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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晃晃,软软弹弹,像是被拨弄了几下的菌类,可爱又可怜。

“哪有狐狸的耳朵是这样的?”庄弗槿两指捏住最嫩的,临近耳道的一处绒毛,往里头吹了口气,说,“不尖,也不直挺挺地立着。”

“可……可我从小就是这样的。”

沈怀珵的双耳总软趴趴地贴在头顶,因为这个小时候经常被同族排挤。

过了几十年,他再长大一些后,才逐渐摆脱了霸凌。

他的面貌在接近一百岁时就出落地异常漂亮了,那是放在别的狐狸身上还辨别不出美丑的年纪。

狐族的容色普遍光彩夺目,能做美人中的美人是一件何其困难的事,沈怀珵的姿容颜色,但凡看过他一眼的飞禽走兽,就都会念念不忘,且时不时会来骚扰他。

被沈怀珵爱答不理后,就私下里议论他是“小垂耳。”

而此刻,让他感到自卑的两只畸形的耳朵,正在被庄弗槿含在嘴里.

他浑身像浸泡过了一场暴雨的棉花,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传说狐狸的血可以救人性命,是真的吗?”

“唔……假的。”

他尝试过割血救庄理的命,一日三次割开手腕放血滴在恩公的药碗里。

“要修为极高的狐狸才可以,或者是……刚出生时从母体里带出来的血……”

沈怀珵没有得道成仙的天赋,也非母狐狸。

所以他无法从阎王爷那里抢回庄理的命。

他陷在对往事的追忆里,没有注意到庄弗槿的眼神变得晦涩幽深。

男人的大掌,轻轻盖上他的小腹。

肚皮之下,有另一道轻微的心跳在孕育中……

你什么都会顺从我的,是吗沈怀珵?

那就用生产的血,帮我救回一个不在世上的人。

沈怀珵偷偷亲了一下庄弗槿的额头,他好珍重这一刻。

看到了他丑陋的器官,却没有嫌恶他。

“我们会有很多这种时候的是吗?”

被抱进温暖干燥的怀抱里,异族的妖兽身份被坦然接受。

月光照耀花枝,万物都沉醉在这个春夜了。

沈怀珵的世界太小了,小到认为庄弗槿构筑出来的海市蜃楼就是人间的全部。

他名义上的恋人步步为营,每一秒都在算计他。

“拍完这部戏,我就带你回家去,我会好好照顾你和我们的孩子。”

其实沈怀珵不想回京城。

浩渺的大城市只会连他的灵魂都吞噬掉。

但他还是允诺了一个“好”字。

因为庄弗槿许给他了家。

后来回想,沈怀珵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竟然会相信一条冰冷的毒蛇说出来的话。

庄弗槿施舍的那点类似爱的幻觉,像毒蛇缠绕脖颈,逼猎物窒息又注入毒液,猎物临死之前会陷入一种癫狂的精神亢奋。

沈怀珵此刻就是毒药的受害者。

室外的花香飘散了整晚。

第二日清晨,海棠沾着露水,远处江边传来渔歌。

无论人心如何变动,世间山水都像可以信赖的,永久稳固的伙伴。

所以沈怀珵喜欢大自然,他的灵魂可以的有一个出口,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他正拿着一把剪刀修剪花坛里杏树的枯枝,陈雾慌乱地推门而入。

“糟了,张影萝跳江了。”

铁剪子掉落在地。

晨光照在陈雾并不冷静的一张面孔上。

庄弗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嘴角压得很低,眼尾透露出被打搅的烦躁:“死了吗?”

声音比清早的江风更冷,沈怀珵拾起剪刀的手顿了顿。

“没死。”陈雾揩了一把头上的汗珠。

“那你慌什么?”

