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关中早已入了冬，可这一日长安却是下起了雨。
太极殿内炉火温暖，映得四下如春。
唐皇趁着兴致于太极殿大宴群臣，九部乐再度奏响，煌煌之声映着大唐蒸蒸日上，更映着唐皇笑如春风。
御阶下首处，李建成与李世民一左一右，隔着宽广御道遥遥相对。此时李建成眉宇间的那条竖纹已解，与四下臣公觥筹交错，仪态端正，尽显储君气度。
相反，李世民却沉静若水，也不与他人搭话，只是端着酒杯，时而自斟自饮，时而望着殿外如串珠似的雨滴怔怔出神。
此时，长安东市，秦将张贵刚刚被腰斩。
拦腰斩人决不会立即致死，此时冬雨声中，凄厉的惨嚎伴着无边怒骂、诅咒交织，正响彻东市。
雨幕中，长安百姓扶老携幼俱都都披着蓑衣、擎着纸伞前来围观。石子、瓦砾、牛羊粪都被当做武器，噼里啪啦投向正在被处决的西秦将领们。
早先浅水原一战，唐军死伤狼藉，降兵更是被尽数虐杀。这其中不少是关中子弟，冤有头债有主，总是要要有报应的。
这些关中百姓对西秦将领恨之入骨，听闻唐皇决策无不称快，俱来“观礼”。
张贵此时剧痛不已，下半身还在抽搐，上半身却还在一边惨叫一边奋力爬行，也不知想要爬到哪儿去。
浓烈的血水铺就一条赤红的通道，眨眼却又被冬雨冲淡。
看着惨烈一幕，薛仁杲周身颤抖起来，被刽子手按倒在了街头青砖上。
他脸颊此时尽已被浸透的碎发粘住，头顶的簪子被一块碎石击落，让他所有头发都披散下来，此时黏在脸上显得格外狼狈。
他自小锦衣玉食，执掌军旅后也是享尽了富贵，何时受过这等苦楚？
一道闪电骤然劈落，乍亮的光将昏沉的雨幕映得雪白，映出长安街头无数憎恶，映出丧子之家无数敌仇……
“轰——”
滚雷在天边响起，低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