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莲台轰然倒塌,连同山岳之巅的岩块,一起坠下悬崖。
崖壁上,枯树藤同时被凤剑青和那个孩子的母亲抓着,而罗饴糖则悬空在一半,她的臂被凤剑青死死地拽着。
孩子在上方的悬崖边哭着叫娘。
咵啦一声,眼看着枯树藤支撑不了三人的重量,快将断掉。
眼下只能牺牲一人了。
罗饴糖看见凤剑青看了眼一旁的妇人。
小凤哥...罗饴糖泪流满脸,你知道,以前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我最喜欢,你即便知道世道对你不公,哪怕意识里知道,晋惠帝可能不过利用你,但为了哪一点温暖,也愿意竭尽全力去束缚自己,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
你...你怎么知道...凤剑青一怔后又止住,脑海中忽然出现她被他囚在宁寿宫那会,拼命从老宫人口中探听他过往的情景。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因为对他性情突变的态度,而放弃他,哪怕她还是害怕那样的他,却还是不肯放弃...
小凤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么,如果我说,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喜欢你,没有因为你中了药性,而暴露出个性中阴暗的一面,而不喜欢你。
相反,我会一直地喜欢下去,没有道理,没有理智可言。
其实我也不愿意被注入泥塑,我也不愿意为万民去死,出生不是我选择的,灾难也不是我选择的,凭什么我就得为了一大帮不认识的陌生人,去死?其实我不愿意的...
我只是,一想到,一旦以后,善的那一面的小凤哥突然苏醒,会唾弃那样的我,觉得那些年手把手教导的苦心,都喂了狗,我担不起一个南国公主的责任...
她哭道:我还是希望好的小凤哥、坏的小凤哥,都喜欢我,我想尽力做到最好,不想让生灵涂炭,不想让南国灭族,我想让小凤哥记住最好的我...
小凤哥,你放手吧...我此时掉下去,是最好的结果...
不!你休想!凤剑青红了眼。
罗饴糖开始去挣脱开他的手,她想在枯藤承受不住前,自己掉下去卸掉一部分重荷。
你确定你要死吗?真的那么确定,自己死后,能唤回原来的我?凤剑青冷笑道: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以前的我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愚蠢的我!
我说了,只要你敢死,我就能杀尽天下,你是不是真要赌?
话说到这里,罗饴糖内心停止了默诵《大明真经》,说实话,她的确是打着这么个主意的。
《大明真经》里有一小节内容大概意思是这样的,只要让入魔者,遭受一次重创,重创前,在他耳里强植入一个信念,他潜在被抑制的自我就能被唤醒。
可她看了眼他悲痛的模样,又十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了。
鲜血从凤剑青的小臂蜿蜒流下,滑入二人相攥的手心,眼下快要抓不住她了。
凤剑青目光一睨旁边苦苦抓着枯藤的妇人,道:
你不就是为了救她吗?我成全你...
说着,他突然松开攥紧枯藤的手,纵身抱紧她,同她一起坠下去,用自己的身体包裹她,垫在她身下。
这一刻发生得猝不及防,连罗饴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那么做。
就连死,他也会像这样给她做垫...
小凤哥...她眼泪都溢了出来,不要哇!!
空谷回荡着她的哭嚎声,夕光撒下随后一片光。
幽冥中走了一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她惊呼一声,慌忙去摸凤剑青的脉,去探他的鼻息。
发现他竟还有气,她惊喜万分,然后,就感觉抱紧她的臂膀收紧,上方男子声音冷沉喑哑:怎么,没死成,你失望了是吗?
我这种丧失理性的邪魔,你害怕了,巴不得同我一块死去是...
罗饴糖泪流满面,用手堵住了他的嘴,不要再说了,小凤哥,一切都结束了...就当...我们已经死过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当年罗饴糖亲娘逃亡路上,在崖边救下一只斑鸠,小斑鸠感恩,衔来树种子在崖边种下树一棵,救了现在的罗饴糖和凤剑青。
二人用新的身份,结成夫妻在崖边的谷底生活了一段时间。
这个峡谷上有个小村庄,这里的人甚少出去同外面的世界接触,不知道什么厄星,对小夫妻也很友好。
凤剑青如今每天都有罗饴糖悉心照料,身上的伤复原得很快,情绪也越渐稳定,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了。
就这样安定地生活了一段时间,罗饴糖每天同村里的妇人白天采桑,夜里织布,织好的布再拿去村长换物,村长有时会根据村人的产物,在村里进行消耗交换,有时村人不用的物积压得多了,则会找时间往回百里之外的小镇卖,顺便采购些村里没有的物品。
这天,村长回来,脸上愁云浓重。
夷人打来了,镇上被杀的一个人都没有了,东西也没得卖。
村人一听,慌张失措了起来。
我们村地势难走,那些夷人肯定不会来我们这吧?
不好说,听说西山有座临山腰的村落,就几天前,被夷人杀的一个不留,那些夷族人是畜生来的,以杀戮为嗜好,我们还是要提前准备准备,要是夷人真的来封村,我们好定好逃跑的路线和方向。村长未雨绸缪道。
晚上,凤剑青打猎回来,夫妻二人坐在榻上恩爱了一番,他突然道:糖儿,我该回大晋了。
罗饴糖想起白天听来的事,点点头道:你现在身体状况稳定,也许久没有压抑不住自己的行为了,是该回去了。
凤剑青让她同自己一起回,可罗饴糖自知已经没有什么身份立场回,便拒绝了。
也好,这儿反倒还安全些,等事情平息,我就来接你。沉默许久后,凤剑青终于道。
凤剑青第二天就收拾包袱离开,罗饴糖做了他爱吃的素菜包子,把熬夜做好的护身符系在了他手腕上。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问,但凤剑青清楚,她定是猜到他要去做什么的。
临别前,她笑着推他:快走吧,再不走天就黑了。
男人深望她一眼,往外走出几步,突然,又旋身折回,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用力地吻了起来。
直吻得罗饴糖双眼泛红。
糖儿,我定会安全回来的,你等我。
好,我知道。
一句我知道,不过是让他安心,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打仗的事,总是没个定数?
很快,一场横跨南国,几个异族联合攻击大晋的战争开始了。
但南国这座偏远山谷的村庄却一直宁静安稳,异族摸不到这山旮旯,村长也是个能干的,很快组织村人自产自足,不必再出村。
就这样过了几年。
突然,有一天,一群穿大晋兵服的士兵上山,把一个带血的护身符交给她。
陛下凯旋回国之际,被几名漏网的异族人设局伏击,一个月了,完全没了消息。
陆冬元身披银甲,带领一众将士跪倒在她面前:陛下每次亲临一役之前,就会留下遗诏,嘱咐臣若超十天没他消息,就打开宣读。
皇后娘娘,请随臣等回国,南国如今一切安好,等你回国,再来商议储君人选。
罗饴糖双手颤抖接过带血的护身符和凤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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