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子咳嗽一通,哑着嗓子也不耽误他笑:啊哈,别急着跪啊松君,我倒是明白孙师兄的心意,毕竟上一任掌剑是清夷的师父呢,若非他当年一声不吭地走了,致使定苍蒙尘,先掌门那时也不至于伤重无救
姜长老
够了,阿蝉!嗓子不舒服就少说话。苏容易终于严厉声气,又道,松君,你起来!掌剑事关重大,清夷乃是横秋与青暝堂诸位共同选定的,哪能说换就换,师兄要想让招儿替这位置,便叫他与清夷比试一场。闹归闹,莫失了分寸,衍派的根基怎可凭口头动摇?
伏雪并不起身,被打断后面上已蕴薄怒,急急犹欲开口,袖子却叫人轻扯了一下,他眉头一牵,目光微斜过去,并肩跪着的李清夷并不看他,阔袖安分地垂在身前,只似从未动过。
伏雪嘴唇微动,却觉心下忽而漫上一股凉意,将烦躁冻彻后,反叫他感到一种空洞洞的恐慌来,青暝堂内吵闹愈发嘈杂,他几乎也要忍耐不住向李清夷大声质问了。
僵持中,只闻凌山云再度开口,如冰雪浇灌,开辟出一片清净。
诸位,我们今日在此,不是为了决定李清夷的处置么?武堂事务繁杂,若没正事要谈,我就先回去了。
语出之后,堂中静了少顷,孙辕将茶盏往桌上一磕,道:伏雪,现下你是掌门,你来处置。
青年沉默片刻,阴冷织光顺着青衣垂落的袍摆流下,他那挺峭肩身也像挂霜的松,然而青暝堂中光线晦暗,高座的长老们却宛若诸天巨神,团团围压着他,将他竭力伸直的枝统统笼罩在影子里。
他终而恭敬地说:伏雪不敢逾矩,还请诸位长老决议。
孙辕只等他这句话,震声言道:我提议,将李清夷逐出师门,有谁反对?
凌山云即刻道:我反对。
苏容易也迅速接道:我也反对!闹归闹,怎么闹这么大?
唉哟?那我赞成,我跟着孙师兄。姜蝉子嘻嘻道,对苏容易的瞪眼和凌山云的冷瞥只作未觉。
孙辕的目光缓缓扫过堂内众人,最终停留在末席,启口道:冯尘,你以为呢?
自始至终缩在座位里一言未发的五长老冯尘不知何时已悄悄起身,正蹑手蹑脚朝后门溜去,忽被点了名,便尴尬地站住,八字眉下一张苦脸,干笑两声:茶没了,我去倒茶,哈哈,哈哈
冯尘,你是赞成,还是反对?
这我哈哈,什么事啊,诸位师兄,方才我走神了,走神了。
孙辕浓眉倒竖,正待出言迫他决断,却忽闻有青年冽冽声道:既然几位长老意见平分,不如暂将李清夷罚以禁闭,去后山面壁思过,视其表现,再行处置。
苏容易立即接道:哎,松君说得对,清夷啊,我知你远道归来心神疲惫,但长老们的问话必须交代清楚,那就这样吧,你且去后山静思,歇息后将这几年的行迹、迟迟不归有何因由,都好生写来,交由青暝堂再议诸位以为如何?
可,可。冯尘连忙应声,凌山云与姜蝉子亦示首肯,孙辕又将堂下垂首不言的李清夷狠狠瞪了一会儿,终于不情不愿地应了句:可。说罢转过脸去,喉中仿佛闷雷滚动。
李清夷神色平静,启口只道:弟子领罚。
第4章 夜饮风生
姜蝉子出了青暝堂,沿着小径回自己的院子,他身材瘦小,裹着一袭灰袍,步履却迅捷轻盈,好似一抹灰云在林间低低掠过。
行不多时,身后无声地缀上一名双鬟少女,容貌稚嫩,不过二八年岁,二人身量却是相近,一前一后蹬着山阶,以飘拂般的轻身功夫快速行走。
姜蝉子看也未看,只听身后风声有异,便径自笑道:玄兔,今日怎地未给你冯师叔添茶?害得为师没看成一场好戏啊。
原来这少女名叫姜玄兔,正是姜蝉子的亲传弟子,疾行之间,但闻她气喘如常,应声道:冯师叔的茶明明一口都没动呀。师父,还说我呢,你今日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偏生要在大师兄面前提他的师父?
哦?我提你李师伯就怎么了,他是什么不能提的角色不成?
倒也不是,师父你这张嘴,往日也爱捅人刀子,可也不曾像这般,朝人心窝子连着戳
姜蝉子闻言大笑,负手而行,身姿愈显轻快,笑罢却沉了尖细嗓音,正色道:玄兔,今日你在后头侍茶,都听出什么来了?
听出你拱火,叫孙师伯和凌师伯吵架。
嘿哟,你这丫头。姜蝉子倒也不恼,耐心道,我反复提起清夷的师父,戳他心窝子,他可有什么反应?
嗯大师兄没什么反应。
那不就是了,清夷这孩子心似剑铁,旁人言语伤不得他。为师这些话,是说给孙辕与苏容易听的。
啊?师父,你背后骂自己师兄,还说给其他师兄听?
因为姜蝉子沉吟道,因为我猜,他俩都已听说了。
听说什么?
一个关于你李师伯的传言。
少女似懂非懂地眨眨眼,还待他详细道来,姜蝉子却只仰首,隔着林枝望一眼渺碧天色,自语般轻声道。
嘿嘿,清夷那孩子或许无辜,衍派却留不得他了。
这日将近傍晚时分,伏雪终于从杂务中抽出身来,自饭堂后厨揣了两个冷饼,本该回去自己在宿璧山顶的住所,脚步却不经意地便向后山拐了去。
待他已不知不觉站在后山禁闭院外,恍惚间一抬头,却正看见一个少女正从墙内翻出来。
伏雪诧异道,六师妹?
那少女正是姜玄兔,不防被人撞见翻墙,吓得低呼一声,落地差点没绊到石头。伏雪无奈,要伸手去扶,她却连连摆手,忙着将系在腰间的裙子放下来,满脸通红地支吾道:二、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伏雪一时犹豫,照理说禁闭者不得探视,但如姜玄兔般翻墙违规者既在眼前,他索性也不再掩饰心思,清了清嗓道,我也来,看看大师兄。
姜玄兔乌溜溜的眼珠乱转,却道:呃大师兄喝了不少呢,这会儿估计已经醉过去了。
喝了不少?这下伏雪的诧异几乎要变成震撼,是你给他送的酒?
嗯大师兄说要给我讲讲山外见闻,枯讲无趣,要下酒才合宜,我们就
伏雪深吸一口气,道,天色晚了,六师妹,早些回去吧。
啊,二师兄,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