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下一个目的地就在北方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黎越总觉得口里发干,喝了好几瓶水。
谢今朝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他们在过河大桥上,他坐到车窗旁边,盯着桥下裹挟着黄土的浊流发呆。
好几年前他也曾经坐在小舅开的车里,为了逃离和黎越有关的一切北上,经过这座大桥。如今一切人和事都转了个圈,他和黎越一起重返这里。
小舅没来得及告诉谢今朝的秘密,谢今朝现在也知道了。那时小舅说,等到时候再让谢今朝决定该怎么看他。
但谢今朝想了很多年,还是不知道面对好人不够好而坏人不够坏的真实世界,面对同时是保护他成长的至亲和十几桩谋财害命案件的凶手之一的小舅,爱和恨无助地空绞。
“吃点东西吗?“黎越问。
谢今朝摇摇头:“先去那里。”
趁车堵在高架桥上时,谢今朝又给小狗换了一次药。小狗的自愈能力很强,伤口已经基本长好了,换药以后还撒娇一样赖在谢今朝手中不愿意走,谢今朝难得没有赶他下去。
黎越看着那张庙里拿到的、写满作案地址的纸片,谢贺留下的记录文档告诉他们,在这座城市里黎征华一行人闯进郊区别墅里,杀害了屋主一家人以后带走现金和金饰离开。
“我走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别墅大门,上面还贴着崭新的红双喜,屋主大概是新婚的夫妻,那些金饰多半是长辈的贺礼。”谢贺写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黎越开到目的地时,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郊区别墅,而是成为了新开发区,高层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闪闪发亮,他们这辆风尘仆仆的车开在其间格格不入。
黎越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谢今朝也跟了出去。他们走到附近一个保安亭门口,敲了敲窗户。
“找谁?“一个年龄看上去跟他们差不多的年轻保安起身回应他们。
黎越给他递烟,问道:“你以前是在这一带住的吗?”
“问这个干什么?”保安接烟的手顿了顿,狐疑地问。
“我有个远房亲戚住这里,我过来找他,结果这里全拆了,我认不得地方了。“黎越诚恳解释道。
“噢……你过来求亲戚办事吧?不是我说,这么多年没联系了,我看难。”年轻保安转头叫了声:“老陈,过来帮个忙。“
黎越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坐牢几年,加上最近舟车劳顿,显得人沧桑不少,能被认成是乡下来的穷亲戚,心里一阵唏嘘。
被叫做老陈的人看起来年纪挺大,一脸皱纹,凑到窗口,问道:“怎么了?“
“老陈是这里的拆迁户,从小在这一带长大的,你有什么就问他。“年轻保安冲黎越他们介绍道。
“陈叔。“黎越又敬了根烟给他,报出以前那个别墅区的地址,问老陈知不知道大概在什么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老别墅那里啊?我知道,你从这里往前走,下个路口左拐,能看见一座商场,差不多就在那儿。“老陈抽着烟,突然压低了声音说:“据说那地方挺邪,总出事,从拆迁到建商场,工人意外死了好几个,以前发生过杀人案的。不过啊,越邪门的地方,生意越旺,那儿保安工资一个月都舍得开一万呢,专挑好看的年轻小伙子,欸,我看你要是找不到亲戚,拾掇拾掇也能去试试。“
“谢谢叔,我去试试。对了,什么杀人案,您能不能给我讲讲?”黎越追问道。
“我也记不清了,八几年的事,那会儿我住别墅旁边的平房里,有一天中午,大日头的,好几辆警车呜啦呜啦地开过来,我亲眼看着担架抬了两具尸体出来,那警察身上都沾血。”
“别墅区里住的人跟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我也不认识,就知道这家是对年轻夫妻,做生意赚了大钱,刚结婚不久,就遭了这种事,尸体隔了两天才被发现,好像是人家爸妈打不通电话,就上门看看,谁能想到……”
“师傅,我告诉你一件事。”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谢今朝冷不丁开口。
“什么事?哎呦小伙子,你也太瘦了点,是不是生病了?“
“那对夫妇,是被我爸妈杀的。”谢今朝咧嘴一笑,口气平淡。
黎越赶紧拉住他,冲老陈解释道:“这我弟弟,以前受过刺激,脑子不太正常,老是说胡话。“
老陈在谢今朝脸上打量了一番,说:“这眉眼看着挺俊的,怎么偏偏出了问题。你当哥哥的不容易。”
谢今朝像配合黎越的话一样,对着老陈连连傻笑。
“是,这趟出来就是来看医生的,看看还有希望没有,一路上受了不少罪。想住亲戚家省点钱,没想到这里已经拆了。“黎越看谢今朝挺入戏,就索性陪他演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这亲戚真有本事,以前能住别墅区的,那不是一般人。“
“我哥也很有本事,他想做的事都能做成。“谢今朝拉了拉黎越的手,仰头看着高楼说:“哥,我改主意了,你别管我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吧。“
“小弟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也得等你病好了再说,你先好好配合你哥,把病看好。”老陈以为和他们聊得投缘,感慨道。
“为什么?”黎越皱着眉问他。
谢今朝看着午高峰的人流如织,看着面前象征城市文明的一切,连锁咖啡店门口排队的白领,在狭缝中穿梭的外卖员,散落在地的关于家庭与生活的抱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彻底与这样的生活隔绝呢?一路流放,从异乡到异乡,想象中的未来一次又一次的断裂,而问题比答案多得多。
但黎越还回得去,这就是他和黎越的不同。
“接下来的路,我想自己走了。”谢今朝一边走一边说,加入咖啡店排队的队伍。
“不是说好,我陪你吗?”黎越紧随其后。
“你还有妈妈,黎越,现在还来得及。”谢今朝看着菜单说。
“你不会开车,小谢,你自己过不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走的话,怎么样都能到的。”谢今朝点了两杯冰咖啡,递给黎越一杯。
“我们拍个照吧。”他走到光线好的地方,握着咖啡等黎越入镜。灿烂的日光似乎有强大的修饰力量,把他们两个流放者在照片里粉饰得阳光、健康。
拍完照后他一边在手机上点来点去,一边问黎越:“我还有钱,你要不要?”
“你哪来的钱?”
