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X市商界近期最大的新闻,就是CBD原本属于黎氏集团的仲辉大厦忽然易主。仲辉大厦是X市最早建起的一批商业写字楼,黎氏集团虽然几经风波,还出了掌舵人黎征华被自己亲儿子谋杀这种事,但在黎征华遗孀戴述的管理下这几年也运行平稳,按理说不该突然沦落到变卖大楼这种基础资产。
仲辉大厦二十六层的办公室门口,黎越敲了敲门,随后直接开门进去。
戴述坐在落地窗边没有回头,继续弹她的竖琴,好像没察觉到黎越进门一样。
她弹的曲子壮烈激昂,是首黎越从来没听过的曲子。
他关上身后的门,静静地等戴述弹完曲子,才咳嗽了一声。
“这首曲子,我一直没来得及取名。当年我凭着这首曲子拿了奖,老师建议我到柯蒂斯进修,文书都已经寄过去了,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黎征华出现了。”
“你外公从前几十年动乱都能明哲保身,唯独不懂做生意,胆子小,眼光还差,改开以后别人都赚得盆满钵满,只有我们一家赔的只剩下一个红色名头在,灰溜溜的从北京南下到这里,这时候遇到有的是钱、只差一个名头的黎征华,简直是祖先保佑。”戴述摸着琴弦,娓娓道来。
“结婚前,我只见过黎征华四五面,风度谈吐都好,不输我从小认识的世家子弟,听说他是白手起家后,我心里对他还有些钦佩。”
讲到这里,戴述笑了笑,说:“你该笑我傻了,毕竟我那时候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越拉开办公桌后的椅子坐下,说:“能设计借我和小谢的手杀黎征华的人,不会傻。谢贺是你派人杀的吧?”
“小谢……那个女人,我记得叫谢晶,对吧?黎征华的老乡,老情人,他们这些戈壁里走出来的人,再怎么洗也洗不掉身上那股土味的。”戴述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真脏。”
她说这两个字的口气,像纂刻刀刺入石刻。
“你不讨厌谢晶,不然为什么会放她走。”
“妇人之仁。”戴述毫不拖泥带水地回答,接着往下说:“和黎征华结婚后不久,黎氏集团在我家里的帮助下成立,在省内横行霸道。这就是这时候,他介绍了葛老师给我认识。”
提到葛老师时,戴述一直保持平静的脸色露出一股强烈的厌恶,黎越也脸色不快。
“在葛老师的安排下,黎征华开始在市郊建那栋别墅,我才知道,他实际上,是个怎样的人。”
西郊别墅,是戴述与黎越母子二人共同的噩梦。九十年代初,黎征华不顾所有人反对,做出了他此生唯一一个错误的商业决定,就是浪费大笔的金钱与资源,强行在西郊片区强拆住户,投资建设西郊别墅区。
戴述也是后来才知道,别墅区的选址是有葛老师算出来的,按葛老师的说法,能吸纳周围住户的功德福寿,洗黎征华一身血气。
而建好的别墅区,中心那一栋不对外出售,由黎征华自己使用。这栋别墅的功用,就是祭坛。祭坛须纳百家生灵,黎征华迅速集齐了所需的各类生灵,做成标本由葛老师封在别墅里,只差最后一个人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适合镇守这座祭坛的,自然是与黎征华背负共同血债的谢晶。
“对黎征华,我一开始是崇拜他,然后是爱他,最后,是害怕他。他靠自己走到那一步,哪怕是现在的我,也觉得佩服。”
“结婚后第四年,有一个女人给我打了电话。”
“谢晶。”黎越念出这个孕育了谢今朝的女人的名字。
“对,她开门见山告诉了我她的身份,约我在一间餐厅见面。”
“她是来求你救她的?”
“当时黎征华想要她的命,她东躲西藏了一周多,实在扛不住,才兵行险着来找我。我们在餐厅的包间里坐了一整个下午,她把黎征华我不知道的那一面全部告诉了我,也告诉我,这么多年她一直是黎征华的情人。”
“我听完那些匪夷所思的杀人案后,第一个问题,却是问谢晶,黎征华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权势吗?”
戴述记得坐在她对面的谢晶原本脸色苍白,不安写在脸上,却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戴述撩了撩头发,冷气从头顶一路灌到脚,餐厅明黄色装修的富贵气度瞬间流失,只剩下鬼气森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笑你是大小姐。”谢晶直白地说:“帮我逃出去,我把所有藏尸的位置都告诉你,做这种人的枕边人,你手里不能什么都没有。”
戴述不生气,只是浑身发冷。黎征华认识葛老师后,要求自己配合的那些号称祈福,实际上血腥邪恶的仪式一下有了解释。
“大小姐,时间紧迫,你现在就要做决定。”谢晶催促道。
戴述看着眼前作态妖冶的谢晶,揉了揉发昏的头。雨水打在包间的玻璃顶上,吵得戴述心慌。
“你不怕我把你交给征华?”
