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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 是他亲眼看着他的母亲,从窗口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失忆的记忆如同袭岸的潮水。
一股脑儿的,要在一瞬间将他空缺的地方填满。
不留余地的,让他重新体验了一遍当年的经历。
可笑的是, 一场车祸就让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毫无所觉,天真的度过着这段时间。
时竟不清楚自己又昏睡了多久。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望着窗外明亮的天色,他眨了下过于干涩的眼睛。
然后慢慢地撑坐起来, 看了眼床头的水杯。
他有些渴。
这么想着, 他扭过身去给自己倒水。
时竟以为自己发泄后, 情绪能得到有效的控制。
直到他握着水杯的杯身。
因为指尖的颤意,水杯轻易从他的手里掉在地上后,他才出神的想着,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的。
水杯和地面碰撞碎了一地。
碎裂声在沉寂的病房里炸开。
时竟机械地垂眸,盯着地上的碎片。
几乎是碎裂声响起的下一秒, 病房的门就被人第一时间推开。
门外的沈焰和时宥互相挤在门口,然后谁也不让谁得冲进病房里。
时竟呼吸都没乱一下, 恍若未觉地附身,手朝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伸过去。
沈焰进门想说的话,瞬间被他的动作吓回了肚子里。
“你别动!我来收拾。”他握住时竟停在半空中的手,急急踢开一地碎片。
随即松开手,转头去拿扫把。
时宥冷着脸,嫌弃地避开沈焰的扫把,坐到床边询问时竟的身体情况:“哥,你感觉怎么样?”
时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还残留了一触及离的温度。
向上僵着的指尖慢慢回拢,时宥的话他一点也没听进去。
时宥想到时竟晕倒前的画面,再看他这副样子,脸色凝重起来:“哥,我去找医生来给你检查下。”
时宥一走,时竟终于分了一点目光过去。
沈焰迅速地扫完了地上的碎片,几步过来坐在床边,挡住了他的目光。
忐忑了太久的心脏,这会儿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好好被安抚一下。
于是,二话没说就把人搂进了怀里:“再这么下去,我要不禁吓了。”
这才过了多久,就晕了第二次。
医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的心脏再硬,也受不住这么吓。
沈焰侧头在他短发上轻轻一吻,打着商量道:“时竟,我们以后半个月,都定期来医院检查好不好?”
时竟颤着睫毛,呼吸微微急促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钟,他平静地睁开眼睛,伸手把人从自己身前推开。
沈焰被推得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你要是觉得半个月麻烦,一个月也可以,但是再久不行,我会不放心。”
时竟捏着被子的手紧了又松,顿感一阵无力。
他无声地看向床头的水壶,尽量避免床边人灼热的视线。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他怎么就忘了。
失忆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从头到尾都被他逃避了彻底的事情。
反而一次失忆,就朝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这段时间的记忆,仿佛自动播放的幻灯片,一点一滴都在他脑海里回放。
旖旎,缱绻。
滚烫得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重拾起,当初的面孔。
沈焰察觉到时竟的视线:“是不是口渴想喝水了?”
意识到刚才地上的水杯碎片,他只好压下刚才的考虑,等着以后再慢慢把人哄答应。
“口渴怎么不让我给你倒水?”沈焰倒好水递过去。
那副甘愿被指使的口吻,让时竟的眼神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秒,然后再移开。
即便处于不同的身份,对待他的模样却是一点没变。
时竟回忆着自己以前的态度,张嘴就想说“不需要”。
然而很快,他讶然地发觉自己怎么都说不出口。
于此同时,沈焰递过来的水杯,已经塞进了他的手里。
少年眉眼皱起,打量着他的脸色,仿佛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时竟?”
“我说了这么多话,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肯回应我?嗓子疼?”
一点点抱怨,不加掩饰的委屈。
“我担惊受怕一天一夜了,你喝完水和我说句话,好让我放心,行么?”
时竟没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捧着水杯,疲惫地开口,声音干哑中带着淡色:“你为什么在这里?”
沈焰没有因为他出声欣喜,而是被他的语气弄得一愣:“我前天晚上没回公寓。”
只说了一句,结合前天晚上的情形,时竟心明起来。
没回,那就是在他家楼下过了一夜。
他明明去了老宅,却又能及时知道他晕倒的事情。
时竟压低声线:“你跟踪我?”
“什么叫跟踪!?”沈焰声调拔高,显然被他的话戳中了神经,“我就是不想那么多天看不到你。”
许是这一两天的担惊受怕,以至于当下被莫名其妙误会。
脾气再暴躁也被迫化了一角,很是受伤。
他就是在车里坐了一夜,早上看到人要走了,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想远远地看着。
这样也算是一起过年了。
就是没有想过,人进了墓地,他就一会会儿没见,出来却是晕着的。
说出事就出事。
他不跟着,要他怎么放心。
真恨不得把人拴在身上。
沈焰:“跟踪这两个字多难听。”
过去的记忆在脑海里似曾相识的重现。
时竟听见门口的动静,在时宥和医生进来的同一时间,放了水杯,开始赶人:“你可以走了。”
沈焰正打算把空间让给医生,听到他的话,起身的动作一僵。
紧接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什么叫我可以走了?你赶我走?就因为我跟着你去了老宅?”
时宥毫不留情地道:“让让,你挡着医生了。”
沈焰深吸气,有外人在,他不好发作,只能忍着站在一旁等时竟做完检查。
可就只有这么一点短短的检查时间,却煎熬得让他心底生出了一股慌乱。
一股他不敢往深处想的心慌。
好在很快,他就安抚了自己。
要是放在过去,时竟做不到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他讲话,不会是那种可能。
时竟做完检查,认真听完医生的叮嘱,余光瞥见沈焰上前想对他说什么。
他一掀被子,躺进了床里,翻身背对着身后的人:“我想休息了。”
沈焰上前的动作僵住。
时宥本想好好地问一问时竟。
晕倒前看到了母亲的墓碑,不可能会像是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但是看到他要休息,只好把满心忧虑吞回肚子里,作罢。
时宥转身出去,打算找医生好好聊聊。
沈焰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等到出了门,他背对着门,反手关上,拦住了要走的时宥:“时竟晕倒前,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时宥脸色难看:“不关你的事。”
“想我哥好好的,你就离他远点。”
“你——”沈焰除了在时竟面前,脾气是一点克制不了。
如果不是看着时竟的面子上。
沈焰忍了忍:“商榆白。”
时宥离开的脚步顿住。
回头间,听到沈焰深恶痛疾的声音:“时竟晕倒之后,为什么,他也在?”
时宥对“商榆白”这三个字,涌上怒火完全成了条件反射。
然而发怒前,对于沈焰知道商榆白这个人,他还是讶然了瞬。
时宥厌恶地皱眉:“你认得他?”
沈焰避开他的问题不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