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广场最外围的高大建筑亮着橙红色的灯光,光亮落在他们的身上,拖出一条长影子,一半落入了滚滚江流里。
谭栩向前几步抱住了他。
我很想你。
余宴川靠在护栏上,歪头碰了碰他的耳朵:我也想你。
但是有点奇怪。谭栩闷声笑着,明明在见面前还想得抓心挠肺,但见面时就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
语言能力紊乱,谭栩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想表达什么意思,但余宴川却立刻明白了他想要说的。
因为他也是一样,在想一个人时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脑海中反复重复着某些画面,甚至想得连对方的面容都模糊了。
但在相见的这一刻,这些侵占了他生活每个缝隙的思念全部消散,谭栩扑到他的怀里的那一瞬间,与曾经无数个在学校门外、曼城街头的拥抱一样,仿佛几分钟前他们还在一起吃饭、聊天。
没有任何一丝别扭和无所适从,就那样自然而然地相见了。
余宴川喜欢这样的感觉。
来亲一个。他眼眶有些发热,挑起了谭栩的下巴。
谭栩两手撑着他身后的护栏上,正要抬起头,那个迪厅灯球一样的破手机响了起来。
声音有点卡顿。
谭栩快速地亲了一口,拿出手机查看,发现是一串他没存过的号码。
余兴海,没事,关机。余宴川草草看了眼,就把手机按了下去,扣住谭栩的后脖颈,继续了这个被打断的吻。
第49章 温水
呼吸声渐重,谭栩反客为主,动作强势地将他按在了护栏边。
太久没有过亲密的接触,火苗不需要助燃便熊熊燃烧起来。
余宴川察觉到变化,抬手推了推谭栩,在喘息间隙说道:回去再说。
谭栩稍微让开几厘米,深深望向他的眼底。
某些浓郁的情绪化不开又呼之欲出,比任何一次的缠绵都要热切,异地在这段感情里扮演了合格的催化剂。
余宴川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像在安抚一只被推开不让亲的坏脾气小猫。
谭栩撇起嘴,和他并肩站在了护栏边,望着远处亮着灯的跨江桥。
这条江和曼城的长桥真像。
世界上的江都一个样。余宴川随口说着。
背后那栋建筑楼的LED屏幕到了熄灭的时间,笼罩在江岸广场上的大片橙红色亮光消失,广场融入了黑夜之中。
谭栩托着下巴眺望,江水将洒落一片的月光糅合入水波,粼粼亮着细碎的光。
漆黑的夜色终于变得纯粹,没有人造光的干扰,谭栩发现空中在飘着细小的白片。
稀疏零落,轻盈地四处飞舞,他伸出手想要接一片,但雪花片还太小,掉入掌心的瞬间便融化不见。
下雪了。谭栩抬着头。
余宴川跟着抬眼看去,渺远天幕下飘扬着几星洁白的雪花,雪片落入地面不留痕,只有向上瞧才能看清。
他举起手扬起一阵风,将雪花带得四处飘飞:真给面子啊。
入夜后气温骤降,下起雪来倒是没有觉得更冷,他们站在江边看了一会儿风景,谭栩才说:走吧,回海景公寓?
余宴川把围巾系紧了一些:年底租期到了,该搬家了吧。
元旦的事元旦再说。谭栩拉着他的手,站在公交站下等了半天,马路上居然没有一辆出租车。
我叫个网约车。余宴川用冻得通红的手捧起手机,重新启动,咱们应该开车来才对哦对,我没有回家。
看着弹出来的未接来电,他终于想起来余兴海的那几通连环电话,催人都催到了谭栩头上,看来不仅仅是发现了他落地后不回家的事,还知道了他俩的地下恋。
眼前仿佛浮现了余兴海打电话时气急败坏的模样。
网约车来得很快,余宴川坐到后排,试着联系了一下余长羽。
他本以为这个时间太晚,余长羽应该睡下了,没想到车子刚刚开出去一个路口,微信上就收到了回复。
余长羽:没事,就是他去龙鼎酒店出席晚宴,他的助理看见你跟谭栩在步行街上了。
余长羽:明天再说吧,明天你直接来公司找爸,爸不会在外人面前把你怎么样。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余宴川本以为是谭云锋找上门才让事情露馅,没想到是直接碰上了目击证人。
安城真小啊,龙鼎酒店就和金紫广场隔着一条街,按理来讲就算是遇到也得是谭云锋遇到,没想到这好事落在了余兴海头上。
什么情况?紧急吗?谭栩凑过来,小声问道。
应该我说不准。余宴川想了一下对策,但左思右想,除了硬着头皮厚着脸以外,几乎没有其他解决方案了。
肯定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骂,不知道余兴海对此的态度如何,不过余长羽说没事,大概情况不算严峻。
余长羽:爸最近在和妈协商婚姻的事,是妈包养男明星被杂志社拍了,那边的情况有点复杂,牵扯到的多方利益和舆论问题都很难办,离不离婚还有待商榷,但是爸最近准备把林予那边的事了结一下。
余宴川没明白为什么话锋一转到了离婚上,没等问清楚,余长羽的下一条已经发了过来。
余长羽:林予不准备拿股份,但他母亲当年分了几套房和相关财产,去世后都继承在了林予手里,爸让他请了律师,过几天会见面好好分一分,你如果应付不了,我通知林予明天就来公司,到时候爸应该顾不上你了。
谭栩和余宴川脑袋顶着脑袋一起看完这段话。
余宴川慢慢打了一个?出去。
余长羽:行了,休息吧,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坐了那么久飞机,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吧,还敢熬夜?
头上无形的紧箍咒疼了起来,余宴川来不及质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赶紧好言好语应了过去。
就这么办?谭栩愣了愣,看见这个话题被轻飘飘掀了过去,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我要不要也把卢律师叫上?
不用吧,余宴川差点被他带跑偏,余兴海也不是要分遗产吧,全都带着律师过去像他驾鹤西去了一样。
司机大概没有听过这样精彩的对话,从镜子中瞄了他们一眼,踩了踩油门。
太久没回到海景公寓,余宴川看着窗外划过的景色居然有几分陌生,车子稳当地停在楼下,天空中的雪花依旧是小小几片打着旋,整栋楼大部分都已熄灯,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光。
余宴川留在出租屋的东西并不多了,衣物一类全都寄去了曼城,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衣柜和收拾干净的空壳屋子。
今天晚上得跟你挤挤睡了。他看着床板,还得借你的衣服穿。
谭栩从柜子里拿了几件衣服丢过去,又说:这暖气感觉不太热。
还可以,一会儿就暖和了。余宴川摸了摸暖气片,被烫得缩了缩,转身向着浴室走去,我去洗个澡,下飞机到现在一身土。
他把外衣脱下来,丢到脏衣篓内,刚拉开浴室门,身后一阵风卷来,谭栩贴在他的背后,推着人一起囫囵个挤了进去。
回到了这个无比熟悉的房间里,他们才像终于回过神,对于我们又见面了有了更为清晰具体的认知。
一晚上的踏实感都只藏在喧闹人群里,在此刻才切切实实落到地面上。
这一认知带来的是无边无际的渴求和欲望,谭栩在无意间碰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流从天而降,将他们隔绝在这一角落内。
第50章 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