谢晶大大方方的夹了一只茶点放进嘴里,说:“那我也要赞叹一句你们夫妻情深了。”
“我爸当年还有一些老战友,留在北京,黎征华和他们没接触过。那天晚上回去,黎征华正好在西郊别墅里,我给一个叔叔打了电话,给谢晶安排了一条路走。”
“只是我不知道她那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和我一样。”
黎越的心一颤。戴述口中轻描淡写的“身孕”两个字,是与他之间勾连起千丝万缕,缘分万水千山也斩不断的谢今朝,是与他上天下海的小谢。
但戴述被谢晶摆了一道。谢晶留给她的藏尸地点,全是自己胡编乱造的,戴述逐个去查,落了一场空,而谢晶也像是泥牛入海,寻不出踪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再次见到谢晶,是一年以后,黎越满周岁时,黎征华告诉她,西郊别墅的祭坛成了。
西郊别墅除了承重柱以外,空间全部打通,玻璃标本罐摆的密密麻麻,正中间空了很久的罐子终于有了主人。
看到罐中女人的脸时,戴述几乎咬下舌头上一块肉,才抑制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一年里她遍寻不得的谢晶,如今就赤身裸体地被封在标本罐中,身上缠满了挂了黄符的粗红绳,罐身也用血水画满了符咒。
她在罐中双眼圆睁,与罐外的戴述对视。
戴述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问:“这是……这是谁……”
黎征华体贴地揽住戴述的肩,只是他们的身体都没有一丝热度,谁也温暖不了对方。
“怎么吓成这样?送上门的,有钱什么都能办到。”
黎征华的口气,像是在描述一个贪财的陌生人,好像他和谢晶当初那些一个下午讲不完的情意不曾存在。
葛老师促狭地笑着,递过来一个陶土碗和一把小刀。
“黎夫人,来吧。做完这一场法事,整个阵就活了,能保你们夫妻二人几辈子的荣华富贵,福禄常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戴述脑中一片空白,千万种情绪挤在脑中,挤得她神智不清。
黎征华握住她的手,亲昵道:“不痛的,一下就过去了,跟之前一样。”
“还是说,你配合不了?”
黎征华一开始跟着葛老师做这些仪式时,虽然不时见血,更免不了招阴邪,但戴述毕竟出身权贵阶层,旁门左道见得不少,既然征华信,戴述就也愿意配合。
他们这样的人家,站在凌空的钢索上,是平凡人这辈子攀不上的高度,可哪天气数尽了,摔也比别人摔得更惨,因此迷恋所有能够预见、改变命数的方法,无人能例外。
握着那柄刀刃上还留着血迹的小刀时,恐惧顺着冰冷的刀柄上一点一滴渗入她的身体。
戴述突然意识到,尽管有高不可及的出身,和看似完美的婚姻,但她自己的手中其实一无所有。面对血债累累的黎征华,现在的她毫无反抗的能力。
戴述几乎在瞬间做下决定,她果断割开左手虎口,大量的鲜血涌入陶碗中。
她凝视着罐中仅有一面之缘的谢晶,那是一座瞩目的警示牌,提醒着她前方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
“对了,黎总,要完成祭礼,还需要一道关键功夫。”葛老师猥陋地笑着,眼神在戴述身上油滑地打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差什么?”黎征华看葛老师的眼神里跳动着无坚不摧的可怖狂热。
戴述咽了咽嗓子,同样紧张地盯着葛老师。
“黎家的小少爷,该满一周岁了吧?”
葛老师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戴述松了一大口气。是黎越,只是黎越,只是孩子而已。
“麻烦黎总,明天把小少爷带来这里。”
他们夫妇二人在这方面有了强烈的默契,黎征华轻松地点头答应。
“你为什么不骗我,是黎征华强迫你把我送给那个老头的?”一直面无表情听戴述说话的黎越忽然紧紧抿住双唇:“你知道,不只是取血,对不对?”
“小越,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妈妈最重要的东西。”戴述轻描淡写地说,摸了摸竖琴的琴柱说:“对我来说,哪怕是它也比你更重要。”
黎越瞥了竖琴一眼,忽然拿起桌上的剪刀,朝竖琴紧崩的琴弦剪下去,琴弦随之断开,一半瘫软在地,另一半悬在琴身上晃晃荡荡。
“滚吧。”他对戴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在等我觉得于心有愧?”戴述轻飘飘地笑笑:“我们一家三口都是一样的人……”
黎越打断戴述的话:“我和你们不一样。”
“对,你还有个小情人。你猜猜,你的小情人最后的下场,会比他的妈妈谢晶好到哪里去?”
