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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里走越不对,石窟里光线越来越暗,气氛越来越压抑。摸索着走到万魔窟深处的水潭边,赵梨攸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澜光剑不见了。
水潭旁边那块石碑上空空如也。
这一幕堪比晴天霹雳,劈得她头晕目眩,在石碑旁跌了一跤。正要扶着残破的石碑站起来,刚一上手,手心忽然感到黏滑的湿意,伸手到眼前一看,掌心竟染满鲜红的血迹。
再近看那石碑,陈旧的血迹变了颜色,“万魔窟”三个大字鲜血淋漓。
“滴答滴答”的声音还在,更清晰,也更密集。赵梨攸头顶发凉,有什么东西滴在上面,不敢仰头细看,右手摸了一下头发,湿漉漉的,带着血腥味。
她不敢轻举妄动,硬撑着立在原地,尝试与澜光剑建立联结,余光扫过黑沉沉的石壁,石壁上印刻的影像似乎在移动。
等她扭头细看,那动静又消失了,石壁上的尸/体还是尸/体,死去的魔修是不会动的。何况那只是壁画,更不可能动。
过了片刻,她眼前又闪过一道暗绿色幽光,一晃而过,再看时已不见踪影。
这情景陌生又熟悉,她曾在漫长的噩梦里频频见到,没想到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剑呢?长久封印在万魔窟的澜光剑,到底在哪里?找不到澜光剑,剑灵会死的。
许是此地魔气太重,赵梨攸感受不到澜光剑的存在,仿佛它在世上消失了一般。
这不可能,她还活着,只是在宝禅寺观音祭上突然受了重伤。由此推断,澜光剑必定还在某个地方。至于它到底怎么了,现在她一概不知。
赵梨攸不再浪费时间停留,转身欲走出万魔窟。
刚跨出第一步,忽觉右肩一凉。她拔腿想跑,肩背却被紧紧扣住。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绕到她跟前,乃一黑袍魔修,血淋淋的脑袋悬在脖子上左摇右晃,脖子上巨大的刀口尚在淌血,左眼闪着幽幽绿光,右眼只剩血肉模糊的大洞。
这模样有几分眼熟,原是石壁上歪歪斜斜躺倒的死/尸画像,怎么会变成真的?怎么会突然复活?
是只有他复活,还是所有死物都会复活?
赵梨攸不敢多想,挥剑朝魔修腹部一刺,魔修眼中绿光消散,黑袍之下的身躯也渐渐软弱下去。
看来是刚复活不久,实力不济?
她推开他想走,不料他的手还死死拽着她右肩不放。非但如此,那只手还在疯狂吸取她的灵气,导致她越来越虚弱。
她再提剑,一剑砍断那条手臂,魔修倏然倒地,那只手皮肉消散只剩白骨。饶是只剩白骨,也还抓在她肩上不松手。
她甩不掉,不再白费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出口,穿过洞口结界的瞬间,肩膀上挂着的魔修的白骨支离破碎。
出了万魔窟,摆脱了魔气干扰,赵梨攸屏气凝神,终于再次感受到了澜光剑的存在。不在这裂谷深处,与她相距甚远。
好在还有观音送的那把剑,她费力地踏上灵气铸成的那把剑,急匆匆朝澜光剑飞去。
不必再回望万魔窟一眼,澜光剑既已不在此地,她不会再回来。
追寻着感应而去,赵梨攸御剑飞离万魔谷区域。外界飞雪已止,但冷风依旧凛冽,吹动她的衣裳猎猎作响,带走她身上所剩无几的暖意,她冷得快要结冰。
起初她以为是风太大,才让脚下的长剑不停抖动。后来低头才知,那剑身在一点一点缩短,光泽也越来越弱。观音送她的灵气并非无穷无尽,眼看着就要消耗殆尽了。
长剑变作短剑,抖动变作颠簸,在越来越短的剑身上,赵梨攸一心想着找剑,不知道飞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从万丈高空摔下去,会一命呜呼吧?她不敢多想,幸好澜光剑的感应越来越强,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正欲放慢速度,降低高度,她双脚倏然踩空,整个人坠落下去。
要死了吗?
