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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远眼睛微微上抬,有些紧张的盯着韩山的瞳仁,仿佛把那里当做镜子想要看清自己的情况 。
“还好。”韩山说。
“真的?”驰远动了动黑而密的眉毛,扯动伤口又流出血来,“嘶……疼!”
韩山抬手用毛巾把血按住。
“会留疤吗?”驰远也不动,就那么让韩山帮他捂着,“组长,要么你带我去监区医院缝两针?”
韩山抬起毛巾看了一眼:“贴上纱布就可以,创面宽不好缝合。”
“多宽?难看吗?”
“不难看。”
“那还帅吗?”
“……”韩山垂眼,“帅。”
“和你比呢?”驰远得寸进尺。
韩山似乎思考了一下:“我帅。”
“啧……”驰远乐了,“直言不讳刚正不阿,不愧是组长。”
“嗯。”韩山唇角泛着笑意,这样的驰远让他觉得自在多了,“去上点药,包一下吧。”
“好。”驰远身子歪了歪靠在韩山肩上,“我失血过多,有点头晕……”
“别装。”韩山抓起他的手让他自己捂住伤口,自顾自走出卫生间。
“没装!组长,你不能不管我啊……”
韩山没理他,脚步却放慢了些。
穿过后院走去医务室的路上,两人都不说话。
沿途碰上的狱警会跟韩山打招呼,顺带问一嘴犯人被伤到的情况。
驰远看着一身肃然气质的韩山,舔了舔嘴唇:“组长,这些天是我钻牛角尖了,你别往心里去。”
韩山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嗯。”
“我就是觉得,难得遇到一个很欣赏的人,想接近,想交朋友……”驰远语气低落,“可能,你觉得你很快就要出去了,而我刑期还有六年,没有交朋友的必要。”
“……不是。”
韩山不知道怎么解释。
理论上确实如此,只是他知道这不是根本原因。
“没关系。”驰远笑笑,“你又不是明天就出狱,对吧?”
“……”
“龚小宝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了……”驰远又愁闷起来。
韩山心情有些复杂。
他说:“驰远,你为什么要推开张尚?”
“嗯?”驰远面露不解,“没为什么啊,手比脑子快呗。”
他没说自己是怕龚小宝闯祸,耽误出狱,这样会显得自己心机有点深。
“妈的,无妄之灾,不推的话说不定只给张尚脑袋砸个包,也能大事化小。”
“是见义勇为吗?”韩山问的莫名,“你以前经常这样吗?”
驰远眨眨眼,想到对方之前不愿牵扯是非的态度,试探着回道:“大概吧,我入狱……”
“以后别这样了。”韩山打断他,“监狱里的人,没有人值得你为之冒险,外面的人,也不一定值得。”
驰远哑然,一时没领会韩山这么说的用意。
是关心吗?或者自己受伤让他担心了?
他心疼了?
韩山踏进门诊楼,回头冲一脸沉思的驰远笑了笑:“对了,你也挺帅。”
驰远一愣,接着笑开:“我知道。”
妈的!
管他是什么。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先扭下来再说!
当天下午全监区召开了批判大会。
打破了头见了血,这在监狱里算是严重违规。监区长指着站在几百人面前的龚小宝,一脸怒容:“从十六七岁到现在,十几年了!三番五次进来,一分没挣一天刑没减!脸呢!年纪轻轻活成这样亏不亏心?!”
龚小宝的脸上没有亏心,只有郁闷。
怎么就砸驰远脸上了呢?