“什么意思?你把谢今朝带到哪里去了?”黎越死死攥着剪刀,咬牙切齿地问她。
黎越没等到戴述的答案,她忽然抓住黎越握着剪刀的手,身体用力往刀口上一撞,剪刀的大半截刀身没入戴述的身体。
黎越一惊,下意识抽出了剪刀,戴述张口吐出一大口血,双腿一软,“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鲜红色的血从她的伤口里涌出,淹没地上的琴弦。
黎越蹲下,急切地对着戴述吼道:“在哪里?你把小谢带到哪里去了?”
剪刀正中心口,戴述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回答不了任何的问题,黎越只能眼睁睁地失去这么多年来谢今朝唯一的线索。
谢今朝最开始被定性为失踪,但间接被宣告了死亡。他进的是没有人类生存条件的无人区,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食用水与干粮,周边的村庄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搜救队在无人区的边缘尽力寻找过,只是戈壁上的风沙一夜之间就能让所有痕迹消失,所有的搜救活动都一无所获。
根据常理推断,谢今朝没有生还可能,他的身份信息也在失踪两年后被转为死亡。
不过有人搭上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找一个被认为已经死亡的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每年沙暴季过后,古城周边的戈壁会迎来一年之中最平静的时期,吸引大量的无人区探险者。
黎越每年都是他们的一分子,还因为专业性强经常被旅游团邀请做向导,义务带过几次人进无人区,在当地旅行者的圈子里小有名气。
没人知道,这位商界新星每年坚持在百忙之中抽出两个月来这里做义工,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今朝不希望他死。
黎越后来听救援队的人说,他被发现时,身上裹了厚厚的保温毯,旁边放了充足的淡水和食物。
他一直分不清他最后看到的那个朦胧背影,以及死气沉沉的沙砾之上漫长而湿热的吻,是否只是自己意识混乱下的一场幻觉。
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黎越扯下手上的输液管,找遍了每一间病房。但哪里都没有谢今朝,谢今朝就真的只是头也不回的往戈壁深处走,没想过再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有力不能及之事,即便他再努力,也没办法留下谢今朝。谢今朝只让黎越做到送他一程的地步,甚至不愿意带他一起走。
对黎越来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正常人那样继续生活,然后每年都在谢今朝失踪的戈壁里待上两个月。说不定玄幻故事会成真呢?谢今朝可能会在未来的一天会突然带着戈壁深处的宝藏重返世间,再出现时说不定谢今朝的身份已经是某个神秘古国的王室,出来寻找他的伴侣。
戈壁滩从来就不缺传奇故事,多谢今朝一件,也不算过分。
今年是黎越准备进戈壁的第五个年头,在即将出发之际,他偶然从别人口中知道,城南一栋老旧大厦里,有个师傅擅长做招魂的法事。据说这个人能让逝者的灵魂上身,让生者与亡人之间得以交流。
黎越拿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师傅的地址,在大厦的顶层。大厦的电梯年久失修,电梯里的灯不亮,在一片黑暗中,黎越伴着电梯铰链刺耳的摩擦声,缓慢地上升。
他终于也走了黎征华的老路,唯一的不同就是黎征华求自己死后不受报应,而黎越只求谢今朝的下落,但执念之间似乎不分贵贱。
剧烈的晃动过后,电梯门缓缓地打开,黎越照着地址上的门牌号找到目的地,那里却只是一间兽医诊所。
黎越看着玻璃门里的猫猫狗狗愣了一会儿,再一次对了对地址,他没找错地方。
难道这只是一个玩笑?黎越不怎么失望,这些年来他对失望的感觉已经熟悉到可以忽视它的存在了。
转身离开时,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找人吗?”
