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虽然坐着,却是高高在上的。
跑外卖很辛苦吧?欢欢。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只能多给你点跑路费。下次我还点这家的甜品,你多跑几次,我就多跟你给几次跑路费,就当照顾你生意了,好不啦?
刺耳的笑声在瞬间变得无限远。
豫欢以为自己挺不过来,可现在也挺好的。
所以,没有什么事是挺不过来的。只要足够坚强。
豫欢收起手机,笑得很灿烂:好啊,那谢谢老板的跑腿费。
猝不及防地看见她娇艳的笑颜,沈常西微怔。
忽然,他的心口隐痛,那是惨烈的痛感。
他不该说这种羞辱的话。他合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她也是被人如明月一样捧在手心的女孩。
她有她的骄傲。
那我先走了,甜品有任何问题可以拨打我们家的电话。谢谢您的光临。豫欢朝他微微鞠躬,是标准迎送顾客的礼仪。
在她鞠躬的瞬间,沈常西骤然收紧了指尖。
想说什么,可终究一句话也没有。
木质滑门缓缓拉开,女孩踏过门槛,连背影也无迹可寻。
-
踏出那个房间的瞬间,豫欢踉跄了几步,差点撞上茶台,她慌乱的去扶椅子,膝盖不小心磕在了桌脚。
钻心的疼意爬进骨头缝里。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好像有什么可怖的巨兽在追捕她,直到进了电梯,她才稍微定了下来。
这封闭的空间,带给她安全感。
视线不知不觉被泪水模糊了,她去擦眼泪,可那不要钱的珠子越擦越多,越擦越没完没了。
哭什么?她这是在哭什么?
所有委屈的,心酸的,难过的,都在他说出跑路费这三个字时,如潮水般包裹了她。
明明被曾经的好姐妹羞辱都没能让她流眼泪,可为什么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打败她所有的伪装?
她大着胆子和他对视,说那些他是不是想着要报复她的幼稚言论,也不过是她这个笨脑子,绞尽脑汁才找出的一个能接受的理由罢了。
不然她真的想不出,他为什么还要和她有交集。他该躲他远远的,或者冷漠旁观她的悲惨。
他要报复,是她唯一能让彼此好过的理由。
豫欢!你真没用!
她小声的骂了自己一句。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拿出来一看,是店长发来的微信,催她快点回去。
豫欢回了一个就来的表情包就点了退出,眼泪啪嗒掉落在了屏幕。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和SCX的对话栏上。
失神片刻,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他的头像。
那是一张黑白色调的照片,看周围的环境大概是某私人山庄,男人慵懒地坐在户外椅,一只帅气的金毛站起来,两只爪子搭在他的膝盖。
她直愣愣地看着这张照片。
楼层在飞速向下,很快就要到来G层,就在电梯叮的瞬间,豫欢下了决心。
迅速删掉SCX的微信好友后,她抬手擦掉奔涌而出的眼泪,大步朝外走去。
-
向鲤躲在隔壁房间,一个人埋首干掉了五盒甜品,然后心满意足地摊在沙发上,打着饱嗝。
直到一声异响从茶室的方向传来,他这才迅速从沙发上爬起来。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纤细娇小的身影飞快的掠过。
喂!
还没想好怎么说,电梯门开了又立刻阖上。
他尴尬的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其实他也不想说什么,就想告诉她,那草莓味的泡芙还能再甜一点!果肉再多一点!这样就完美了。
咦?