谢今朝给黎越看他手机上的一个情色网站,一点进去就是满屏的各色赤裸肉体。
“我在上面赚了十几万呢,我把账号给你,视频我也不删了,你要是想我了,就看一看。”
黎越关掉手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谢今朝。
谢今朝笑了笑,叼着烟往前走,没完没了地走。
“谢今朝!你给我站住!”他们一前一后走着,直到傍晚时,黎越终于压抑不住,冲谢今朝的背影大喊。
谢今朝没有回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今朝!我问你,你到底要什么?”黎越声嘶力竭地喊,不顾路人的侧目。他突然意识到谢今朝缺什么了,是占有欲,谢今朝不停不停地丢掉自我,什么也不给自己留下。
谢今朝终于停下脚步,稍微侧头。夕阳勾出他侧脸干练的线条,束起的及肩发被风吹乱。
谢今朝也在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过去想过做一名兽医,他学得也很好,但被一场轻佻的师生恋断送了学业。
他想沿着当年父母和小舅南下的路,重新走回西北的故乡,可才走到一半,他突然发现他困住他的过去,只困住了他自己。
时间向前奔腾,歌厅里的冤鬼也会宽恕罪人之子,和他承担相似命运的黎越有往前走的勇气,但更多的是遗忘,曾经的犯罪现场竖起万丈高楼,CBD里文明坚硬,过去的杀人案只留在老保安的记忆里。
从头到尾,就只有他自己被卡在过去里。
最后黎越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车上,小狗冲着他充满戒心地大喊。
李白旬突然打来电话,说自己也到了这个城市,问黎越的位置。
“你来干什么?”黎越疑惑地问。
“谢今朝让我来接狗。“他回答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狗对李白旬的态度要好一些,至少不抗拒他的抚摸。
“谢今朝呢?出去开工了?”李白旬抚摸着小狗头顶细软的毛发,问黎越。
“他自己走了。”
“走?走去哪里?他自己一个人能去哪儿?”李白旬急了,追问道。
“回老家。“黎越说。他转身看了一眼谢今朝留下他的小狗,棕黄毛,竖耳朵。
“要是我们都没有回来,狗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也要去?“李白旬问。
“我先去那里等他,他肯定能走到。“
李白旬沉默了一会儿,说:“至少你先把伤养好。“
黎越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之前的刀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绽裂开,血隔着身上的T恤渗出。一路奔波,他的伤口一直没能长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今朝会很忙,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干,要躲避戴述的人的追踪,要治伤,要想办法建立能和戴述抗衡的力量,为接下来几十年的人生做铺垫,谢今朝不放在眼里的几十年。
他们会各自忙碌,直到不久在旅途的终点,甘肃中部,赵家岭的那座小山村相见。那里是黎征华、谢晶与谢贺的故乡,是一切的起点,也会是一切的终点。
时间飞快,谢今朝和谢贺来到这座新城市已经有一年了。
正如来时的一路绿灯,他们的新生活也顺利得不可思议,那一段难堪的过去被打包留在回忆里,时间与生活如常,平静到没有任何值得叙述的故事。
新的宠物,新的同学,小舅出版了新的故事,小有人气。
只是如果事情的真相,也可以与表面一致就好了。
写完所有的习题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谢今朝匆匆洗了个澡,缩进被子里。
今天下雪了,寒假要到了,又是一年新春。
他在被子里褪掉睡裤,熟练的床头柜里拿出道具,一根坚韧的尼龙登山绳,一只造型夸张的电动假阳具。谢今朝把登山绳一头拴在床柱上,打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绳圈,把头伸了进去。
钻入身体的假阳具机械地运转,其实很难给他带来什么快感,谢今朝用它,只是为了还原过去和黎越有关的场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手拿着美工刀,一手拿着大团的棉球。适度的窒息模糊了他的神智,美工刀在腿根处割出深深浅浅的伤口,棉球及时的吸干血液,整个流程安静又有效率。
割到二十几刀时,他心底那个喷涌着粘稠苦水的泉眼会被暂时封堵住。
小舅不是没给他找过心理医生,但没有一个医生能够让他倾诉出那段过去,以至于他最接近于正常人的时候就是在心理医生的诊室,连医生都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在小舅拒绝报警以后,谢今朝和小舅的关系也有了微妙的隔阂,而他们都把这种隔阂高高挂起,期待有一天时间能够修复一切。
他们都还以为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谢今朝结束今晚,收起所有的道具的时候,简单计算了最近自残的频率。
比一开始要低一些了,他是在好起来了吧?谢今朝厌恶地丢掉沾血的棉花,像丢掉一点与黎越有关的回忆。
挥之不去的,到底是黎越还是那些具体的行为与极端体验?谢今朝不想深究,他只想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快速地医好自己。
直到除夕夜,他都没有拿出过那些道具,并且可以装作他从未在上一个除夕前夜遭受过凌辱一样,在新认识的朋友家里聚会,打了大半天的联机游戏,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回家。
朋友家不远,谢今朝决定散步回家。路上的商店大半关了门,路人多半提着年礼走得匆忙,偶尔有几句新年快乐飘进耳中,是崭新的口音。
谢今朝穿着麂皮马丁靴,在雪上留下一串脚印,只是这雪不够大,新雪盖不住已经肮脏发黑的旧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落雪让世界变得安静了,也让人变得盲目,所以谢今朝看不到家门口的血脚印,那脚印的颜色和昨天刚刚贴上的春联与福字相映成趣。
家门没有关紧,门缝有一个手指宽,春节特有的电视节目声顺着门缝传出,敲锣打鼓,热热闹闹。
谢贺偶尔粗心,之前不是没有过忘关门。
但踩进玄关时,谢今朝突然觉得脚下有些打滑,像打翻了水在地砖上,没来得及擦干,同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异又熟悉的味道。
他继续往家里走,看到眼前的一切时,逐渐丢失掉了视力、听觉和其他的感知力。世界在他面前突然变成在童年的周二下午停播的电视台,由五颜六色的停播画面、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和百无聊赖组成。
所以谢今朝直到后来,也不知道那个除夕夜具体的样子,哪怕他竭尽所能的回忆。他在警察局里看到的现场照片显示,他照顾了好几个月的小动物被肢解,满地都是尸块和血水。
小舅今晚依旧决定打火锅,食材围着火锅摆了两圈,内陆地区海鲜不好买,荤菜是肉,来自不同动物身上不同部位的肉,被溅满了血滴。
火锅汤在锅里沸了太久,只剩下一层干巴巴的焦黑底料,和这些不速之客为谢今朝准备的新年礼物,谢贺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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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驿站是古城里年代最久远的民宿,几乎从古城同时开业,老板姓铁,年轻时一直在走南闯北,年纪大了才回家乡开了这间民宿。因为老板健谈又上道,且住宿费便宜的缘故,在旅行者的圈子里名声很好。
古城虽然有个古的名头,其实一砖一瓦都是现代产物,前身是个小村子,村里人丁不盛,据说村里许多青壮年很久以前死在附近工厂的爆炸事故里,加上村里位置靠近新修的公路,干脆就拆迁改建了古城,给当地发展丝路文化之旅的添一件噱头。
许多老客最近发现,铁老板收了个新员工,叫小黎。民宿里的员工来来去去很正常,不过这个新人的气质有些特别,说到底就是和这个圈子的人不一样。
