡柔声哄她,随即对福禄使了个眼色。
福禄顿时领会,猫腰将木匣送到殿外,讲给方才那个内侍,责令其原封不动地送回王府。
帝后二人相见,元衡自不想让顾菁菁离开,便将她留下共用午膳。
宫人们忙活着布膳,顾菁菁算了下时辰,担忧看向元衡:“你怎么现在才用膳,今日前朝很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被问及此事,元衡冷不丁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抿紧嘴巴。
福禄守在一边说道:“嗐,娘娘有所不知,太尉大人他非要——”
“咳咳……”元衡心一揪,捂着嘴咳嗽几声,打断了他的快嘴快舌,少顷平缓过来,眼刀如风,刺他几下。
福禄立时明白自己失言了,忙拎来箸筷,夹了一块蜜浇糯藕呈在顾菁菁的盘子里,笑吟吟道:“娘娘,陛下知晓您喜欢吃桂藕,特别从江南道请了新厨进宫,您快尝尝鲜,若有不足告诉奴,奴好派人去整会整会。”
顾菁菁不是个傻的,自是看出元衡不让福禄在她面前多言。
入宫以来她恪守皇后职责,鲜少涉及前朝之事,元衡不愿说的,她自不会多问,当下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了顺气,见他无甚大碍,这才拿起箸筷吃了几口,眯眼笑道:“口味甜软,糜烂易嚼,衡郎真是有心了。”
大剌剌的阳光自朱门外照射进来,她展眼欢笑的模样如同清风拂面,登时让元衡舒了心。
他更不敢将纳妃之事告诉顾菁菁,不停的朝她盘里夹菜,劝说她多吃一些。
饶是元衡刻意让自己看起来闲适无二,但顾菁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尤其是偶尔闪避的目光,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难免让她心觉失意。
对此她没有多问,吃过午膳后回到太和殿,安安稳稳等着元衡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入夜后下起了零星小雨,外面的雨帘温柔滴答,殿内却是浪潮汹涌。
今晚的元衡有些急躁,寸寸侵蚀每一次都像是发了狠的,事后顾菁菁红着眼躺在他怀中,没多久就沉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的身边已经没了人,抚抚被衾,冰凉一片。
等了一会不见人回来,顾菁菁拢好衣襟下榻,赤脚寻了出去,只见西偏殿燃着一盏宫灯,幽幽的橘色烛火若隐若现,衬得大殿愈发阴森诡异。
好奇心驱使着她缓步走过去,停在西偏殿门口朝里窥伺。
元衡一袭中衣盘腿坐在窗边榻上,手肘撑着桌案,抚着前额似在思忖着什么。她明明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心有灵犀似的感知到了他的郁躁——
他有不能对她说的心事。
顾菁菁隐在外殿凝他许久,踟蹰后返回东殿,老老实实的缩在被窝里。她在昏暗中不知等了多久,那人才回来,轻手轻脚爬上榻,钻进被窝,从身后抱住她。
她感受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匀,直到天明,她的睡意却再没有回来。
接连熬了几夜,元衡受了风热,汤药又多加了一份。顾菁菁听他鼻音甚浓,还不能告病休息,愈发跟着担忧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到了晌午,顾菁菁亲自给他送药过去,想着劝说他宽心一番,无论前朝有何要事,还是应以身子为重。
到了紫宸殿,这厢刚端着药盘跨过门槛,就听福禄在里面焦急劝道:“陛下,您可千万别愁了,龙体为重啊!不如先依了太尉,走个过场纳些贵女进宫,若不想碰,寻几个空殿搁那撂着,不就成了?”
“说的简单。”元衡坐在案前批注,抬眸剜他一眼,“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朕纳了她们却不碰,夜夜守着皇后,这不是给皇后招仇恨吗?树大招风,若她们联合起来对付皇后,该怎么办?”
福禄不以为意道:“这不是有陛下在吗?”
