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菁菁喜笑颜开,微微仰头在他脸颊啜了一口,啵唧一声,甜到骨子里。
元襄隐在暗处看他们离开,手中一片绿叶渐渐被搓捻揉在地上。
回到席上,他远远望着顾菁菁怀抱小犬,低头逗弄,她开心,他亦跟着高兴,只是这高兴中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心酸——
若她知晓这只犬是他送的,怕是再喜欢也不会要。
就这样,元襄喝了两壶酒,迷迷糊糊去了承明殿休息。
一墙之隔,一边欢天喜地,一边空寂幽冷。
那厢顾盈悄悄跟出来,发现承安殿周围没有守卫,鼓起胆量踏入朱门。
宫阙为偏,规制不大。她放眼打量着小而精的殿宇,目光最后落在东侧,只见摄政王正倒在软榻上小憩,一袭紫袍穿的规整,唯有前襟微微敞开,漏出细长劲瘦的颈线。
皇家人大多英俊,他侧脸酣睡,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入目甚是好看。
顾盈心虚的看了一眼殿外,接着袖襴小步挪到他身边,半跪在地陷入沉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究竟是叫醒他,还是……
恰在这时,宫人奉命送来解酒汤,甫一靠近朱门,就斜斜看到顾盈半跪在摄政王身前,好似深情款款的凝望着他。
这女郎不是西平侯世子的侍妾吗?
孤男寡女,在这里做甚!
宫人大惊失色,踟蹰少顷,端着解酒汤蹑手蹑脚的离开,转而来到隔壁将此事禀告给了大监。
福禄听后,进入御帐与元衡贴耳相告。
“什么?”元衡一怔,“当真如此?”
福禄点头,“千真万确。”
旁边的顾菁菁听到二人窃窃私语,扭头看过去,狐疑问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犹豫半天,私心作祟,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告知她,“菁菁,我去看个奏章,很快就回。”
顾菁菁勾勾怀中小犬的下颚,颔首道:“臣妾在这等着陛下。”
自宴席出来,元衡寻了处僻静之地斟酌着这件事。
西平侯掌控龙武军,族中之人树大根深,暂且不能将其连根拔除,只能期望西平侯归顺。
但西平侯与摄政王乃是仁兄弟,元衡一直苦于无处下手,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他不知皇叔为何与顾盈有了瓜葛,但此事发生在中秋宫宴上,发生在侯爷父子眼皮子底下,若不做做文章,委实可惜了。
细碎树影下,元衡目视前方,轻声道:“福禄,派人引薛眴过去捉奸。”
那边宴上,薛眴酒过几巡这才发现顾盈还没回来,不悦的起身,溜达去外面寻她。
不就是解个内急吗?
需要这么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耐烦的咕哝:“臭婆娘,去哪疯了……”
因着腿部受疾,薛眴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周围偶有闲逛的官员和家眷,虽然面上不说,但意味深长的窥伺还是刺痛着他的自尊。
薛眴的脸越来越沉,待一名娇美的宫娥急匆匆撞上他时,火气猛然爆发,“哪里来的宫人?不长眼吗?!”
厉声呵斥吓退了旁边的游玩之人,那名宫娥跪下,战战兢兢求饶:“奴冲撞了世子,还请世子恕罪……”
她垂着头,眼眶一红,挤出几滴眼泪。
薛眴睇着她乌黑的发髻,白嫩的后颈,忽而心底痒痒起来,但想到之前在行宫受罚的遭遇,躁动的心即刻安稳下来。
美色当头一把刀。
他吃了一次教训,差点儿丢了小命,怎敢再入地狱?
“蠢货。”他不屑冷哼,问道:“有没有见到我的侍妾?”
“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宫娥没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忙改口道:“奴,奴没见到……”
薛眴见她吞吞吐吐,似有隐瞒,压抑的脾气再度起来,一脚踢在她肩上,“见还是没见到,说清楚!”
“薛世子恕罪!”
宫娥打了个踉跄,再度跪好,惶然磕了两个头,“奴见到了,奴方才见她……她跟摄政王在承明殿!”
“什么?!”
薛眴难以置信,短暂的愕闷后,阔步走向承明殿。
承明殿内,元襄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压在身上,睁开迷蒙的醉眼,赫然发现竟是个珠钗云鬓的女人。
女人只穿一件小衣,露着上身雪白的肌肤,半坐在他腰间,正认真地解着他的玉带,并未留意到他已经醒了。
仔细一看脸庞,这女人竟是顾盈!
酒意在这一刻褪去,元襄如遭雷击,登时清醒过来,伸手将她推离自己,叱道:“放肆!你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下力道几道,顾盈没有防备,身子瞬时跌在地上,摔得脊椎骨都快裂开了。
抬眸时元襄已经自榻上起身,挺括的身板如同一堵墙,遮天蔽日,让她心神俱颤。
她原本想借着酒意与其厮混一番,不料对方却忽而惊醒,事已至此,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求王爷救救盈盈!”顾盈跪在地上,一手攥住元襄的袍角,惶然含泪道:“薛眴整日虐待与我,侯爷夫妇对此不管不问,盈盈当真在侯府过不下去了。若王爷肯出手相助,盈盈愿以身相许,为奴为婢伺候王爷!”
一枝梨花春带雨,然而却勾不起元襄半分怜悯。
“这是在宫里,你怎敢如此胆大妄为?本王不会帮你,趁现在侯府不知你所为,赶紧滚!”
他眉眼间浸满厌恶,扯着衣袍拽离她的束缚,阔步往外走去。
“王爷!”
顾盈不甘放弃这个时机,迅疾追上去,咬牙抱住了他的臂弯,“求王爷开恩,救救盈盈吧!薛眴谁的话都不听,只听您的,您要了盈盈,把盈盈带出侯府吧!”
“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正欲推搡,一道瘦削的身影匆匆而入,立时怔在了原地。
“你……你们在做什么!”
薛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目瞪口呆,自己的侍妾只穿着一件紧致的小衣,发髻松散,浪荡异常,当真与他的干叔叔在宫内苟且……
他如遭雷劈,宽袖遮掩下的指尖蜷了蜷,紧紧攥在一起,全身紧跟着开始颤抖。
顾盈怔怔望着他,眸中掠过一丝惊惧,心一横,眉眼哀戚地看向身边人,“王爷要了盈盈,不能撒手不管呀!”
元襄一怔,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碰过你!”
“贱婢!”
一顶帽子叩在头上,薛眴听后忍无可忍,阔步上前拉住顾盈,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顾盈只觉耳畔翁鸣,低呼一声,顺着力道倒在地上,嘴角登时流出一丝血痕。
对此薛眴半点怜爱都没有,复而看向元襄,饶是心底忿恨,语气却不敢太过苛责:“叔叔,我自幼仰慕你,知晓你一直看不上我,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连我的侍妾都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气得发抖,而元襄在他意味深长的注视中渐渐冷静下来。
“薛眴,你不要听这贱婢信口开河,是她偷摸跑到我这里来的。”他抬手捏捏眉心,如实说道:“她想离开侯府,这才决意委身于我,妄图让我帮她。”
薛眴一抿唇,“那你们……你们做那事了吗?”
“没有。”
“有!”
二人言辞不一,薛眴气的脸色涨红,一脚踹在顾盈的肚子上,“我让你插嘴了吗!”
