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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巧玉哼了一声:“知道感激,那说实话,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事?”
临期货架旁边没有别的人,但蒋巧玉又把他往角落里又拉了几步,压低声音说:“我想介绍你和我表弟认识。”
那个退伍兵,青年未来的车间主任。
“要我当面感谢他吗?”
蒋巧玉很多时候,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脑子不会转弯,异常迟钝。
“我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女的。”
蒋巧玉算白城里最时髦的一批女人,她去南方的大城市呆过几年,见多识广,虽然她高跟鞋大波浪的装束总会被小城里的人说闲话,但她依旧每天对着超市门口涂指甲油,恨不得让每一个过路的知道她与众不同。
像青年这样的人,温吞漂亮,仿佛从前一直被养在玻璃温室里的,蒋巧玉只在大城市见过。
“我……”男人罕见地焦急了,动了动舌头,却没说出一句辩驳的话。
蒋巧玉彻底放下心,她没猜错,这个青年柔善无害,被挑破了秘密,也只会像蜗牛一样害怕地缩回壳子里。
“别担心,我不会乱说的,”蒋巧玉手指掩在红唇上,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我表弟也喜欢男人,要不,你们认识认识?”
“哎呀,成不成的,就当多认识了个朋友,我看你总独来独往的,这样不好。和他见见,以后工作上也有人照应你。”
男人目光下垂,一言不发。
他窝囊的样子让蒋巧玉有些气恼,脑子一转,忽然说:“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男人慌忙否认,左手手掌在跑棉的棉服上来回揉搓。
“那就好。”蒋巧玉转身回到收银台,在纸条上写上一串电话号码,递给他,“喏,这是我表弟的联系方式,他叫卢恃,你叫什么?”
你叫什么?
这个问题在蒋巧玉舌尖徘徊许久,她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
交换姓名这种最基础的社交,对于青年人来说却无比困难。
他来到白城半年,恨不能将自己活成一缕透明的空气。不主动与任何人交往。
“小弟,”蒋巧玉语重心长地劝他,“卢恃是个靠得住的人,你不如放下心防和他互相了结一下,我瞧你凄凄惶惶,日子过得艰难。有个人陪着,总能安定下来。”
青年被“安定”两个字蛊惑了。
活在世上,他在哪里都找不到安全感,偶然流落白城,暂时寄身于此,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在收银台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后面接着名字。
用的左手,字迹歪歪扭扭,他抬头对蒋巧玉说:“我叫沈怀珵。”
第134章 相亲和小混混的骚扰
沈怀珵提着一袋不新鲜的藕,慢吞吞走回处于城中村的家。
他租住的小房子是一户自建民房的二楼。
灰色的低矮建筑被夹在四周新建的商品房中间,一天里,只有正午的半个小时得见阳光。
雪不大,但气温越来越低,似在酝酿着一场夜半的暴雪,沈怀珵上楼的时候忧心明天要如何去工厂报道。
钥匙插入生锈的门孔里,费力拧开,咔嗒一声门开了,迈入冰冷的屋子前,沈怀珵想起今天似乎是什么特殊日子。
小年后的第一天?谁的生日呢?
他没再深想。
死里逃生后的这段时间,沈怀珵尽量避免去触碰过去的记忆,前尘往事被他束之高阁,昨日死,今日生,他在北方小城如蝼蚁一样地活着,也远胜从前千百倍。
晚饭的时间,沈怀珵接到一通电话。
过时的翻盖手机在客厅桌子上不断震动,他从厨房拿着锅铲出来,赶到最后一秒接通了电话。
糯米糖藕还在锅里烧着,沈怀珵说:“你好,请问是?”
“卢恃。”对面的男声很醇沉,在沈怀珵的耳道边震了一下。
沈怀珵跑回厨房关上了煤气灶,白糖熬出来的泡泡不断上升到藕的表面,又破裂着。
卢恃又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想请你一起吃个晚饭。”
“今天吗?”