“是,朕的确有心护着皇后,可万一遇到难以抵御的外力呢?届时朕贸然维护她,就像饮鸩止渴,日子久了,前朝随便来一人便能大做文章,万一谈及废后,朕可是得不偿失。”
说完,元衡扔掉朱笔,垂手摩挲起腰间玉佩,眉眼之间浮出自愧的怅然,“说到底,落到现在这个光景,还是朕无能。朕拿不到绝对的权势,自然也做不到护她周全……”
福禄听的明白,心里跟着一阵焦急。
先前新皇后进宫时他对其还抱有几分敌意,除却该有的礼制,从未有半分额外的言语。但这一年下来,真相大白,皇后的性子温柔,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宽宥随和,从未有苛责的时候,当真让他喜欢起来。
如今帝后面临危机,他能做的只有暗自揪心,垂下脑袋不再多言,留下思忖的空间给皇帝。
顾菁菁站在外殿,见里面的人不再言语,踟蹰少顷垂首退出紫宸殿,将汤药交予外面的内侍,低声吩咐道:“别说本宫来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内侍一怔,忙不迭应下,“是。”
回去的路上,顾菁菁没有乘坐凤辇,徒步走在冗长的宫巷上,仲夏的风轻柔拂过,带着让人窒息的暑热,而她的手和脚却都是凉的。
浑浑噩噩来到太液池畔,她在一处凉亭坐下,凝眸望着远处的蓬莱山,一直到视线模糊这才眨眨眼,挤出难以承载的泪水。
她终于明白元衡这些时日为何会辗转反侧,为何要对她欲言又止了——
原是前朝让他纳妃。
顾菁菁心里五味陈杂,元衡为了她不想纳妃,委实让她欢喜感激,但元衡为此郁郁寡欢,瞒着藏着,把自个儿都熬病了,她亦觉得他有些犯傻。
身为帝王纳选妃子绵延皇嗣乃是正常,她并非是个无理取闹之人,自从入宫为后,早有这个觉悟,皇帝不可能只是她一人的。
一年走过来,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元衡为她做了那么多,真心爱护她,尊重她,而她能为他做的只有支持他,理解他,替他管理好后宫的妃嫔。
她绝不会成为他重振朝纲的绊脚石,亦不想让他陷入两难之地。
饶是心里揣着明灯,可想到元襄曾经说过的话,顾菁菁还是忍不住难过落泪,捂住面颊泣不成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往后会有无数新人进来,元衡再也不是她一人的了,他的笑,他的温柔,多多少少都会分给旁人,理智让她堪堪接受,本能却在不停刺痛着她……
约莫一个时辰后,顾菁菁款款走出亭子,明晃晃的阳光顺着树叶罅隙照射而下,在她花了妆的容颜上投出一阵细碎光影。
水桃见她哭的双眼微肿,抿紧唇没有多言,皇帝纳妃,天经地义,如今任何劝说都无济于事,只能在主子伤口上洒盐巴。
她搀着顾菁菁登上随驾的凤辇,柔声问道:“娘娘,回太和殿吗?”
顾菁菁摇摇头,侧目看向太和殿的方向,眸光隐隐,似有几分眷恋,“去昭和殿。”
傍晚时分,元衡回到太和殿,见顾菁菁不在,以为是去后宫游玩了,当下也没有多问,换了身舒适的常服,阖眼躺在软榻上等她回来一起用膳。
许是太多疲惫,再加上身体不适,再一睁眼时天已经黑了。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夜雨,隐有雷声轰鸣,他放眼一看依旧未见顾菁菁回来的迹象,脑子登时清醒过来,一霎就从榻上弹起,跑到外面质问福禄:“皇后呢?怎么还没回来?”
福禄一滞,回想着方才翠儿的代话,垂首回道:“陛下,娘娘回昭和殿居住了。”
“昭和殿?”元衡懵了少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搬到那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福禄叹气道:“娘娘听说了前朝劝谏陛下纳妃之事,觉得还应恪守皇后本分,饶是陛下宠爱,亦不能越矩,今后应当住在自己宫中,免的落人口舌。”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踩着话音打在太和殿上空,元衡的身子紧跟着颤了颤,短暂的沉默后,咬牙叱道:“糊涂!”