顾盈疼的蜷缩在地,冷汗唰唰留下来。
眼瞧她刻意栽赃,元襄眉眼冷朔,眸中浮出一片杀机,“顾盈,你若再胡说八道,本王就治你的诬蔑之罪。”
丢下一句狠话,他宽袖一震,踅身离开了这里。
不过是睡个酒觉,平白无故惹得一身骚,委实晦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爷说要带盈盈回府,您别丢下盈盈!”
顾盈捂着肚子站起来,想往外追,人却被薛眴拦住,“你这般模样出去,不嫌丢人吗!”
事情发展到这种境地,顾盈只能与他撕破脸皮,“你放开我!你这个死变态,死瘸子!”
她疯了似的捶打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恨不得将这些时日受得委屈全部还给他。
薛眴从未见过她撒泼的模样,顿时一阵发懵。
再这样闹下去怕会引来宫人围观,他气性上来,一把将顾盈甩在地上,冷冷叱她是疯子,“我待你不薄,谁知你如此不知好歹!既然你喜欢我叔叔,那就去跟他好了!”
那厢元衡回到御帐内,不过半个时辰就见到薛眴气呼呼回来,与其父西平王窃窃私语。
西平王骤然变了脸色,酒盅一放,跟随他离开了筵席。两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再未见回来赴宴。
入夜筵席才散去,侯府的马车没有等顾盈,果真是弃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避开父亲,像个孤魂野鬼似的藏在丹凤门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摄政王的马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盈提着裙襕追上去,鬓发跑的松散,站在外面可怜兮兮的说道:“王爷,世子不要我了,说将我送给您……”
里面的人没有答话,而她很快就被王府扈从驱逐了。
顾盈望着远去的奢贵马车,一时委屈的泪眼朦胧。
她不明白,明明她的姿色不差,为何入不了王爷的眼?
为奴为婢都要嫌弃她吗?
马上就要宵禁了,顾盈无处可去,只得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娘家。
她不敢说出真相,在母亲怀里哭的声咽气堵,编出一个与摄政王相好被弃的故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顾霆曜盛怒之下摔坏了茶盅,“你做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有脸回来!得罪了西平侯,摄政王还不要你,我看你还以后怎么活!”
饶是盛朝民风开放,二嫁三嫁者皆有,但女郎有了家室还在外偷人,这可是两码子事儿。
顾霆曜只觉颜面全无,亦担心在朝中光景,复又对女儿说起重话。
翌日,他不顾夫人反对,偷偷在外面租了一间院子,把女儿安置在里面,派了几个婢子伺候。
眼瞅着麻雀大的破旧院子,顾盈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但不管怎么说,离开侯府也算是溯源达成,终于不用伺候那该死的瘸子了。
顾霆曜那边正想着该如何缓和跟西平侯的关系,这边突然就传来了噩耗——
顾盈的小院夜里遭了贼,贼人抢走了她随身的家什,还杀了院子里的五个人,其中就包括顾盈。
京兆府的人赶时,顾盈披头散发倒在床榻前,半睁着眼,一身中衣染的黑红。贼人一刀撕破了她的喉咙,现场甚是惨烈。
丧事临门,顾霆曜哀痛万分,其夫人哭的昏厥数次。
到办丧的时候两人又遇见难题,因着纳书还在,顾盈依然算是侯府的人,理应归入侯府妾陵入葬。可西平侯死活不认,非但不解纳书,还不让她入陵,无论顾霆曜如何哀求都不行。
这一切元襄视若无睹,顾霆曜想找他对峙,他避之不见,半分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晃到了第六日,丧事不可再推。顾霆曜心急如焚,差点跟西平侯在朝中打起来,最后是皇帝亲自出面,向西平侯要回了顾盈的纳书,交予顾霆曜,又赏赐了一些抚恤金银,由其带着离宫。
西平侯薛远清则被单独叫到了紫宸殿。
请安后他神色不佳,恭顺望着盛朝年轻的君主。
元衡坐在矮几前啜着茶,轻吹茶汤,清隽的容颜即刻氤氲在轻薄的热霭中,“侯爷,朕听说中秋宴上摄政王与顾盈苟且,这才引出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也不知道怎么的,饶是西平侯把紧口风,爱子侍妾红杏出墙之事还是闹的沸沸扬扬。元襄对此不以为然,依旧是我行我素,而他却倍感阵羞辱,每每走到外面都觉得别人在戳他们父子脊梁骨。
面对皇帝的询问,他不禁唉声叹气,事无巨细的告知。
元衡早已了然,如今故作惊诧,仔细听完他的絮叨,亦跟着沉沉叹气:“朕的皇叔委实有错,朕应该替皇叔向侯爷致歉。”
西平侯一怔,忙道:“老臣不敢受!”
“皇叔风流桀骜,沉沦美色已久,先前杖责薛世子也是不留情面,闹得世子留下残疾,朕对皇叔的行事倍感忧虑。可朕多年不上朝,暂且管不住他分毫,只能先委屈你们这些爱卿了。”
眼见皇帝提及薛眴致残之事,西平侯登时沉了脸,新帐旧帐加在一起,皱眉哼道:“陛下才是盛朝无上的君主,自古君臣有别,摄政王这是越矩行事,还要欺霸臣子,委实不成体统!待陛下亲政,势必要加以削治才行!”
这话说到了元衡的心坎上,而他却不再顺着西平侯的话音往下延续,话锋一转道:“不管如何,顾盈亦是言德有失,皇后对此甚是惭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手一扬,有数名内侍各托珍宝过来奉上,有血珊瑚,珠翠宝钗,金银剑鞘若干。
“侯爷,这是皇后赐予薛眴的赏赐,希望世子莫要把这件事放到心上。世子尚还年轻,朕与皇后会为他甄选一门好亲事,补足侯府颜面的。”
面对帝后的示好,脸皮掉没的西平侯受宠若惊,忙不迭跪下行礼,“老臣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侯爷不必多礼。”元衡上前亲自搀他起来,黑眸沉沉,意味深长,“只不过这颜面终究还是要自己争取,认人不清,怕会自毁前途。”
这些时日,西平侯早已重新审视自己与摄政王的关系,饶是先前两人结盟为仁兄弟,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他那仁弟,权势滔天,压根儿就没把他这个哥哥当回事——
毁他孩儿,侮他侯门!
怨念平心而起,西平侯一咬牙,恭敬垂首道:“是,老臣受教了。”
昨夜刚下过秋雨,天气稍冷,顾菁菁披着大氅站在太液池畔,凝眸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绪万分低沉。
得知顾盈的死讯,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饶是两人关系不好,但顾盈依旧是一起长大的妹妹,那天晚上她还是感性的哭到半夜。
人说没就没了,恩怨泯灭,徒留怅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站了许久,也放空许久,直到有人为她披上暖和的大氅,自身后拥她入怀,适才回过神来。
嗅着熟悉的气息,她侧头蹭蹭对方的脸颊,“怎么样了?”
元衡亲昵的吻她一下,“西平侯收了赏赐,经此一事,他与皇叔算是决裂了。”
顾菁菁望着湛蓝天际,哀然嗟叹:“我倒是没料到,元襄竟然会对盈盈下手。她可是……可是臣子之妾啊……”
“臣子之妾算的了什么?”元衡冷哼,眉眼间稍显轻蔑,“曾经你身为重臣之女,尚未出阁,他就敢拉你下水。如今你是朕的皇后,他不一样觊觎着吗?人性如此,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人性如此……
顾菁菁眸色黯淡,心想他的确就是不择手段之人,女人对他来说又算的上什么?