陈雾止住这边话头,转而对沈怀珵说:“去剧组吧,你今天有一上午的戏。”

沈怀珵端详着其余两位男人的脸,庄弗槿气定神闲,明明比陈经纪年轻许多,可气度从容高贵,像无人之巅掌管生杀予夺的神。

他近乎仓皇地逃出了住处。

空气里仿佛传来江面的冰冷腥味,四周矮屋层层叠叠,他无论如何远眺,都看不到白茫茫江水的一点影子。

沈怀珵呼吸不畅。

他脚步越来越快,逐渐跑起来,转入一条小巷里。

那与去剧组的方向正相反。

巷子里的人家大多飘出做早饭的炊烟,或红或白的山茶花明艳照人。

镇上居民喜食辣,花椒和红油的味道驱赶了沈怀珵幻觉里的腥气。

他跑至尽头一处开阔的平台,大江顿时在眼前铺展开。

平台位于江边的陡坡之上,能俯看到江心桥上围着许多人,几辆警车闪着光。

救护车刚刚开走,打捞船停靠岸边。

静谧的小镇上最近又变得不平静,居民在街头巷尾小声议论,说自打一个剧组来了之后,嘉陵江上接连发生了两起事故。

一次卡车冲出护栏,一次打扮暴露的女人纵身投水。

怪异。

“上次有这种诡事发生是多久前了?”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家说,“好像我们镇上的一个男娃不知怎么就失踪了,现在还没回来。”

“王伯,你忘啦,沈眠的案子报到警局里,没多久警察就来说,他死了。”

王伯浑浊的眼珠迷茫起来:“没了?年纪轻轻,可怜呢。小娃子也没个家人,怎么葬的?”

老人糊涂了很久了,旁边的同伴摆摆手说:“嗐,从小就是孤儿,按理说该我们邻里送走的,但连个尸体都没找回来……只在南山上立了个衣冠冢。”

话题一起,连上最近的咄咄怪事,围坐在一起的人们心里都发紧。

“沈眠也太傻,随便收留外来的男子,那就是个祸害,被发现的时候半边身子浮在江上,都快要被溺死了。”

“这种大难不死的人,命都硬,克人。”

“那样半死不活不人不鬼地被沈眠带回去,竟也被救活了。”

卖花婆婆此时开口:“难道都不觉得新来镇上的明星,很像阿眠吗?”

她的孙女连忙拉她的胳膊:“不可以乱说的。”

众人面面相觑。

热闹的场景瞬间归于冷寂。

其实大家心里都存了个疑影。

“像……是有点像。”

某人大着胆子应和了一声。

没人敢再接着说下去了。

城里来的大明星,和一个镇上的倒霉早死鬼长得像,那不是咒人家的吗?

镇长先前都召集他们吩咐了,剧组来拍戏是件好事,能带动本地旅游发展,特别两位主演,都是不可多得的贵人。

故而有人哈哈笑着解了围:“哪能呢,没明星好看,就凑巧无关神韵有点相仿,沈眠远没大明星精致。”

他们都撒了谎。

也因为他们一直都觉得男人太漂亮会招来祸患,大山之中的人,信奉健壮的身躯,和能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的体魄。

美丽在这里是多余的。

沈眠海藻一样的头发,藕白的肩颈,即使每天顶着烈日干活,露在外面的皮肤也会像一掐就出水的葱段。

没人知道沈眠的家人在哪。

他在襁褓之中就被丢弃在桥头,名字还是捡到他的老妇人翻看裹他的被子,从一张纸条里发现的。

沈眠小的时候吃百家饭长大,那几年镇上闹饥荒,家家余粮见底,因此看他虽然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但都没有人愿意收养他。

养的不如亲的。

况且,沈眠细皮嫩肉像城里孩子,万一那天亲生父母又来找回他了,养他的人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岁的时候,有人看到小沈眠饿的发晕,倒在镇外的树林里,然后就被一头山里的狼叼跑了。

环境连年恶劣,山上没了猎物,野狼跑下来吃孩子也不稀罕。

没一个被叼走的小孩能活着回来。

诡异的是沈眠活了,还在三年之后又回到了嘉陵镇。

头发长时间没剪,散在肩膀上,远远看去真像个白净的小女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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