千防万防还是被她知晓了,接连憋了小半月的滞郁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掐着腰生起闷气,阵阵斜风夹杂着雨丝吹到他身上,驱散暑热,带来透骨的湿凉。
福禄见状,往右侧站了站,挡住倾斜的雨丝,“这会子雨大,陛下先进殿吧。”
元衡性子上来,自是不听劝,忿然说道:“去把皇后叫回来!”
外面守着的内侍当即穿上蓑衣,几人冒雨赶往不远的昭和殿,一来一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带来的消息却是元衡最不想听的:“陛下,娘娘已经梳洗就寝了,说让陛下顺应臣意,好生入眠,不要再烦闷了。”
好生入眠?
这般光景让他如何入眠?
元衡义愤填胸,暗自捏紧拳头,连个外衣都没披直接走出太和殿,一头扎进雨中,冰凉的雨水即刻浇湿了他,薄薄的檀色襕衫紧贴在劲瘦的身躯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呦!您这还病着呢!”福禄见状忙取来油纸伞,和几名内侍火急火燎的追出去。
好不容易赶上元衡,这厢还未来得及给他撑伞,人已经被元衡踢倒在地,雨中尽是他发狠失态的叱责声:“别跟着朕!全都给朕滚!”
福禄自水汪里爬起来,目送元衡走远,饶是心里不放心,但圣命难为,只得和内侍们折回太和殿等待,心头暗自祈祷帝后二人千万不要为此争吵。
昭和殿内,顾菁菁听着外面的雨声,躺在床榻上失神。她对这座宫殿还很陌生,明明不及太和殿巍峨,比之却更显空寂。
她伸出手,在身边隔空勾勒出元衡的轮廓,再阖掌时却是抓了个空。
饶是不习惯,但她要努力习惯,往后这样的日子怕是只多不少。
顾菁菁心里拧着疼起来,阖上眼关住戚然,准备尽力入睡。
然而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窸窣的声响,只听水桃和翠儿隐约在说些什么。她睁开眼,半折起身朝外看去,轻声唤道:“水桃?”
踩着话音,进来的不是水桃,殿内微弱的烛光映在他湿漉漉的身上,滴答滴答,袍角还往下滴着水。
元衡凝眸望着床榻上发怔的女郎,沉声说道:“菁菁,跟朕回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菁菁适才反应过来,忙下榻来到他身边,抬手抚去他面上的雨水,秀丽眉眼间满布忧悒,“陛下怎么淋雨了?”
元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跟朕回宫。”
“陛下先换衣裳吧。”顾菁菁心里着急,下手解起他的襕衫,对外面吩咐道:“来人,去备水,伺候陛下沐——”
“朕让你跟朕回宫!”元衡忍无可忍,一把箍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扣在怀中,低头对上她仓惶惊诧的眼神,“现在前有狼,后有虎,逼的朕焦头烂额,难道你也要跟朕闹脾气吗?”