先前他对她说的好听,一副深情款款、痛改前非的模样,如今不过是将魔爪伸向了旁人,间接害死了她的妹妹……
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浪子回头,回头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何其可恶!
她眼眶微红,踅身抱住了元衡,头深深埋进他温暖的颈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从这日起,顾菁菁夜里总是梦到顾盈满身是血的对着她哭,接连多日,惹得她开始精神不济。
眼见她茶不思饭不想,元衡心疼不已,派人到静安寺请来高僧做法事,超度亡魂,顺便为皇后祈福。
元襄得知顾菁菁身体抱恙,往宫中送了很多珍惜的安神之物,上到药材,下到玲珑玩意儿,然而悉数被顾菁菁退了回来。
回到府中,他盯着原封不动的一匣东西,只觉力不从心。
送进宫时他刻意在嵌锁处留下了痕迹,如今退回来,痕迹一分半点都没变,昭示着宫里那位连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看都没看过——
真是又犟又狠。
他现在算是领略了顾菁菁的脾气,然而却无计可施。
夜深了,书房点起明亮的绢灯,元襄摒除杂念,坐在桌案前画起美人像。身着湘妃色衣裙的女郎怀抱一只雪白的小犬,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郎君,花前月下,眉目传情,单瞧一眼甚是美好。
就当他专心致志作画时,开门的声音倏尔响起,惹的他笔尖一颤,在美人脸上徒留一道墨色印记。
几天的功夫就这么白费了,元襄有些恼怒,砰一声放下笔,抬眸时眸光如刃。
书房两扇门大敞,一道欣长挺括的身影站在外面,披着皂色大氅,浆纱灯笼随风摇晃,在他身上投照出一阵影影绰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一怔,扶着桌案徐徐站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自夜色中踏步而入,露出一张风逸儒雅的面庞,两鬓微白,含笑说道:“马上就到千秋节了,本王当然是回来看看我优秀的弟弟,究竟是如何一败涂地的。”
第42章蓦一觑陈年往事
来人乃是祁阳王元恪,年不过四旬,与元襄同为一母所出,满了岁数就前往封地就藩,鲜少回到长安。
面对风尘仆仆的兄长,元襄面上的锋芒柔和下来,须臾变的稍显不耐,“没有往朝廷递请归书,你怎可擅自回来?”
祁阳王不以为意,手头的奏章直接扔到他桌案上,“请归书在此,请摄政王过目。”
元襄看也没看,皱眉叱他:“你都来到长安了,这请归书还有什么用?简直胡闹,又得让我替你善后。”
“你也够胡闹的。”
祁阳王哈哈一笑,褪掉大氅,随手扔到旁边榻上,“转眼间四侄儿都要加冠了,你的凌云壮志没达成啊!丢了制举,公开抵制纳妃,与西平侯决裂,这么多烂事竟然发生在你身上,疯了不成?”
元襄冷哼,“你倒是耳目通明。”
“哥哥也是无奈之举,谁让母妃把你托付于我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祁阳王叹气,走到他身边仔细端详,“瘦了,也憔悴了,为了一个自己舍弃的女人,至于吗?”
元襄听他如是说,心脏像被掐住似的,怔然望着他。
祁阳王盯着弟弟,语重心长说道:“你跟皇后那些事,我都知晓,当初的用意没错,可惜你没有选好棋子。哥哥以前跟你说过,男女相好乃是天经地义,不顺趋势,天理难容。你十六那年我就让你娶亲,你不听,非要跟我对着干,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架势。自以为能不染凡尘,置身事外,到头来,却是别人对你绝情绝义了。”
话到末尾,他眉眼间的疼惜不加掩饰,伸手拂去落在弟弟肩上的细尘。
元襄凝他久久,开口时嗓音没了先前的锐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你可不要怪罪别人,是宁斌偷偷派人给祁阳送了信,想让我劝劝你,不要把顾娘子送进宫,免得后悔抱憾。”
祁阳王忍不住嗟叹:“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呐!”
元襄听罢,意味深长的看向门外,心头五味陈杂。
细算下来,宁斌跟他已经有快二十年了,当真变成了他肚子里的虫,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之前宁斌变着法的劝说过他,而他只当那是无中生有,如今被其一语成畿——
他真的后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晃晃的灯影下,元襄抿起薄唇,深邃的轮廓倍感惘然。
他慢悠悠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兄长,目光暗含几分嗔怨,“你呢?你做了什么?”
若当初收到兄长的劝谏,或许他真的会考虑一番,将顾菁菁留在身边。那这些伤痛,这些悔恨,俱是与他无关了。
祁阳王在他那双黯淡的眼眸中窥出怨怼,忙不迭说道:“我可是给你写了长信劝说,足足五六张呢。”
“在哪?”元襄一怔,“我怎么没收到?”
“在这。”祁阳王自袖襴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搁在桌案上,挠了挠微白的鬓角,悻然说道:“当初有事耽搁了,忘了给你送出去。”
“嘁!”
元襄咬牙剜他一眼,撩袍坐回圈椅上,扭过脸不去看他,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狠狠打他几拳。
眼瞧弟弟赌气不言,祁阳王陪笑道:“虽然信没送出去,可哥哥也算尽到劝谏之责了,你我兄弟多年,怎么也得心有灵犀吧?”
他伸出食指戳戳元襄的脸,绕到另一侧,好声好气的哄着弟弟。
元襄只觉耳边有只苍蝇在嗡嗡嗡,末了实在受不了,一把推开越凑越近的兄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都快到不惑之年了,怎么还是这副德行。”他无奈叹气,抬下巴送客,“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府歇着去吧,明日跟我进宫觐见。”
翌日朝后会,祁阳王来到紫宸殿觐见。
元衡事先没有听到风声,眼瞧着面前清风儒雅的中年男人,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了,
惊诧道:“三……三皇叔?你怎么回来了?”
祁阳王恭顺施礼,面上浅笑盈盈,“千秋节将至,陛下要行加冠大礼,臣必当回来问候!只不过山高水远,请归书来的只比臣早一步,陛下不会怪罪吧?”
元衡艰难的扯起嘴角,“无妨,皇叔平安回来就好。”
“真是叔叔的好侄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罢祁阳王大剌剌走上前,展臂揽住他的肩,直接将他从龙案处拽起来,“几年不见,侄儿愈发玉树临风了。叔叔甚是欢喜,自祁阳带了许多稀罕东西过来,你来看看,可是喜欢?”
