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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倒霉。”
“我也没想到电梯今天就维护......”
“我没说这个。”
“那你说什么?”
“你住不了多久的。”
“为什么啊?”
“你打听过我就知道了。”
游承静一下就不吭声。
就那么静了两秒,电梯徐徐升了两层。
“我打听过你的,也知道很多事情。”
“知道我什么事?”
“我知道你,所有事。”
叶漫舟表情一凛。
他深知自己恶名在外,虽不以此为傲,更不以此为耻。自问从未故意找茬,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又非他刻意为之,反正留他一个人住得清静自在,也不是件坏事。
一切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他是懒得搭理,但只要有任何人胆敢舞到自己跟前,那就是自寻死路。
可今天看这情形,又多了一个上门送死的。
原来他都知道,那还装什么初来乍到?演什么礼貌友好?
叮的一声。六层到了,可两人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叶漫舟把眼睛横向他,冷淡:“你想说什么?”
游承静慢条斯理:“我想说,我觉得你......”
叶漫舟等着那下文,兜里的手指已开始习惯性蓄力。
“你好像是比较爱卫生,是么?”
他一愣。
游承静把身子面向他,轻声:“我是很南边来的,我们那里很热,偶尔也会一天洗两次澡,你早中晚各一次的话,其实咱们早上应该是没什么冲突。”
“中午天气热,洗完也方便晒衣服,你不喜欢跟别人共用一个地方,我去用烘干机,不会占用你阳台。”
“晚上的话,可以你先洗,之后我再洗,我洗完再把浴室打扫干净,你早上洗澡就不用有太大压力。”
“宿舍里的公共领域我们可以一起清洁,或者你想制定哪个区域我负责,我都可以。我看咱们俩头发都有点长,掉的头发得打理好,我可以一天扫一次地,但拖地可能不用那么勤,因为平常还要在宿舍活动,拖完还容易踩脏。”
“但你要觉得不行的话,以后我早起一点,每次上课前拖完地再走,这样回来地也干净,人也更自在。”
“垃圾桶一天一换,窗户每日通风,异味食物宿舍禁食,私人物品禁止触碰......”
叶漫舟看着游承静如数家珍地报出他一长串习惯。
他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慢慢站直身子。
“我想想,还有什么。”游承静苦思一会,“对了,你是不太喜欢别人跟你有肢体接触什么的,是么?”
他俯身拉开背包拉链,从包里拿出一瓶清洁喷雾,递给对方。
“这个我来时买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叶漫舟接来一看。
“虽然之前说的那些还在可操作的空间,但是咱们以后做室友,朝夕相处,完全避免有肢体接触好像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喃砜以后,我每次靠近你之前就往自己身上喷喷,不知道这种程度在不在你容忍范围内。”
游承静俯下身,手指悬空指向酒精浓度,“我研究了一下,这个浓度用来杀菌肯定是足够的。”
“主要是直接买杀菌喷雾的话,还怕味道太刺激,感觉这款比较温和。”
解释完,他向叶漫舟抬起眸,小心地征询意见:“你觉得可以接受么?”
叶漫舟往这双特别亮的眼睛怔了一会。
游承静半天没得到回应,以为又被嫌弃了。
“......那好吧,你不喜欢的话,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他把喷雾拿回来,揣到包里,一抬头,见叶漫舟还在一语不发地盯着自己。
游承静有点害怕,想起那些练习生叮嘱过自己,这恶霸发飙时不动嘴只动手,一般他盯着人不说话就是一种揍人的前兆,生怕被揍,只觉此地不宜久留。
忙转身按开门键,包在箱上托运,一个人笨手笨脚地平衡两只行李箱,路过电梯门槛,有点吃重,踉跄几步,包往外一斜。
一只手倏地接过那只包。
游承静微微一愣,眼见叶漫舟把包提起来,随手往肩膀一背,跨出电梯,回头看一眼自己。
那双从起床到现在懒了这么久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几分正经的眼神。
“你叫什么名字?”
