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是老臣想挑拨您同陛下的关系, 而这回真的是...您都已经开始逐渐放权了, 但权柄这个东西, 便是您能一下子都放掉, 陛下他难道就能一下子接得住吗?他有必要这么急, 选在这个时候吗?他派去的曹启明,显然是驾驭不了这一战的!许大人说着, 又举起手里的酒埕, 仰头高灌了一口。
凤剑青皱眉看了他一眼, 生怕自己身上沾到他的酒气。
许大人别急,此一战, 即便孤不亲临,军中早有孤信任的将领, 曹启明不管用也没关系。凤剑青又轻抿一口清茶, 淡淡道。
殿下你真是!许大人举壶指着他, 又好气又好笑,老臣是替您不值,您就只会想怎么帮他全这个局面而已!
您做的这些,陛下他领情了吗?还不是枉做小人了!他小子被抱在乳娘怀里吃奶的时候,知道老夫平息多少场灾患了?他那点憋足的伎俩,是殿下你这种木头疙瘩才会一味愚忠他!
陆状元又是忙着在一旁劝架,只是凤剑青骂人都不用像许大人那样争说得脸红耳赤,他只轻轻一个眼神,杯盏一搁,指一指墙角呱噪的蟋蟀,就能含沙射影地骂人,还要把人气得说不出半个字来争辩。
其实,凤剑青从小皇帝开始殷勤地往他府邸塞人开始,就已经将他做的一切事情,一幕一幕都看在眼里。他只是不说,也觉得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天下事那才是大事,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孩子闹剧,他还是能容忍着的。
勉之,翰林后院的天香玉桂可开了?
凤剑青嘱人把酒醉的许大人送去司绳监交罚金后,问陆冬元道。
陆冬元觉得耳朵还在嗡嗡响,听摄政王那么一问,连忙躬身道:回殿下,开了。
把天香玉桂的花瓣碾碎,用蒸馏的方法,可以提取上品的桂花糖,此种提取出来的糖液,可入药,也可做出甜而不腻的糖羹,比之滁州的桂花糖酿,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剑青突然道。
酒是酒,羹是羹,殿下,要是您想喝酒,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天香玉桂的蒸馏方法本就困难,只有古籍有记载,本就没几个人会做。陆冬元道。
凤剑青看了陆冬元一眼,然后,那整整一个午后,陆状元郎便忙着给摄政王采摘天香玉桂的花瓣。
原因无他,要用来蒸馏的天香玉桂花瓣,并非随便采集的,若是稍有不慎采集错了,蒸馏出来的整体味道都会被破坏,这活不能假手于人,只能由见多识博、亲阅过古籍的陆大状元来。
好不容易采完花瓣,陆冬元把其呈上:殿下,古籍记载的蒸馏方法,微臣尚未摸透。
不碍事,花瓣放那吧,蒸馏法孤懂。凤剑青坐在堆积如山的案几前,抽空回他。
凤剑青忽略了堆得小山似的文书,皱了皱眉想,最近就是没法亲去战线,闲的,随便找些事打发而已。
罗饴糖最近除了每日到时间就去倚雪亭练字练琴,和到点早课晚课外,还会抽空帮德州批一批他练的字,由彭州从外头拿回来,然后让十七送进后宅给她。
然后有一天,十七给她送进来的除了德州的字,还有一卷稿子,和一罐陶罐。
这些是什么?罗饴糖好奇地问。
十七笑道:彭州小哥说,主子夸他最近做事麻利,给他赏了甜羹和主子亲笔手写的诗,小哥说他不爱甜,诗也看不懂,知道居士您喜欢,就借花献佛啦。
罗饴糖接过诗稿打开一看,又从陶罐里挖了一勺羹来尝,尝着尝着,看着看着,她那深深弯着的眼眸,仿佛淬了蜜一样甜。
懂了,原来是那样的感受。她的笑容璀璨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像是镶了道让人看了就觉得幸福的金边。
居士...什...什么样的感受?十七看呆了。
那天的滁州桂花糖酿,殿下他把品下去味蕾的感受,写成了优美的诗,贫道念给姐姐听听?哦,对了,这甜羹你也尝尝...