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人的相貌,五官线条标志,像一笔一画精心勾出来的,挑不出一丝错处,规整到几乎无趣的地步。另一点就是极少开口说话,常被人误认为是哑巴。
铁老板有次酒后得意洋洋地说,小黎本事大着呢,才来十几天,把他民宿里十几年的糊涂账全理得清清爽爽,一个月几千块钱倒雇来个顶级账房。
有人神神秘秘地提醒铁老板,有这种能力的人何必窝在这间甘西边远的小民宿里,说不定是惹了大祸躲灾呢。
铁老板解释道,他一开始也觉得离奇,不过小黎告诉他,他来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的人。
只是过去很久了,这个传说中的人还没出现。小黎一日复一日的守在柜台后,将来往过客的言行举止都收入眼中。
“然后呢?”围在院子里一边烧烤一边喝酒的游客好奇地追问。
“我也不知道了,不过大概是等到了吧,不然小黎也不会走。“讲故事的人喝得微醉,面色酡红说。
“说不定等得不耐烦了呗,哪有什么人值得浪费几年去等的,而且什么年代了,找个人至于坐着傻等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聊天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几句,小黎的故事即将被当作旅行路上无数似真似假的无头故事之一结束时,一个一直背对着人群坐在院子角落的人突然起身,坐到烧烤炉边,不客气地拿了一瓶啤酒喝,在众人的注视下说:“等是等到了,不过也只见到了一面。“
“你怎么知道?“讲故事的人觉得这人莫名其妙,问话的口气带点挑衅。
“因为我就是你们说的小黎。“黎越摘下冲锋衣的帽子,理了理乱掉的头发,展露出那张长得标准的脸。
落在肩头的雪,就算掸掉,衣服上还是会留下一点湿冷的水气,黎越不耐烦地拿纸巾一直擦羽绒服上似有若无洇湿的地方。
虽然经常到下雪的地方旅游,黎越还是不习惯在雪地里走路,落脚总不安稳。
这里不禁鞭,灰红的鞭炮纸皮散落在雪里,时不时能听见遥远又沉闷的鞭炮声。外地务工的人离开以后,街道也冷清下来,路上最多的就是计程车和公交车,没耐心地不断疾驰而过。
一天前戴述给了黎越这个北方城市的地址,她知道黎越一直在找谢今朝的去向。黎越拿到地址后连夜订了机票,下飞机后就往谢今朝暂住的酒店里去。
走到酒店房间门口,黎越抬手刚要敲门,动作忽然顿住,往后退了一步,对身边的李白旬说:“你来吧。”
哪怕是李白旬这么粗心的人,想到一门之隔的谢今朝时还是胃里紧张的绞痛。除夕夜那场凶杀案上了新闻,他见过谢贺几面,温和斯文的样子,没想到他会以这么骇人的方式死去,整个人被砍了头后,身体又碎成几十块,装在麻袋里堆在墙角,头就放在火锅里一直煮一直煮,煮到锅都干掉。
敲门声有种心虚的短促,马上有人来开门,是来保护谢今朝的当地警察。
戴述给了黎越地址,自然也打点好一切关卡,那警察核对了黎越的脸和照片后,就放了他们进去。
一年不见,谢今朝的样子有些说不清楚的变化,没有之前那么消瘦了,此刻正笔直坐在床沿上,对着拉得严丝合缝、不透一点光的窗帘一动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要注意一点,不要刺激到他。”看守的警察嘱咐道,一般这种凶案当事人是不能接受无关人士的会见的,但这个姓黎的来头很大,据说是中央的人直接联系的警局,要求他们给黎越放行。
“小谢,是我。“迟疑了一会儿以后,李白旬鼓起勇气,坐到谢今朝旁边,开口道。
谢今朝涣散的眼神在李白旬身上轻扫一下,像是回忆了很久,才说:“哦,是你,那他肯定也在吧。“
说罢他回头,看了黎越一眼,然后重新对着窗帘,一言不发。”
李白旬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你饿不饿”来。
谢今朝点点头,说:“是饿了,你帮我去买吃的回来好不好?”
“好,你要吃什么?”
“吃火锅。“谢今朝的回答让李白旬起了一身冷汗。
“火锅……火锅不方便,你有没有其他想吃的?”旁边的警察劝道。
“我就想吃火锅。“谢今朝硬邦邦地说。
李白旬求救般地看了黎越一眼,黎越问警察:“他多久没吃东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警察无奈地摇摇头:“从报案以来,什么都不肯吃,只好打营养剂。“他说着,指了指墙角的输液架。
“那先试试看吧,总比不吃好。“黎越说。
“行,我去弄。“李白旬自告奋勇道。房间里压抑的气氛让他无比向往人气十足的超市。
李白旬走后,房间里恢复成原来的死寂,黎越靠着墙站着,死死盯着谢今朝的背影看,眼神割过谢今朝身上每一寸地方。
谢今朝突然回头,注视着黎越,问他:“吃完饭,你就带我回去吧。“
他眼神里的期待让黎越有些不知所措,黎越揉揉鼻子,点了点头。
李白旬买回来一只电磁炉,勉强摆起一桌简陋的火锅,甚至还是个鸳鸯锅,他把煮菌汤那一头转向谢今朝,顺便招呼警察一起坐下来吃。
那警察推辞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菜惊叹道:“你还挺会买菜的。”
“在家里经常都是我做饭给弟弟妹妹吃,我妈工作忙。”李白旬挠挠头,傻笑一声。
“挺不容易啊,你也是学生吧?”
李白旬和警察莫名其妙开始拉起家常,而谢今朝一直低头盯着沸腾的火锅汤发呆,黎越则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开始大家只以为是谢今朝饿了几天食欲好,下了菜以后就吃个不停,慢慢才察觉出不对劲,他吃得又快又急,到后面几乎嚼都不嚼就往下咽。
“小谢,该吃饱了吧?”李白旬问他,谢今朝却置若罔闻,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从沸腾的锅里夹出来的食物。
“可以了,一下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警察皱起眉头,伸手想去拿谢今朝手机里的筷子,谢今朝却把筷子紧紧攥在手里不放,用力到手指发红。
“他不对劲,你先把火锅收起来。”黎越命令李白旬道,又起身按住谢今朝的肩,看他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后,抱起他把他放在床上,对警察说:“去叫医生来。”
警察点点头,也出了门,李白旬出门丢垃圾,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谢今朝在床上张着嘴喘息,黎越看到他的嘴里满是被烫出的水泡,水泡破开后渗出的血水沿着唇角流出。
他拿纸巾给谢今朝擦嘴时,谢今朝突然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地脱衣服,动作快到黎越都来不及制止。
“这边是怎么回事?”黎越注意到他腿根重重叠叠的伤痕,伸手轻抚了一下,问道。
被摸到伤疤的谢今朝一颤,眼神投向黎越看着的地方。
“这里有什么吗?”他迷茫地反问,突然一张口,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混着血统统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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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最后等到人了吗?”有人问道。
黎越小口小口地啜饮易拉罐装的啤酒,唇边沾满泡沫。苦涩冰冷的液体带不来什么愉悦感,他也不期待接下来可能有的意识模糊,只是想揣测谢今朝把自己喝到烂醉的心情。
“等到了。“他言简意赅地说。
篝火边的旅友们叫了声好,黎越摇摇头,接着说:“但是他又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地平线远处的戈壁滩。那里是彻底的死地,没有水,也没有生命,连最顽强的梭梭草都难以生存。
五年前,他亲眼目睹谢今朝走入其中,从此以后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人群又发出一阵失望的感叹,黎越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点倾诉欲,难道前半生一直困住他的枷锁,只要一点酒水就能短暂解除?
