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六月二十七。
大婚之日定在七月初七,满打满算只有九天时间。
这次元珏用父王和无恙逼她进京,又用她引楚沉、谢荣华几个诸侯参加选夫,连长乐郡王元庆都来了京城。
当今天下,有能力造反的,能跟元珏争一争龙椅的,如今全在这京城了。
若是元珏想趁着这个机会铲除所有隐患,着实是个大好时机。
就算他不这么做,王太师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更别说王家嫡子王锦霖被楚沉的人折磨地不成人样,近来太师府那边走漏了消息,王锦霖眼看着大限将至了。
这么一算,京城里这些大人物不管是为了争权夺势,还是清算私仇私怨,她跟楚沉的大婚之日都不可能顺顺利利,什么事都不发生。
还会轮番上演各种大戏。
来吧、来吧。秦真又撒了一把鱼食出去,也不知是跟池塘里的鱼儿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吃饱喝足,好办事。
尘埃落定,好还家。
秦真喂完鱼,就回了临风阁。
傍晚时,宫里那位又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上说得冠冕堂皇,说楚王和秦郡主身份贵重,特次破格让两人在章华宫完婚。
放着好好的楚王府和秦王府不用,非要让他两去宫里举行大婚仪式就算了,还非要说成是天下独一份的荣宠,皇恩浩荡。
不过元珏做事也是真的周全,从喜服到凤冠,事无巨细,全都派人过来给秦真量身打造,章华的摆设布置也全有专门的官员负责。
让秦真只要等着做新娘子即可。
搞得像是皇上嫁女儿似的。
秦良夜对此,已经完全无语了,是本王嫁女儿还是皇上嫁女儿,什么事都他安排好了,那让本王这个做父亲的干什么?
秦无恙索性也不劝秦王了,一天连下了两道圣旨,不知还会不会有第三道。
当天倒是没有圣旨再送到秦王府来。
这第三道圣旨是第二天一早送来的。
当时,秦真还睡得正香。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的内侍天天往秦王府跑。
珍宝名器流水一般往临风阁里送。
谢荣华、齐桦那几个也轮番乔装打扮混入秦王府见秦真。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元珏让秦真和楚沉在章华宫大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看着像是来凑热闹的,其实早已入了局。
三年前,他们都是身受束缚的质子,一步走错便会满盘皆输。
如今他们一个个都手握权势,朝堂局势变换都在他们一念之间。
日子就在众人往来之间,一天一天过去。
不善女红的秦真也被绣娘拉着,歪歪扭扭地在盖头上绣了一朵小花。
大庆婚俗。
新郎官和新嫁娘在成亲之前,不能见面。
秦真天天看着一众好友换着模样来见她,只有楚沉,自从那边在安华寺分开之后,就没再见。
见不着面。
秦真有时候会在隔开秦王府和楚王府的那堵墙的边上站一会儿。
有几回,暖玉和蓝烟请她回屋的时候,她听见墙的另一边,楚王府的侍从喊君上。
然后秦真就知道,楚沉也跟她一样,时常站在墙边。
不见其面,心已相见。
有时候,秦真爬到墙上看看,楚沉每天都在做什么。
可这些天围在她身边的人实在太多,还从早到晚都安排好了要做的事。
她每天被这些人围着,忙的昏头转向,好不容易等这些人都散了,又被困意席卷睡了过去。
人忙起来,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七这一天。
每年的乞巧节,京城的街道都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今年因为楚王和秦郡主在这一天成婚,当朝的大人物们齐聚一堂,更添繁华。
秦真三更天就被侍女叫醒,起来开面梳妆,等所有一切都弄好,换上喜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别的侍女都在忙碌着大婚事宜,只有燕儿在她边上,时不时给她喂块糕点,递碗甜汤。
秦真还困得有些睁不开眼,止不住地打瞌睡。
我的郡主啊!喜娘在边上看着都急了,您把眼睛睁开些,不然妆娘不好上妆!
秦王府这么多年都没有主母。
秦良夜的那些姬妾都远在南州,赶不及来京城,也不够格来。
这府里府外的事,就都是秦真自己说了算,秦良夜和秦无恙只管照办。
外头的事自有皇上和楚王派人操持,可秦真在上妆的时候犯困这事,那两位再厉害,也奈何她不得。
屋里这些人被这事弄得又急又忙。
秦王则在前堂,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亡妻的灵位,跟她念叨:我们家真真啊,今儿是真的要出嫁了。
这次跟上回被戴贼逼婚不一样,真真似乎是真的贪图楚沉的美色,也不知道他两能不能过下去
找了他好几圈才找到他的秦无恙正巧听到这句,父王!
肯定能过去!秦良夜立马改口,咱们这样的王侯家,最怕只讲感情,不图其他的了,真真图楚沉的美色,总好过跟他谈情,毕竟美色还能看得见摸得着,感情就虚无缥缈,真假难辨了。
秦无恙颇有耐心地等父王说完,才提醒他,父王,楚王马上就上门来接阿姐了。
让他等着。秦良夜不悦道:你阿姐往后就得天天跟他在一块了,让她在咱们秦王府多待会儿怎么了?
秦无恙:
不管秦王怎么磨蹭。
吉时一到。
楚王府的花轿便上了门。
这会儿日头偏西,依旧晴光朗朗。
喜娘让蓝烟来秦王过去。
蓝烟说:喜娘说,王爷亲手为郡主画眉心妆,是父亲祝愿出嫁的女儿一生笑面如花,寓意极佳,谁都不能代劳呢。
真真就本王这么一个亲爹,自然是谁也不能代劳的。秦良夜忽然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那个点,不再反复擦拭亡妻的牌位,把帕子往秦无恙手里一塞,就往临风阁赶去。
秦无恙又把帕子递给了小厮,快步跟上前去。
到了临风阁。
秦良夜亲手给秦真画了一朵桃花做花钿,拉着她说了许多话,直到门外喜娘和楚王府的人三催四请,才亲手给秦真盖上红盖头,扶她出门。
一路上,秦王都在嘱咐他的宝贝女儿,哪天你厌倦了楚沉的皮相,就回南州来找父王,父王养你一辈子。
就算秦良夜不愿意承认秦真喜欢楚沉远远超过他这个父亲,也知道这次大婚跟上次秦真被迫去林州是不一样了。
女儿这次是真的要嫁出去了。
以后就要以她的夫君为重,父亲弟弟都排到后头去。
秦良夜越想越伤感,忍不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在父王这里,没什么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真真永远是父王的掌上明珠。
秦真抬手示意蓝烟给秦王递帕子,语气温柔地说:父王和无恙永远都是我的牵挂的人。
这还差不多。秦良夜拿帕子抹了眼泪,扶着秦真走出秦王府大门,跟她说:以后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也别跟楚沉闹,你写信跟父王说,父王砸银子买凶替你狠狠教训他!
父王秦真哭笑不得地喊他。
就在这时,楚沉的声音从几步外传了过来,岳父大人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秦良夜刚迈过门槛就看见身着喜服的楚王翻身下马,被众人簇拥着走上前来。
直到楚沉在门前众人吵吵囔囔的祝贺声里,给他行礼,喊他岳父,然后亲手把秦真扶上了花轿。
秦王整个人都还是僵硬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跟女儿说要买凶教训女婿,却被女婿当面听到了的事更丢脸的?
第59章 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