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有一种,开口说一句话就变冷场的能力。
罗饴糖恍然又想起,他这辈子好像真的是不打算成亲的。
先帝驾崩时,他握着孤的手说,放心不下幼帝。孤从未见他哭过,于是,那时候孤为了让他安心,只能尽自己所能做些什么。孤向他承诺,会终生不娶,不生子嗣,全力辅助幼帝。
孤知道,当时朝政的流言,他不是没有忌惮过孤。
凤剑青同她相携着走在羊肠小巷中,淡淡地同她诉说着这些过往。
先帝忌惮你,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他连娶妻都不娶?罗饴糖说完脸立马红了,这话说的显得她因为对他别有居心而不满先帝似的。
幸好凤剑青只是轻瞟了她一眼,就继续道:我的命,都是先帝救下来的。
罗饴糖内心腹诽,很想道一句,我也救过你的命啊...
而凤剑青貌似能窥探到她内心似的,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罗饴糖也被迫停下步子,窘迫地低下头。
觉得我厚此薄彼,应了先帝承诺,却毁了你我承诺是吗?
我...我什么也没说。罗饴糖红脸低着头。
我要是娶了你,你能忍受一个把自己所有都奉献给朝政,甚至没有时间陪你的相公吗?凤剑青严肃道。
他当然记得,小时候这小丫头成天在他耳边吱吱喳喳说,以后他俩成了亲,要生多少多少孩子,要去看他讲给她听的山海经里的地方,还要他成日陪她下山锄强扶弱、打抱不平的事。
当时若是你肯入册仕女图,拜许大人为义父,孤再认你当义妹,然后换个身份风风光光嫁给状元郎,婚后,你夫婿的仕途,有孤罩着,那么,他就能够有大把的时间陪你,尽管不能常带你游山玩水,护你在京城稍微横行霸道,也是够的,要是不够,那还有孤...
凤剑青眼神幽邃地看着她。
罗饴糖突然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安,我...现在不那样想了,我不喜欢嫁人了,我喜欢...当出家人。
真的是那样吗?他质疑道。
嗯...嗯...她有些心虚。
好,那我护你去金銮寺,等到了那里,你还决定要出家,那就出。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罗饴糖突然心慌起来,原先她同大晋皇帝说好的,当金僧是不剃发的,但现在小凤哥在,搞不好她说要出家,头发要保不住了。
她不禁想起她师父那亮锃锃打了光蜡的头,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自己柔软密匝的乌发。
这里距离金銮寺已经没多少路程了,出了这座小镇,再走不远就是南金山,山顶就是金銮寺。
可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却发现金銮寺早已残败不堪,被搬空多时了。
你师父交给你的是什么任务?进过这金銮寺的山门,算不算完成任务了?凤剑青问她。
罗饴糖摸了摸随身带在身上的小方盒:不行,还得把东西亲手交给方丈。
凤剑青叹息一声,这时残破的寺庙内闪过一道人影,他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把半人高的杂草压到在两旁。
跟紧我后面,小心别被草割伤。他一边往前拂草,一边朝身后的她伸出手。
罗饴糖以为他要牵着自己走,便自然地把手放进他掌心。
凤剑青愣了一下回头,目光从她腰间防身用的弯刀上收回,继续一言不发牵着她走。
走了一会,这姑娘才回想过来,一拍脑袋道:对哦!刚才在山下见便宜买了把弯刀,你可以用来斩草...
这话一落,她突然意识过来,刚刚他伸手过来,似乎是找她拿什么,窘得脸绯红,连忙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
谁知前方的男子立马又抓回她手,并回眸道:不必用弯刀,抓好别走丢。
罗饴糖这才没那么尴尬,有种被人小心呵护着情绪的感觉。
第55章
寺庙内残垣断壁, 有种阴森的感觉。
罗饴糖一开始跟在凤剑青身后,小心翼翼牵着他的手前行,这会踏入庄严的大雄宝殿, 立马从他身后露出头,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已经是一座颇有历史年代感的宝殿了,她环顾四周, 手不禁握紧了他手一些。
之前无数次想象过, 要是找不到小凤哥, 就得来这里, 师父的前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
当真正踏入这里, 才有一种真的走到这里来的感觉,有种与旧时的师父错开时空相遇的感觉。
她的泪流了下来。
凤剑青扭头看她,别哭,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我陪着你。
罗饴糖擦干眼泪, 正要点头, 就听见一阵桀桀怪笑。
她吓了一跳, 凤剑青条件反射般,立马就将她护在身后。
一位八字胡怪老头从阴暗的柱子后走出来, 看着那边动作默契十足的男女, 不禁失笑, 摸着尖下巴探究道:
你们是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了?不然怎么一个躲得那么自然,一个又护得理所应当的。
罗饴糖一听, 立马红着脸离凤剑青远些。以前她淘气老闯祸,的确经常拿小凤哥当盾牌使。
可凤剑青却握紧了她手一些, 不让她远离, 皱眉望着身体渐渐步出阴影的老头, 道了一声:
袁寨主。
肃王殿下,很久没见,别来无恙啊。老头笑道。
袁寨主一声令下,一帮身穿短褐草莽服的壮汉才陆陆续续从宝殿几扇洞开的门闯进来,将凤剑青和罗饴糖围了起来。
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凤剑青敛了敛眉,冷道。
殿下,草民知道,您是奉皇命来抓我们回去的。袁寨主还是笑:你的人在暗中查探我们消息的时候,我就猜到您一定会来南国抓我们回去的,但是,皇帝无道,我等虽然敬重殿下,却不可能再回大晋任人宰割了!
凤剑青将罗饴糖护得更紧,皱眉:谁说孤要抓你们回去宰割?就算是,你能逃得了,那你不想想你尚在大晋的亲人?陆夫人和你外孙呢?他可是当今大晋风华绝代的状元郎。
袁寨主呸了一声:死女包和那臭小子都护着那臭老陆,早看不起我们山黑寨很久了。他们爱给昏庸无能的皇帝卖命,那就由着他们吧,老夫也碍不着他们。
还有,肃王殿下,不是老夫说您,您是不是有一根筋转不过来,还给那种忘恩负义的皇帝效忠卖命,要是您说要反了,老夫不用您说,第一个从南国带着班兄弟回去助您!不是的话,就请您别企图想着说服老夫了!
袁寨主这种话是十分大逆不道的,即便是现在的凤剑青,一想到先帝之恩,听了他的话虽然没有直言训斥,但听着也十分不舒服。
你们不回去,难道想留在这,帮南国攻打大晋?凤剑青不悦道。
殿下,我们只是一介草莽,出来江湖讲求的是一个义字,我们为大晋卖命,我们的兄弟帮大晋皇帝扳回几城,弄得骨头都断了,有些甚至还丢掉性命,可到头来他是怎么对我们的?
袁寨主说得眼红面热,脖子根都红了,刀刃从腰间拔出一些:血可流,命可丢!但绝不能为那样的君主流血丢命!南国皇帝在我们山黑寨四面楚歌,被群雄环绕之际出手相助,把我们藏身这里,不管如何,这份恩情得还!
孤可向你保证,只要你们愿意回去,孤可保你们性命,替你们讨回公道。凤剑青道。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屈压在那样的人之下,山黑寨誓死不从!袁寨主犟道。
孤再问一句,全寨人死在这,或者跟孤回去讨回该得的,十倍封赏。愿还是不愿?
凤剑青左手环着罗饴糖,右手已经摸出腰间的长剑,他像是动了真气了。
一男一女和群雄环伺,僵持了好半晌,双方都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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