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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樊林压根不想散心,只想躺在床上撸手机,尽管法绍在他连跪时发朋友圈里评论“强撸灰飞烟灭”。
这是去年的朋友圈的,但法绍的评论还是热乎的,只能说他大概假期真的很闲。
樊林还是选择出去了,不是因为多喜欢在外面玩,也不是因为多喜欢樊森对他言听计从。
只是他觉得,他不能不这么做。说的难听一点,叫卖乖讨好。
于是他独自一个人出了门,毫无目的。解清然早在前些天就火速坐飞机溜了,还是一大早上的,樊林压根不知道。
待到醒来没见着他,才知晓这人早就跑路,飞机都快落地了。解清然还说是怕他舍不得自己,在机场掉小珍珠。
礼城商业街附近,较为繁华的地带,有个游乐园。樊林经常骑着电动车路过,里面总是充满欢声笑语,时不时飘出来些棉花糖的香味。
在早个十年,他是很喜欢这种地方的,可惜,直到现在十八了,也没去过一次。对游乐园的了解也仅限于网络上偶尔看到的只言片语。
小时候觉得游乐园离家里好远,想去去不成。现在离得近了,又没有那种“想”了。
但他回过神来后,已经在大门口了。兴许是这片的路走的勤,下意识沿着往常的路线走了。
春风迎面,有小泡泡扑面而来,晨光下五彩斑斓,肆意飞向远方。伸手戳破一个,有细小的液滴溅到面颊上,他向后一缩。
再次轻轻睁眼,四周环望,他才将目光锁定在远处的小摊位上。那里的架子上挂着些卡通照相机,似乎是按下某个开关,就可以向外冒泡泡。
樊林不是很清楚。但阴差阳错的,他走近,买下一个粉色的。
摊子周围都是些打闹的小朋友,看上去都是些幼儿园,亦或是小学的学生。他一个将近一米八的成年人,端着玩具站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颇有些不自在,他退到少人处,看着那边孩童嬉笑打闹,泡泡满天飞。有一对姐弟,姐姐拿着相机,刚放出大片泡泡,弟弟就迈着小短腿去挨个戳破。
樊林收回视线,举起相机,研究半晌怎么吹泡泡。泡泡没吹出来,儿歌先出来了。是小时候坐摇摇车常有的小青龙。
眼见不少视线被吸引过来,他手忙脚乱地去关,不知碰了哪里,泡泡出来了。但更吸引他注意的,是这个小相机竟真的可以拍照。
他对着游乐园大门随手一拍,很模糊,也不知道该怎么导出。
也许是为了补偿自己,樊林第一次去了游乐园。旋转木马,云霄飞车,海盗船,摩天轮。似乎和想象中没什么不一样的。
可他还是报复性地全都体验一遍。旋转木马上的大人只有他一个,假期有不少哥哥姐姐带孩子的,围栏外的“家长”大多大不了他几岁,甚至还有些比他还小的。
他们就那么看着他,拍照。在旋转木马上,他绕了一圈又一圈。刚开始的樊林后悔到恨不得变成鸵鸟,抱着栏杆偏头,留给外界一个后脑勺。
后面干脆放飞自我,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儿歌音符在他身边绕圈圈,他反着去拿卡通相机,好让镜头朝向自己。
轻咬住下唇,用痛感给自己壮胆。樊林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不忘用力比上一个剪刀手。
伴着“咔嚓”一声轻响,旋转木马停止,樊林的照片也拍好了。说来遗憾,这似乎是他自三岁母亲离世后的第一张照片。
但他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坐在花坛旁边的长椅上,查看着那张相片。
粉色边框中的樊林并未完完全全的呆在里面,而是只漏了并不对称的左半张脸。
期间轮廓模糊,颜色也并不鲜亮,像是上世纪老旧设备拍出的劣质照片,被珍视,小心翼翼保存至今,可还是褪了色。
可画面中,少年热烈的笑容并不需要鲜亮的颜色去点缀,也能展现足够的快乐。
删掉在大门口随手拍的实验照,樊林继续宝贝起这个小相机来。泡泡从相机头咕噜咕噜地往外冒,阳光之下色彩流转,折射,映照在他眼中。
原本的深灰瞳色沾上了春日的斑斓,明亮起来,像广袤宇宙中的万千星辰。
也像面前源源不断,又随风飘远,拥抱所钟爱一切,却又破碎的无数小泡泡。
不论如何,樊林抱紧小相机。他很喜欢自己适才的自拍照,甚至认为自己发掘出了摄影天赋。
他粲然一笑——自己真是个被学习耽误的大摄影师!