元衡一哽,“不,不必了……”
“来呀,别跟叔叔客气。”
祁阳王连拉带扯的将他拖到殿外,只见宽敞平坦的殿前站了数十人,护着的紫檀箱子里装满了朝见之物,除却金银珠宝,珍奇玉器,还有祁阳马,祁阳牛,旁边硕大的铁笼中亦关着各种花色的祁阳犬。
元衡随着他走下高阶,心道果不其然,他的三皇叔依旧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小时候喜欢送他稀奇古怪的东西,到现在也改不了这秉性……
正当他腹诽时,祁阳王倏尔打开了铁笼。
十数只祁阳犬没了束缚,登时冲出来撒欢乱跑,牛马呜呜泱泱,哼哼唧唧,闹的宫中一时乌烟瘴气。
硕壮的牛马倒是无妨,直到一条狗擦身而过,元衡整个人都僵了,脸上浅薄的笑意也变得扭曲。
元襄默默看他们叔侄一眼,抬手抚了抚隐隐作痛的眉心。
祁阳王丝毫不看旁人脸色,弯腰抓住一只犬,举到元衡面前,笑道:“臣听闻皇后娘娘喜欢犬类,特别挑选了这些毛色鲜亮的送进宫中,以博娘娘一笑。”
狗狗呵出来的热气喷吐在元衡脸上,他捏紧手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清秀的面庞皮笑肉不笑,“朕替皇后谢谢三皇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光谢呐,不如叫娘娘过来看看?”祁阳王捋了捋狗头,“先前陛下大婚,臣告病在祁阳,未能参加,这次得补个礼数啊!”
这礼数,不补也罢……
元衡默默念叨着。
因着摄政王在场,他委实不想让顾菁菁出面,但念在祁阳王的面子上还是违心应承下来。
太和殿内,顾菁菁躺在软榻上,正凝眸读着民间话本。翻了几页,觉得无趣,便扔掉话本陷入沉思。
如今后宫仅有她一人,需她亲自处理的事务并不多,平日里她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陪陛下消遣消遣,再而就是出席一些必须的宫宴。
饶是生活奢贵闲适,久而久之,竟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她半阖眼眸,轻轻抚住小腹。
若能诞下一儿半女就好了,宫里也能热闹热闹。
龙体渐安,床帏间亦是和谐豁达,她愈发迷茫,不知难以孕嗣究竟是谁的问题。
元衡总是宽慰她,将所有的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而她却渐渐怀疑起自己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忧愁漫上心间,正当她开始胡思乱想时,年轻的内侍猫腰进来,恭顺道:“娘娘,陛下那边传话,让娘娘正装前往紫宸殿。”
顾菁菁半撑起身体,抬眸望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陛下怎么突然叫本宫过去?”
“是祁阳王回来了,想要求见娘娘,问娘娘安。”
“祁阳王……”
顾菁菁嗫嗫低语,依稀记得在父亲口中听说过此人,据说是个贪婪随性的闲散王爷,常年都在封地驻守。
想到祁阳王是元襄一母所出的亲哥哥,她微微蹙眉,问道:“摄政王可是也在?”
内侍如实点头,“是,都在呢。”
顾菁菁心下了然,由宫人伺候着换了一身不招人眼的妆扮,适才做上凤辇赶往紫宸殿。
饶是如此,可到达紫宸殿后元襄的眼神还是一路追随着她,炙烫,火热,让她难以喘息/
她无处可躲,只能状似无异的承受。
祁阳王恭顺的对她行过大礼,抬眸端详着她,心中暗道弟弟眼光甚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小娘子容颜娇美,身段玲珑,穿的素雅得体,面施淡妆,颇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韵味。尤其是那一双美目,清湛盈亮,黑葡萄似的,格外吸人。
而顾菁菁也若有似无的打量着他。
只见这人昂藏七尺,面无须髯,与元襄深邃凛冽的气质不同,看起来温润儒雅,面上含笑,总是乐呵呵的,极易让人卸下防备,可这不过是掩人耳目假象。
这张眉目她觉得熟悉,在记忆中追溯起来,却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先前她的确没有见过祁阳王。
短暂的沉默后,祁阳王指着宽阔广场上的朝见贺礼,说道:“这些珠宝首饰,还有这十几只祁阳犬,都是我精挑细选奉与娘娘的,娘娘可还喜欢?”
顾菁菁收回思绪,客套点头,“多谢三皇叔。”
“娘娘不必言谢,这都是叔叔我应该做的。
”祁阳王倒不客气,不真不假地说道:“我们祁阳虽然偏僻,但物产丰美,那边还有许多这种可人儿的小东西,娘娘有没有兴趣跟我到祁阳看一看?”
一直沉默的元襄闻声,皱眉瞪他,向他使了一个闭嘴的眼色。
不料祁阳王视若无睹,一瞬不瞬地盯着盛朝年轻的皇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
顾菁菁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一霎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在元衡打了圆场,紧紧牵住她的手,黑眸锋锐,暗藏着几分防备,“等朕闲下来,一定带皇后到皇叔那边小聚。”
“好,好。”
祁阳王对上他的眼神,眸色亦有些意味深长,少顷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拽着他登上高阶往殿内走,含笑道:“陛下,臣有些私话想与您说。”
元衡回头去看,“诶,皇后她……”
“烦请娘娘在这里斟赏一会,臣很快就给陛下说完。”
叔侄二人嘀嘀咕咕,顾菁菁却是磨不开颜面追过去了,只能站在原地等候。
元襄距她只有几步之遥,她步子一旋换了个方向,目光落在不断奔跑的小狗身上。
可惜好景没有多长,她的眼前就出现一身雍容的衣袍,绯紫缭绫衬底,江海牙纹在其上熠熠生辉。
“菁菁,顾盈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碰她,是她刻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低沉的声线传入耳畔,顾菁菁微咬唇心,不情愿的抬起眸子,“斯人已逝,王爷何必再解释这些。”
她冷淡的模样化为冰锥,刺痛着元襄的心,“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信你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要跟你出宫吗?”
顾菁菁凝着他那张稍显瘦削的面庞,微微勾起嫣红的唇,笑意不达心底,“相安无事,便是你我之间最好的结局,别再自诩深情了。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不好吗?”
元襄一时哑然,攥紧拳不知所措。
他何尝不想放过自己,可他早已深陷泥淖,拔不出,挣脱不掉。
心口紧缩起来,他只能深深呼吸,“我放不下你,亦做不到那么深明大义。”
“我知道,你就是自私之人。”顾菁菁前迈一步,抬头盯着他落寞的眉眼,“你现在,怕是恨不得拉我跟你一起下地狱,如此才好。”
她话音儿的嘲讽让元襄心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到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不是这样。”
若他真想与她坠入无间地狱,那大明宫早已兵戈相交,元衡早已身首异处。
说白了,他不过是疼惜她这一条命,怕她追随元衡而去,这才迟迟不敢动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将这一切说出来,她也不会信,更不会有半分感动,或许还要嘲他一句“自作自受”。
也对。
的确是他自作自受。
咧咧秋风袭来,元襄眼睁睁看着顾菁菁背身离去,如坠冰窟,身和心都伤透了。
直到元衡火急火燎的走出紫宸殿,他漠然侧过身去,阖眼逼退眸中的盈热。
那厢帝后像对儿鸳鸯似的聚在一起,元襄却默默站在一边,极力掩饰着哀戚和落寞。
祁阳王缓缓走到弟弟身边,心知这两人怕是话不投机,叹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而元襄别过头去,不去看他关切疼惜的模样。
不多时,元衡走到二人面前,客套说道:“三皇叔远道而来,不如今日留在宫中用膳吧。”
祁阳王瞥了一眼元襄,含笑摇头,“不了,臣跟摄政王随意吃吃就好,待到千秋节再聚一聚吧。”
说完,与帝后二人拜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待顾菁菁踅身离开时,素来眼尖的祁阳王看到了她耳后的一颗痣,临近发际,朱砂色,小小的,趁着她白瓷般的肌肤,甚是艳丽。
记忆如滔天洪水般袭来,他遽然想到血雨腥风的那一年——
漆黑的山林,呼啸的鹰魈,刀剑铮铮,厮杀漫天。
“别愣了,快走。”
元襄的催促声揪回了他的神志,他登时清醒过来,阔步追随。
今日元襄告假半日,在府邸设宴款待兄长,没有同僚,没有舞姬,只有丝竹袅袅,悦耳绕梁。
虽是颇具雅兴,但与奢阔的王府相比,未免有些清汤寡水了。
祁阳王纳罕问:“你府上那些绝色佳丽呢?”