游承静刚要出口,突然想起妈妈说,跟人自我介绍时要面对面,比较礼貌。
他把行李箱推出去几步,认真地站到叶漫舟跟前来。
走廊尽头的窗开出一道盛夏的阳,他浴在光下看他,眼润润的,脸红红的,笑得甜甜的。
“我叫游承静。”
“游戏人间的游,起承转合的承,风平浪静的静。”
游承静睁开眼,从一场盛夏回到暮冬。
自由散漫的姿态,不太耐烦的人脸,猝不及防的善意,一步登天的喜欢......所有一切,好似昨日重现,好似还在眼前。
身上盖着条毯子,眼前落了道阴影。他抬眸,视线够到对方,十年前一对琥珀色的冰,此刻化了冰,也生了病,名唤相思为醉,爱意成疾。
叶漫舟摸摸他脸,“醒了?”
他乖应一声。原来睡到迷糊,也忘了讨厌他。
“笑那么甜,做什么美梦?”
后知后觉出自己微扬的唇角,原来他笑了么?很甜么?
心头惴惴。他起身坐起,揉眼,“几点?”
叶漫舟道:“2333。”
游承静无语:“好土。”
叶漫舟给他看手机屏幕。23:33。
游承静道:“还是土。”
叶漫舟被这反土小斗士打败了,“好吧。那你饿不饿?”
游承静惯性唱反调:“不饿。”
他刚说完,肚子也跟他唱反调,咕咕噜噜一阵响。
游承静害臊得想躲起,为何这辞旧迎新的一夜里,一切都跟他那么不对付?
叶漫舟看他那耳根通红的小别扭样,喉咙一紧。起身去端盘子,临到厨房,靠在墙壁喘大气。
妈的游承静再这么搞,真要他命了,当他是千年的王八老憋又能忍呢?
他可没那个柳下惠的尿性,再这么的耗下去,指定要憋出病。
叶漫舟开火,把凉透的饺子重新煮沸,盛饺子端盘,心里报复性想,现在给你做饺子,以后你就是饺子,迟早吃干又抹净,蘸料不留皮。
等到血液冷静,他端出俩大盘出去坐他跟前。游承静脸皮薄,他还得哄他吃。不过这方面他有诀窍。
叶漫舟递他一盘,“吃不吃?”
游承静被香味打蒙了。眼馋,但嘴硬。他心痛摇头。
叶漫舟说:“我喂你吃?”
他还是摇头。叶漫舟没管,上手就喂,热乎乎的饺子往他唇边挤。游承静像被他狠狠地骚扰到了,实在没办法才道:“给我,我自己吃!”
“那好吧。”叶漫舟把盘子递他,假装看春晚,余光里看游承静偷偷地狼吞虎咽,心里抹了蜜一样甜。
叶漫舟三下五除二解决完自己盘里的,从兜里掏出一只苹果,放在茶几。
“有人送你的。”
“谁?”
“我妈。”
“为什么?”
叶漫舟故作姿态:“她说送儿媳妇的。”
游承静顿了顿,反将一军:“你家彩礼这么寒酸?”
叶漫舟一时哑口无言。
游承静看一眼那个苹果,恍惚一会,接着埋头干饭。
23:50。
一盘饺子全吃完了,游承静肚皮太撑,脑门犯猛。二哈在茶几角哼哼唧唧咬自己尾巴,企图用自残来抗议游承静今晚对它长久的无视。
游承静靠在沙发一勾手,二哈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屁颠颠地往他凑,狗眼二二的,大嘴哈哈乐。
他胳膊交叉地坐着,右手摸狗头,左胳膊垫在怀里,空着一只手,忽觉一暖。
他扭头,见叶漫舟抚着他手,贴在自己脸上,静静看着他。
那么多碎头发盖在眼前,都盖不住里头汹涌翻天的深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