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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喝光,钟常安犹不满足,仰头大口把冰块倒进嘴巴里嚼。李桃李看得胃里难受,忍不住问:“你这样吃凉的……你男朋友不管管你吗?”
“他哪有那个閑工夫管我?”钟常安咽下嘴里的冰块,想了下,纠正道,“不对,他凭什麽管我?我是他男朋友,又不是他儿子。”
李桃李懵了下。
可能这就是年轻人恋爱和社会人恋爱的曲别吧,钟常安整天叽叽喳喳像个恋爱脑,却不会失去自己的主见和人格。
李桃李暂时达不到这种程度,陈让偶尔会在边界範围内管他,例如叮嘱他按时吃饭好好睡觉之类的,李桃李不会觉得冒昧,只会觉得陈让特别在乎自己特别爱自己。
他拧眉深思。
好吧,陈让说的没错,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十点,李桃李抱着水杯準时趴在栏杆上。
楼下的医生们已经换上了防护服,整个人从头到脚完全包裹起来,后背上用黑色的水笔写着各自的姓名和科室。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不论科室,只要是个穿白衣服的人走在医院里,都随时有被患者拦下的可能。
被拦下的医生止住脚步,虽然迷茫,但依旧跟着家属匆匆往病人的方向跑去。
李桃李看着,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淡蓝色的隔离服。
辅助科室不怎麽上临床,临床穿隔离服的时候他们还在穿白大褂,好不容易换上隔离服,临床的装备又升级了。
防疫用品数量有限,理所应当首先供给最需要的人。
李桃李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怎麽了?”身后传来一声很轻很淡的询问。
这种声线在整个医院里都显得特殊,李桃李回头打招呼,“关老师,你怎麽来了?”
“刚下手术,想去买口吃的,”关越没多说,顺势站在他身边,“叹什麽气?累了?”
“不是,”李桃李低头,犹豫片刻,小声说,“就是觉得我们这个专业还挺……挺尴尬的。”
“怎麽了?”
李桃李以前是学临床的,最大的梦想就是像爸爸妈妈一样,坚定握住手术刀与死神之镰碰撞。
但李岩和牧文星相继出事后,李桃李听从牧文星的意见,从临床转到影像,从此不再直面危险,也无缘手术刀。
作为医院里为数不多不与病人接触的科室,李桃李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工作而産生过满足感,因为根本不会有病人去感谢那些写在报告单下的名字,甚至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在很多人心里,自己只要躺在机器上,那些胶片和报告就自动生成了。
李桃李失落道:“我就像是流水线工人。”
“怎麽会呢?”关越轻声道,“谁都知道医院离不开辅助科室,你们比钟表后面的零件还要重要。”
李桃李苦笑,“买表不外乎那几个理由,好看、时间、炫富,谁会因为他的零件精致买表?”
关越微微皱眉,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同学,低头看着门诊大厅沉思,半晌迟疑道:“你是为了荣誉、鲜花和锦旗才选择学医的吗?”
李桃李一顿,豁然开朗。
他当然不是,他学医的初衷就是治病救人,而他的报告是医生诊断的重要依据。
也是这两天在医院待得有些抑郁,关越简单开导两句,他就又活蹦乱跳了。
关越脸上的笑带着暖意,“有什麽困难或者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不用怕打扰我。”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李桃李觉得奇怪,忍不住直言问道:“关老师,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他抿了下唇,像是鼓足勇气。
“你为什麽对我那麽……好?”
他原本想说特殊,但又觉得这个词语不太合适。
关越缓缓敛起脸上的笑意。
少间,淡声道:“因为你很像我的老师,他对我很好。”
“是谁?”
“他已经去世了,你不一定知道他,”关越郑重介绍,“肝胆外科的李岩教授,他一生做了几百场肝胆移植手术,救活了不下一千条生命,我很敬重他。”
“李……”李桃李一愣,喉头瞬间哽住,“你是他的学生吗?”
他低语道:“我还以为,早就没人记得他了。”
“怎麽会呢?”关越深深看着李桃李,“每一个被他救活的病人都会记得他,他的学生会铭记他,他的家人也会永远怀念他。”
“其实……肝胆科的医生们,从来没有一个人忘记过他,大家都是他的学生。”
李桃李艰难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那就好。”
关越擡腕看时间,他已经出来几分钟了,手里的病人还在等着他,他匆忙道:“我先走了,下次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