“送人了,她嫌我脏。”
元襄轻飘飘说了一句,端起手中金螺杯,列酒灼喉,让他微微蹙起眉峰。
祁阳王愣了少顷,随他一道呷了口酒,目光幽幽望向前方,“十年前,你我在嵇山围剿太子残党,当时你救了一个迷路的小姑娘,可还记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3章故人归身不是客
那一年太子逼宫失败,叛军丢盔卸甲,逃出长安,被禁军赶至嵇山深处。
嵇山前麓乃是长安外一处风景胜地,每到春日游人如织,赏花踏青好不热闹。而腹里阴森,古木参天,又有妖物野兽频繁出没的传说,鲜少有人往深处走。
时值傍晚,禁军领到陛下御令。恰逢祁阳王身在长安,便随着弟弟一起外出平叛,与西平侯、顺安伯、英武大将军兵分四路,包围嵇山。
他与元襄率军自东麓而入,行至一处断崖时受到了叛军的埋伏。元襄肩部中箭坠下山涧,直到翌日清晨他才在下游寻到以碎袍角遮面的弟弟,其身后还背着一个酣然入睡的小姑娘。
二人汇合后有探人来报,西平侯在南麓发现了叛军踪迹。
元襄刚及弱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当下把小姑娘抛给他照看,兀自率军前去围剿,誓要以牙还牙,让叛军抵偿他身中的一箭。
祁阳王甚是无奈,只能接管这个不知在哪捡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过十来岁,瘦瘦小小,面上灰扑扑的,全是泥土,样貌没长开,亦看不太真切,单看衣缕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不会骑马,问她是哪家娘子也不说话。
祁阳王无奈,只能将她安放在自己身前,和几十名军士赶往与弟弟相约的地点等待。
许是累极了,小姑娘在颠簸中磕头打盹,很快将脑袋歪在他胳膊上。
他低头一睇,正正看到了她耳后鲜红欲滴的朱砂痣。
晌午时分,禁军大捷,元襄归来时小姑娘才在众人的阿谀声中堪堪惊醒。
她挣扎着从他马上跳下来,小跑到元襄马前,仰头唤了一声“大哥哥”,他这才知道小姑娘不是个哑巴。
因着有箭伤在身,元襄带着小姑娘先行赶回长安,留下他在嵇山善后。
本以为弟弟会把小姑娘带回王府,没料到当晚并未发现她的踪影。当时他疲累不堪,再加上局势混乱,自是没有多问。
一晃将近十年过去了,尘封的记忆适才变得鲜活起来——
没想到,他们两人还有如此溯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溶溶月色下,祁阳王抿一口酒,心头暗叹造化弄人。
旁边元襄乜向他,思忖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看来弟弟并不知道顾娘子就是当年那个姑娘……
祁阳王犹豫半晌,没有告诉他朱砂痣一事。这两人看起来难以冰释前嫌,以前的事不知晓也好,免得徒增懊悔和烦恼。
他囫囵道:“没什么,就是考考你的记性。”
“闲的。”
元襄剜他一眼,不再说话,后又听他问道:“你后来闹清那姑娘是长安哪户人家的了吗?”
“没有,当时送到武德门就分开了。”
“可惜了。”祁阳王打趣:“我依稀记得那女孩长相甜美,看衣着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该留下给你当王妃。”
元襄听后差点吐出酒来,没有留意兄长眉眼间的怅然情愫,“开什么玩笑,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给我王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粗鲁。”祁阳王不以为然,“养养不就长齐了。”
“你有病吧?”
元襄气的咬牙,心道这是嫌他没人要?
一股憋屈劲儿上来,他忿然抬起手,使劲抡了兄长后背一下。
祁阳王也觉不着疼,哈哈笑起来,然而这一笑像是牵到了什么病处,疯狂的咳嗽起来。
他掏出帕子捂住嘴,顺过气来时已经泪眼朦胧,定睛一看,帕子内里隐约留下几簇鲜红的血迹。
元襄面含忧悒,看他道:“怎么突然咳的那么厉害?”
“呛到了,无碍。”祁阳王气定神闲,叠好帕子收进袖襕里,温声嘱咐:“元衡跟以前不一样了,小病猫长大了,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元襄眸色一黯,“管好你自己的那些矿就行了,别让人抓到把柄。”
“放心吧,那些矿都甩手了,我这里半个都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襄怔然,“怎么回事?”
“跟你一样,累了。”祁阳王仰起头,眸中盛满天上的银辉,“人呐,总得折腾到最后才理解什么重要,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多陪陪妻儿。金钱权势都是身外之物,先前的执着也不过年轻气盛罢了。”
听此嗟叹,元襄感触颇深,执起金壶为二人斟满酒,“现在知晓也不晚,回去好好陪着皇嫂就是了。”
“迟了啊……”
祁阳王叹气看他,儒雅的容色背对着灯火,看起来晦暗不明,“听哥哥一句劝,你若真的无心朝廷之争,待元衡亲政以后便自请外放,就藩去吧。”
“几年后的长安,怕是容不下你了。”
这天晚上,祁阳王喝了很多酒,自摄政王府出来时已临近宵禁。
回到自个儿府中,老管事忙上前搀住半醉的他,小声说道:“王爷,有为年轻人拿着您令牌来了。按您的吩咐,我把他引到正堂侯着了。”
闻声后祁阳王醉醺醺的眸子猛然一亮,推开老管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像没事人似的阔步走进正堂。
故人早已等候多时,身影劲瘦修长,通体皂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甫一看见他,这人从圈椅上起身,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线条坚毅的面庞,五官生的俊朗阔达,肤色要比旁人稍黑一些。
“杨峪见过王爷。”
“你总算来了。”祁阳王淡然走过他的身边,撩袍坐在正首位的椅子上,“若再晚一些,怕是要大张旗鼓了。”
杨峪神色恭顺,“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只能走山道,一路难行,还请王爷见谅。”
祁阳王不言,接过婢子递来的茶盅,低头啜了两口,直到屋内没有旁人,适才慢悠悠开口:“两日后骊山举办赛诗会,为显恩德,御仗一切从简。机不可失,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杨峪眸光凛冽,颔首道:“死士已经就绪,现下埋伏在骊山了。”
“很好。不成功便成仁,恩仇快报,舒坦。”
话音落地,祁阳王微抬眼眸,看向杨峪时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杨峪知晓他话里意思,欣然含笑,灯影之下容色显得有些诡异,“王爷说的是。”
简短的寒暄后,祁阳王让贴己扈从拿来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匣,直接交予杨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祁阳的两处铁矿,本王如约,现下都转给你,权当为你犒赏军士了。若想成大事,日后自是少不了金银铺路。”
杨峪登时怔然,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当真放着契书。
先前两人达成口头协议,本以为祁阳王只是随意说说,却没想到真将铁矿给了他。矿山在手不但能充盈军饷,还能私采打造兵器,对于杨家掌控的安西军来说委实是一举两得!
