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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潮点点头,停在了红灯前,指腹随着音乐节奏哒哒哒的敲击着方向盘。
斑马线上,一对情侣牵着手快速跑向对面。女生的步子明显比男生小很多,白色皮质雪地靴轻巧的追赶前面的球鞋。
他们爱意满满,似乎连笑声都能穿过玻璃,传进汪潮的耳蜗。
他的瞳仁随着那对身影远去,充满羡慕。
红灯还剩五十二秒,听起来是个幸福的数字。
他趴到方向盘上,侧过脸庞看向叶晋舟,“你说你这六天轮休一次来找我,像不像那种不同学校的学生情侣,在周日偷偷见一面的感觉。”
叶晋舟始终闭着眼睛,胸腔内挤出一声轻笑,“什么比喻,太烂了。”
听到这声不轻不重的嘲讽,汪潮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都是个学渣嘛。”
叶晋舟听着进入倒计时的提示音回道:“我哪里可能知道这种事。”
汪潮一慌,紧着讪讪笑笑,“也是。”
回到兴港,大厅内的新年装饰已经全部取下,在大屏上滚动的房价也降了些许。
“啊——累毁了。”
一进房间,汪潮就踢掉鞋子栽向沙发,羽绒服瞬间像充满了气一样蓬松,整个人埋在里面懒得动弹。
叶晋舟换好拖鞋,拾起他的鞋子,和自己的一起放进鞋柜。
路过浴室,他停住了脚步。
白色浴缸光洁如新,旁边立着香氛仪和一些高档包装的瓶瓶罐罐。
半天听不见动静,汪潮爬了起来。
他见叶晋舟驻足在浴室门口,想开口问些什么,又觉得好像不合适。
良久他起身过来,凑上前小声附耳道:“我没别的想法啊,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想洗个澡。”
这话他从来没问过。
在那段令双方都尴尬到不堪回想的记忆里,他也没提过这件事。
每晚,叶晋舟总是默不吭声的换上浴袍,直直走进浴室,这似乎是约定俗成,不需要谁来提醒。
可这一次,他坦然了。
“那个浴缸,能用吗?”
他只想躺进去享受一下被温水包裹的感觉,让湿润的蒸汽舒张每一寸皮肤,然后将着十几年的阴晦都浸泡出身体。
汪潮愣住,眼神也瞟了过去,嗯嗯啊啊点着脑袋,“可、可以啊。”
他的步子乱了,整个身体没规矩的胡乱扭动,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过了几秒才只身进入浴室,“我给你放水啊,等一下。”
几分钟后,叶晋舟关上了浴室的门。
从浴池里飘出薄荷精油的清冷,吸入鼻腔时,连大脑都变得惬意。
他伸手试探水温,触上水面的瞬间,整个人不禁打了个颤。
这种触感实在是太美好了,仿佛所有的不快,都从指尖往外泻了出去。
他紧靠浴缸坐下,然后慢慢缩了下去,水漫过头顶,一时之间,看不清,听不见。
时间仿佛停止,外界的空间也瞬间消失。
没有陈明强的暴虐,没有余亮的戏谑,也没有冬天光身站在院里,被冷水冲击的无助和恐惧。
气息压在肺里许久,他终于坐了起来。
直到水温变低,叶晋舟才卸下疲惫走出浴室。
沙发上,汪潮盖着叶晋舟的羽绒服已经睡去,羽绒服的主人靠近过去,正巧看见他额前的汗滑落至耳边。
叶晋舟勾起手指,指背微微略过汗痕,擦去潮湿。
许是搅了清梦,汪潮闷哼翻动着,叶晋舟顿住,收回了手。
一分钟后,他俯身拿起羽绒服,正准备离开,便听汪潮朦胧呢喃:
“小舟……”
那声音传入耳蜗,很轻,却深深锥进叶晋舟的心脏,他看着那张睡熟的脸,再次低下身子,道了声:
“我在。”
第四十六章 同学
第二天,汪潮的闹钟在六点十九分准时响起。
卧室里面的人还在熟睡,他轻手轻脚坐到床边,默默等了一分钟,见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瞬间按掉闹钟。
