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肿瘤科,闻意走近病房,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楚姨。
她头发已经剃光了,病号服下的身体瘦骨嶙峋。
闻意眼泪一下子就出来,冲到病床前蹲下。
楚姨。她声音哽咽地喊着她。
楚姨勉力睁开眼,看了眼闻意。
她想说什么,可她已经没法发出声音了,呼吸在氧气罩上形成一道白色的雾气。
楚姨勉强动了动手,冰凉的手碰了碰她的手背,又示意让陆泽宴过来。
陆泽宴走到病房边,楚姨握住他的手。
她把闻意和陆泽宴的手交叠放在一起,闻意眼睛模糊了。
您希望我过得好是吗?闻意喃喃问道。
楚姨轻轻点了下头。
闻意噙着眼泪微笑:我过得很好,楚姨。
您不用担心我,真的。
陆泽宴握紧了闻意的手,低声道:我发誓我会用一辈子去爱她的,您放心吧。
楚姨眼睛弯了一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
闻意在病房陪了一下午,最后念念不舍地离开。
闻意错过了最后一趟的高铁,陆泽宴将车停在闻意面前。
车窗摇了下来,陆泽宴说:我送你回南城。
闻意没动。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走吧,我送你。他低声道。
闻意在打车软件下了单,但是二十分钟过去都没人肯接她的单,她只能上车。
她靠在座椅,默默发呆。
陆泽宴看着她的脸色,轻声道:我看你今天也没吃东西,等会我见到餐馆停一下,你想吃什么?
谢谢,但我不饿。闻意客气地拒绝了。
下一刻微信转账的声音传过来。
【您已到账一千元】
闻意轻声说:我不知道那个果篮多少钱,你看够吗?差多少我再补给你。
陆泽宴无声握紧了方向盘。
闻意,你没必要和我这么客气。
我觉得有必要。闻意偏头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说,陆泽宴,我很感谢你今天肯陪我来看楚姨,但是我觉得我们以后没必要再见面了。
闻意,不要这样子对我好不好。陆泽宴的眼睛红了。
我刚刚才答应了楚姨要照顾你一辈子,我不能言而无信。
更何况楚姨让我陪你见她,她也是希望我们俩能好好在一起。
陆泽宴,那是因为我之前没有告诉她我们俩分手了。
她以为我还爱你。闻意垂眼,轻声道,她希望我过得好,所以希望你也能爱我。
她以为我还爱你陆泽宴咀嚼了这几个字,他胸口酸胀的厉害。
所以你对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是吗?
其实他还抱有一丝期望,期望闻意对他还有一丝旧情。
可是越接近她,他的心就凉的越厉害。
我
别说了。陆泽宴突然打断她。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在害怕。
害怕听到真相。
闻意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江城回南城有一段高速公路是在架在山区上的,虽然算不上是九曲十八弯,但也算得上是蜿蜒曲折,这段路不是很好开。
渐渐陆泽宴的精力也放在了开车上,闻意听着外面割裂的风声昏昏欲睡。
突然一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车直直朝他的车撞了过来。
猛地一声,车子被撞得偏离了公路,旁边公路的护栏被撞碎,车身一半悬在了半空中。
闻意在巨大的颠簸中醒来,她愕然看着四周。
发生了什么
还来不及说完话,下一刻,小车又重重地向他们撞了过来。
嘭!
车子彻底掉下了悬崖。
***
陆泽宴醒过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
他动了动,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袭来。
陆泽宴偏头看了一眼闻意,闻意被卡在副驾驶位上,闭眼昏睡不知生死。
陆泽宴艰难地从车子里爬出来,这才发现车身被卡在一颗巨大的古树分支上。
一边是崎岖的山路,一边是半壁悬崖。
陆泽宴喘息着,咬牙走到另一边,车身被撞得凹陷下去,却让闻意卡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三角区域。
他颤抖着伸手碰了碰闻意,听到她的呼吸声,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他的眼睛湿了。
别怕,闻意,我会救你出去的。
车门已经无法打开了,而在碰撞中,车窗也裂开了一个口子,旁边是散落的碎玻璃。
陆泽宴徒手将剩下的玻璃掰碎,很多玻璃深深陷进了他的掌心、小臂,陆泽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将玻璃扫开,确保没有玻璃能碰到闻意这才将闻意的安全带解开,小心翼翼地把闻意抱出来。
做完这一切已经用完了他全部的力气。
陆泽宴极目远眺,山峰层峦叠嶂,山路像是看不到尽头,四周渺无人烟。
他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手机摔碎报废,现在他无法联系上任何人。
如果不想办法走出去,那么他和闻意哪怕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陆泽宴小心地背起闻意。
可能是前一阵子下了一场雨,山路泥泞湿滑,陆泽宴背着闻意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每走一步他的腿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才走了一会,他的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
闻意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陆泽宴的背上。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漆黑的山林,又听着陆泽宴明显不正常的喘息声,这才回过神来。
她嘴唇动了动。
我们在哪里?
你醒了?陆泽宴低低地喘息着,说,应该是在南城和江城交界的地方。
你的腿是不是骨折了?闻意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我没事。陆泽宴说。
放我下来吧。闻意轻声道,我自己可以走。
她看得出来陆泽宴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背一个她,已经是超额负重了。
我背的动你。
你的腿需要用木板固定,不然这样走下去会废掉的。闻意喃喃道。
她的精神已经无法集中起来,浑身的力气和热量在源源不断的流失,说了几句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模糊中,她听到陆泽宴说自己没事。
她蜷缩在陆泽宴的背上,呢喃道。
陆泽宴,我好痛啊。
闻意。
他喊了一声。
她没有应声。
闻意,你怎么了?陆泽宴慌了,他把闻意放下来,借着月光打量她。
她的脸色苍白像一张白纸,同时陆泽宴摸到一手温热粘稠的血。
他颤抖着,看向了闻意。
只这一眼,心肝俱裂。
她的左侧颈动脉插着一枚薄而亮的碎玻璃。
玻璃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