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拿好,我推着你。夕辉为她镀上一层柔光,她笑得眉眼弯弯,双眸似初升的弦月,照亮不见天光的黑夜。
楼厌不自觉跟着她露出醒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间院子占地广,地势开阔,不植草木,不置杂物,刚好可以用来放风筝。楼厌抓着线轴,初夏推着楼厌的轮椅跑,四只轮子疯狂地转动着,风筝越飞越高,几乎与白云比肩。
他受伤后,初夏终日忧心如捣,许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此刻,她仿佛变成了楼厌手里的那只风筝,在风里自由自在地飞翔着。
别院外,奉命日夜监视奉剑山庄三公子去向的离火宫教徒,手持千里镜,望见那只高空中翱翔的红色蝴蝶风筝,立即说道:快,给朔风大人传信,少宫主发出暗号了。
*
墨色侵蚀天边的夕辉,弦月独悬苍穹。
初夏陪楼厌放完风筝,推着他回屋,车轮碾着月色,路过花圃,裙袂沾上草木的香气。
两人对着明月共用了晚膳。
这个时节蚊虫开始肆虐,初夏拿着点燃的艾草,将帐中每一个角落都熏遍了。
这些杂事她本可以交给苏回的手下做,但她知道穆千玄的两个人格都有一个毛病不喜别人碰触他用的东西。作为他规矩里的例外,初夏是他的徒弟,徒弟伺候师父,本就是天经地义,她只好亲力亲为。
好在这些活计不累,她不练剑,没什么事,用来打发时间,竟也有几分趣味。
楼厌坐在轮椅上,支着脑袋,看着初夏跪坐在他睡过的凉席上,纤腰紧束,勾勒出窈窕身段,随着她的动作,腰肢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弧度,只想叫人伸手握一握。
楼厌眸底的光似那燃烧的烛火,变得滚烫起来。
小姑娘长大了。
跟着他这一年半载的光阴里,她不单个头长高,脸颊变得圆润,举手投足间竟有了勾魂摄魄的韵味。
记得当初拜他为师时,她还是颗瘦巴巴的豆芽菜,啃一口都嫌青涩,如今就像是那枝头日渐成熟的果子,经风霜雨露的浇灌,白里透红,散出撩人的香气。
楼厌搭在扶手上的食指与中指,无意识地敲击出有规律的节奏。
初夏仔仔细细检查着四面垂下软帐,不给蚊虫留下任何侵入的缝隙,她想起一事,取出新做的香囊,系在楼厌的腰间:师父这几日睡不好,都留下黑眼圈了,这是我跟他们学的,里面的香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她半弯着身子,手指灵活地打着结,青丝微凉,垂落他的肩头,发间沾染着栀子花的香气。
花圃里有一丛栀子花,她喜欢往那里钻,隔一天摘下两三朵,绑在帐顶。
楼厌近乎痴迷的嗅着这股淡雅的气息,他清楚得知道,他越来越难以自拔了,尤其是他对初夏的相伴日趋产生依赖,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他有时甚至在想,要是前世被弃乱葬岗能遇到初夏,或许,这个世上就会少一个大魔头;或许,他死去的时候,不会觉得这个世界那么黑,那么冷。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所以他重活了一世。
这也许就是冥冥中的注定,给他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是为遇见这一世里的初夏。
师父,晚安。初夏安顿好楼厌,放下罗帐,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早有一人等候着她,见到她出来,忙递上信笺:初姑娘,早些时候有人送来一封信,交待务必交到您手上。
信笺已被暗卫检查过,没有被人下毒,当然,初夏是苏回的客人,信的内容他们是不敢私自拆阅的。
谁送来的?
是个小童子,没说信的主人是谁。
孩童天真,最好骗,给几个铜板,甚至几颗糖,他们都愿意跑这一趟路。初夏将信笺揣入袖中,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点燃烛火,对着火光,拆开信件。信上寥寥数行内容,一眼就能扫完,初夏握着信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胸腔里揣着的那颗心脏,局促地跳动着。
她将那短短数行的白纸黑字,扫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焚烧成一团黑色的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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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这夜, 初夏想着信上的内容,大半宿没怎么合眼。
一早她就起来了。
楼厌比她醒得还早。他坐在轮椅上,眼神古怪地盯着初夏, 初夏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襟没有拢好, 胸口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肌肤, 她连忙背过身去, 脸颊一片羞红。
夏日衣衫薄, 穿得本来就少, 她心里装着别的事,做什么都在走神,衣衫没穿好也不知道。幸好, 她只撞见了楼厌, 他是穆千玄的人格之一, 没有白给他占便宜。
初夏遮住那片春光, 推着楼厌出门。
楼厌如今是她的师尊,有师尊这个身份, 自然不会拿这种事情戏谑她。
两人都默契得没有再提起。
前些日子厨房那边的母鸡抱窝孵出了一窝小鸡崽,小鸡在母鸡的照顾下, 已经能自己觅食了,初夏见它们毛茸茸的,特意讨要了两只过来, 养在竹编的鸡笼里。
她把小鸡放出来,撒下一把米, 放了碗水, 两个可爱的小家伙,你挨着我, 我挨着你,争相啄着地上的碎米。
师父,你看它们。初夏蹲在小鸡旁边,眼睛又大又亮,双手捧着脸颊,发自内心的笑容天真烂漫,像春日里第一朵绽放的迎春花。
小鸡不怕生,喜欢黏着人,初夏手里捏着新鲜采摘下来的青菜叶子,引得它们过来啄着,有一只踩着她的裙摆,试图往她身上跳。
你啊,真调皮。初夏捧起小鸡崽,对楼厌说,师父,手伸出来。
楼厌掌心向上,伸到她跟前。
她把小鸡放在楼厌的掌心。
小鸡也不慌,拍了拍嫩黄的短翅膀,好奇地张望着。
可爱吧?初夏摸了摸小鸡的脑袋,你像我这样,摸摸它,动作要轻点。
新生的小鸡崽,绒毛的颜色又鲜又亮,软乎乎的触感蹭着楼厌的手指,冰凉的小爪子挠着他的掌心,痒痒的。
楼厌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它的脑袋,从未有过的新鲜感,使他心头变得一片柔软。
如此脆弱又鲜活的小生命,就在他掌中,顽强地汲取着阳光。
快要掉下来时,楼厌收拢五指,稳稳托住它。
初夏惊喜地说:师父的手越来越灵活了。
楼厌唇畔牵起一丝笑容。
此后的数日,初夏每日陪楼厌养小鸡打发无聊时光。
小鸡崽个头猛窜,穆千玄醒来这日,它们的绒毛颜色渐褪,长出厚厚的羽毛,捕捉昆虫时,翅膀一张,像个小炮弹,能窜出老远。
穆千玄手脚的伤,在这些日子的精心养护下渐渐痊愈,可以下地慢慢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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