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才知道,一直待在这里的胡不归无奈和陈二煌解释,原来朋克先生上个调查任务需要做个伪装,就向伊莲娜女士借了五十年的时间,用在自己身上。
维克多朋克的上个单人调查任务,就是让他被收容物总动员抓住的那个调查任务,需要他伪装成一个普通的碳基智人老年男性潜入。维克多朋克作为一个宙逆人,当然不算在碳基智人这个分类下,PU里有些神秘道具能把他伪装成碳基智人,但这种伪装很有可能被当地人发觉破绽。
于是维克多朋克决定自己伪装。
为了伪装成一个真实的碳基智人老年男性,他专门向已经一大把年龄的忘年交好友寂静之门伊莲娜雪莱,借走她的苍老。
作为能使神秘无效的寂静之门,七十六岁的伊莲娜虽然是传奇调查员,却没办法用神秘延缓自己的衰老,增加自己的寿命。重返年轻对她而言也是很新奇的体验,于是她欣然同意。
结果,还没体验几天,她就得知维克多朋克好像会带着她的年龄,一去不复返。
一般的女性得知这种事,说不定还会挺开心,但伊莲娜女士就算变成老婆婆也不去走寻常路,反而怒气冲冲来参加救援调查,一定要把自己的五十年年龄拿回来。
然后就变成我们遇见的那样了。胡不归说。
从爷爷孙女变成奶奶孙子吗?陈二煌胃疼吐槽。
哈哈哈哈,伊莲娜婆婆又笑起来,我年轻时的性格很让人头疼的,真是辛苦你们了。
既然知道自己年轻时性格不好,为什么要同意把年龄借给别人?
陈二煌又想吐槽。
他和胡不归猜错这是一对恋人或者单恋什么的,原来从一开始的出发点就搞错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伊莲娜婆婆只开心笑着。
和伊莲娜相比,维克多朋克的性格倒是没太大变化,宙逆人是一个寿命悠长的种族,看来五十年并不能真正改变他们什么。
维克多朋克正逐步褪去身上的碳基智人伪装。随着伪装褪去,陈二煌这个假郎中也治不好的爆炸眼球,如同时光倒流般恢复完整。
血肉就像春日里的植物一样迅速生长,只是几秒,两个清澈的眼球重新出现在维克多朋克的眼眶里。
男人眨了眨眼,眼角分泌出几滴眼泪。
陈二煌和胡不归则各听到一声骰子响。
【理智检定,1D100=11,极难成功】
【对于曾在各种血腥案发现场出没的你来说,这种东西小意思】
而胡不归脸色发青了好一会儿,才道:朋克先生,你以后恢复的时候,能不能找个无人的角落,别让队友看见
胡不归先前本来就理智检定失败,掉了好几点理智值,刚才那一下差点再次失败,吓得他呼吸都忘记了。
陈二煌瞧见他这表现,想起什么,连忙转头找叶卫丹。
维克多朋克对着胡不归嘴里答应好好好,瞥到陈二煌动作,下意识也跟着视线一转。
他见到叶卫丹。
似乎对叶卫丹在这里感到不可思议,这个男人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一个笑容,走上前去。
没想到这次劳烦您也过来了,阎总,我唔?
叶卫丹听到有人和他说话,抬头看过来。维克多朋克和他对视,走过来的脚步停下。
哎呀,他摸着后脑勺说,抱歉,这个,好像认错人了?
啥?刚才一直在发呆的叶卫丹没反应过来。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维克多朋克已经转身问伊莲娜。
嗯,哈哈,是该回去了呢,伊莲娜婆婆站起来,我这老胳膊老腿,今天跑这么远,感觉都动不了了。
维克多朋克走过去,扶起她。
胡不归向系统确认返程,刚才的认错人事件就这样没什么在意地被人忽略了。
除了陈二煌。
在他们转移话题的几秒里,维克多朋克的表情变化,如镜头画面般,一帧一帧在他脑中播放。
小黑猫默然片刻,一个成功的跳跃检定,跳到叶卫丹肩上。
回去后我有事和你说。他压低声音,在叶卫丹耳边道。
嗯?什么事啊?叶卫丹也跟着压低声音问。
很重要的事。
陈二煌道。
叶卫丹还想问,身体却已经化了一道白光。
无人的废墟中,四道白光猛地一闪,就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
***
三个月后。
光明山的废墟没有什么改变,新的城镇却已经建设起来。
如果要说这个世界和无神秘世界相比有什么优点,那建设速度一定能算一个。唱着歌儿就建设好了一栋房子,在地球人那里,恐怕很难想象。
但房子容易重建,人却不能复生。
威尔莫特大师站在刚落成的纪念碑前,于风中沉默不语。
这座纪念碑其实是一片雕像群,雕像当然也是唱歌唱出来的,成型地非常快,以至于威尔莫特大师有时候觉得,这个速度过于快,没有工匠一锤子一锤子敲打出来的雕像的厚重。
雕像的人物,正是三个月前死在缄默看守所里的几十个音乐家。
威尔莫特大师看到,马伦的雕像站在所有雕像的最前排,但雕像脸上的表情,并不是他熟悉的轻浮笑意,那栩栩如生的神色过于庄重,一点也不像马伦本人,以至于威尔莫特大师花了好长时间,才发现站在最前面的雕像,原来是以马伦为原型的那个。
除了马伦的雕像,其他人的雕像也是这样。
威尔莫特大师是个很老的老人了,他成名许久,以至于这些被关在缄默看守所里的音乐家,不是他的老师,就是他的同学朋友,不是他的学生,就是他同学朋友的学生。雕像们描述的每一个人,他都认识,但每一座雕像,都让他感到陌生。
陌生只是因为,他早就应该去缄默看守所里,陪伴他们吧。
威尔莫特大师想。
但我还有好多曲子没写出来,所以,求你们啦,再让我多活一小会儿。
威尔莫特大师自言自语说。
等我写完了,就来找你们这么说是不是太贪心了?
老人这么说着,苦笑起来。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带着一群穿着制服的初等教育学生,来到这座崭新纪念碑下。威尔莫特大师后退了几步,为这群孩子让开位置,听到女老师声音清脆地要学生们排好队,要学生们拿出乐器,一起叽叽喳喳开始奏乐。
孩子们七零八落唱起了《叛逆之子》。
不过,对于这群孩子们来说,《叛逆之子》的歌词有点难理解。
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废物和坏人,真的一点也不酷。
于是,第一个孩子跑调到了别的歌,很多孩子一起跑调,大家各唱各的。
听孩子们唱《叛逆之子》时,威尔莫特大师还一脸能吓哭小孩的严肃,但听到这些孩子跑调后,他反而慢慢绽开一个浅笑。
三个月前,唱《光明之山》跑调,对于学生来说,可是要被记大过的。
威尔莫特大师的目光落在纪念碑雕像的底座上。
底座上刻着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