这念头尚且来不及理清,她坠入一汪深潭,凭借最后一丝神志胡乱摸索,和着缭乱的衣衫,好像摸到了一把剑柄。
是澜光剑吗?竟然被她找到了?
她正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手腕忽然被扣住。
水潭里这人偷走了澜光剑,现在还要和她抢吗?
她绝不放手,将那东西握得更紧了。
别乱动
手心里触感不太对劲,但赵梨攸神志不清,分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把剑越握越紧。偷剑贼也把她的手腕越握越紧,费力一拽,扯开了她的手。
她丢了剑,眼看着整个人都要被推开了,情急之下胡乱一抱,攀住了偷剑贼的腰身,心中暗道:“无耻小人,别想逃跑!”
那人拨开她双手,她随手抓住对方衣衫慌乱地一扯。水下光线昏暗,她眯着眼还没看清形势,又被那人拉了回去,连同她绕在手腕的一条衣带。
对方试图扯回那条衣带,偏偏她在手腕处缠了好几圈,一下子解不开,手腕都勒得生疼。
解不开也好,她千里迢迢赶来,好不容易找到偷剑贼,若被他扔在这幽深的水潭,离了澜光剑,她便是必死无疑了。
万不可让他逃了,赵梨攸主动靠过去,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想圈得更紧一些。离得太近,嘴唇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耳垂。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她稀里糊涂一口咬了上去。
当是时,她听见对方一声闷哼,似是咬牙切齿要将她碎尸万段。她心里一慌,牙尖失了控制咬得更用力一些。
尝到了血,被腥味一呛,她止不住咳嗽,偏偏还不肯松口,呼吸愈发急促,上气不接下气。
偷剑贼忍无可忍,一把将这不速之客捞出了水面。
赵梨攸被他带出潭面,吸进一缕新鲜空气,终于找回一丝神志,混乱中松了口,偏过头一看,对那偷剑贼的模样感到震惊。
沉沉夜色中,他双目紧闭,剑眉微颦,细长睫毛上挂着水珠,水珠坠在轮廓分明的面庞上,仿若晶莹珍珠落进绝美玉盘。明明顶着一副病容,却掩不住惊人的俊美。
他的脸苍白如雪,衬得耳垂上的伤口十分刺眼,偏又带着红艳艳的血迹,恰似白雪中娇艳的红梅,摄人心魂。
毫无疑问,这是个美人。
美中不足,这美人是个偷剑贼。
赵梨攸不禁有些后悔,这偷剑贼看上去这般柔弱,之前在水下还有力气推开她,现在却连眼睛睁不开了,倒像被她欺负狠了似的。
出于心虚,她想摸摸他受伤的耳朵,抬了下手却没抬动,低头一看,才知方才折腾得太厉害,绕在她手腕的那条衣带此刻又绕在了他脖颈之间,一时半会解不开,她不敢轻举妄动。
趁他闭着眼,她想赶紧取走澜光剑。目光从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上往下移,瞥见了白皙修长的脖颈,再往下,一身白衣乱得不成样子,白净的肌肤差点儿灼伤她的眼睛。
赵梨攸不敢再看,原本打算兴师问罪,要他交出澜光剑物归原主。岂料见了他楚楚可怜的模样,竟好像是自己变成了罪人。
后背吹来一阵冷风,水汽里带着淡淡的药味,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然发现对方比自己更冷,挨着他就像挨着一团冰。他周身冒着寒气,比那宝禅寺雪地里的观音还要冷冰冰。
偏他又那样柔弱,一动不动,比观音还要美。
茫茫水汽中药味经久不散,闻久了教人头晕。她不再四处打量,目光安分地落回自己胳膊上,眼见几朵红梅在衣袖上接连绽开,每一片花辨昭示着她的罪行。
应该很疼吧?
她搂着他的脖子往上蹭了蹭,鬼使神差地朝他滴血的耳垂吹了一口气,聊作安慰。
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小心翼翼又吹了几口气,突然听见一声质问:“你是何人?”
那声音像雪一样清透,也像雪一样冰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