“我说说我们最后见的那一面吧,他姓谢,就叫他小谢吧。”黎越抬头看了一眼星空,与他和谢今朝分别的晚上如出一辙。
小谢,念出这两个字,有暖流从他的心脏里泵出。谢今朝的全名对他来说太过沉重,小谢却能纯粹、清澈地代表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亲昵时刻。
把食物吐个干净后,谢今朝仿佛吐干净了体内所有的痛苦,像只吐干了泥沙的蛤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话不多,但能保证和外界清晰高效地交流,当天晚上就配合警察做完了笔录,回忆出事的那一天时,口气冷静地像是个无关的路人。
对谢贺下手的人一定是惯犯,不留下丝毫的线索,即便不愿接受,但按刑侦组的经验来看,这案子又要成为许多无头悬案中的一桩了,侦办期结束后封存入档案室,运气好的话日后遇到个机缘巧合就破了,运气不好,就沦为涉案人和刑警永远的一声叹息。
办案的刑警在酒桌上谈过许多次这起案子,对彻底沦为孤儿的这个少年来说,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他的小舅给他留下了丰厚的一笔遗产,加上版权的收入,他以后的日子里基本不会被金钱的问题困扰。
“那他后来去哪里了?“
“跟他那两个朋友回南方了,一开始我们还有电话回访,后来他生活稳定下来了,就不联系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那个朋友倒是对他很好,帮他把这边的琐事都办得干干净净。“
尸检结束后,警方通知谢今朝可以火化尸体了。
谢贺支离破碎的尸体无法修复,被明黄色、印满福纹的软绸盖住,装在纸棺材里即将送入焚化炉。
告别室的房间里消毒水味混着水泥的清香,掩盖不掉败坏的肉身带来的绝望气味。墙角摆下一排白腊梅,李白旬紧张地看着纸棺边一身黑衣、臂带白花的谢今朝,怕他忽然去掀那层遮挡住不堪现实的绸布。
“你想哭就哭吧。“李白旬用力揽住谢今朝的肩,像他安慰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安慰谢今朝。
谢今朝摇摇头,挣出他的怀抱。他应该哭,但他不觉得伤心,不止是伤心,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抽离,他只是在看电视,面前的一切都发生在屏幕里,而他不过是一面又冷又硬的液晶屏外的观众。
黎越站在墙角盯着谢今朝的背影,谢今朝比一年前长高了一点,他还在长大,时间在他身上还有正向的作用,不像自己,被时间拖着往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越最开始是怀着狩猎的心态前来,逮捕突然离开他掌中的玩物。可谢今朝过分的顺从害他乱了阵脚,好像之前那些凌辱不再让谢今朝恐惧。
答应带谢今朝回去时,自己更想要的是肆意发泄后的短暂安宁,还是留恋和谢今朝对坐吃饭时那一点虚假的平静?安静的秋夜,食物就只是食物本身,谢今朝咀嚼的样子充满探寻。
黎越知道那只是对他想象中的正常人生活的模仿,但一直模仿下去,幻觉就无限延长,总有一天可以真假不分。
骨灰比谢今朝以为的要轻,装在黑色木盒里抱着带走,一度在飞机里和所有人一起冲上万米高空,最终落脚在黎越给他找的公寓里。
公寓有两间房,小的那间所有家具都清掉,只摆了供桌和打包托运回来的谢贺的遗物,遗像左边放骨灰盒,右边是一摞谢贺出版过的书。
摆遗像时,李白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谢今朝猛然摔碎桌上的玻璃花瓶,捡起一块碎片直戳自己的咽喉。
黎越赶在玻璃碎片戳入气管之前及时从身后抱住谢今朝,李白旬连忙抓住谢今朝的手,抢他手里的玻璃碎片,不知道是谁伤口里的血滴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李白旬笨拙地说一些劝解的话,你要为你小舅活下去,你还有自己的生活。这些话李白旬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一年前对谢今朝犯下错的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
在后面很多年里,他一边看着谢今朝溃烂在角落里,一边咒骂自己那一点点不合时宜也不被需要的同情心。
可李白旬就是没办法彻底抛下谢今朝不管,哪怕后来谢今朝已经彻底成了件让他不屑的破烂,李白旬还是不断地给他收拾烂摊子。
可能他真的太执迷于那个在新生简历上看到谢今朝的下午了,以至于他常年沦为那个下午的囚徒。成为篮球明星后,他不断的约会各种各样的女人,午夜在陌生的床上睁眼,摸着不同支数和质地的床品,他看到谢今朝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白旬不觉得这是漫长隐忍的爱慕,可他的生活只有表面上的钻营、投机与谄媚的话,他就做不了一个完整的人。
谢今朝在黎越怀里挣扎到没了力气,垂着头喘息,李白旬替他清理脖子上的伤口时也不躲、不挣扎。
伤口很浅,也没嵌着玻璃渣,李白旬涂了消毒药水,盖上纱布以后就完事了,这时候黎越开了口。
“你走吧。“
“你要干什么?他舅舅刚出事,你不要……”
“我叫你走,听清了吗?“黎越不耐烦地打断他。
“真的要的话也再等几天……”
黎越冷笑一声,满眼不屑看着李白旬:“你上了他一次,还上出感情来了?“他捏住谢今朝的下巴,把谢今朝空洞的脸转向李白旬,轻蔑道:“还是你要一起?“
李白旬又气又急,脸色发红,指着谢贺的遗像说:“你别太过分了,他舅舅的骨灰还在这里放着呢!“
“这样多好玩。“黎越低头亲了亲谢今朝的耳垂,用眼神向李白旬发出最后一道逐客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白旬走后,黎越把谢今朝放到地上,谢今朝主动地脱下衣服,冬天衣服多,外套,毛衣,衬衫,背心,一件件脱下,在旁边高高堆起。
“你也喜欢这样,是不是?去年一年没有我,你很难受?”黎越双手摸上谢今朝腰,缓缓向下滑动,摸着腿根无数道伤痕,接着把谢今朝翻了过来,用皮带把他的双手绑在桌角上,扛起他一条腿,进入的过程比黎越想象中的轻松很多。
他们的眼神都停留在桌上谢贺意气风发的遗照上,谢贺大概也没想过,谢今朝那样下流的呻吟声会代替哭声,成为送别他的哀乐。
谢今朝知道,现在这些还不够,他还要更多的屈辱、更多的痛楚,多到能够辅助他躲在斯德哥尔摩的表象之后,多到他能扮演好一个精神上的奴隶,这样他就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情感,逃离那座自囚的牢笼。
他一眼就能看出黎越要什么了,有过幸福生活的人,能轻易识别出黎越眼里的渴望。
这次与黎越见面,谢今朝往日的恐惧烟消云散,黎越不过要一个容器,承载他的恐惧与不安,和难以启齿的,求爱的意图。在爱面前,黎越不过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既然如此,那就施舍给他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谢今朝愿意陪黎越演,逢场作戏不是难事,既然自己的生活已经彻底毁了,用自己成全别人他不介意。
只要演得够真,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那时候说不定生活又能变成大道通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二十三.
