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子一脸疑惑,还是没懂。
惠阳仙姑恨不得锤她,直白道:去把隔壁庵堂的事告诉她们去,还怕没人替我们解决掉吗?
元阳子恍然。
罗饴糖小时候的确跟着师父念过静心咒,楞严经也有这样的作用。
十七以为她是王爷主动收来满足那方面需求的,觉得她日后会时常出现在主子身侧,但罗饴糖自己肯定不会再靠近贵人,还在他旁边念经的。
于是,她便自己抄了佛经,折成一朵朵莲花放进庵堂后一条叫熙水的人工河里。
这条熙水汇入了洛南的水,从西南往东北向流,从王府西院一直延展至东院的邀月阁。
罗饴糖抄经的时候,抄着抄着,手累了,突然想起以前她跟在小凤哥身后,逼他抓她手教她写字的情景。
那时候她是仗着有师父护着,有村民爱戴,可以凡事随心的小丫头,小凤哥是她和师父救回一命的,哪怕嫌她麻烦,也不得不抓她手一笔一划耐心地教。
其实那时候她会写字了,就是看小凤哥的字好看,硬逼他教她的。
小丫头,想跟我学就要有觉悟,以后可别哭。
那时小凤哥板着张脸同她说明,少年老成严肃的模样让她产生依赖感,她像小奶狗似的往他身上蹭了蹭,笑道:
跟小凤哥学练字怎么会哭呢?以后写得一手漂亮的字,想笑都来不及呢!
可这话说完不到三天,她果真哭了。
少年让她三天内写好十张字帖,起初她以为简单,谁知她废了三天三夜的手,手纸废了整整一扎,害得全村的人都要用她练过字的纸擦臀,才勉强能选出一张写好的字帖来。
你还差九张,仅剩一个时辰了,完成不了的话,别想着继续跟我学了。
少年冷淡苛刻的表情。
小姑娘当即哭了,边哭边把劣质的墨料糊到了脸上,像个掉进泥潭里的小花猫,少年才不得不皱眉同意再宽裕三天时间。
后来又一次,字练得小有成效的小姑娘无意中从山下老童生那里,拿了本让人一看就脸红耳赤的艳辞集,那时候她年纪小不懂诗辞意思,只想着当成字帖偷着练,结果拿去给小凤哥看时,他脸色愠红了。
想到这里,罗饴糖唇边不由自主挂了浅浅笑意,手一挥,即兴便把小时候练过的诗默写了出来。
抄写好佛经后,罗饴糖开始指挥着两个小尼姑帮忙折莲花。
两个小尼姑都是贫苦人家卖进来当尼姑的,并不识字,罗饴糖折得渴了,让一个叫小慧的小尼姑进去抱壶茶水出来的时候,碰巧看见被收在纸镇底下的诗辞,便以为姑娘忘了拿,顺手一起拿来了。
名叫小静的小尼姑看见小慧手里多拿了一叠纸,问道:这什么?