兽医诊所的玻璃门推开半扇,一个年轻女生探出半个头,问道。
“我好像走错了。”黎越犹豫地说。
“没错,就是这里。”女生冲他招招手。
“我不是来给宠物看病的。”黎越强调道。
“我知道,你是来看事的嘛。”女生轻松地说:“老板今天叮嘱过我,说早上会有人来,让我注意一下。”
女生领着黎越进了诊所,黎越警惕地看着地上的小狗,他这个人跟动物没有缘分,很容易被狗咬,之前抱回来给谢今朝治伤的狗养在李白旬那里,他偶尔去看,那狗却和他生分的很,见他就狂吠。
诊所后门打开是一条小路,这里没有装修,地上粗糙地抹了一层水泥,大概是大厦商户拿来做仓库的地方,黎越开始闻到淡淡的香火味。
那是他曾经最厌恶的味道,香火味总是从葛老师发皱的皮肤缝隙和油浸浸的发丝间逸出,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味道也能给他带来希望。
走道很安静,拐了几个弯以后,他们来到一个小房间门口,女生推门进去,说:“就是这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越深吸一口气,踏上室内冷硬的红砖地板,木板门在他身后被轻轻合上。
“老板,人来了。”助手模样的女生说。
被叫做老板的人坐在一只扶手椅上,面朝空墙,背对着黎越,身上披着宽大的袍子,袍子上绣了各式繁复纹样。房间很空旷,除了椅子以外只有一张供桌、一座神龛和供来人坐下的红色塑料椅,房间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就是供桌上的白烛跳动的火光。
“来找人?”助手问黎越。
黎越点点头。
“名字。”被叫做老板的人依然背对着他们,幽幽地说,他的嗓音嘶哑。
“谢今朝。”这三个字既沉重又轻盈。
法铃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作为助手的女生点燃一大把线香插在神龛前的香炉里,在香炉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黎越对这样的场景心有余悸,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浑身肌肉绷紧起来。西郊别墅里,葛老师也是这样拜神的,而黎越只能被捆在旁边硬着头皮等接下来发生的事。如果只是取血也好,可葛老师并不满足于这样。
他闻着房间里过于浓烈的香火气,竭力克制着恶心感,越来越激烈的法铃声几乎把他带回过去噩梦般的岁月,那时他弱小无助又空洞,除了像自己被葛老师践踏一样去践踏别人以外,什么也不想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助手捏着一把厚重的纸钱,向空中大力抛洒,一时间漫天纸钱飞舞。
“万里漂泊缀我去,一路横行回家门,猫儿狗儿莫来惊,连鞭过桥回转来。”缩在法袍里的人用方言吟唱道。
黎越的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就在他马上要仓皇逃跑时,那人突然恢复了正常的口气,说:“黎越,你来了。”
黎越身上一凉,整个过程中他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你是谁……你是……你是小谢?”
一阵莫名的风吹进来,吹起蒙住神龛的红布,露出下半尊神像,一身披挂的白马载着面目慈悲的女神大步向前。
椅子上的人起身,面向黎越,黎越注意到他的眼前蒙着一块红绸布,只露出下半张脸。
但只有下半张脸也足够确凿无疑地认出谢今朝。
谢今朝隔着红布凝视着黎越,失落的记忆一点点地回到他的身体里,见过无数人的悲喜离合之后,他终于招回自己失落的魂魄,再次面对自己。
用麻醉枪打晕黎越后,谢今朝开始整理两个人的装备,他把所有的维生用品,塞进黎越的背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接下来要走的路上,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
谢今朝也不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完全可以在高中入学遇到黎越,或者是被轮奸的视频到处流传,以及小舅被杀的时候,就干干脆脆地走上这条路,只要下了决心,一切都会很快。
可他有种莫名的不甘心,接受了已经发生的事以后,他想知道如果不死的话,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
于是就磨磨蹭蹭,拖到了现在。站在戈壁滩的傍晚里,谢今朝第一次觉得自己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小舅死后,他让黎越把自己带回南方,住进黎越安排的公寓里,开始和黎越过上一种扮家家酒的生活。
黎越开始变得温和以后,谢今朝也适应了新生活,哪怕身边充满了议论,他还是照常上学,念书考试。
哪怕和真实世界永远有一层隔膜,但当时他觉得就这么装成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普通人也不错。
他想好了,他的成绩够他上本地的农业大学,学四年兽医,毕业后开个小诊所,马马虎虎地也能过下去。
但他把一切想的太轻松了,还有人在远方凝视着他。
整理小舅遗物的时候,谢今朝和黎越在小舅的电脑里,发现了一篇犯罪者的自述,年轻的男孩跟着姐姐和姐姐的情人,一路南下杀人劫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开始他以为那只是个写了一半的犯罪故事,以亲历者的口吻写的很常见,他和黎越看完以后不以为意。
直到半个月后,他忽然收到了邀请,对方问他,想不想见自己的母亲一面。
于是在戴述的安排下,谢今朝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生母。给予他生命的女人被封存在玻璃罐中,层层叠叠符咒之下,她身上的时间停止流逝。
戴述把当年谢晶告诉自己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了谢今朝,把谢今朝上一辈人的罪恶往事都告诉了他。
给予了他生命的谢晶和黎征华,抚育他长大成人的谢贺,都是穷凶极恶,手中人命无数的罪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那我自己呢?