黎越在古城旅店的前台守了好几年,实实在在地管账、干些搬行李、换床单之类轻松体力活,背地里筹措向戴述复仇的事,日子扎实,谢今朝出现的那一天反而悬浮得像一场幻想。
夏天白天炎热,旅店养的老黄狗也生了病,成天趴在前台旁边吐着舌头哈气,几乎不挪位置。
来往的住客都挺担心它,但古城里没有兽医,旅客里有大医院的医生开了消炎药,吃下去也没什么效果,铁老板准备带它去市区看兽医,快要出发前,店里来了个年轻人,一看到黄狗就凑上去,摸着它脊背上的毛让它放松以后,一把把黄狗抱了起来,放在腿上仔细检查。
黄狗对这人也挺自来熟,即便生病了没精力,还是用脑袋一直蹭他的手,虚弱地摇着尾巴。
“狗年纪大了,心脏不好,今年夏天又太热,它受不住,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每天洗两遍冷水澡,白天尽量别放出去就好。”那个人一边摸着狗,抬头对铁老板笑笑,说。
铁老板迟疑地反问:“你是兽医?”
“他是。“黎越说。他放下手里那架不断发出女声的“归零”的计算机,对着谢今朝轻轻叹了口气。
谢今朝放下黄狗,走到黎越面前,张开双臂,给了黎越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黎越拍拍他的肩膀,摘掉他头发上粘着的一根狗毛,说:“我带你去吃饭,这里我很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呀。“谢今朝笑眯眯地说。
铁老板和他的老黄狗怔怔地看着他们两个离开的背影,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打开熟客拉的小群连忙开始八卦。
黎越带谢今朝去的是家烧烤店,刚点完菜服务员就端了一盆烧红的炭上来,一把倒进烤炉底下,炭气洋溢,人也跟着燥热起来。
点菜的时候谢今朝点了许多牛羊肉,饶有兴致地把烤串架在炉子上,看肉里的油水滴到炭上,溅起一滴焦香味,又像模像样地刷调料。
一开始他们不怎么说话,忙着烤串和吃,隔了好久黎越才漫不经心地问:“你在这里待多久?“
他的口气轻松到好像他不是在这里等了谢今朝好几年,只是随便款待一个偶遇的朋友。
“四五天吧,整理好东西,我就要走了。之前没想到会进戈壁,东西不全,还得再去户外店里添一点。“谢今朝讲得兴致勃勃。
“你要进戈壁?“
“是啊,没想到小马谷已经改成古城了,连张照片都没留下,不过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我想进戈壁再看看。“
“当年黎征华和谢晶烧掉工厂后,小马谷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一些老人孩子,种不了地,正好要建古城,就都往镇上迁了。“当了几年前台,小马谷的事情黎越知道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们也算给当初死的人报仇了嘛,不算干坏事。“谢今朝小心抿下一口当地的土烧,辣地直皱眉,捏着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直接往地上洒,说:“死的人说不定还有我们的远房亲戚呢。“
“小马谷不大,肯定有的。“
“那你跟我一起进去?“
“好啊。“黎越干脆地应下:“装备我带你去买,不然老板看你生面孔,要宰你的。”
谢今朝轻浮地摸了一把黎越放在桌上的手,说:“你真好。”
黎越用另一只手按住谢今朝的手,他们头上的大吊扇发出“呼呼”的风声,快燃尽的炭“哔啵”个不停,一道油渍渍的门帘隔开外面或细碎或粗粝的,酒足饭饱后的心声。
他们从未如此稳当地立足于真实世界,烟熏火燎,五味杂陈。
“我话说在前,进了戈壁,说不定就出不来了。“谢今朝说。
“出不来就出不来。“黎越云淡风轻道。
“你舍得吗?“谢今朝看他的眼神轻到像是玩味:“李白旬告诉我,你在搞什么大事,要给你亲妈找麻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舍得啊。”
黎越一瞬间想到很多,他发现自己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脱口而出舍得,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宽慰或讨好谢今朝。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带你在古城里转转。”
“走吧。”
谢今朝和黎越决定一切从简,只买了水罐、沙铲和帐篷之类必须的装备,又搭顺风车到古城附近的小镇上买了辆二手越野车。谢今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开车,虽然是无证驾驶,但也挺像样,进戈壁以后可以两个人换着开。
因为有些装备缺货需要调货的原因,谢今朝在古城里住的时间比预期要久,就定了民宿最高级的观景房住下,一推开窗就能看见远方他们即将要去的无人区。
民宿里其他客人对谢今朝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很好奇,经常拉着他一起喝酒。谢今朝酒量好,话也多,不像黎越总是板着脸站前台,讲话永远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没几天就和这批住客混得很熟。白天他睡到自然醒,从冰柜里拿瓶啤酒就上街溜达,看到街上不太精神的鸡鸭牛羊就硬是要给它看诊,到傍晚回去就和旅客围着篝火聊天喝酒,黎越坐一边默默听。
临出发的前夜,旅客和铁老板还给他们办了个欢送会,订了整只烤全羊,架在火上拿小刀割着吃。谢今朝总算喝醉了,抱着黎越的脸亲个不停。
戈壁的外圈还是经常有旅客去探险的,有标识物也有车道,刚进去时的路上很轻松。越野车前主人留下一摞车载CD,每张放出来都是男人扯着嗓子吼一些“草原”“姑娘”之类的歌词,偶尔还有过路的车,谢今朝摇下车窗和他们打个招呼。
再往里进就不一样了,放眼望去地平线上只有彻底的空洞和荒凉,天空惨白,地表上黄土漫卷,车走得越来越吃力。到底是折价买的二手车,扛不住穿越无人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嘭”地一声,车身忽然急剧下陷,谢今朝和黎越在座椅上一个踉跄。
最后一只备胎,终于爆开了。
谢今朝下车,踢了踢瘪下去的车胎,默默地往背包里装水和干粮,重新系好鞋带,干脆地背起包往前走。
饷午时分,日光毒辣,哪怕只是这样看着,黎越都被晒得发昏。
还不够吗?黎越张了张口想问谢今朝,问他到底在追求什么,是追求死还是追求活,问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只无底洞,问他到底为什么如此贪婪,荣华富贵、自由、爱情和友情都不能留住他。
但黎越问不出口,置身事外的人才有资格问这些话,而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走了错的路。
黎越也往背包里仓促扔了几瓶水,快步追赶上谢今朝。沙砾顺着靴沿滑进靴子里,磨得他每一步都在作痛,可他却不敢停下,不想让谢今朝走得离自己太远。
走到后来,黎越眼里只剩下不远处的谢今朝,他忘掉伴随着天黑而来的寒冷,忘掉疲惫不堪的身体,忘掉自己身处戈壁无人区里,把大半条命凭空悬置。
谢今朝忽然停下来了。
他回头看着黎越,笑了笑,说:“够了,你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越摇摇头:“我答应你,去哪里都送你一程。“
“那是因为,还有很多之前的事情,我都忘不掉。”谢今朝还在笑,自在地笑,比十六岁的谢今朝笑得更加从容自由。
“但走了这么久,我太累了,以前的事情反而想不起来了。所以够了,黎越,你回去吧。”
黎越说:“我不走。”
谢今朝侧头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十分认真,忽然从背包里抽出一件什么东西,朝黎越射去。
黎越瞬间失去了意识,浑身的力气被抽离,仰头向身后倒下,闭眼前看到的是落日时分紫红色的灿烂天空。没有飞鸟,只有大片大片鲜艳的云朵、尖锐地余晖和晦暗不明的星月。
谢今朝把头靠在浴缸沿上,仰头看着浴室天花板的浅色吊顶,很快被取暖灯照得眼前只剩一片炫目的白光。
黎越按下他的头:“别盯着取暖灯看,会看伤眼的。“
谢今朝点点头,又低头看黎越往浴缸的水里丢了一只紫红色气泡弹。气泡弹入水便聒噪地化成泡沫,遮盖住谢今朝满是红痕的身体。
黎越的手还在水里,先是握住谢今朝的脚腕,摩挲着那里绳缚留下的痕迹,又顺着腿向上摸去,在谢今朝腿根的一堆伤疤上停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今朝低哼一声,下意识夹了夹腿。黎越顺势爬进浴缸,谢今朝的腿缠上他的腰,他趴在谢今朝身上,一口叼住谢今朝的下巴。
紫红色的水溢出浴缸,流了一地。在水液的润滑下,黎越很轻松地进入了谢今朝的身体。他今天已经心满意足过很多次,现在就耐下心来,仔细钻研谢今朝的身体,享受谢今朝在自己的操纵之下或痛呼或呻吟。
谢今朝懒洋洋地躺在水里,把身体交给黎越。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两个月了,不出意外也将继续过下去。
“你还想上学吗?”精疲力竭之后,黎越一边亲吻、啃咬他胸前的皮肤,一边问道。
上学?谢今朝想到教室里满满当当的男男女女,想到抬头看向讲台的感觉,前半生熟稔的画面变得像不久前流着血的除夕夜一样让他不安。
他摇摇头,黎越又说:“那你打算休息到什么时候?”