也是经文,许是姑娘忘了,我们来分一分,都折了吧。
小静点点头。
等罗饴糖找到一个足够大的麻袋回来时,两小尼姑已经把手头的佛经都折完了。
那我们赶紧去后边的熙水放莲花吧。她笑盈盈的。
把折好的纸莲花都放出去,顺便祈求了一下让王爷早日睡好觉后,便回庵堂去。
结果,回去没多久,就被一个穿衣打扮同十七差不多,却比十七多了一份端庄气派的婢女踩上门来。
只见那婢女手里拿着一张湿`漉漉摊开的油纸,油纸里是被翻开的抄写佛经的纸,因为外层有油纸保护,里头的墨没有化掉。
这位就是刚刚进府的青莲居士?婢女笑道。
青莲居士是罗饴糖进府时,才被赋予的法号,也是她如今待在翠月庵的身份。
这纸莲花上的字,是从翠月庵飘出来的,是居士您写的吗?她继续笑。
罗饴糖点点头,心想这位姐姐必定和十七一样,也是贵人府里管着某个院的大丫头,正想好好联络感情,方便来日打探离开的出路时,不料她语气一转,拍了拍手。
来人,把人带上来。
结果,一位外院的十来岁小厮被五花大绑着抬了进来。
那小厮抬头露出惊恐的表情,嘴巴被塞着软布说不出话,满脸的青嫩,看起来比罗饴糖还小,明显还是小孩。
这一位是在中院外庭做洒扫工作的小厮。
青莲居士居然在王府庵堂清净地抄写淫`词`艳`句,还将其经熙水传到外院勾`搭外男,来人,把她抓起来。
熙水在王府的尽头,便是中院外庭一座假山湖,这名小厮就是平日负责洒扫清洁假山湖一带的。
罗饴糖起先默写的诗句只是留作自己一个念想,以前为筹赎身钱一路奔波坎坷的时候,压根没舍得买纸笔,现下看见有纸墨剩余,才会蠢蠢欲动抄写一些以后贴身藏着,想念小凤哥的时候拿出来看。
她明明都有好好收起的,谁知那诗词竟会变作纸莲花,还被人倒扣了一项勾`搭外男、淫`乱佛门地的罪名。
这位姐姐,不是呀,我这是给王爷抄写的静心咒和楞严经,给王爷祈福诵读助眠用的,不曾写过什么淫`词`艳`句呀。
罗饴糖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做小伏低给那婢女行礼道。
那行礼的动作是同云烟楼的老鸨那学来的,故而带了几分媚态,加之她清纯可怜的面容,看得人心头酥酥然,不由一怔。
这婢女是从宫中出来,新帝给挑选来充盈王府后宅用的,宫里耳濡目染所学到的都是贵人的端庄守礼,何时曾见过如此舒展女儿家媚态的举止?
她直想大斥一声轻浮不检点,但眼前女子穿着佛门衣,把自己包裹严严实实的,也并未做出轻浮、或者不检点的行举。
这是从你庵堂后方飘出来的,还有抵赖?婢女道。
罗饴糖态度依旧恭顺,垂眉抿了抿唇,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尔后道:可我前不久才刚放出的莲花,今日无风,按道理不该那么快飘出这么远啊,姐姐要不要拿来对比一下字迹,看看是何人所写的?
罗饴糖虽然没到过中院外庭,但想也知道外庭,肯定是比内院还要远的地方,她上次去东院的时候都走了那么长的路,估计这纸莲花连东院还没出,又怎么可能在外庭被人看到?
姐姐若不信,我放纸莲花的时候,旁边有立雪院两位姐姐也看到了,找她们来一对时间就能对上的。她补了一句道。
那婢女的脸已经变青,但她竭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依旧嘴硬道:
那你当场来写写看,就知道我有没有冤枉你。
可以的,但我看姐姐应该也挺忙的,为了不耽误姐姐时间,也请姐姐和身边几位姐姐一同来写,方便找出抄写淫`词`艳`句的始作俑者。罗饴糖立马应声道。
你这是在怀疑我故意栽赃吗?我用得着吗?你知道我以前在宫中是跟在谁身边的?
婢女突然恼羞地大声起来。
可罗饴糖却只恭顺地半垂着脸:我自是相信姐姐的,所以不过一证清白,请在场会写字的人都比对一下吧。
婢女气坏了,却是不能拒绝,一旦拒绝就被这贱蹄子认为是心虚了,字又不是她写的,该害怕的人她才是,写就写!
于是,婢女带来的几个人都不可例外抄写了一遍那首淫`词`艳`句,末了,婢女想要前来比对罗饴糖字迹时,却发现她根本什么都没写。
你!婢女气急。
罗饴糖连忙将几人抄写的淫`词`艳`句都收了起来,大步跑出院子,跑到有婢仆路过的大路上。
几名婢女吓得顾不得那被捆绑的小厮,把小厮抬来的粗使婆子也是她们清云院的人,倘若她们抄写的东西泄出去,根本不能作为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