真实的谢今朝再一次从虚假的平静生活里浮出水面,而苦难瞬间有所溯源,他的痛苦和挣扎在因果报应面前,可笑又不自量力。
压抑了太久的如山恨意涌现,谢今朝像没头苍蝇一样把目标锁定在黎征华身上,黎征华是一切的起源,只要他死了,这一切就有可能终结。
在戴述的安排下,谢今朝在高考后的暑假潜入了黎家大宅。黎家的宅子里装饰着漫天神佛,黎越藏身一座巨型佛祖雕像后,入夜以后,黎征华习惯来这里跪拜。
那天晚上下大暴雨,电闪雷鸣之下,佛像背后的谢今朝听清了黎征华的祈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征华只求西郊别墅的祭祀大阵能成功,死后的罪由谢晶独自承受,而他自己能顺利轮回转世,再塑人身。
刀刃没入黎征华的身体,黎征华惶恐地转身,父子二人第一次面对面直视对方。
看到谢今朝的第一眼,黎征华就懂了。
相似的五官,微微上翘的眼角,眉毛弯弯,遮盖掉不少锋芒。谢晶没有彻底离开,她在世上留下一个针对自己的诅咒。
只有一刀而已,尚未走入绝路,更何况这里是他自己的家。
黎征华一边往后退,躲避谢今朝下一次进攻,一边按下口袋里的应急安保呼叫按钮。按原本的设计,宅子里的安保会在三分钟之内赶到现场。
但只来了一个人。
房间门被人推开,黎越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眼神钉在谢今朝身上。
谢今朝也转头看他,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这个笑容让黎越意识到,这两年来体贴温顺的谢今朝,不过是个假象。
失血过多的黎征华倚靠在墙角,无望地向黎越求助。安保系统一定被人做了手脚,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越走到黎征华面前,最后看了这张令他恐惧多年,又忍不住讨好的脸,他记得自己曾经怎样观察这张脸上一切细微的变动,去揣测自己接下来可能遭受什么。
他拔出插在黎征华后胸的刀,朝黎正华的心脏利落地戳下,再拔出,再戳下,一遍又一遍。
血水流了一地,谢今朝一定会想起一年前的那个除夕夜,人身上的血总是多到让人惊叹。
警车在天蒙蒙亮时才到,那时候谢今朝和黎越已经在血水里手牵手躺了大半个夜晚,不远处的金身佛像沉默地看完了这一切。
但佛像做不得证人,法庭上按黎越的剧本演出,所有繁杂的往事被刻意忽略,这不过是一个深受邪教迫害的家庭,黎越也只是从小被邪教头子虐待、猥亵后忍无可忍后的复仇,刑期被压缩到六年,至于谢今朝,只是意外卷入的无辜路人。
黎征华死了,黎越入狱,黎氏的一切顺理成章落入戴述的手中。
但对谢今朝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时间变得空洞绵长,被一点点的甜头引诱着向前走以后,就会落入更深的深渊。
戈壁滩的月光下,他终于想清楚了。
走之前,谢今朝在黎越身边躺了一会儿。今天是满月,周围伴着漫天的繁星,那是一种带着强烈侵略性与欺骗性的平静,能粉饰世上所有的痛苦与不甘,而谢今朝决意不再受它的引诱。
麻醉枪的药效快过了,谢今朝看到黎越动了几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该走了,谢今朝坐起身,想了想,又弯腰吻住黎越的嘴。向戈壁更深处进发的路上,他反复的想这个举动的原因,是在几乎零下的寒夜里,贪恋一点来自活物的温度,还是其他他无法接受的原因?
“黎越,我们谁也不欠谁了。”离开前,谢今朝在黎越的耳边说。
他一直向前走,筋疲力竭也没有停下,向前,向前,再向前,然后忘记一切。
再醒来时,谢今朝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和与这个名字相关联的记忆,只剩下一具空壳,借给对人世间尚有留恋的游魂使用。
直到今天,黎越到来,他才找回自己丢失的那一支魂魄,见过了各种人形形色色的记忆,见过了数不清的情感和执念后,再一次与自己重逢。
现在他是戴述作为母亲送给黎越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礼物,可能是祝福,也可能是亏欠。除此之外,关于他自己的一切都重新洗牌,清澈如皎白满月,也满溢如满月。
黎越摸着口袋里的灵签,是出狱后在谢晶藏作案记录的庙里求的一支签,问的是他和谢今朝的缘分,上面的签文他已经无比熟稔。
不须作福不需求,用尽心机总是休。阳世不知阴世事,官法如炉不自由。
直到现在他也参不透签文的吉凶,好在过去的一切终于过去,而未来只取决于眼下的所作所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黎征华最开始的名字不叫黎征华,他甚至也不姓黎,只是和谢晶在电影院里看香港电影时觉得那个叫黎明的演员很帅气,改名时干脆用了“黎”作姓。
在他出生的小马谷里,村民都姓谢,只有几家外姓人,是以前下乡的知青。改名黎征华之前,他叫刘栓财,小名栓子,是家里唯一的男孩。
如今他跪在神堂里,双手合掌,抬头与身居高位的金身佛像对视。佛祖眉眼低垂,像是在逃避栓子渴求的眼神。