想到父亲的凌云壮志,杨峪难免激动,垂首道:“杨峪多谢王爷体恤!”
祁阳王摆摆手,“回吧,这次若能把事情办妥,你我都省麻烦。”
“是,杨峪告退。”
杨家镇守安西多年,战功赫赫,这几年边境稳定一些,开了贸易,安西军与周边外邦的联系也日渐多起来。
他的父亲雄踞一方,野心越来越大,皇位上羸弱的小皇帝还有那些迂腐的大臣,早已经放不到眼中了。
恰逢长安来消息,陛下有意削藩,到时候地方节度使必定惨遭□□,弄不好命都能被朝廷收走。因而当父亲告知他要反时,他半分犹豫都没有,当即应承下来——
一则为了杨家,二则为了泄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身为骠骑大将军之子,年纪轻轻就领勇武将军一职,本想成婚之后回到长安生活,不曾想婚事竟然被顾家给退了。
他对顾菁菁谈不上有多爱,但订了亲便也认定了她,如此草率的退婚让他受到了奇耻大辱。他们杨家并未做错什么,就因顾家的抉择,一度成了显贵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起初他以为顾菁菁真的是身体不佳,怕连累了他,直到她母仪天下适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原是贪慕虚荣……
此仇不报,难为人!
月色下杨峪目光如刃,戴上面罩出了王府,登上自己的马车。
马车一路向北,赶在宵禁之前绝尘出城。
两日后,赛诗会在骊山如期举办,来的皆是各道参加秋闱的学子,作陪的除了皇帝还有朝中重臣。
为了拉拢寒门,元衡这次可谓是煞费苦心,知晓读书人清高,在场的摆设都是梅兰竹菊,清淡雅致,没有半分纸醉金迷。席间放下架子,亲自与学子们吟诗作赋,引来一片啧啧赞叹。
先前这种场合都是元襄代理,这次元衡非要跟来,他明知为了这是拉拢寒门,却也没有阻拦。
他本来就对诗词歌赋无甚兴趣,再加上又能见到顾菁菁,何乐而不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及此,他在阵阵吟诗声中望向远处的帷幔,只见钗环艳丽的婢子守在外面,而帷幔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娇柔安静的身影。
顾菁菁这几日不知怎的,总是没什么精神,元衡看着心急,寻到时机便决定带着她一同出宫游玩。
此时她躺在幔帐中的软榻上阖眼小憩,忽而觉得烧心反胃,忍了忍,还是耐不住翻腾,唤水桃端了漱盅过来。
干呕几声,她眼泪汪汪,喉咙也烧的厉害。
水桃见她身体不适,担忧问道:“娘娘,要不要传太医过来?”
“不必。”顾菁菁漱口呷茶,复又躺回榻上,“陛下正在宴上忙着呢,等回宫再说罢。许是方才舟车劳顿所致,我歇会就能好了。”
“是……”
水桃退到幔帐外守着,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好在一切安顺,慢慢才放心。
顾菁菁这一觉睡了将近一个时辰,醒来时元衡已经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替她掖着被衾。
她迷迷糊糊折起身子,拦腰抱住他,将头贴在他胸膛上,瓮声瓮气问道:“结束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结束了,让你久等了。”元衡抚着她的后脑,温声道:“今日天气甚好,不着急回宫,朕带你到山里走走。”
饶是身体不适,但顾菁菁在宫里憋闷已久,立时来了精神,笑吟吟道了声“好”。
待她整顿好仪容,日头已经微微偏西,两人手牵手走出帷幔。
元襄和祁阳王以及几位重臣守在外面,对他们作礼道:“陛下,娘娘。”
元衡微微颔首,浅声吩咐:“朝中事务繁忙,几位爱卿先请回吧,朕带皇后到周边走走。”
祁阳王闻言眸色一亮,本还想亲自劝谏帝后进入骊山游玩,如此便省下麻烦了。
正当他暗叹时运亨通时,却听自己的弟弟说道:“陛下,骊山腹里深叠,这个时节进山怕是有野兽出没。为保安全,臣与陛下一同进山。”
他泰然自若的说着,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看向顾菁菁,眉宇微微拧起。
不知为何,总感觉她的面皮苍白了许多。
他忍不住问道:“臣看皇后精神不济,可是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一哽,“没有,只是有些……有些疲累……”
元衡看她一眼,如实告知元襄:“皇后昨日有些精神不济,许是在宫里憋闷坏了,朕这才带她出来。皇叔担心朕和皇后的安危,美意朕心领了,但今日有禁军跟随,皇叔不必过多挂念。”
侄儿婉转的让他离开,元襄不依,明媚秋阳下容色甚是肃正,端出摄政王的威仪,“不可,臣必须要跟着。”
这般跋扈许久未见,顾菁菁与元衡对视一眼,当即有些下不来台。
空气沉寂下来,几名命官垂首不言,唯有祁阳王上前一步,准备打些圆场。
杨家死士早已埋伏在暗处,今日进山危机重重。刀剑无眼,他得想办法支开弟弟,不能让他卷入其中涉险。
正欲开口,他的胸膛倏尔闷疼起来,渐渐蔓延到后背脊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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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此番提议正合元衡的意,他看向元襄,“三皇叔身体不适,不如皇叔先把他送回去,一会再来也不迟。”
一来一回,半天可是堪堪过去了。
元襄右眼直跳,忽而担心起来,“护驾为重,臣会派人将祁阳王送回长安的。”
皇叔不肯离开,说的斩钉截铁,元衡沉下眉宇,有些不耐烦,但手心里传来的微痒扑灭了他心底翻腾的火气。
顾菁菁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做无谓的争执。
元襄想跟就让他跟着,他们视若无睹就行了。
元衡会意,清清嗓子退一步说道:“好,先派人护送三皇叔回去吧。”
“是。”
元襄应下,踅身拉着祁阳王朝席外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马车前,元襄亲指了几名禁军护送兄长,正欲离开,却被兄长拉住了胳膊,“跟我一起回长安,人家小两口进山游玩,你凑什么热闹。”
元襄拂去他的手,“我右眼一直跳,感觉不好,你先回去传大夫,我得跟着他们。”
祁阳王神色一凝,斟酌少顷,没有将他与杨家的勾连告知他。
劝说几句无果,他心急如焚,叹气说道:“你确定不跟我走?若我身患重病,这一别,再也见不到我了呢?”