谢今朝抬眼瞥了黎越一眼,自从他开始能享受黎越粗暴的玩法之后,黎越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黎越:“关你什么事?”
黎越愣了一下,谢今朝说的没错,他不过把谢今朝当个泄欲的玩具,至于他要过怎样的人生,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按理说自己对他唯一该有的期待,不过是还没玩腻前谢今朝能好好配合。
但黎越又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止于此,他烦躁地起身,拎过淋浴喷头往谢今朝黏糊糊的下身冲。谢今朝双腿张开,搭在浴缸两侧,露出红肿的后穴由黎越清洗。
等黎越冲的差不多以后,谢今朝已经悄然睡着,胸口均匀地起伏。黎越像玩玩偶一样给他擦干身体,穿上睡衣抱到床上,正好这时手机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在哪里?”戴述在电话那头问黎越。
“……朋友家。”黎越没告诉戴述自己把谢今朝藏在这里,哪怕戴述想查一定可以查到。
“刚刚你爸爸问为什么最近你很少在家,葛老师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情需要你。”
“知道了。”黎越不耐烦地挂掉电话。他一直没想明白,黎征华这种白手起家的商业奇才,怎么会被葛老师这样一个邪教骗子骗了几十年,每天口中都念着“赎罪”两个字,而葛老师那一套黎越十岁时就察觉到是场骗局了。
这次葛老师需要他,无非就是搞那些割肉流血的仪式。
黎越晃晃头,忽略脑中有关于葛老师的不快回忆,在谢今朝身边躺下。
谢今朝睁开眼,疑惑道:“你不回去?”
黎越不知道怎么回事,谢今朝只是问了一句话而已,他却听得浑身发热。他一巴掌打在谢今朝脸上,问:“你很想我走?”
谢今朝笑了,黎越怎么就突然开始扮演情人一角了?他利索地脱掉睡衣,直直地看着黎越:“你要就继续,我无所谓。”
“你凭什么无所谓?”黎越拽着谢今朝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拖到地上,用皮带把他的手绑在床柱上,朝他的肚子踢了一脚,质问道:“你刚死了小舅,你还记得吗?凶手还没抓到你就变成这个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想要我什么样子?”谢今朝吃痛,稍微弓起身子,脸色发白,冷淡地反问他,伸手摸到床头柜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支。
黎越抢走他的烟,在烟灰缸上熄灭,下手想打谢今朝,却在中途顿住。
谢今朝大概很习惯他忽如其来的殴打,侧过头闭眼皱眉,唇角抿得紧紧的。
黎越看着他的脸,拿起烟灰缸里的烟点起来继续抽。自己真的打过谢今朝那么多次吗?有点难以置信。
他解开捆住谢今朝双手的皮带扔到床上,对谢今朝说:“你饿了吗?”
“你想干什么?”谢今朝警惕地看着反常的黎越。
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黎越的身体,他的施虐欲像是饱餐后的食欲,忽然间烟消云散。
他穿上衣服,转身到厨房里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只放了几瓶矿泉水。他又出门,找到凌晨营业的批发市场,提了满满一袋食材回来,在厨房冷白色的灯光下仔细洗好切好。
黎越只见过家里的厨师下厨,不过做出来的效果八九不离十,天亮的时候桌上摆上漂漂亮亮的早餐,他把牛奶加热后倒入马克杯放在餐盘旁边,去叫谢今朝来吃饭。
谢今朝没睡着,在餐桌边迷迷糊糊地坐下,往嘴里塞食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今朝。“
“干什么?”谢今朝咽下嘴里的东西,右手撑着头反问。
“我累了。”
“哦。”谢今朝不以为然。
黎越认真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希冀,问道:“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开什么玩笑?“谢今朝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一边擦手一边笑着看黎越。
“我是说,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像别人一样。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会给你。“黎越的口气谨慎地像是在商业谈判。
“在一起?好啊。“谢今朝轻佻地说,与他在床上答应黎越离谱的要求时的口气如出一辙。
“在一起的意思是,我会照顾你。“黎越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没想过自己口中会有这样的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谢今朝失踪的那一年里的哪一天?