满厨房都是炙热的甜味,沈怀珵僵硬地握紧了手指,声音里有遮掩不住的紧张。
“嗯,方便吗?我开车快到你的楼下了。”
沈怀珵看了眼窗外,雪暂时停了,风还很大,地面上的积雪薄薄一层,不影响通行。
他第一反应是拒绝。却犹豫着要如何措辞。
相亲是他点头同意了的,此刻不赴约,会不会显得扭捏,也让卢恃空跑一趟,白白受冻。
双方皆安静,沈怀珵听到卢恃按喇叭的声音。
又等了一会,卢恃说:“没关系,改天见也行,我就是挺激动……我……”
沈怀珵把刚做好的菜盛到保温桶里,在毛巾上擦了擦手上的水,道:“我马上下楼。”
挂了电话,沈怀珵走到镜子前,端详了片刻里面映出来的苍白面孔。
不新鲜的颜色,像冬天干枯了很久的树枝。
他的发尾长到了肩膀,刘海杂乱地遮住眼睛,沈怀珵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捋,露出眉眼,总算显得有了些精神。
裹了件最厚的棉袄,沈怀珵下了楼。
卢恃的车刚停好,一抬眼,看到楼洞里走出来的人。
表姐蒋巧玉向他夸过相亲对象的美貌,卢恃没往心里去,他觉得只要人好就行,能和他长长久久地过日子。
他下车,给沈怀珵开门,对方比卢恃矮一些,弯身坐进副驾驶时,转头朝他一笑。
卢恃差点咬了舌头。
“谢谢。”沈怀珵轻声说。
卢恃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严寒的空气灌进肺里让他清醒了点,他才敢坐回驾驶位,发动车子。
沈怀珵右手不方便,卢恃倾身给他系安全带。
病殃殃的男人身上有甜糖浆味和冰雪味。
卢恃头脑一热,说:“你身上好香。”
沈怀珵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下巴埋到毛衣领口里,愈发显得脸只有小小的一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卢恃也没有再接着说话。
沉默的缝隙里,沈怀珵慌忙地看了下卢恃的侧脸。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对方,因此这一眼看到的信息十分有限。只窥见卢恃线条凌厉的下巴,看起来是个严肃的人。
沈怀珵的左手握了又松,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他不该答应相亲的,蒋巧玉编织的梦境让他忘了自己的生活一团乱麻。
结过婚,辍过学,流过孩子。
临近新年的街上很热闹,卢恃把车停在一家人声鼎沸的餐馆前,拔出钥匙,下车。
沈怀珵跟了上去,在他身后小声说:“对不起。”
“嗯?”卢恃没听清,对他道,“先进去吧,外面真冷。”
小地方的好处是大家的生活都如一潭死水,没有人在乎某位影帝失去了他叫做沈怀珵的妻子。
卢恃个头高,曲腿坐在凳子上显得有点憋屈,他对沈怀珵嘘寒问暖,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说:“你先暖暖身子。刚才你坐在我旁边,我感觉不到一点热乎气。”
餐馆内明亮的光线坦白地映出卢恃的五官,沈怀珵接杯子的时候和男人直勾勾的视线对上,愣了一下,男人越过他的手,把热水放到他身前。
“我猜你又要说谢谢。”卢恃道。
沈怀珵垂眸不语。
不远处的墙上挂了一台电视机,在播放晚间新闻,主持人用一成不变的声音播报天南地北的消息。其他餐桌上,许多人喝得醉醺醺,大着舌头吵嚷。
他们这里是最无聊,最平淡的所在。和世俗红尘格格不入。
卢恃话不多,也很有分寸,头发剃成一层短短的青岔,眼睛明亮,眉峰如刀。
他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粗犷气质,又像剑收于鞘,强势但不给人距离感,在人群里非常惹眼。
菜上齐后,他问沈怀珵:“喝酒吗?”
为了不使气氛更尬尴,沈怀珵点头说:“好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