元襄凝着他蜡黄的脸怔了怔,勾唇对他笑笑,“别瞎说,祸害遗千年。”
祁阳王挑眉,不再言语,直到御驾浩浩荡荡的进山,适才对着远处骂了一句:“臭小子。”
他怅然叹气,踩着杌子登上马车。
车轮滚滚,碾压在不甚平坦的道路上,幔帘摇曳,他的心却像坠入沉死似海,慢慢变得平静。
回长安之前,他已身患重疾,药石不能医,安顿好妻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弟弟。
长安局势对弟弟不利,他在宁斌那里打探出来龙去脉,斟酌半月,联络到早生反心的安西杨家。
因着孽缘绊脚,弟弟不似先前那样果决,他只能偷偷借刀杀人。若苍天眷顾,今日有幸能除去龙椅上那位,也算为弟弟扫清了障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后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心口碎痛急促,祁阳王捂着胸膛倚靠在软垫上,阖眼喃喃自语:“母妃啊,儿已经尽力护他了,奈何他犯傻呐……”
第44章青白天乱党出没
嵇山是长安外有名的风景秀美之地,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兴致大起时都喜欢来此登高远眺。
因着时辰稍晚,宫里来的贵客没有选择登山,而是在稍深处的山涧驻足游玩。
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其中的落石被冲刷地浑-圆,周围灌木蓊郁,古树参天,遮住苍穹多半的光线。
顾菁菁坐在岸边大石上,粲然含笑望着小溪里捉鱼的几位郎君,然而又隐有几分担忧。
眼见时间不断了,徒手的几人半条鱼都没抓到,她蹙眉问道:“衡郎,下面水凉不凉?快上来吧。”
“不凉,等朕抓一条给你,回宫里烤着吃。”
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在元衡胸臆徘徊,他敕令福禄几人再加把劲儿,自个儿弯下腰,屏气凝神盯着一条来回挑衅的黑鱼,左右寻到时机,猛地一抓。
这一抓恰到火候,湿滑的鱼身在手心扭动些许,继而被他狠狠攥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菁菁!看!”
他直起腰,兴高采烈拿鱼给顾菁菁看。
顾菁菁眸子一亮,还未来得及夸赞他,那鱼儿一个打挺从他手心逃脱,噗通一声重归小溪,溅起的冰凉水珠立时砸在他们身上。
元衡悻悻然地抹去脸上水珠,“这……”
“算了。”顾菁菁眯眼笑起来,“衡郎快上来吧,今个儿这鱼不吃了。”
“让朕再试一试!”
盛朝最尊贵的天子继续忙活起来,而元襄站在不远处,置身事外似的凝着他们。
细碎的光影,波光清透,饶是看不惯这样小孩子的行为,但他们意态间传出的活力却又吸引着他。
尤其是顾菁菁轮廓精致的侧颜,粲然含笑,温柔恬静,只是这样默默待在她身边就能让他那颗躁郁的心获得平静。
而这些,恰是以前所忽视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元衡终于放弃了抓鱼的想法,淌着水上岸,擦拭干净双足穿上鞋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菁菁揽着他的胳膊,捏了捏他冰凉的手,担心问道:“真不会受凉吗?”
“不会,朕现在没有那么不担待事儿了。”元衡低声安抚她,侧头在她眉眼间烙下一吻。
元襄见他们卿卿我我,胸口猛然一酸,黯淡的目光渐渐向上逃离,只见遮天蔽日的树冠将湛蓝苍穹分割成不规则的小块儿,就像他的心脏,早已支离破碎。
正当他憋闷时,远处忽而传来骚动,像是刀剑相交的声音。
众人愕然,循声朝外面望去,不久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立时让小溪边游玩的人跟着慌起来——
“有刺客!”
“护驾——”
驻守在御前的几十名禁军迅疾拔刀,将帝后围在中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菁菁眸子一怔,如同五雷轰顶,下意识的攥紧了元衡的胳膊。
行刺这种事元衡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短暂的惊诧后眉眼阴戾,一把将心爱之人紧紧护在怀中,沉声安抚道:“别怕,朕在呢。”
那厢元襄反应过来,自禁军身上取来一柄备刀,阔步来到御驾旁守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他心觉不安,没想到光天化日下竟会出现这种事!
他身板笔直的站在禁军前面,距顾菁菁不过几步之遥,容颜肃正,望着兵戎相交之地,头脑亦在飞快的运转着。
今日朝廷举办赛诗会,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封路戒严,如此还能混进刺客,怕这些人是提前埋伏在了嵇山里掩人耳目。
眼下这个光景,除了他曾有心要反,还会有谁?
太尉吗?
更不可能……
这些刺客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他心怀纳罕,紧锁眉峰,默默等待前方的结果。本以为刺客会寡不敌众,没想到交锋许久都未平息,唯有新任的羽林军统领张宥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张宥喘着粗气,脸颊染着的猩红血渍让顾菁菁跟着害怕。
“陛下!王爷!有刺客,禁军已将他们拖住了!”
元衡箍紧她,“人数可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宥如实道:“不敌禁军多,但功夫了得,不容小觑。”
正当元衡思忖时,元襄厉声吩咐:“张宥,带陛下和皇后绕路先走,这边我来对付!”
“这……”
张宥一怔,试探的看向元衡。
眼下危机万分,元衡抿紧薄唇,斟酌须臾攥住顾菁菁的手,“我们先走,这里交给皇叔了。”
元襄回头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顾菁菁,催促道:“快!”
“陛下,这边走!”
得到圣命,张宥和几十名军士不敢耽搁,当即带着帝后和几名御前内侍绕路往外逃。
元襄目送他们离开,目光凛冽奔向交戈之地。
风在他耳畔呼啸,刀剑铮铮,越来越近。直到看清数十名蒙面黑衣人时,他忿然举刀,戾喝道:“留几个活口!其余杀无赦!”
那厢元衡紧紧拉着顾菁菁,随众人一路朝西逃离,穿梭在密林中掩身,速度极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凉风灌进肺里,呛的顾菁菁呼吸发滞,但她不敢停歇,随着元衡一路脚步生风,葱郁的灌木杂草很快将她白嫩的脚踝刮出一道道血痕。
身后的混乱渐渐远离,张宥正想扭转方向朝山外赶,不曾想周边暗影绰绰,瞬时自四面八方突然向他们袭来。
“护驾——”
张宥眼疾手快,用刀打落凭空而来的一只箭矢,腕子一勾取出腰际暗器,直直朝掩藏在灌木丛后刺客飞去。
暗器劈空,深深没入那人胸口。
几十名禁军很快与黑衣人厮打起来,而元衡亦不能幸免。
盛朝的皇子皆是文武双全,但元衡身子孱弱,力道自然比不上常年习武的正常男子,几番过招身体就受了伤,再加上要护着顾菁菁,没多时就败居下风。
几名御前内侍包括福禄在内功夫算好,但他们一拳难敌四手,饶是奋力围绕在帝后周围,但很快就被黑衣人打散了。
福禄咬牙踢开面前之人,见形势不妙,回头喊道:“陛下和娘娘先走!这边奴来拖着!”
元衡擦去嘴角的血迹,想都没想,带着顾菁菁朝相反的方向跑。
有眼尖的黑衣人看到这一幕,迅疾就要去追,不料却被福禄绊住手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人怒极,高高抬起手臂,而这一刀恰好砍在福禄的肩上。
福禄一脚踢在他腹部,余光见帝后二人消失在密林深处,遂捂着流血的肩膀冷笑道:“还不够,再给爷来!”
密林深处,萧瑟寂寥,风比外面都要凉上三分。
地上的落叶越来越厚,堪堪没过腿肚。顾菁菁跑了许久,直到小腹疼的揪在一起,忍不住说道:“衡郎……我不行了……”
元衡一怔,适才放慢步子,拖着她来到一处嶙峋的山石后。
顾菁菁面如白蜡,倚着山石滑座在地,捂紧作痛的小腹,唇边喘着粗气,“衡郎,我肚子好疼。”
“怎么回事?”元衡半跪在她面前,伸手去拭她额前薄汗,面含忧悒问道:“是不是方才跑太快,岔气了?”
