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四年春,涿县城西的土墙被连日春雨泡得发胀,陆珩扶着土墙呕出第三口酸水,指节深深抠进墙缝里的杂草。这具十五岁的躯壳正与他前世的记忆激烈撕扯,昨日在幽州别驾府邸被杖打的旧伤,混合着二十一世纪金融分析师的意识。
「陆家郎君又犯癔症了。」路过的樵夫背着新劈的柴火摇头,草鞋踩过青石板上未乾的马粪。陆珩盯着那团深褐sE的W渍,突然笑出声来。多麽讽刺,前世在纽约证交所C盘百亿资金的自己,如今竟要从收集马粪开始创业。
三日後,城南废弃的陶窑升起青烟。陆珩用典当玉佩的钱买下三车黍米,又从屠户那赊来二十个陶瓮。当蒸熟的黍饭在麴饼作用下渗出酒水时,他m0出怀中铜制的酒壶,这是前日帮铁匠铺画好图纸换来的酬劳。
「冷凝管...」陆珩将竹管缠绕在陶瓮外壁,北地春寒的井水「淅淅」流过。随着第一滴透明酒Ye坠入铜壶,空气中炸开的醇香惊飞了梁上的家燕。这味道b市面的酒浓烈十倍,让巷口踱步的红脸汉子猛地顿住,肩上挑的两筐青枣簌簌滚落。
「好汉要尝新醅麽?」陆珩倚着窑门,袖中暗扣着改进後的连弩机括。那汉子丹凤眼微眯,枣红面皮在蒸腾酒气中愈发鲜亮,竟徒手掰下门边半块青砖:「关某平生最恨弄虚之辈,你这酒肆连杜康祠的祭旗都未挂,也敢...」
寒光闪过,砖块被一柄尖刀钉在门框。满脸虯髯的黑脸壮汉拎着半扇猪r0U撞进店里,腰间革带上还别着屠户的杀猪刀:「红脸的忒不晓事!没见人家小郎君用的可是天官酒正之法?」说着抄起竹舀痛饮半瓢,喉结滚动如雷鸣,忽然瞪圆环眼僵在原地。
陆珩袖中机簧已扣到第二档,却见那汉子突然面露痛sE:「娘咧!这哪是酒,分明是吞了团火下肚!」他猛拍大腿震得案上陶碗乱跳,从怀中掏出串五铢钱拍在染血的r0U案上:「再给某盛三...不,五坛!」
红脸汉子鼻尖微动,终究忍不住沾指嚐了滴酒Ye。丹凤眼猛地睁大,解下腰间沉甸甸的布囊:「关某这些青枣...换一坛酒。」声如洪钟,耳根却泛起丝丝红sE。陆珩注意到他虎口的厚茧,分明是常年挥舞长柄兵器的痕迹。
暮sE渐浓时,铁匠铺传来规律的锻打声。陆珩数着案上七百二十枚五铢钱,其中三十枚边缘带着熟悉的形状,正是他上月在城门施粥时,偷偷塞给流民的那批私银钱。窗外飘来新焙的竹纸气息,城南乞丐头子果然守信,用改良的抄纸法抄书换走了三成收入。
「陆兄弟!」瓮声瓮气的呼喝惊得麻雀冲天而起,虯髯汉子去而复返,肩头居然扛着整只褪毛的羔羊:「明日市集,帮某留十坛...不,二十坛!」他压低声量,铁钩上的血珠坠在陆珩衣摆:「刚有批辽东马商住进旁边的酒家...」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二十名着铜甲的郡兵鱼贯而过,为首者的银甲上的云纹在暮sE中泛红。陆珩瞳孔微缩,那是并州军特有的百炼钢之样。当最後一抹残yAn掠过铁匠铺铺角时,他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淬火池边弯腰,JiNg壮的脊背如弓弦紧绷。
更鼓初响,陆珩在竹简记下:「高氏铁铺订购陶瓮三十,以酒折价。辽东商队泊酒楼,疑似公孙氏侦骑。另:红脸者枣车轴痕深三寸,载重约合八十斤,当非常人。」
窗纸忽地无风自动,雨水「啪嗒」落在砚台边。陆珩捻起桌上的图纸,江夏特产的蛇毒在烛火下泛出幽蓝:「三月朔,河虎牙。」他轻笑出声,将图纸掷入火盆。看来那位的耐心,b史书记载的还要少上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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