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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你们是被岸上的官兵吓着了呀……”小狸这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可他并没有放心,依旧瞪着屉仔大喊道:“你真的没事吗?你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累?”“哦,我还好,就是有点饿,半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屉仔恍惚地看向身侧,一旁的窗台上正摆着一个盘子。“其实,我从一位船客手里买来一块蛋糕,但我想了想,它应该只是被我当成了蛋糕,其实只是一块泥巴而已。我一定又弄错了,就像母亲大人每次教导的那样。
“所以我忍住没有吃。
“而且,现在想来,那个卖蛋糕的人可能也有问题。你说,他会不会是老鼠假扮的,或者是一只狼呢?会不会他就是那个坏人,把官兵都引来了?”屉仔看向四周的人们,目光里满带着迷茫与失落:“只可惜,我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动物,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人的样子。
“我也忍住没有问别的人。因为他们可能也是动物,就像母亲大人说的那样。”
屉仔顿了一顿,缓慢的声音突然变得焦急。
“哦,我该回家了。母亲大人说过,像我这么笨的小孩子,不能在外面玩到天黑。小狸,我们快走吧,而且,我也真的好饿啊。”
他从兜里取出一把亮晶晶的东西:
“你知道吗,我差点没忍住,把这些黑色药片吃掉了。
“在我眼里,它们真的好诱人啊,红红的,有草莓那样甜甜的气味。我鬼使神差就从店里买来了。果然很笨吧。”
屉仔对小狸说。
银发人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两人。
可是他看到,屉仔手里的东西,红红的,圆圆的,散发着草莓香气,的确就是糖果。
屉仔身边的盘子里,覆盖着一大片奶油的,的确就是蛋糕。
而在这艘游船里,已经跑开或是还留下的那些人,也没有谁是老鼠或者狼,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屉仔的感官,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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屉仔把不能吃的东西当成食物。这是他的母亲大人说的。
屉仔把动物错当成人。这也是他的母亲说的。
屉仔每次犯这种错,都是他的母亲指出来的。
其实,已经有着少年身形的屉仔,也是被他的母亲告知,自己只有七岁。
母亲总是把屉仔关在家里,不放他出来。
银发人用手挑起一缕头发,在指尖一圈圈绕起来。
——有一个问题,
那只白瓶子。
几乎和外人没有交集的屉仔,能在谁那里,用瓶子换到钱呢。
——就是他的母亲哦。
银发人望着窗外的路,正准备去见她。
第7章 3
“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银发人说道。
他身旁坐着小狸。
“你是其中的一部分。我想,你应该知道事情全貌。
“我把我所见的,说给你听。”
他们坐在一栋僻静的宅院旁边。昨晚从码头离开,银发人把小狸送回家,随后就独自来到了小院。院子平日里大门紧闭,除了采购物资几乎从不见人进出。可是这一天,院门却几度开合,来往的人脚步纷杂,把院中小径都踩得尘土飘飞。
院里没有种花木。地面都是裸//|露着的。
宅院的小女仆,于是拎起一只容器,到处洒水把灰尘浇下去。晾晒的衣服也得加班重漂。而且,院子的篱笆今早破了,修缮时闹出差错,她被训了半天一直拖延到现在——
可女仆心里还装着别的事呢。
她猝地把容器一丢。像是憋不住了,冲去门口泄愤似的喊道:“来人啊!招募女仆!本小姐不想干了!!”女仆心里也是一片茫然,也想要弄清,那些跑进院子的人是要做什么。他们和屉仔少爷一起回来,脸上为什么是那样哭笑不得的表情。女仆知道,这些人都是官兵;兵里还有一位长官,走进院子时,帮正在洗衣服的女仆换了一桶干净水。
——并且,很腼腆地对她笑了笑——
可是,女仆连一句话也没同他说上。
官兵是来这里做正事的。女仆的主人——也就是屉仔的母亲,“鹿太太”——早已嘱咐过,院子里的事,女仆不要问,也一点不许打扰。今天下午,太太冲去镇上请来了官兵,此刻正在屋里交谈,女仆却连一点来龙去脉都不了解。
她想去偷听,又不敢怠慢了手头的活计。——小心、再小心,你今天已经挨过骂了!——小女仆一遍遍告诫自己——这才刚来院子几天?你忘了太太以前换掉过多少仆人?!——她叹着气转身离开,然而这时候,院门却有两声轻轻的扣响传过来。
女仆一愣,犹疑地慢慢贴向门板。
她想从门缝间窥望,凑近一看,缝隙里却是烟云波动的一片银白。——什么东西?门缝被挡住了?——女仆大惑,伸出指甲去扒木门,却不料门中竟漫过一句凉丝丝的话音:
“……
“你别盯着我了。……我不喜欢别人从很小的地方一直盯我……”
“呜哇——!!!”女仆不由得一跳:“谁!你怎么晓得我在门口?!”
“你呼的气都从门缝冒出来了。……现在还有一点水。”来人很礼貌地没指明那是喊出来的口水。女仆一噎,退开几步连忙擦了擦嘴角:“我呃……那个,你、你是谁,敲门做什么……”
“我是来应聘做事的啊。”门外的人静静回答。
“诶?”女仆顿住了:“应——应聘仆人?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她不禁感到一丝防备:“这、这只是玩笑话啊!你什么目的,是不是要耍什么花招?!”“我不会的。”对方的声音出人意料地静谧,“我看见了,院子里刚有一队官兵进去。我若是有企图,也不会选这个时候。
“只是想做些杂事,换一盘点心当加餐。
“我不会告诉家主人,做完事就离开。你也可以借此休息。”
女仆默了一会儿。她被说动了,暗想:是啊,担心什么,官兵不就在屋里吗。想到这,手中不自觉拉开一条门缝,院子外的人瞬间进来了,扳过木门,飘然旋入了院内。
这个速度,简直像雾气从装妖怪的瓶里涌出来。是一个身形纤长、戴兜帽的人。女仆只觉得他很苍白,几缕银发垂下,遮住眉骨上的一块印记。形状像一条小鱼,女仆定睛一看,那印记却倏然不见了。
她怔怔望着面前的人。“你——是个男人?你来当女仆?”可银发人只垂下眼睫,十分内敛地致礼道:“我需要做什么?——那里有一盆衣服要洗?”的确是男人的声音,音色轻细,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是太磁了些。女仆见他这么直接,懵懵地这才答上了话:“呃——对、对,衣服要洗。还有就是院子篱笆破了个洞,要补。工具在边上。”
都是很简单的活儿,女仆也不知怎么交待。恰巧这时候,屋子的方向光影闪动,有什么人掀起窗帘朝外望了望。只是一瞬的功夫,可女仆还是认出来,帘子背后,年轻而带着期盼,是先前那位官兵的脸。
——他想望什么?光秃秃的院子吗?
当然是想见同他打过照面的女仆了。——
女仆瞳孔一颤。还未察觉,脚步已朝着屋子跑过去。
——我可以躲在屋檐下看他——女仆朝银发人挥挥手:“你干活儿去吧。——离窗户远一点,别被太太撞见。”“好。——可我还不了解,这院里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注意?什么都不用注意。都别管。就像那个篱笆的洞,我不知是怎么坏的,多问了一句,结果就犯了大忌。”“是吗。”银发人飘悠地跟着她:“家主人这样规定的?”“对。尤其是,别插嘴关于小少爷的事。会惹得太太又哭又闹,以前很多仆人都这么被辞退了。
“我走啦。——回见。”
女仆最后一句说完,脚底抹油飞去了屋子檐下。
银发人静静低着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