罗饴糖笑着挖了一大勺过去。
可十七哪里敢接受,来的时候,彭州已经告诫过她了,主子虽然没有明说,但这道甜羹并非府上厨娘做的,仅有一罐,十分地珍贵,稍微聪明点都知道那是给谁的。
那个...居士,奴婢就不尝了,最近...嗯...牙疼,吃不得甜食。
是吗?那真的太可惜了...罗饴糖叹道。
彭州最近一直在给居士和德州传递字稿,越传心里越慌。
虽然主子跟他说过,居士有一切的需求,他都要尽量满足,替她去做。
但现在是...居士她要同别的男子好!主子他...
彭州一直想找机会同主子说说居士和德州的情况,但每次只要他一开了个头,凤剑青就会不悦地盯他一眼,只把他看得背脊发寒,然后凛声道:居士的事不用给孤禀报,她需要什么,你尽量帮着做就行。
彭州只得点头如捣。
他叹息一声,居士下午竟然想去看看德州的铺子,他得赶紧去准备车子了。
德州的绣珍坊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大街,那儿车马络绎不绝,经常能看见达官贵人从铺前经过,生意非常地红火。
因为那条大街同皇宫相距不到两条街,凤剑青下朝,有时要去其他府衙巡视的话,也会经过这条大街。
罗饴糖趁着德州铺子有空闲的时候,亲自过去指导了一下他,字怎么运笔,勾提时又要怎么收笔,然后就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上车之时,恰好碰见凤剑青骑着枣红色汗血马经过,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文官模样,同样骑着马的俊雅男子。
他们一来,街道就变得格外拥挤,大家无非是挤在一起想看年轻的摄政王和年轻的状元郎一起打马经过的样子。
摄政王的侍卫们护在两旁,在给二人开路,让大街上的人尽量不碰触到他们。
平时凤剑青自己一个的话,那些人即便想看他的风采,也是不敢那么放肆的。
是因为今天他身边多了一位温文儒雅的状元郎,他们一来觉得机会难得,二来以为气质温和的状元郎兴许能让冷清的摄政王多一丝人情味。
可后来他们错了,摄政王哪里需要给状元郎分薄脸,直接一记眼风扫过去,所有人都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又冷着脸回过头,同陆冬元道:勉之,收起你那些多余的柔情,免得给自己招了麻烦。
是的,微臣谨记。陆冬元笑着收回目光,姑娘们一下子失落了。
是摄政王同大晋最年轻的状元郎!
罗饴糖在上车前就已经听见街道旁的人在讨论。
不对呀!状元郎貌似要比摄政王年长几岁的,老大了,也是没有娶妻吗?
状元郎也才二十五,这个年纪能成状元之才,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我听说摄政王学识也非常厉害的,当年大晋有名的才子,太傅都比不上他,他要是也要参加科举,说不定十六岁就独占头鳌了。
你傻啊,拿摄政王同状元郎比,不要命了。有人小声斥道。
罗饴糖本不想探头去看的,但听外面的人讨论得热烈,还是忍不住掀开一点车帘,看了一眼。
两位身骑高头大马,同样临风玉树的男儿,一个冷如寒泉、气势逼人,一个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两个各有各的好,不相伯仲。
但罗饴糖的目光从头到尾只盯着凤剑青一人看,她觉得,小凤哥骑着马走在人群中,受人簇拥的样子,还真像神明一样。
临了她不由微笑了一下,在收回目光放下帘子的时候,不小心同凤剑青身后的陆冬元眼神相接了一下,温润公子立马对她笑了。
罗饴糖也毫不失礼地,用凤剑青悉心教导她的礼仪,大大方方同他施以一礼。
陆冬元的停顿引起凤剑青注意,他放慢步子下来等他。
看什么?他问道。
回殿下,没什么,微臣好像看见府上的车了。陆冬元笑。
还有车里的天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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