刚刚他只拿了五盒,剩下一半都在少爷那,肯定一时半会吃不完。
少爷!我进来了?向鲤走到木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半晌,里头才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二十岁的男孩,像个初中生,走路都是跳的。向鲤脸上挂着笑容,蹦哒地进了办公室,可那欢快的步伐在看到一张布满阴霾的脸后,瞬间规矩了。
少爷。
向鲤假咳几声,又假模假样的认真汇报:十分钟之前,沈绎少爷找过您,我说您正在接待重要的客人,所以就让他等了一会儿。
那现在让他上来吗?向鲤看着沈常西阴郁的神色,心头惴惴不安。
沈常西没有抬头,视线一直落在手机上,他也没动,屏幕就这样干巴巴亮着。
他说找我做什么?男人问。
向鲤:好像是关于华南区分公司的事。
好,请上来。
说完,沈常西把手机握在手里,手指顿了顿,还是点开了女孩可爱的头像。
女孩乖巧的依偎在懒人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只布偶猫,尖尖的耳朵是卡其灰色。
沈常西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唇角,脸色眼见着柔和了几寸。他又继续点开了女孩的朋友圈,网络很快加载完成。
可豫欢的朋友圈像一片荒芜的沙漠,唯有一根明晃晃的直线在上面。
沈常西愣了一瞬,随后手指用力往下拉拽,刷新过后,画面没有改变,还是只有一条线。
他皱了瞬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色飞快的暗了下去。重新回到两人的对话框,他再三思索后编辑了一行字:
东西是不是送多了?
按下发送键的下一秒,界面出现了一条消息--
【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沈常西傻眼。
这女人收钱了就秒删?
-
005
05
沈绎一出电梯就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茶香。
清冽,醇厚。
他是第一次来六十层。整层两千多平方米,专属于新任CEO以及团队。偌大的空间除了办公室,茶室,会客室,还有健身房,棋牌室,厨房,小泳池......应有尽有。
放眼整个上京城,怕是也找不出这么滋润的乐土。
沈绎走进茶室,鼻下的香气更冽了,他拨弄两下摆在案上的小椰树,温声说:看来二叔为了把你留在公司,真是什么招都用上了。
沈常西笑笑,不接他的话,只问他要不要尝尝新到的猴魁。沈绎点头说好。
沸腾的山泉水自茶壶中缓缓而下,不一会儿,根根绿芽舒展,犹如春风拂过枝条。茶香夺出,溢满四周,明澈干净的茶汤自茶海分入品茗杯。
男人泡茶的动作慢条斯理,优雅而有章法。一看就知是学过的。
还成吗?
沈常西两指钳着温烫的茶杯,不停把玩。
青花釉里红永乐压手杯,小小的一只,价格可比上一台中等价位的小汽车。
沈绎啜了一口茶,颇为回味的眯了瞬眼,金丝边框眼睛压住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叫人探不出情绪。
你这的茶,自然是好。
喝了一杯后,沈绎顺带打量了一圈茶室,食指习惯性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早就听说你这里跟天堂一样,只怕整个天耀都找不出这么好的地了。
这有什么。
沈常西漫不经心,看着杯中的热气氤氲向上,变成一朵朵有香气的云。
他顿了顿,眼帘一掀,无可无不可的语气:我俩换换不就成了。
沈绎怔住,看着沈常西清淡的神情,一时哑然。
这些年在商场上,在他这里吃过瘪的人太多,那些个人嘲他是人前笑面虎,人后冷面佛。看着慈眉善目,可俯仰之间全是狠辣手段。
这么多年,沈绎自诩没有失算过什么,可唯独在沈常西这里,失算了。
先是算错了沈家还能把他找回来,二是算不出这位表弟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引以为傲的读心术,在沈常西这里不管用。
明明十八岁才被沈家找回来,在圈里可以说半点根基也无,但京圈那一群仗势欺人的公子哥就是服他服得五体投地。这些家里权势滔天的二世祖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情谊,赵家的,顾家的,霍家的,黎家的,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离经叛道的主,一般人根本挤不进这一小簇圈子。
偏偏沈常西这个半路插进去的,吃得比谁都开。一群人三哥三哥的叫着,不见得比沈常西小多少。
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沈绎的脸色微肃,温和的声音也沉了两分。
沈常西垂眸,看着杯中残余的茶沫,懒漫的应了个行。
之后两人谈了会儿公事,偶尔吃些小茶点。走之前,修养使然,沈绎顺手端起跟前装垃圾的小碟子,把坚果壳之类的垃圾倒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分了两个。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