栓子已经在神堂里跪了足足三天了,铜厂发生事故以后,救护车隔了大半天才来,栓子的父母被送到县里的医院后马上被转运,连栓子都不知道他们被送到了哪里。
铜厂的人只让他等消息,出事的车间仅仅清理了一天就继续开工,一切如常。栓子别无去处,只能在神堂祈求父母平安归来。
神堂的佛像据说由来已久,是十里八乡最灵验的一尊佛,破四旧时有人砸下佛祖一只手,第二天就发起疯来拿斧头砍断了自己的手,从此村民即便不敢公开祭拜,也不敢再动它。
在一次又一次的运动中都能自保,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自己的父母,肯定也不是难事。栓子把家里找到的所有现金投入功德箱,又凑齐五谷杂粮来拜,至于牲口他现在拿不出来,日后还愿一定补上。
只要父母平安回家就好,哪怕落下病根也没事,栓子不小了,很快就能去铜厂或者矿里做工,能养家了。
神堂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凌晨的日光从门缝里挤进来,在栓子挺直的背上投上一道光带,背上的布料“劳动最光荣,1980年劳动节奖品”的字样洗的褪色。但戈壁上的衣服总洗不干净,在皂角水里浸了又浸,晾干了还是带了一层浮灰。
“栓子哥……”是谢晶的声音,怯生生的口气。
“怎么样,是我爹娘回来了吗?”栓子兴奋地转身,急切地问道。他爹娘是厂里的生产标兵,年年拿全勤奖,厂里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治疗他们。
“厂里失去你父母这样的员工,我们也很痛心,你看,连骨灰盒我们都选了最高档的,柳州木的!你去问问你们村里人,这样的材料有几家舍得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厂办公室里,栓子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面前垫着玻璃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对木盒,旁边水杯里的白开水袅袅冒着热气。
栓子学着父母平时的样子,讨好地笑着问道:“主任,这不是我爹娘吧,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主任和身边的文员对视一眼,任务是副厂长派下来的,可偏偏要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实在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次事故是炉子爆炸,滚烫的铜浆溅在车间所有人的身上,几个伤得重的在拉去市医院路上就没气了,包括栓子的父母。今年矿场那边说换了新机器,卖给他们的原料涨价,厂里私下挪了事故处理的预算过去,账还没平上,就出了这种事,付不出赔偿金。
领导的意思是,栓子的父母是以前下乡的知青,在这里没亲没故,栓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好糊弄,让他进厂里填他父母的缺,看看他这边能不能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可没想到这个栓子反而成了最麻烦的刺头,不管跟他说什么,他也不哭不闹,他都只回答一句话,说这不是他父母吧,厂里是不是弄错了?
天快黑了,主任摸了摸肚子,叫文员去食堂里打了饭回来。
他把栓子父母的骨灰盒往旁边推了推,抽了一张报纸垫在桌上,打开饭盒盖推到栓子面前。
“栓子啊,叔也是小马谷人,小时候年节常见你,都是自己人,叔不坑你,跟你透个底。你要想拿钱,厂里是拿不出来的,闹你也闹不过别人,你爹娘出了这种事,你也该给自己算计算计,以后的路怎么走。”
饭盒里酿皮泼的红油足,油润润地闪着光。
“你初中念了一半就不念了,要是直接进钢厂,也只能在车间忙活一辈子。叔知道你可怜,叔会出力,让你进厂办,每天打打水喝喝茶,多少高中生想干这个活都没机会!”
主任一边说,一边嗦了一口酿皮,红油飞溅出来,在报纸上甩了星星点点的油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栓子没有吃饭,冷不丁开口问道:“叔,厂里有我爹娘的照片吗?”
来厂里的路上,谢晶叮嘱他要两张照片回来,放大了裱起来做遗像。谢晶的妈妈生谢贺时难产死了,她爸去年也因为尘肺病走了,该怎么办后事,她熟得很。
主任愣了愣,叫文员拿相册过来,翻找了一会儿,找出栓子父母车间前几年的大合照,在上面却找不到栓子的父母,大概是留在车间值班了,机器是永远不停转的,总得有人在车间盯着。
“没有照片吗?”栓子问。
主任为难地点点头,说:“你回家再找找,你爹娘结婚时总该有张相片的,到时候拿过来,叔给你拿到镇上洗。”
栓子起身,把两个骨灰盒叠放在一起,抱在怀里,闷头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主任追出来,把饭盒堆到骨灰盒上,说:“拿回去吃,别饿着!”