说话间,他发上的雨水滴落在顾菁菁脸上,而她的衣衫亦被他身上的雨水浸湿,凉凉湿意让她起了一身冷疙瘩。
两人成婚以来从未红过脸,她鲜少见到元衡生气的模样,如今他皱眉诘问,语焉不善,毫无血色的容颜更显阴戾,一霎让她有些陌生。
她咽咽喉,软着嗓子解释道:“臣妾没有给陛下闹脾气,不过是搬回了该住的地方,无甚不对。”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非要搬回来?朕喊你几次都不理会,这不是闹脾气是什么?”元衡抚住她的面颊,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一定因着纳妃之事在与朕置气,朕不是故意瞒着你,朕是怕你多想,现在情况特殊,你与朕不能离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话到末尾,他的眼角眉梢漫上几分委屈,明明是颐指气使的语气,看起来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顾菁菁倏然心疼他,抬起手,捏紧袖襕替他擦拭着面上不停滴落的雨水,耐着性子说道:“臣妾没有跟陛下置气,更不是要跟陛下离心,臣妾只是不想落得一个妖魅惑主的名声,污了陛下清誉。”
“什么清誉?朕最不在乎的就是清誉!”元衡抓住她擦拭的腕子,引着她抱住自己的腰,适才深深拥住她,下颚抵住她的肩膀,“菁菁,你别生气,朕的心里只有你,朕不纳妃……”
怀中人柔软至极,他不由放缓了声调,一如往昔那般温煦,夹杂着一丝乞怜的况味。
顾菁菁眼眶一酸,强忍着才没有流出泪来,“这世间没有君王不纳妃的道理,臣妾之所以搬回这里,怕的就是陛下为了菁菁犯糊涂,耽误了正事。”
元衡难以苟同,“做人不能忘却本心,所谓的正事皆由你而起,若你不在朕身边,那便是偏事,那便是最不值的事。”
他顿了顿,泄愤似的咬了一下她的耳珠,“朕的身体不好,伺候你一个都费劲,心里也装不下别人,朕不要其他的女人。”
顾菁菁吃痛的低呼一声,对他任性的话语甚是无奈,微微推开他,正色说道:“陛下不要意气用事,男女之间,总有倦了的一天……”
“朕跟你在一起可是千次万次都不倦,你这是在讲歪理!”
元衡复又急躁起来,然而看着她眼眶开始泛红,登时知晓她心里不好受,大抵又是在口是心非。他的母妃曾说过,若不是无能为力,天下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跟旁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他深吸几口气,按捺住躁郁的情绪,轻轻捧住顾菁菁的面靥,“朕不想做的事已经做了太多,旁人怎么逼朕就算了,这次只求你不要苦苦相逼,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扬唇挤出安抚的笑意,“朕知道你识大体,这样做亦是为了朕好,可两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人,朕不想与旁人分享你,你亦不想与旁人分享朕,为何一定要委曲求全,为何不能坚持自己的心意,努力往前走一走呢?”
苦口婆心的劝说让顾菁菁再也隐忍不住,鸦翅般的眼睫轻轻一颤,泪珠便簌簌滚下来。她何尝不想任性的霸占他,可如今恬淡的光景来之不易,她每日三省,不停的鞭策着自己——
她害怕恃宠而骄,害怕被元衡厌倦,害怕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情境。
“别哭,别哭。”元衡心疼不已,抱她入怀,一下下吻去她面上泪意,“再给朕一点时间,朕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朕发誓,绝不会让你在宫里受委屈。”
顾菁菁缩在他潮湿的怀中抽噎,坚甲卸去,露出柔软的躯壳,“衡郎有心,菁菁感激不尽,可提纳妃之事的是太尉,你我又能怎么样?”
若他们想扳倒元襄,就还需要太尉帮扶,如果因着纳妃之事与其闹僵,怕会失了臣心,而他的父亲在此事之上亦不能多言。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来,她不由抱紧元衡,分明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但偌大的世间仿佛只有她们两人在相依为命。
元衡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贴在她耳畔温柔说道:“方才朕来寻你的路上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虽然咱们不能公开抗拒太尉,但朝中有一个人可以。”
顾菁菁一怔,脑海隐约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轮廓,红唇轻轻颤动,嗡哝问道:“是谁?”
