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左相这一顿棍棒能将这小子打醒就好了。无人的时候,宴云河喃喃自语着,想到当日立誓的情景,他的心中就是一跳。
于他本人来说,一个毒誓不算什么,他受了十几年唯物主义教育。
即便现在穿越了,骨子里还是不信鬼神的,只会觉得必是什么高科技或者神秘力量导致自身穿了。
但楚静安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个毒誓他显然是当真的,正是如此,才让宴云河有手足无措之感,他不想楚静安一辈子绑定在自己身上,但又会被他炽热的情感感染。
他现在还年轻着呢,再等等吧,说不定等他好了,自己就会淡了。宴云河只能将一切都交给时间。
而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计蕴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册进了书房,他将书放在书案上,封面上赫然是《真理》两个大字,而封面上的字全都是简体,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从头阅读起来。
放大镜能点火是这个原因啊,下一篇是光的折射嗯,上一期说的是光的漫反射。计蕴自言自语两句,之后就咬着食指认真读了起来。
他专注时总不自觉做出这个小动作,虽然被苏墨老师纠正了几次,平时已看不出,但全身心投入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真理》是洛城第一技术学院于前两个月推出的月刊,只在学院内部传阅。
但因为计蕴乃是苏墨的弟子这一原因,出新刊前,他事先让人为他留下一本,别人也都愿意给他做这个人情,而从第一次阅读开始,计蕴就深深地为这本书里蕴含的真理所着迷。
如今这本《真理》在外面可是被疯狂追捧的,许多人为了一睹里面的内容不惜考入技术学院,而原本被诟病为破坏学风的第一技术学院,也一跃成为格物一道的指向标。
而《真理》至今也不过才出到第三期,但其里面的内容却涵盖了方方面面,机械、生物、数理等等,前三期都有所体现。
发表这些内容的作者各个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曾担任天工大赛的评委,目前都居住在洛城新区。
随着《真理》刊登的文章,他们的声名也随之广泛传扬,致使新区那边的房价一日一个价格,围绕学区的住房建设又被提上了日程。
别人不知道为何《真理》能让这么多能人异士为其写文,但计蕴却是知道其中一些内幕的,摄政王宴云河曾交给这些人一部奇书,而他们正是根据这部奇书才开拓了思路,取得如今的成就。
洛城第一技术学院可是摄政王主持创建的,他要以一种新形式办个刊物,这些人如何会不支持?
之前计蕴不知这奇书为何物,虽有些好奇,但并不心动。然而《真理》一出,他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对其「惊为天人」,此后更是曾废寝忘食阅读过,以至于让苏墨告诫了他好几次,所以现在看的时候,计蕴都是偷摸着来的。
被我抓到了,你又在看杂书。舒星的声音在耳边乍起,沉迷阅读的计蕴这才惊觉有人进了书房。
我只是看一眼,看完就会认真读书,好师兄,求你莫要告诉老师。计蕴佯作哀求的模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舒星,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叫比自己年纪小的舒星一声师兄。
舒星已长成一个小少年的模样,听计蕴叫他师兄,就背着手教训道:不是老师不通情达理,你明年就要科考了,怎能在这个时候分心?老师都说过了,等你考完,随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你怎能这么不自制?莫要辜负老师的良苦用心。
计蕴天赋高,之前虽有心思重这样的表现,但几年的平稳生活,到底消解了他不少戾气,又有苏墨在旁耐心引导,如今也算是即将成才了,只等明年科考一举成名。
自父亲计讯去世之后,苏墨的出现无疑填补了计蕴生命中的空缺。
所以计蕴对苏墨非常尊敬爱戴,此时听了舒星的一席话,心中难免羞愧,恋恋不舍地合上《真理》,将其递给舒星。
是我的不对,以后我再也不会分心了,这本书就请小师兄代我还回去吧。计蕴拍了拍舒星的肩膀,像是托付给他一个大任。
舒星郑重道:你放心,只管将它交给我,我必不让它损伤一毫。
留下忏悔之后认真读书的计蕴,舒星抱着《真理》出了书房,但他也并未去还书,而是找了个角落,兴致勃勃地翻开书册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看到日头渐西,他也不觉时间流逝,直到头上挨了一下,抬头就见是贺念正站在他身旁,他忙以袖掩上书册,似是想要隐藏。
贺念道: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看什么书,仔细伤了眼睛,难不成你也想配一副眼镜戴戴?
舒星并不怕贺念,笑嘻嘻道:就这一次,贺先生不要告诉老师,我一直挺注意的。
小滑头。贺念弹了下舒星额头,抽出被舒星掩在袖子底下的《真理》,学院那边不是说早就已经被借光了?你这本是什么时候借的?
舒星揉了下额头,也不出卖计蕴,只道:我去的早,图书室的人也认得我,我让他给我留了一本。
哦。贺念合上书册,将其塞进自己的大袖之中,你现在还小,正是需要认真学习的时候,莫要看这种书移了性情,这书我就没收了。
舒星目瞪口呆,赶紧扯住贺念的袖子,贺先生,这书我还要还回去的,你没收了,我怎么跟人家交代?不要让弟子成为失信的那个人啊。
贺念将自己的袖子拉回来,放心,我会帮你还回去的。
可可借书的那个不是我啊!
不等舒星的话说出口,贺念已经摇着手走了,只剩不知该如何解释的舒星原地挠头。
贺念揣着《真理》找到苏墨的时候,苏墨正在挑灯夜读,读的不是别个,正是最近风靡洛城的《真理》一书。
有其师必有其徒。贺念啧啧感叹道。
苏墨头都不抬,随手往身旁的椅子一指,示意贺念自己坐,贺念也不客气,坐下之后,也掏出《真理》读了起来。
许久之后,苏墨合上书册,揉了揉眉心,微微叹息一声。
贺念道:此时叹气未免太早了。
难不成要等真的赶不上别人时再叹气吗?苏墨屈起食指敲了敲桌上的《真理》。
贺念不以为意道:每人都有其擅长的专场,你又不精研格物一道,何必与他人攀比?
苏墨挑了挑灯芯,回道:非是攀比,乃是学无止境,《真理》之中蕴含的知识太细了,小到一粒微尘都有说法。
即便有人将其标为杂书,也不能阻止人们对它的狂热,再发展下去,其必能与现在的经典相提并论,说不定还要对各种典籍造成冲击。
他指向封面上的「真理」二字,以往咱们说起真理都是圣人之言,如今这真理二字包含的又岂止圣人的言论,而是世间万物,圣人的道理不也是从世间悟得的,这《真理》走的是圣人之道啊。我等若不思进取,枉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了。
贺念却道:我以为你早已看清形势了,如今正是改天换日的时期,这《真理》只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你现在走出去,看看百姓吃的用的,如今以何为生,就应知道,摄政王所说的时代变革是什么了。
苏墨回想当初与宴云河的亭下之约,如今字典最新版已经编撰好了。
但他与宴云河的约定却仍未停止,词典正在筹备之中,这个的工作量相比字典要大多了,所费功夫岂止三年两年?
而那时的摄政王尚且年轻稚嫩,被逼迫着主动退出了朝堂,如今的他却老辣了许多,早期尚有政令不通的情况存在,现在在朝中已是说一不二,在民间的声望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而这也是苏墨的另一层隐忧所在。
他不知宴云河如何将朝堂上下拧作一团的,但当他个人声望超越皇上的时候,无疑是朝堂动荡之时,不知摄政王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只希望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