栓子腾不出手把饭盒还给主任,低头瞥了饭盒一眼,接着往外走。
“你等等,我骑自行车送你回去!”主任在他身后喊着,栓子背对着他摇摇头,主任也没有再坚持。
谢晶带着谢贺在门口等了他很久,姐弟两个人蹲在地上揪梭梭草玩,看到栓子来了,谢贺懂事地帮他拿着饭盒,谢晶也拿过一只骨灰盒,捧着往家走。
日头落了一半,天上的残阳泛紫,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在荒凉的戈壁里看上去微不足道。
“谢晶,等我爹妈后事办完,我就要走了。”走到一半时,栓子忽然开口。
“去哪里?”谢晶问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道。”栓子摇摇头,远方的村寨近了,晚炊的烟火升起,混着尘土将村庄掩盖得朦胧不清。
“去没有风沙的地方。”栓子补充道。他想起爹娘跟自己说过,在他们出生的南方,家门边就是河,院子里还有井,有用不完的水,永远不会有沙暴。
“能带我和我弟一起去吗?”谢晶接着问。
“那你们得帮我做事。”栓子说:“先烧了神堂,再烧了铜厂。”
“烧神堂做什么?要是遭报应怎么办?”谢晶挺好奇。
栓子冷笑一声,说:“它要是有本事报应我,怎么没本事保佑我爹娘?”
“我就是他们的报应。”
“栓子哥,你回头看。”谢贺在栓子身后叫道。
栓子听他的话回头,神堂的火光照亮黑魆魆、无星无月的上空,一朵云悬在神堂正上方,形状正似神堂里供奉的佛像。
他有一瞬间觉得胸口梗塞,像沙尘淤积其中,慌忙牵起了谢晶的手,转身不再看那朵云,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向前走,再也不回头。
“栓子哥,你手里好多汗啊。”谢晶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热,真热。”他加快了步伐,捏紧手里的火柴,火柴是送葬那天点纸钱香烛用剩下的。
铜厂的门卫没什么防备心,谢晶说他们要进来找爹娘,门卫就放了他们进去,还叮嘱他们先去食堂吃点东西歇歇。
食堂的阿姨挺热情,给他们的拉面上切了厚厚一叠卤牛肉,还问他们的父母在哪个车间。
谢贺在家里很少吃到肉,走了这么久的路也饿极了,埋头吃个不停,吃完又讨谢晶碗里的。
“栓子哥,真的要这样吗?”谢晶看着远处忙碌的阿姨,犹犹豫豫地问道:“这里的叔叔阿姨,都挺好的。”
“你爹在矿里染的尘肺病,查出来以后,矿里是怎么对你们的?”栓子平淡地说。
错的本来就不是哪一个人,只是这里所有的人都像神堂上的大佛,慈眉善目,却对苦难视而不见,只晓得默默地领受,只要祸事不临自身就好。
“要是没有铜厂,没有矿场就好了。”谢晶说。
栓子笑了一声,看着后厨说:“厨房里有煤气罐,把气管拉出来,一点就炸,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谢晶拣起栓子扔在桌上的火柴盒,对着武松打虎的图画翻来覆去地看。
“你要不想干了,趁现在赶紧回去,以后就不能后悔了。”栓子从她手里抢过火柴盒,谢晶看着栓子的眼神,再也看不出以前陪她堆房子,陪她看月亮的邻居哥哥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握住栓子的手,在栓子的眼里看见了未来由血肉铺就的道路,看见自己狼狈的结局,但这一刻她别无去处,并且发自内心地想要一个小马谷不曾存在的世界。
工厂的机器接连爆炸,火光冲天,照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像是为他们送行的烟花。哭声伴着惊叫声源源不断地流入他们耳中,没有人回头。
杀人碎尸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他们三人被活人的血肉滋养着成长,一身娘胎里带来的尘土被铜臭洗得干干净净,身份也没了固定的形状,随需不断地变动,今天是北京城里来考察的小开,明天是白手起家的年轻商人,风光无限。
但醒着的时候过得是梦一样的生活,梦里的生活反而变得更像真实的人生。黎征华的梦里,他还是在神像前诚心祝祷的信徒栓子,被他亲手焚烧的佛像夜夜入梦。
面目猥陋的男人自称葛老师,把他欠下的人命债一件不差地报出,黎征华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事情都记着数。但还来得及,他现在无所不能,以前欠的人命债,他现在还得起了,许多人发家前都举一身债,这不稀奇。
找到谢晶时,谢贺不知所踪。不过黎征华确信,一个见血就腿软的毛孩子,掀不翻他的巨舰,当务之急还是按葛老师所说的,给自己求下一世的平安。
被那个有着和谢晶相似面孔的少年刺伤时,黎征华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想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突然想把这一切都留给他,剩下的时间只够黎征华想清楚他不想要眼前的这一切,却不足以让他想出来内心真正所求。