“上一个说要照顾我的人是小舅,然后他怎么样,你也看到了。我是个煞星呢。”谢今朝嘴角的笑意不退,认真看着黎越的眼睛,过去的暴戾似乎真的不存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曾经凌辱虐待的人这样珍重,如果是一年前天真无知的自己,说不定真的会接受。谢今朝心想,可自己长大得实在太快了,小舅的死催熟了自己,以至于黎越看上去只是个索要玩具的顽童。
“我命硬,不怕。”黎越捏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一口,看谢今朝的眼神满是探索,像只刚被驯服的小动物。
“下个月,我想继续去上学。”谢今朝说。
“你想去哪所学校?“
“就在原来的学校。“
“还有别的好学校……”黎越欲言又止。谢今朝的那段视频哪怕是一年后的现在,也还在流传。
“就去原来的。“谢今朝坚定道。
黎越犹豫了一会儿,说:“行,先试试吧。”他看着谢今朝蓬松的头发,觉得自己在葛老师和父母的挤压之间,似乎找到了一个有亮光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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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市商界近期最大的新闻,就是CBD原本属于黎氏集团的仲辉大厦忽然易主。仲辉大厦是X市最早建起的一批商业写字楼,黎氏集团虽然几经风波,还出了掌舵人黎征华被自己亲儿子谋杀这种事,但在黎征华遗孀戴述的管理下这几年也运行平稳,按理说不该突然沦落到变卖大楼这种基础资产。
仲辉大厦二十六层的办公室门口,黎越敲了敲门,随后直接开门进去。
戴述坐在落地窗边没有回头,继续弹她的竖琴,好像没察觉到黎越进门一样。
她弹的曲子壮烈激昂,是首黎越从来没听过的曲子。
他关上身后的门,静静地等戴述弹完曲子,才咳嗽了一声。
“这首曲子,我一直没来得及取名。当年我凭着这首曲子拿了奖,老师建议我到柯蒂斯进修,文书都已经寄过去了,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黎征华出现了。”
“你外公从前几十年动乱都能明哲保身,唯独不懂做生意,胆子小,眼光还差,改开以后别人都赚得盆满钵满,只有我们一家赔的只剩下一个红色名头在,灰溜溜的从北京南下到这里,这时候遇到有的是钱、只差一个名头的黎征华,简直是祖先保佑。”戴述摸着琴弦,娓娓道来。
“结婚前,我只见过黎征华四五面,风度谈吐都好,不输我从小认识的世家子弟,听说他是白手起家后,我心里对他还有些钦佩。”
讲到这里,戴述笑了笑,说:“你该笑我傻了,毕竟我那时候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越拉开办公桌后的椅子坐下,说:“能设计借我和小谢的手杀黎征华的人,不会傻。谢贺是你派人杀的吧?”
“小谢……那个女人,我记得叫谢晶,对吧?黎征华的老乡,老情人,他们这些戈壁里走出来的人,再怎么洗也洗不掉身上那股土味的。”戴述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真脏。”
她说这两个字的口气,像纂刻刀刺入石刻。
“你不讨厌谢晶,不然为什么会放她走。”
“妇人之仁。”戴述毫不拖泥带水地回答,接着往下说:“和黎征华结婚后不久,黎氏集团在我家里的帮助下成立,在省内横行霸道。这就是这时候,他介绍了葛老师给我认识。”
提到葛老师时,戴述一直保持平静的脸色露出一股强烈的厌恶,黎越也脸色不快。
“在葛老师的安排下,黎征华开始在市郊建那栋别墅,我才知道,他实际上,是个怎样的人。”
西郊别墅,是戴述与黎越母子二人共同的噩梦。九十年代初,黎征华不顾所有人反对,做出了他此生唯一一个错误的商业决定,就是浪费大笔的金钱与资源,强行在西郊片区强拆住户,投资建设西郊别墅区。
戴述也是后来才知道,别墅区的选址是有葛老师算出来的,按葛老师的说法,能吸纳周围住户的功德福寿,洗黎征华一身血气。
而建好的别墅区,中心那一栋不对外出售,由黎征华自己使用。这栋别墅的功用,就是祭坛。祭坛须纳百家生灵,黎征华迅速集齐了所需的各类生灵,做成标本由葛老师封在别墅里,只差最后一个人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适合镇守这座祭坛的,自然是与黎征华背负共同血债的谢晶。
“对黎征华,我一开始是崇拜他,然后是爱他,最后,是害怕他。他靠自己走到那一步,哪怕是现在的我,也觉得佩服。”
“结婚后第四年,有一个女人给我打了电话。”
“谢晶。”黎越念出这个孕育了谢今朝的女人的名字。
“对,她开门见山告诉了我她的身份,约我在一间餐厅见面。”
“她是来求你救她的?”
“当时黎征华想要她的命,她东躲西藏了一周多,实在扛不住,才兵行险着来找我。我们在餐厅的包间里坐了一整个下午,她把黎征华我不知道的那一面全部告诉了我,也告诉我,这么多年她一直是黎征华的情人。”
“我听完那些匪夷所思的杀人案后,第一个问题,却是问谢晶,黎征华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权势吗?”
戴述记得坐在她对面的谢晶原本脸色苍白,不安写在脸上,却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戴述撩了撩头发,冷气从头顶一路灌到脚,餐厅明黄色装修的富贵气度瞬间流失,只剩下鬼气森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笑你是大小姐。”谢晶直白地说:“帮我逃出去,我把所有藏尸的位置都告诉你,做这种人的枕边人,你手里不能什么都没有。”
戴述不生气,只是浑身发冷。黎征华认识葛老师后,要求自己配合的那些号称祈福,实际上血腥邪恶的仪式一下有了解释。
“大小姐,时间紧迫,你现在就要做决定。”谢晶催促道。
戴述看着眼前作态妖冶的谢晶,揉了揉发昏的头。雨水打在包间的玻璃顶上,吵得戴述心慌。
“你不怕我把你交给征华?”
谢晶大大方方的夹了一只茶点放进嘴里,说:“那我也要赞叹一句你们夫妻情深了。”
“我爸当年还有一些老战友,留在北京,黎征华和他们没接触过。那天晚上回去,黎征华正好在西郊别墅里,我给一个叔叔打了电话,给谢晶安排了一条路走。”
“只是我不知道她那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和我一样。”
黎越的心一颤。戴述口中轻描淡写的“身孕”两个字,是与他之间勾连起千丝万缕,缘分万水千山也斩不断的谢今朝,是与他上天下海的小谢。
但戴述被谢晶摆了一道。谢晶留给她的藏尸地点,全是自己胡编乱造的,戴述逐个去查,落了一场空,而谢晶也像是泥牛入海,寻不出踪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再次见到谢晶,是一年以后,黎越满周岁时,黎征华告诉她,西郊别墅的祭坛成了。
西郊别墅除了承重柱以外,空间全部打通,玻璃标本罐摆的密密麻麻,正中间空了很久的罐子终于有了主人。
看到罐中女人的脸时,戴述几乎咬下舌头上一块肉,才抑制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一年里她遍寻不得的谢晶,如今就赤身裸体地被封在标本罐中,身上缠满了挂了黄符的粗红绳,罐身也用血水画满了符咒。
她在罐中双眼圆睁,与罐外的戴述对视。
戴述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问:“这是……这是谁……”
黎征华体贴地揽住戴述的肩,只是他们的身体都没有一丝热度,谁也温暖不了对方。
“怎么吓成这样?送上门的,有钱什么都能办到。”
黎征华的口气,像是在描述一个贪财的陌生人,好像他和谢晶当初那些一个下午讲不完的情意不曾存在。
葛老师促狭地笑着,递过来一个陶土碗和一把小刀。
“黎夫人,来吧。做完这一场法事,整个阵就活了,能保你们夫妻二人几辈子的荣华富贵,福禄常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戴述脑中一片空白,千万种情绪挤在脑中,挤得她神智不清。
黎征华握住她的手,亲昵道:“不痛的,一下就过去了,跟之前一样。”
“还是说,你配合不了?”