“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顾菁菁委屈的咬住唇,黯淡的光影下,如同一朵萎靡不振的娇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怕是提前混进来的乱党,别怕,等我们回去,朕一定严加惩治。”元衡黑眸沉沉,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
她缩在熟悉的怀抱里,嗫嗫问道:“会不会是元襄?”
“不好说,唯有等到细审才能知晓。”
元衡的下巴抵着她的前额,沉着脸陷入思忖。
皇叔野心昭然,但见今日的反应,似乎又不像幕后主使。而且皇叔行事,一定会削减禁军数量,这次却在他出行前极力推举加派禁军护驾——
究竟是不是在演戏,还要等日后追查。
再往山套深处跑已经不太安全了,恰逢顾菁菁身体有恙,元衡决意在此地稍作等待,待会禁军处理完乱党,一定会过来寻他们的。
他抱着顾菁菁倚靠在大石上,尽量让她感觉舒服,手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背脊,极力安抚着她忐忑的情绪。
嗖——
没过多久,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
弓箭铮铮,刺破长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自幼耳目聪慧,只一抬眸就看见箭矢径直朝着顾菁菁射过来。
顾菁菁只顾埋头在他肩上,心刚刚安稳下来,后背忽而被他压住,身体亦随着那力道扑倒在他膝上。
天旋地转,不过瞬息的功夫,她听到元衡闷哼一声,身体跟着猛然一颤。
不好的预感袭来,她惊惶抬头,只见一支箭矢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右侧肩胛……
血液在一刻疯狂上涌,顾菁菁手脚冰凉,忍不住惊呼道:“衡郎!”
元衡额前登时渗出冷汗,顾不得回应,拽着她躲到山石后面。
担心箭矢有毒,他咬牙将其拔掉,紧紧捂住肩上血洞,自己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
顾菁菁凝着他指缝中不断渗出的血渍,双眸泛红,嘴唇咬的生疼才止住眼泪。
通过一年多的相处,他们早已融进彼此的骨子里,对方的一瞥一笑都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如今伤在他身,亦是痛在她心。
但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顾菁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警觉的观察着四周,一边撕下裙襕给他简单包扎。
待他们准备往更深处的山套跑时已经来不及了,短短的功夫,有数十人抄近路朝他们围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人依旧穿着黑衣,罩着轻便的布面甲,有人手持□□,亦有人持宽刃短刀,露出的双眸俱是戾气横生,仿佛一个个来自阿鼻地狱的鬼罗刹。
事态不妙,如瓮中捉鳖。
元衡赶紧将顾菁菁护在身后,攥紧指骨盯着他们,忿然说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行刺皇帝!你们是谁的走狗!”
无人回应。
乱党似乎要抓活口,并没有着急动手杀掉他们,为首之人徒手就要前来撕扯。
电光火石间,一记石子劈空而来,集中了这人的太阳穴。
这人没来及反应,眼珠子向上一翻,身子便斜斜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羽林军自东边的密林中鱼贯而出,好不容易才找到御驾所在。
带头的元襄甫一看见钗环松散的顾菁菁,就像是一头被刺激的野兽,朝着黑衣人戾喝道:“乱扯贼子杀无赦!”
黑衣人见状,队形紧凑起来,立时与禁军厮打在一起。
其间有人向空中鸣响箭,不过须臾的功夫,在外圈埋伏的同党迅疾赶来支援,人员准备充分,超过了元襄的预估,场面再度变的混乱焦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在场的禁军未带号箭,等同僚过来怕是来不及了……
此地不宜久留,杀红眼的元襄放弃了寻仇,转而扎住顾菁菁的腕子,扯着她朝密林深处突围。
顾菁菁无法挣脱,只能拽着元衡,一个拖一个。
夕阳西下,嵇山腹里在众人急促的脚步声中变的越来越暗,跟随护驾的禁军被乱党纠缠,亦是越来越少。横生的树枝刮破衣缕,刮破皮肉,疼痛和恐惧在一刻烟消云散,唯想逃出生天。
待到夜幕垂落时,宫中的人仅仅只剩下他们三个。
元襄寻到一处灌木遮掩的洞穴,引着他们钻入其中,在此稍作休整。
洞穴不大,像是天公为他们凭空凿出来的,里面阴暗潮湿,朦胧只能看到对方的影子。
元衡本就负伤,再加上急促的奔跑,伤口一直在渗血。他深深吸气,强行让浑噩的神志清醒下来,身边的顾菁菁却忽而瘫在地上。
他摸着黑蹲下,伸手扶住她,“菁菁,你怎么了?”
“我的脚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衡一怔,伸手去摸,只觉她脚踝肿胀,如同小馒头似的,疼惜问道:“疼不疼?”
“不疼。”顾菁菁倒吸一口凉气,皓腕抬起想去触碰元衡,半途却又收回来,“你的伤还在流血吗?严不严重?能不能撑下去?”
简短的诘问,忧虑铺天盖地。
元衡晃晃发沉的头,隐于黑暗的面容携着一丝温和笑意,“这点小伤不足挂齿,朕没事,你就放心吧。”
饶是这么听着,顾菁菁还是不放心,继续扯开破碎的裙襕,仔细为他止血。
换下来的布条看不清颜色,但隐约觉的湿黏不已。
她不敢说不吉利的话,只能暗自祈祷一切赶快过去,期待禁军快点寻过来。
半晌后,元襄回头看着深情相拥的二人,沉声道:“天黑了,这里还算安全,咱们只能在此将就着过夜了,等着禁军前来寻人。”
顾菁菁和元衡听罢,默然表示认同。
嵇山腹里野兽横行,更不知周围有没有乱党,躲在这里等待救援算是最安稳的方式。
大不了,明日天亮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定主意,顾菁菁和元衡肩并肩的坐在里面,元襄则在洞口处守着,三人默然无声,黑暗携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脚踝得到休息,疼痛渐渐变轻,顾菁菁凝着洞口的那道剪影一时发起怔来。
恍惚间她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夏夜,她在郊游时与嬷嬷走散,迷路在深山老林中。那天有个蒙面的年轻郎君救了她,像元襄一样,在洞口足足守了一夜。
这一晚漆黑冷寂,谁都没有睡着。
山风呼啸,像有看不清的鬼魅在作祟,瘆的人脊背发寒。
后半夜的时候,顾菁菁缩在元衡怀里有些迷糊,忽而感到他的脑袋垂在了她肩上,很沉,很沉,而那双紧紧揽着她的手也突然松开了。
“元衡……”
她浑沌的思绪登时清醒过来,直起身抚摸着他的脸颊。
这一摸她的心咯噔起来,元衡的身体滚烫,烫的她心惊胆战
“元衡……元衡!”
她抱元衡入怀,使劲晃晃他,而他闭着眼,没有半分回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控制已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她嚯然看向洞口的拿到剪影,疯了似的喊道:“元襄!陛下发烧了,好烫……我们要赶紧回宫找太医!”
元襄听到声音,立时将目光落到洞内。
短暂的惊愕后,他起身走到两人跟前,半跪在地抚摸着元衡的额头,果然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