黎征华看见栓子和谢晶蹲在田垄边挖洞找虫子,日头热辣,汗水落在土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坑。矿场和铜厂一年后才会建起来,他们的爹娘耕一片小麦田,等秋天到了,麦子就熟了,那时候的土地到处都黄澄澄的。那种黄和戈壁沙石的黄不一样,沙石的黄是一片死寂,而麦子的黄是大伙聚在磨坊里,闲谈这一季的收成和人情,双手插在麦粒堆暖暖的,里面还留着日光的温度。掀开锅盖时,圆鼓鼓的馒头挤在锅里,也是暖的。
黎征华喜欢那种暖意,虽然人刚死后流出来的血也是暖的,但就是不一样。他想叮嘱黎越和这个少年,有机会记得回小马谷看看,但来不及了。他看见那座佛像在不远处等他,这次佛像不再低眉顺眼,而是睁大了眼睛看他,看他的罪过,看他的眼泪,看他的背叛与皈依。
从南到北,从北回南,从异乡到异乡,黎征华看见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站在高处往下看,三代人生命里隆重的一切对那一片戈壁来说,仅仅是在漫长时光里缓缓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掉,只是一声叹息,落下的残渣,就是他们的一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小谢,晚上出来吃饭吗?”见完供应商后,落地窗外的天快黑透了,霓虹灯、车灯、写字楼大屏幕的光接替了日光。
我靠在办公椅上,转着转椅,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拨通谢今朝的电话,放了扩音在桌上。
“吃什么?”谢今朝那头猫叫声不断,很难听清他的话。
我提过几次让谢今朝和我同居,每次谢今朝都很抗拒,我也只能三天两头约谢今朝出来见面。太久不看到谢今朝,我会担心谢今朝忽然消失。
他早晚会消失,我不能真的把他关起来,但不要是今天、明天或者后天。
谢今朝很少主动提要吃什么,我在手机备忘录里做过一个清单,把本地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小餐厅分门别类地写进去。我拿起手机翻着清单,跟谢今朝说:“西斗路那里新开了一家意餐……”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今朝打断:“西斗的店都花里胡哨的难吃,专骗你这种没品味的阔佬。”
“还吃上次那家湖南炒菜?”我想起谢今朝在这家就着小炒吃了三碗饭。
“我上火了,不吃辣。”谢今朝理直气壮地否认。
我提出一项,谢今朝就否决一项,念完整个清单上的餐厅后我们也没决定好该吃什么,我只好在晚高峰的末尾先开车去接谢今朝。
谢今朝还在之前我们遇见的那间兽医诊所里工作,生意还挺红火,以前给人看事时,许多客人顺便把自家有小毛小病的猫狗带来给他治,虽然谢今朝恢复记忆后不搞也搞不了封建迷信活动了,不过给宠物店攒下不少客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晚上挺冷,我下车时拉上了外套拉链,上楼时谢今朝正在锁门,锁完门后蹦蹦跳跳走到黎越身边。
他比之前胖了一点,但还是太瘦,穿件黑色短外套和牛仔裤,手揣在口袋里,咬着根烟。以前长到肩膀的头发修短了,露出耳朵,耳垂很短,有点像高中时的样子。我亲了他的脸颊,他没躲。
每次坐这栋大楼里的电梯,我都觉得电梯马上要坏掉,自己和谢今朝会被关在电梯里好几个小时,我甚至想好了这期间要做什么。我先亲他,谢今朝可能会故意把我们的脸扭向摄像头,要不要做其他的事情随他,但那么久的时间里,够我讲一些他平时没耐心听的话。
耐心。他变得很没耐心,他以前有耐心吗?以前好像也没有,至少对人没有。
不过电梯总也不坏,嘎吱嘎吱地把我们送下楼,谢今朝牵起我的手,带着我从后门出去,钻入比刚刚那部电梯还老的小巷。巷子里开了许多饭店,桌椅摆到马路上。
我知道谢今朝又要吃沙茶面了,他开始能吃得下荤的东西以后就不停地吃沙茶面,我担心他又有什么和沙茶面有关的不好回忆,旁敲侧击问了很多次,没问出什么,谢今朝好像只是单纯爱吃沙茶面。
面店狭小,我和和谢今朝坐在过道上的椅子上,四条腿别扭的挤在折叠桌下。沙茶太甜,我以前不喜欢,陪着谢今朝吃了几十家沙茶面馆后也能欣赏了。
吃面时我们不怎么说话,谢今朝偶尔夹一筷子我碗里的鸭胫。吃完以后谢今朝去饮料柜拿了一瓶可乐和一瓶矿泉水,可乐是给我的。谢今朝坚持给我买可乐,甚至不愿意买无糖,喝完就要去健身房待半天,但我每次还是喝到一滴不剩,他给我的,有一次我喝了半瓶想扔掉,回头看见垃圾桶里躺着半瓶可乐,瓶身亮亮的,剩下的可乐晃啊晃,我怎么舍得把它扔掉的?
“晚上想不想做爱?”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谢今朝又说:“想做晚上多来几次,最近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