黎征华一开始跟着葛老师做这些仪式时,虽然不时见血,更免不了招阴邪,但戴述毕竟出身权贵阶层,旁门左道见得不少,既然征华信,戴述就也愿意配合。
他们这样的人家,站在凌空的钢索上,是平凡人这辈子攀不上的高度,可哪天气数尽了,摔也比别人摔得更惨,因此迷恋所有能够预见、改变命数的方法,无人能例外。
握着那柄刀刃上还留着血迹的小刀时,恐惧顺着冰冷的刀柄上一点一滴渗入她的身体。
戴述突然意识到,尽管有高不可及的出身,和看似完美的婚姻,但她自己的手中其实一无所有。面对血债累累的黎征华,现在的她毫无反抗的能力。
戴述几乎在瞬间做下决定,她果断割开左手虎口,大量的鲜血涌入陶碗中。
她凝视着罐中仅有一面之缘的谢晶,那是一座瞩目的警示牌,提醒着她前方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
“对了,黎总,要完成祭礼,还需要一道关键功夫。”葛老师猥陋地笑着,眼神在戴述身上油滑地打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差什么?”黎征华看葛老师的眼神里跳动着无坚不摧的可怖狂热。
戴述咽了咽嗓子,同样紧张地盯着葛老师。
“黎家的小少爷,该满一周岁了吧?”
葛老师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戴述松了一大口气。是黎越,只是黎越,只是孩子而已。
“麻烦黎总,明天把小少爷带来这里。”
他们夫妇二人在这方面有了强烈的默契,黎征华轻松地点头答应。
“你为什么不骗我,是黎征华强迫你把我送给那个老头的?”一直面无表情听戴述说话的黎越忽然紧紧抿住双唇:“你知道,不只是取血,对不对?”
“小越,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妈妈最重要的东西。”戴述轻描淡写地说,摸了摸竖琴的琴柱说:“对我来说,哪怕是它也比你更重要。”
黎越瞥了竖琴一眼,忽然拿起桌上的剪刀,朝竖琴紧崩的琴弦剪下去,琴弦随之断开,一半瘫软在地,另一半悬在琴身上晃晃荡荡。
“滚吧。”他对戴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在等我觉得于心有愧?”戴述轻飘飘地笑笑:“我们一家三口都是一样的人……”
黎越打断戴述的话:“我和你们不一样。”
“对,你还有个小情人。你猜猜,你的小情人最后的下场,会比他的妈妈谢晶好到哪里去?”
“什么意思?你把谢今朝带到哪里去了?”黎越死死攥着剪刀,咬牙切齿地问她。
黎越没等到戴述的答案,她忽然抓住黎越握着剪刀的手,身体用力往刀口上一撞,剪刀的大半截刀身没入戴述的身体。
黎越一惊,下意识抽出了剪刀,戴述张口吐出一大口血,双腿一软,“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鲜红色的血从她的伤口里涌出,淹没地上的琴弦。
黎越蹲下,急切地对着戴述吼道:“在哪里?你把小谢带到哪里去了?”
剪刀正中心口,戴述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回答不了任何的问题,黎越只能眼睁睁地失去这么多年来谢今朝唯一的线索。
谢今朝最开始被定性为失踪,但间接被宣告了死亡。他进的是没有人类生存条件的无人区,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食用水与干粮,周边的村庄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搜救队在无人区的边缘尽力寻找过,只是戈壁上的风沙一夜之间就能让所有痕迹消失,所有的搜救活动都一无所获。
根据常理推断,谢今朝没有生还可能,他的身份信息也在失踪两年后被转为死亡。
不过有人搭上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找一个被认为已经死亡的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每年沙暴季过后,古城周边的戈壁会迎来一年之中最平静的时期,吸引大量的无人区探险者。
黎越每年都是他们的一分子,还因为专业性强经常被旅游团邀请做向导,义务带过几次人进无人区,在当地旅行者的圈子里小有名气。
没人知道,这位商界新星每年坚持在百忙之中抽出两个月来这里做义工,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今朝不希望他死。
黎越后来听救援队的人说,他被发现时,身上裹了厚厚的保温毯,旁边放了充足的淡水和食物。
他一直分不清他最后看到的那个朦胧背影,以及死气沉沉的沙砾之上漫长而湿热的吻,是否只是自己意识混乱下的一场幻觉。
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黎越扯下手上的输液管,找遍了每一间病房。但哪里都没有谢今朝,谢今朝就真的只是头也不回的往戈壁深处走,没想过再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有力不能及之事,即便他再努力,也没办法留下谢今朝。谢今朝只让黎越做到送他一程的地步,甚至不愿意带他一起走。
对黎越来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正常人那样继续生活,然后每年都在谢今朝失踪的戈壁里待上两个月。说不定玄幻故事会成真呢?谢今朝可能会在未来的一天会突然带着戈壁深处的宝藏重返世间,再出现时说不定谢今朝的身份已经是某个神秘古国的王室,出来寻找他的伴侣。
戈壁滩从来就不缺传奇故事,多谢今朝一件,也不算过分。
今年是黎越准备进戈壁的第五个年头,在即将出发之际,他偶然从别人口中知道,城南一栋老旧大厦里,有个师傅擅长做招魂的法事。据说这个人能让逝者的灵魂上身,让生者与亡人之间得以交流。
黎越拿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师傅的地址,在大厦的顶层。大厦的电梯年久失修,电梯里的灯不亮,在一片黑暗中,黎越伴着电梯铰链刺耳的摩擦声,缓慢地上升。
他终于也走了黎征华的老路,唯一的不同就是黎征华求自己死后不受报应,而黎越只求谢今朝的下落,但执念之间似乎不分贵贱。
剧烈的晃动过后,电梯门缓缓地打开,黎越照着地址上的门牌号找到目的地,那里却只是一间兽医诊所。
黎越看着玻璃门里的猫猫狗狗愣了一会儿,再一次对了对地址,他没找错地方。
难道这只是一个玩笑?黎越不怎么失望,这些年来他对失望的感觉已经熟悉到可以忽视它的存在了。
转身离开时,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找人吗?”
兽医诊所的玻璃门推开半扇,一个年轻女生探出半个头,问道。
“我好像走错了。”黎越犹豫地说。
“没错,就是这里。”女生冲他招招手。
“我不是来给宠物看病的。”黎越强调道。
“我知道,你是来看事的嘛。”女生轻松地说:“老板今天叮嘱过我,说早上会有人来,让我注意一下。”
女生领着黎越进了诊所,黎越警惕地看着地上的小狗,他这个人跟动物没有缘分,很容易被狗咬,之前抱回来给谢今朝治伤的狗养在李白旬那里,他偶尔去看,那狗却和他生分的很,见他就狂吠。
诊所后门打开是一条小路,这里没有装修,地上粗糙地抹了一层水泥,大概是大厦商户拿来做仓库的地方,黎越开始闻到淡淡的香火味。
那是他曾经最厌恶的味道,香火味总是从葛老师发皱的皮肤缝隙和油浸浸的发丝间逸出,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味道也能给他带来希望。
走道很安静,拐了几个弯以后,他们来到一个小房间门口,女生推门进去,说:“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