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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云回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断裂,脑海中只残留着寂静的电流声,他拽过贺知安躲进身旁无人的小巷,堆在巷口的高大废品箱将两人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连光线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怕手髒,抽纸巾擦拭眼泪时却几乎把整包都拽了出来,伸手将贺知安整个圈在了怀里,安抚地拍着后背。
“对不起安安,我不应该这样说的,现在我们回家好不好?”
贺知安抢过纸巾,额头狠狠地抵在岑云回的肩膀上,他埋头不说话,几乎把纸巾揉碎在眼角,搓得自己活像只兔子。
“安安……”
“去妈你的!”
贺知安张嘴就骂他。
“你爱去哪去那,爱拍什麽拍什麽,什麽都别告诉我,反正咱俩本来就不熟!”
岑云回捏他的肩膀:“好好好,我们不熟,我们从来没见过,我们就是普通关系。”
“我们没关系!”
“好,什麽关系都没有,所以回家吃饭?”
*
回家吃饭,简中人一生中最盛情难却的道歉方式,多在父母亲人之间发生,吵架激烈后出现,简单四个字,囊括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岑云回一路上把车开到了最高限速,贺知安缩在副驾驶,闷头嚼刚给他买的巧克力饼干。
郊区别墅离着市区的医院非常远,所以两人直接去了市中心的小区,岑云回在那里还有一套平层,平时不怎麽住人,但雇了阿姨定期打扫,所以到倒是很干净。
平层地暖没开,热气供应全靠中央空调,贺知安进了门闷不吭声地问了卧室再什麽地方,就蚯蚓似的一头扎进去,再也没有露过面。
卧室是主卧,面积很大,还附赠直同客厅的露台,他盯着封窗露台看了许久,终于拉上窗帘,蜷缩地蹲在了落地窗前。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除去害怕,岑云回在医院说得那番话,也如同魔咒般久久在他心间盘旋。
他想要辩解这是悖论,是离奇又偏执的妄想,但又难免被带入这逻辑缜密的演说当中。
岑云回与岑云回,贺知安与贺知安,不同面位中的同一个人,难道之间真的可以毫无联系吗。
为什麽偏偏是自己穿越,这种互换人生听上去像是惯用的写作手法,要让主角感悟出什麽惊天地泣鬼神的道理。
但贺知安脑子里没有道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岑云回在大庭广衆之下的吻,把他思考的余地塞满,不留一丝缝隙。
但可耻地是,他在这其中,并非完全的抗拒。
他害怕是害怕暴露,但不是怕这份爱。
甚至不如说,他很害怕自己的爱。
贺知安把头毛揉得乱糟糟,消失已久的隐痛在此刻卷土重来,让他不得不把脑袋靠在了床上。
“唉……”
他闭上眼,下意识的开始揉搓自己的嘴唇,那点缺水的死皮被撕下来,露出粉白的肉,他用牙齿啃咬着,仿佛这样才能放松一些。
过了很久,贺知安擡起头,决心暂时不再去想。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他把屋子里的抽屉挨个拉开,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排解忧思的玩意。
但这间房子久没人居住,抽屉里自然也是什麽都没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灰尘落在斗里。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桌面的收纳盒上。
贺知安晃动两下,只听里面发出窸窣的声响。
弱柳扶风
收纳盒没有锁,白色搭扣卡在开关上,不用费什麽力气,就能打开。
随着一声“咔哒”的轻响,贺知安掀开了盖子。
盒子里装的是一些纸片小卡,从漫画书里附赠的明信片特典到盲抽杯垫应有尽有,数量不多,角色也杂七杂八,很可能是被忘在犄角旮旯里不知猴年马月的东西。
贺知安一张一张翻看过去,积年累月没有保护措施的纸片已经开始泛黄,有几张上带着不明所厉的奇怪痕迹。
忽然,他翻到一张相卡质感的明信片,材质相较起来又软又薄,背面还写着一串日期。
207年10月12日。
贺知安对这串数字十分熟悉,当初婚纱相册的扉页就写着两人的结婚日期,后来他还试图用这个作为密码打开隐秘相册未遂。
他心中有些许猜测,也做好了準备,但翻过来看到正面时还是小小吃了一惊。
但让他感到吃惊的并不是照片上的人,而是两人所在的背景。
栈桥上,海鸥低飞,秋日正午温暖的光线在海面上溅起波光粼粼的海浪,照片中的岑云回驱赶着落在贺知安肩膀上的海鸥,风把他的围巾吹起来,闪光灯闪过,将这一刻定格。
这是临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