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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点也没记起来吗?”掩好被子,他状似平静地开口,“医学上很多例子,外界的刺激容易让失忆的人记起什么,尤其是脑袋上的刺激。”
时竟扫过他镇定的眉眼,抿了抿唇。
眼前的人喜欢骗他,偏偏每次装出没事人的模样,是那么的容易被戳穿。
真是一点不诚实得,让人一点也气不起来。
时竟轻轻摸了摸额头的绷带:“可是我怎么听说……”
“只是失去部分记忆的人,等恢复记忆了,就会把失忆时的记忆忘却。”
时竟发觉,自己和沈焰待久了,好像也变得有些坏了起来。
他继续道:“沈焰,如果哪天我恢复了记忆,会不会把现在都忘记了啊?”
怎么不怕。
沈焰其实快怕死了。
尤其是时竟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言论,导致他的害怕到达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程度。
血液仿佛一刻都不再流动,手脚冰凉。
“不会的,不可能会的。”他说。
少年不断重复着,越说尾音越颤,比起在安慰时竟,更像是在安慰陷入恐惧的自己。
时竟刚想说他开玩笑的,就听到沈焰闹脾气似的话。
沈焰:“时竟,我不许你忘记。”
“一点点都不行。”
凶得一点也不让人害怕。
时竟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莫名的心尖很痒:“沈焰,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比起时竟恢复记忆时,什么都还记得。
反而忘记了现在的结果,更加让人绝望,无助。
前者沈焰还能抱着最后一点希冀。
幻想着会不会时竟看在他们这段记忆的份上,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了。
又或者会不会,他们以后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可后者,如果时竟忘记了这段记忆。
他根本不敢想,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是霸道。”沈焰看着时竟的眼神从冷沉变得难过,凶狠的语气转而示弱。
所以,求你。
不要忘。
-
时竟被沈焰扶着坐起来喝水的时候,听见了门外时宥的声音。
在医院里克制了分贝,可隔着门还是能听出声音里的暴怒。
“给我滚,你怎么还能有脸来这里!”
时宥丢下最后一句话,开门进来。
时竟在他关门的一瞬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小白吗?”
他的话音一落下,病房里莫名得安静了一瞬,脚步落地可闻。
时竟发觉身边的沈焰,和进来的时宥脸色都变了变。
时宥和商榆白有矛盾,会在这时候脸色收不起暴力和愤怒是正常的。
但是沈焰……
时竟好像一刹那,余光下看到了沈焰的眼睛里,有着和时宥类似的情绪。
等他偏过头去想仔细瞧瞧,沈焰眼睛里却干干净净的,什么神情都没有。
错觉吗?
时竟顾不得沈焰还在场,忍不住问时宥:“小宥,你和小白,到底怎么了?”
时宥太阳一突一突的疼,声音冷寒:“哥,别这么叫他了。”
冷意是对着商榆白的,但话里的恳求是对着时竟的。
时竟默了默,顺了他的心思:“好。”
然后执拗地望着时宥,等着他的答案。
时宥脸上的冷意僵了片刻,半晌移开视线,挣扎着道:“我和他发生了一些事,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说了,又像是没有说。
时竟叹了一口气:“你高考失利,和他有关吗?”
时宥眼睛盯着他,渗透出一丝复杂。
他从来都知道,他哥是那样的聪明,任何时候都能猜到一些他想瞒着的东西。
时宥:“嗯。”
他真的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可能是心有所感,沈焰一眼竟然看出了时宥在对时竟撒谎。
想到时宥和商榆白现在闹成的关系,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时宥察觉到了沈焰的视线。
但他现在没有心思和这个人争执,满心都在观察时竟的反应。
良久,时竟眼露疲惫:“我知道了。”
没有追问和细问。
沉默了几秒钟,他掀了被子躺下去:“我想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沈焰毫不犹豫地道:“我留下来陪你。”
时宥听见他的话眉头一蹙,克制着脾气,跟着出声:“哥,我不走,我和学校请假了。”
时竟没说什么,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也算是默认了他们的话。
他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都在骗他。
车祸一觉醒来,他的身边,怎么一个两个,都成了骗子呢。
时竟在被子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头好疼。
-
第二天,时竟没有表现出任何头疼难受的地方。
检查也一切正常。
沈焰和时宥在医院守了他一个晚上。
办完出院手续回到家,时竟看着两人眼底的青色:“沈焰,你回家去休息。”
“小宥回房间去睡觉。”
时宥:“等等就去。”
沈焰不想走,奈何时竟态度有些强硬,他没敢不同意:“没有任何地方难受了吗?”
语气满满的不放心。
时竟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无奈道:“不难受了,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有些困。”
沈焰送他进房间:“我不吵你休息。”
时竟在时宥看不到的地方,用指腹蹭了下沈焰的脸颊,温和地道:“快回去休息吧,我真的没事。”
沈焰不情不愿地看着他关了房间的门。
站在门口,很快他察觉到背后犀利的视线。
他转身,对上时宥的目光。
时宥冷着脸问他:“你和我哥,什么关系?”
要不是之前在医院,早在沈焰出现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沈焰比他更没有表情:“当初不是问过?记性这么差?”
时宥语气不太信:“朋友?”
没有经过时竟的同意,沈焰不会这时候坦白:“再加个室友?”
时宥微微错愕,随即想通后沉下脸:“我哥当初说照顾生病的室友,做饭送饭的都是你?”
沈焰承认:“是我。”
时宥:“你们怎么可能一个宿舍?”
比起时竟,沈焰对其他人撒起谎来毫无压力:“学校安排,你可以去问。”
“……”时宥忍了忍,姑且信了,最后警惕地看了沈焰一眼,“和我哥保持点距离。”
沈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房间里,时竟靠在门框上,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开关门声音。
他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蹲下来。
半晌,他苦笑地扯了扯唇角,叹着气地想。
和骗子们待久了。
连他都快成了满口谎话的骗子了。
-
两天后,时竟脑袋上的绷带,去医院换成了小块的纱布。
第二天就是沈焰的生日,他有些着急。
这几天时宥请假在家,一直都盯着他这不能动,那不能碰的。
他完全没有机会练习做蛋糕。
下午听说时宥要回学校了,他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
时宥一走,他连忙行动起来,赶在晚上和萧白杨他们聚餐前搞定了蛋糕。
沈焰来接他就看到他手里捧着个蛋糕盒,以为是他特地买的:“就是个生日,哪用得着这么隆重。”
话说得随意,接过蛋糕的动作是一点不随便。
时竟瞥见他的嘴角要翘不翘:“生日不就是要吃蛋糕的嘛,怎么能少了最重要的东西呢。”
上车前,沈焰仔细检查了下时竟的后脑勺,盯着那块纱布问。
他心疼地问:“还疼吗?”
“不疼了。”时竟道,“过几天就能拆纱布了。”
沈焰按着他的后脖颈,轻轻摩挲了几下:“难受一定要和我说,知道么?”
时竟抿笑道:“好。”
两人到达萧白杨预定的餐厅。
坐在包厢里的萧白杨看到沈焰手里的蛋糕,一拍脑袋:“瞧我,竟然忘记给焰哥准备生日蛋糕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