左肩被人狠狠一撞,樊林踉跄着扶住长椅靠背。四下环视,微微蹙眉。
这么急匆匆的,是找不到孩子了吗?
樊林没多想,只是默默祝愿他早早找到孩子,接着端起相机。可他还没找到一个适合拍风景的角度,就被拍拍肩膀。
眼前中年男人面目狰狞,并非是无关,而是他的右侧面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眼角贯穿到嘴角,还有些拆线的痕迹。
虽说看上去,这疤痕年头不小,可随着岁月流逝,并未淡化多少,反而像是被时间镌刻在面部一样,似是古代罪人的烙印。
注意到樊林被吓得向后退步,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向上一扯厚厚的围巾,掩盖大片疤痕。
但仍是急切道:“小伙计,你的手机,刚才那个人偷了你的手机!”
樊林:“??!”
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在樊林愣神之际,男子早已冲出去。他身体素质出乎意料的好。明明看上去和樊森差不多大,可后者走两步路就喘,两相对比,樊林不由得察觉有些怪异。
男子猛地向前一扑,将小偷扑到在地,樊林这才姗姗来迟。果然人不能一天不锻炼,原本被礼城六中磨练出来的跑操四圈能力,已经退化到了一百米就腿软的情况。
男子将手机递给樊林,他道谢过后,园区保安才赶来。
他们大喝:“不许动!”
彼时男子正喝着热心群众递来的矿泉水,闻言瞬间蹲下,后似反应过来不对劲,做了个捡瓶盖的假动作。
而这一切尽数落在樊林眼里,他俯视着男子,微微蹙眉,却并未多言,只是转身离去,路过烤冷面摊位时给男子买了一份。
回来时,他道:“刚才谢谢叔叔了,一点心意,请收下。”
不为别的,各论各的。方才他听见男子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他以为,这段小插曲该是过去了。可下一刻,樊林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来者声音雀跃:“猜猜我是谁?”
送分题。樊林睫毛轻颤,弄得对方手心痒痒的。半晌,他道:“褚原。”
声音不雀跃了,委屈起来:“再猜。”
“好了好了,小顾同学。”樊林扒拉开他的手,“你怎么在这。”
“初中的表妹要和小男朋友约会,家长不同意她一个人出来,她就让我当‘临时家长’了。人刚到这,就跟那男的跑了,一个背影都没给我留下。”
樊林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好可怜的小朋友,要不要跟我走,去当个临时模特?”
“什么?”
樊林拉着他的手,转身就走:“等会你就知道了。”
被牵进摩天轮舱体的顾承还是懵懂的,但他没问,毕竟樊林说过他等会就知道了。
樊林揽着他的肩膀,照例反过相机。
他道:“顾承,笑!”
俩人脑袋抵着脑袋,肩膀挨着肩,身后是大片蔚蓝的天。白云层层叠叠,延展至洁白的天际线。
照例很模糊,笑容褪色,但足够了。
此刻缓缓升空的舱体里,有两颗炙热的心,在靠近。
樊大摄影师很霸道,威胁可怜的小模特:“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专属模特!”
顾小模特笑着应下,二人相对而坐。
似是蓄谋已久,又似一时兴起。顾承撑着脑袋,望着朝他们奔来的蓝天:“听说在摩天轮最顶部互诉爱意的情侣,会永远在一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