“皇叔。”
第36章捏软肋破釜沉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夜里大雨滂沱,雷声轰鸣可怖,帝后二人自是回不去太和殿了,只能留在昭元殿就寝。
因着元衡身体尚未痊愈,如今又淋了雨,顾菁菁担心他半夜会高烧,虽是合着眼,但几乎一宿没睡,好在到天明的时候并无大碍,这才将心揣回肚子里。
两人牵手回到太和殿时,外面早已雨过天晴,空气阵阵湿潮,黏在身上让人有些不适。
顾菁菁站在朱门外拭去额前薄汗,眸含忧悒,望向准备听朝去的元衡,怯怯道出心事:“衡郎,那个法子真的行的通吗?元襄一直想让我出宫,巴不得太尉继续火上浇油,这倒是省了他的麻烦。如今我们贸然去求他相助,怎么想都是凶多吉少,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怕会趁火打劫……”
她不敢再说下去,捏紧的手心满是汗水。
元衡看出她的畏惧,前迈一步握住她的手,食指在她湿濡的手心里挠了挠,轻声安抚道:“别担心,朕早已想好怎么说了,倘若皇叔提一些非分要求,朕绝不会容他的。”
他展臂拥住她,宠溺地亲亲她的鬓角,“不管如何,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衡郎……”
顾菁菁微抿唇瓣,红着眼在他肩上蹭了蹭。
昨晚两人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事情不成,元衡会直接否了太尉关于纳妃的觐见,继续称病罢朝,运气好了熬几个月熬到亲政,运气不好那便一同进皇陵,地宫干净利落,只有他们两人合葬。
尽人事,听天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紫宸殿朝见,司空唐达领着几名官员进谏,说的依旧是纳妃选秀之事,只不过这次多安了一个绵延皇嗣的说辞。
元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搪塞几句就避之不谈,眼神微微瞄向衣冠规整的摄政王,自他眉眼间洞察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态。
果然,皇叔对此是抱着隔岸观火的架势,甚至巴不得他们之间起内讧。
不过他不会让皇叔如愿,还要将他当作出头鸟。
朝见过后,元衡将说辞从头到尾捋顺一遍,斟酌万千,适才移驾延英殿。
时值晌午,诸多官员都去了膳房,前朝衙门空空荡荡,唯有延英殿的人还在忙活。
几名户部官员整理好京畿之地的户籍薄录,悉数上报给元襄,由其校对之后这才命人将薄录搬回去。
侍郎吴顺安呵腰笑道:“王爷忙碌了,不如下官随您一道去用膳吧?”
“吴侍郎先去。”元襄轻描淡写,扬手朝门外一比。
吴顺安自不好再相让,恭顺作礼退出大殿,离开时宽袖甩的飞起,若到膳房晚了,只能用些残羹剩饭了。
忙活大半天,元襄甚是疲累,撩袍坐在圈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案,刚阖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一抹俏丽的身影,立时消散了他的困倦,紧接而来的便是胸口碎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念成疾,无处宣泄,他就这样得了心病,药石不可医。
“皇叔。”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浅淡的呼唤揪回了元襄的神志,睁开眼就见一袭赤黄圆领常服的小郎君站在他面前,头戴紫金缡龙冠,面皮比常人要白上几分,凤目薄唇,轮廓清隽,当真是个秀丽人物。
元襄放下双腿,环视一圈未见旁人跟随,蹙眉问道:“你怎来了?”
“皇叔辛劳,朕特地带来了滋补的膳食。”
元衡将手提的食匣放在案上,一如之前那般恭顺得体。
食匣乃是乌沉木所致,里头幽幽散发出饭菜的食香,元襄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复又看向侄儿,沉声吐出两个字:“有事?”
元衡点点头,“皇叔,朕想请你帮个忙。”
就知侄儿无事不登三宝殿,元襄不屑笑笑,然而之后听到的话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皇叔,朕不想纳妃,可太尉在这件事上态度极其强硬,朕实在没辙了,只能求皇叔劝劝太尉,让他不要再提纳妃之事了。”
元襄凝着一脸肃正的元衡,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说道:“好侄儿,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巴不得你赶紧充盈后宫,我好把菁菁带出去,这件事我还得感谢太尉出头呢,怎么会去劝说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谈话间,他俊逸的眉眼尽是轻蔑之意,就像在看一个不明事理的孩子。
“皇叔可能觉得,日后有妃子进宫的话,朕可能会冷落皇后,皇叔便可以趁虚而入了。”元衡一顿,看向他时眸色坚定,“但朕不会这样做的,而且皇后也想留在朕身边,根本不想出宫。即便是皇叔强夺,皇后亦会殉节的。”
殉节……
元襄听后心头刺痛,脑海萦绕起顾菁菁抗拒他的模样,还有满手的淋漓鲜血,以及数不清的彻夜难眠,难以纾解的悔恨心伤。
短暂的沉默后,他冰冰凉凉的诘问:“我为何要帮你?与我有何好处?”