或许是不忍吵醒叶晋舟,又或说是私心,汪潮就想守在这里,再多陪他一会儿。
叶晋舟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脖子以上。
他似乎并不爱出汗,即使二十五度恒温环境,裹着羽绒被的他也没见汗水划过。
“小舟……”汪潮轻唤他的名字,无声应答。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对接下来的情况毫无防备之心。
“小舟。”
又是一声同样的称呼,但这一次,汪潮像是为了确定某个机会。
手指触上对方耳垂轻轻揉搓,没有装饰的耳洞摸起来有些奇怪,捏在指肚上硌得人心里很痒。
滑过脸颊,一直贴到下巴,即便这样暧昧的摩挲,也没有吵醒叶晋舟。
于是,汪潮更大胆了。
他俯低上身,微曲的胳膊因为紧张略微颤抖。呼吸几乎贴上了叶晋舟的皮肤,嘴唇也即将触碰对方脸颊。
突然,闹钟又响了。
这次,汪潮措不及防。
他像弹簧般一下弹直了身体,手胡乱在头上、鬓角前来回整理,装腔作势干咳两声,尴尬难掩。
叶晋舟吓得一激灵,摸向手机的手也立刻缩回被子。
薄启一条缝隙的眼睛终于打开,在看见汪潮的第一眼,他下意识的四处观察了几番。
确定环境后,彻底安心。
“你醒了。”
他缓缓开口,汪潮正靠玩弄手指缓解着心里的紧张,听到这么一句,只点头,没说话。
叶晋舟转头看向他,“怎么不说话。”
“没啊。”
汪潮心虚,站起身准备离开,“我去洗漱,你也快点。”
“好”字挂在嘴边没来得及说出口,叶晋舟就见人往外屋去。
他掀开被子跟上,一进浴室,汪潮便递来挤了牙膏的牙刷。
两人并排站在镜子前,汪潮时不时偷睨旁边的人,偶尔对上目光,又匆匆闪开。
叶晋舟直视镜子里的他,问:“干嘛?”
汪潮涨红耳根摇摇头,“没啥,快刷,洗好弄好咱去吃饭,等会儿我送你。”
走进餐厅,舒缓的音乐已经响起。丰富的中式菜品搭配法式铁板烧,是兴港经久不衰的引客手段。
“陈临山?”
叶晋舟刚落座,就听见有人如此唤他,汪潮也跟着紧张起来,目光转向声音的主人。
“你是陈临山吧?”
高挑的女人挽开落在耳边的发,脸上笑盈盈,很是热情。
叶晋舟愣住神,喃喃吐出两个字:“谢涵?”
“你还记得我啊!”
谢涵眼里透出欣喜和惊讶,挨着人便坐下,顺手将自己的盘子和杯子一并放在桌上。
汪潮坐在对面,看见这一幕,表情极为不自然,手埋在桌下,指甲抠的咔哒咔哒作响。
叶晋舟往旁边去了些,浅弯嘴角,“记得,咱俩分班后好像是同桌。”
谢涵点点头,“是啊,后来高二你冒个子不是调到后座了嘛,我当时还觉得不和你做同桌挺可惜的,毕竟你这人脸冷心热、虽然内向事却不多。”
女人侃侃而谈,如今的性格和上学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叶晋舟和汪潮听她一直讲,直到她注意到对面的汪潮,才停下回忆。
“这位是?”谢涵使了使眼色。
叶晋舟笑答:“朋友。”
听闻这声朋友,谢涵的脸上微微一怔。
她的表情好似欣慰一般,语气也显得柔和,“你上学的时候独来独往,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交朋友。”
叶晋舟低头看向手指,温声道:“人嘛,总是会变的。”
静默没持续两秒,谢涵一声“对了”又侧过身体面向他,“我都忘说正事了,咱们班准备办同学会,委托我找酒店呢。你呢?到时候来吗。”
同学会这三个字猛戳叶晋舟的心肺。
自退学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别说同学们了,就连班主任的脸,他都快忘得一干二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