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寄白在想的,压根不是这件事。他哪里会真让宁特助垫,他那点工资,全拿来垫房费,一个月下来还剩多少?
他拧眉道:刚才那么说,只是我不想再跟她接着扯,要是不让你跟她对接,她又不知道要打着这个借口来找我几百回,我懒得应付。走我私账就行,她还了你就打进去,没还再另说。
宁特助泪汪汪的,他就知道,陈总才不会在意这点小钱,更不会舍得叫他拿那点可怜的工资来垫钱的。
不过,陈总想的果然是周到啊。
他刚刚竟然没想到,要是不让他自己负责这件事,而是陈总和宋小姐亲自交接,那宋小姐肯定三天两头的就要来找一次,要么送点这个要么送点那个,美名其曰是借钱不好意思,小礼物就当做是利息了。那勾搭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陈总英明啊!
宁特助眼前一亮。
当然,陈寄白也没有就这么掀过这一页的意思,他警告宁特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还有,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宁特助半点怨言都没有,更不敢有。他站直了身体,竖起手指:我保证!您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陈寄白点了下头,又问:在你眼里,我跟宋时滢是个什么情况、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认定我会因为你没有满足她的要求,使她觉得不开心,而怪罪你慢待?
这是他刚才在思索的问题。
也是他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这个答案,或许就是刚才江千宁生气的答案。
陈寄白想明白了,越想越觉得没错。于是他自顾自地点点头,看向宁特助,等他的回答。
宁特助好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回答有多重要,他严肃地开始思考起来。
好半天,他挠挠头,说:好像,也没什么原因。就您之前的做法,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宋小姐是帮助过您的人,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就帮一把。不知道您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您身边是没有其她女性的,算下来,她是您身边唯一一个得到您特殊对待的女性,所以我们就会觉得还是挺重要的吧?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一边觑陈寄白的脸色一边回答,忒小心了。
陈寄白眉心拧得更紧。
宁特助壮着胆多嘴问道:那您现在,对宋小姐是什么看法和想法呢?或者,我换个方式问。刚才江小姐看上去很生气,您想怎么办呢?
陈寄白觉得很不解:这是同一个问题?
是的。宁特助笃定。
对宋小姐的对待,决定了江小姐的情绪。
这可不就是同一个问题么?
陈总这么问,就说明陈总果然是还没有看明白的。
他就知道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他反正是看得很透彻了。
陈寄白眉心皱得都能掐死一只苍蝇了。
他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难题中。
宁特助分外贴心地悄然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陈总,安静地去思考这个大问题。
陈寄白对宋时滢,其实能有什么看法?不过是当年托她办事,后来帮回去,权当还情罢了。至于当年为什么是托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出现得凑巧而已。
他对她,以前没有什么看法,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看法。
真正令他烦恼的,只有关于江千宁的问题。
他揉揉太阳穴,一想起她刚才突然的变脸,脸上好不容易被哄出来的一点笑意尽数消失,瞬间冷却。
她很不高兴。
他这顿功夫,不仅白忙活,可能还适得其反。
陈寄白稍微一想便能明白她在气什么。
她是觉得,宋时滢能够住过来,是宁特助帮的忙,是他授的意。而他这次过来,就是为的宋时滢。
刚才他的否认和解释,顷刻间化作笑谈。
可这对于他,简直是无妄之灾。
陈寄白在屋里待了半晌,心一点没静,还心烦气躁更甚。
他想了想,试探地给江千宁发了条微信。
【陈寄白】:。
果然,消息发送失败。
被拉黑了。
陈寄白一噎。
他终于再也坐不住,拿了房卡就出门去找她。
他摁着门铃,耐心地等着里面的动静。
江千宁都不用看就知道外面是谁。
她不耐烦地一翻身,捂住耳朵继续准备入睡。
她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才懒得跟他去耗。
可是门铃一下一下的,一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
陈寄白以为她会不耐烦地出来开门,骂他一句,赶他走。但事实是,他等来的不是她,而是酒店服务员来请他离开。
他沉默两瞬。
不得不离开。
刚才是宁特助带着宋时滢去办的入住,巧的是,这事儿被北城圈里的人知道了。宁特助跟在陈寄白身边那么多年,早就是陈寄白的一个代表,他带着宋时滢去办,可不就是意味着
邬宸奔走在吃瓜第一线,看戏般地给他发来一张截图,截图上俨然是自己和江千宁的聊天。
【邬宸】:宁宁,什么情况?你?三哥?宋时滢?你们三干嘛呢?
陈寄白在陈氏家族里行三。
【江千宁】:没干嘛啊。
【江千宁】:干什么把他们俩跟我放在一块问?
【江千宁】:不熟,勿cue谢谢。
【邬宸】:宁姐,你就别逗我了,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您怎么看,说说?
【江千宁】:说什么?
【江千宁】:那,恭喜?
【邬宸】:行。
恭喜两个字刺眼得很。
从未觉得这么刺眼过。
愣神的功夫,邬宸发消息说:【三哥,你很会玩啊,但收着点儿,在小溏心跟前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说真的,太欺负人了。你可小心被陈叔叔陈阿姨打断腿。】
邬宸他们谁管得住陈寄白?他只能搬出陈叔叔陈阿姨来,试图叫这个人收敛一些。
然而事实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样。
在邬宸的这通劝告下,陈寄白心中烦躁飙到了顶点。
邬宸兀自嘟囔:【不过,三哥,你是不是为了让小溏心彻底死心才这么干的?要是这样的话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卧槽!就是有点狠了,我怕她被气坏。】
【陈寄白】:闭嘴。
江千宁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被叫起来,她戴着个墨镜,低调至极地跟着柚子走。
昨晚她上床上得挺早,但是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
她被气得难受,胸口全是积压的怒气。
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好生气呀。
陈寄白。
好样的。
这会儿一边走,她也一边在心里骂。
臭陈寄白,忒会哄她,忒会撒谎。
冲着宋时滢来的就直说呗,她都已经说了她不介意!她不care!她以后都不会管!哪里还至于他苦心孤诣地瞒她骗她哄她?
要不是后来叫她撞见,她还真被哄过去了。
也真是辛苦他,他在前头瞒她,叫宁特助在后头帮忙哄宋时滢。
呵呵。
倒也不必。
她江千宁拿得起,放得下,说放下就是放下,哪里要他在这里与她虚伪来虚伪去!
既然他是来找宋时滢的,是来给受了委屈的宋时滢撑腰的,那他们可就好好恩爱去,别来烦她。
宋时滢不过是没住到五星级酒店,都值得他这样大动干戈地来一场,可真是心疼得紧啊?
江千宁紧紧抿着唇,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我不高兴,别来惹我的气息。
她原来看宋时滢吃瘪有多爽,现在就有多不爽。
一大早上忙完,她刚坐下喝口水,她大哥的电话就来了。
江千宁握着手机半晌,不知该不该接。
既然邬宸都知道,那其他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所以这通电话,十有八九离不开这件事。
江千宁从小就胆子大,拔爷爷的胡须,坐爸爸的肩膀,使唤大哥压榨二哥,什么事都做过,也什么都没带怕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敢接家里人的电话。
自动挂断了。
两秒后,再次响起。
江千宁长舒一口气,终于是接起。
她刻意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悦一些、轻松一些: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