元衡不动声色,慢条斯理说道:“这次选秀乃是太尉提及,朕大抵盘算了一下,到入宫年龄的贵女大多出自三公一派,若她们进宫,势必会对皇叔不利,而且……”
“若朕真的纳了妃,皇后首当其冲,在宫中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后宫纷争不断,她的性子皇叔应当知晓,懵懂决然,又能斗的过几人?这些时日皇叔不停给皇后送东西,不就是想要等她回心转意吗?朕怕皇叔等不到那天,皇后就被那些女人给——”
他顿住不言,垂首盯着脚尖,惹得元襄遽然寒了脸。
“给什么?”
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元襄只觉火冒三丈,他是何德何能,拥有这么一个窝囊的侄儿?
他禁不住拍案而起,高声叱道:“你是皇帝,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把头垂的更低,无甚情绪的嗓音此时变得稍显哀戚,浸满无奈:“朕身体不好,对此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朕鲜少跟女子打交道,幼时也无甚什么青梅竹马,自然不善于处理后宫之事……”
他所言非虚,元襄不由想到侄儿小时候,病病怏怏,怯怯懦懦,平日被淑妃关着,连宫门都不出,逢年节盛筵才能看到人影。虽然生得一张俊秀面皮,但整个人阴沉无趣,自是不招同龄人喜欢,小郎君们不爱与他玩耍,更别提世家那些慕强的小娘子们了。
真是废物!
元襄在心头骂了一句,撩袍又坐在圈椅上,翘起二郎腿噤声不言。
殿内沉寂下来,唯有热风徐徐而入,吹过盛满老冰的铜匜,烫起阵阵寒白雾霭。
元衡知他在斟酌,老实站着不再吭声,微微抬眸,窥伺着他面上神态。
只见他拧眉抿唇,搭在桌案的手不时摩挲着下颚微生的胡茬,俨然一副躁郁难耐的模样——
大抵是十拿九稳了。
那日皇叔肯放掉身段下跪,还要拿权印交换菁菁,元衡心酸的同时亦捏住了他的软肋,他心头对菁菁有愧,亦有几分情谊。
这般利用略显小人,但眼下元衡只能以毒攻毒,权衡朝臣,以此来为两人的未来筹谋,一步步扫清障碍。
只要菁菁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亦能坦然面对这种残情,无畏叔侄间的红颜之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元襄倏然笑起来,饶有趣味的看向元衡,“好侄儿,叔叔倒是小看你了,先前用太尉对付我,现在又要用我对付太尉。若太尉知晓此事,不知会不会气到中风呢?”