“龚小宝和张尚押送禁闭室!”监区长高声宣布完处罚结果,冷然道:“明天早上能不能出去还是个事,如果构成犯罪,就在禁闭室里等着加刑吧。”
龚小宝心不在焉,伸着脖子朝驰远看去,眼神里是抱歉,还有那么点释然。
驰远心凉了半截。
加刑加多久……
如果龚小宝不能出去,那二监室下一个出狱的,是个驰远不太待见的赌徒,那人眼神里就透着啄啄磨磨的猥琐,这样的人靠不住,甚至会裹乱。
他强行压下心里的浮躁,默念天无绝人之路。
对,还有韩山。
虽然驰远希望自己能先出去,一身清白地为韩山接风,然后正儿八经的追求他。
但是,如果事情不那么顺利,或者韩山没有对他产生出超越朋友的情感,那至少能以朋友的身份拜托对方帮忙……
驰远承认自己对韩山的接近与示好都带着算计的成分,但好感也是实打实的。
是夜,驰远停止此前的欲擒故纵,睡觉时也转过来和韩山面对面。
夜里伤口被压到,他“嘶”了一声,眯起眼睛就见韩山也被自己的动静吵到,睫毛抖动似要醒来。
他咬了咬牙,闭上眼抻了下眉头,将愈未愈的伤口传来淅淅泱泱的痛感,他知道那里渗血了。
“驰远。”韩山用气音唤了他一声。
驰远眉头微皱,没动。
片刻后,眼皮上方有阴影靠近,韩山小心的撕下他额上的胶带,用纱布吸了吸伤口附近的血水,把驰远枕边准备好明早要换的纱布拿起来,轻柔的帮他贴好。
驰远额角被碰的发痒。
心更痒。
于是在韩山收回手的瞬间,他装作呓语般“哼唧”了一声,伸手抱住了韩山胳膊……
第二天一早,季长青上来,让韩山把龚小宝的东西收拾一下。
驰远刚叠好被子,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惊讶道:“要放龚小宝了?”
“不然呢?”季长青冷笑一声:“苦肉计,那无赖巴不得加刑留下呢!”
驰远:“……”
自己这一板凳挨得似乎有点多余。
但是想起昨夜柔情,他又觉得,不多余。
【📢作者有话说】
龚小宝哭晕在禁闭室……
第16章 我,钻过他被窝
上工列队前,在院子里集合的犯人们听到严管队大院传来一阵哭嚎叫骂。
龚小宝撒泼打滚,赖在地上死活不走:“老子都把人打伤了,为什么不加刑!这他妈算什么监狱?还有没有王法了!”
全监区的犯人们都哄笑起来。
“龚小宝就是个傻子,在外面要饭也比在监狱里强啊!”
“他这样的人出去就会被社会当人渣扔一边。”吴良贵皮笑肉不笑,“在监狱里有热饭菜,有床睡,能看电视能洗澡,病了有医院,还有这么多警察保护他的安全……多好?”
驰远听着这番言论,心想长刑犯们大概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牢笼里的漫长余生,该怎么坚持下去。
“可是没有自由啊……”卢光宇盯着高墙上的电网,幽幽道,“不自由,毋宁死。”
“那也没见你死……”
“出去没钱没地位,还要受人歧视,要自由有个屁用!”
“就是,自由能当饭吃?”
“……”
负责整队的狱警们没阻止犯人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囹圄之内,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自己与境况和解的办法,互相沟通一下有利于监区安宁。
龚小宝是被抬出监狱的。
据说监区长和政委都去了,季长青丢给他五十块钱,让他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找了辆皮卡把人拉走了……
驰远上工时有点心神不定,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操蛋,他只希望龚小宝顺利找到吴颖,把自己的话传到就好。
想到吴颖,驰远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那家伙一定把自己鄙视了个彻底,但愿他别赌折扣气,不稀得管自己这一摊子糟心事儿才好……
吴颖是驰远邻居家儿子,大他两岁,说竹马……也不算。
两人从小性格不合,谁也不搭理谁。
后来驰远父母离婚各自远走他乡,跟着奶奶生活艰难的他没少给吴颖家添麻烦。
这个艰难倒不是缺钱,而是奶奶年纪大照顾个半大小子有些吃力,甚至很多时候需要他照顾老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