元衡讪笑一下,“侄儿这次也不想麻烦皇叔,但是真的无计可施了,毕竟您是侄儿的亲叔叔,帮帮我们不只是照顾侄儿的身体,更是在照顾皇后,想必皇后也会感念皇叔恩德的。”
听到话尾,元襄心头恍然悸动,但究竟该不该帮,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元衡睨着他的神色,道出重中之重:“眼下这种光景,皇叔应当与朕摒弃前嫌,先护住皇后才是。”
摒弃前嫌……
元襄默不作声,只觉思绪被人牵着走,难以控制,更是理不出所以然。
眼见快到朝臣回来上值的时辰了,他修长的手指叩着桌案,只得先将此事缓一缓,“这件事容我回去再斟酌一番,今日我想见她一面,而且以后你不许再拦下我送进宫的东西。”
他微眯眼眸,锐利的目光直刺元衡,“你那点小心思,当真以为我不知情?不过是觉得菁菁大概也不会收,这才没有跟你计较。但不收归不收,我的心意还是要送到她面前才行。”
果不其然,皇叔不是吃亏之人,势必要提出交换的筹码。
元衡捏紧指骨,淡声道:“好,皇叔以后想送什么,朕绝不再拦着。但外臣无事私见皇后,怕是于礼不合。”
“合不合,都是你说的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徐徐起身,随意掸了掸衣缕,“你放心,我只是想与她说几句话,不会碰她分毫。”
殿内鸦雀无声,偶能听到外面不停更迭的脚步声,还有那些高谈阔论,大抵是官员们去前朝衙门上值去了。
叔侄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目光焦灼在一起,俱是各怀心思。
末了,元衡幽深的瞳眸稍显清冷,退一步说道:“这件事朕无法做主,还要问过皇后的意思才行。”
申时三刻,元襄来到太液池畔的梧香苑。
苑内绿树蓊郁,随风窸窣摇曳,亭台水榭,泉石叮咚,美中不足的就是周围守满了羽林军,气势如山,让人有种拆翅难飞的压迫感。
元襄负手站在曲廊上,斜斜看了一眼羽林军,不屑地将眸光落在清湛的水池中。
他若真想强迫顾菁菁,根本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约莫一刻钟后,凤驾停在梧香苑,元襄听到诸人行礼的动静,立时循声看过去。
没多久,顾菁菁兀自从一株花树后走出来,钗环艳丽,衣衫雍容,手抬遮面挡道的枝桠,宽袖随之滑落,露出一截藕白的腕子。
等她再抬眸时,元襄凝着那张朱唇皓面,一霎失了神。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年春宴,她亦如这般出现在他面前,恰巧撞进他的怀里,自投罗网。
两人多的视线隔空交融,顾菁菁稍显不自在,微微垂下眼睫,轻声问道:“王爷叫我过来,有何要事?”
客套疏离的嗓音唤醒了元襄的神志,不知是否因着太久未见,他竟跟着腼腆,调整了一番紊乱的呼吸,这才细细打量起她来。
两人不过隔着一步之遥,近到他能看清她鼻翼上细小的汗珠。
“怎么瘦了?”
第37章终难忍护心头血
顾菁菁悻悻一笑,“前朝之事闹腾,自是吃不好睡不香。”
“多大点事,何必挂在心上。”元襄知晓她说的是何事,叹气道:“看我没有骗你吧,身为帝王纳妃是迟早之事,即便不由我提及,旁人也会提及。朝廷利益错综复杂,太尉亦是靠不住,最起码,他不会站在你身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抿唇不言,心知他说的没错。
太尉是帝师,是重臣,维护的始终是皇权,是陛下,从来都不是她。
元襄见她面上委屈,亦跟着不好受,抬手想要牵她,却被脑海中血淋淋的场景喝退。
“菁菁,跟我出宫吧。”
他徐徐攥紧拳,眉眼舒展,不见寻常的凌冽之气,“若你不想离开长安,我给你换个身份,做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温柔细语如沐春风,带着讨好和宠溺,然而这句“王妃”慑的顾菁菁心里咯噔一声,她禁不住咬紧了唇瓣,直到发痛留下牙痕,这才松开。
“王爷说的简单,您留给菁菁的伤害,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平的?”她微微仰头,拿一双含忧带怨的眸子盯着他,“如何过去?怎么过去?”
接连反问让元襄如鲠在喉,好半天才发声:“我知道错了,该跪的也跪了,该退的都退了,你还要让我如何?我没对女人用过心思,不知晓该怎么谈情说爱,难道连个改错的机会都不能有?最先在一起的,可是我们……”
话到末尾,他嗓音微哑,神色凄迷当真像个深情之人。
可这般深情,来的太迟,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