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致敲定,众人正要分别忽听见外面一声响动。
靠的最近的将军立刻破门而出将落荒而逃的人按在地上,手上随时准备拧断脖子。
被制住的人半点不得动弹,只能哎呦哎呦惨叫。
魏璋玉看看摔在地上的糖人,再看看那熟悉的衣服颜色,沉默了会儿开口:李兄,松开吧。
碍于命令,李将军将人拎起,但手还一点也不懈怠扣在脖子上。
永福灰头土脸的,惊魂未定看向魏璋玉,呆呆喊一声:魏,魏公子
这是,同殿下认识?
魏璋玉慢慢走过去,先看看地上碎成好几瓣的糖人再看永福。
永福没见过这样的魏公子,他只见过在太后面前笑眼盈盈的男人,也见过在宫人面前温和谦逊的魏公子,但这是第一回遇上这样冰凉无波的眼神。
永福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不断发颤发抖,他心里暗暗想今日或许会死在这里。太后娘娘人又傻,回去后魏璋玉随便编一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
然而背对着他的男人漫不经心回身,虽然没有笑却透露着平淡温和,:糖人碎了,咱们重新去买吧。几位公子告辞了。
魏璋玉慢慢往外走,李将军还在犹豫,但赵公桓已经使来眼色。
手上的力气忿忿撤走,永福连身后一群人的脸都不敢细看,头也不回拔腿就冲魏璋玉追过去,追上后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生怕再被人抓住。
店面外的人还是多,魏璋玉这次没任命排队,冲永福伸手拿出两贯钱,重金买了两个糖人用纸袋装好。
回头,永福赶紧低头躲过视线。
他轻笑着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公公何必如此?方才那几位公子也是太警觉,将公公误认为恶人了。
肩上的那只手不重,却差点没把永福拍腿软。
他赶紧堆出笑回道:是啊!奴才不是真男人,也没见过那么高壮的汉子,一个动作就被吓到鬼哭狼嚎!真是叫公子笑坏了。
魏璋玉倒是正起脸色,手上的劲加大许多:永福公公此言差矣,如何便算不得是真男人了?譬如你师父福明公公忠心护主,就是我所敬佩的男人。
永福有一时间的动容,但很快又低头圆滑的笑:魏公子果真是与众不同,怪不得太后娘娘格外喜爱您。若是师父泉下有知,想必也会高兴。
魏璋玉依然温润如玉,确实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永福甚至在想太后不该去玷污这样一块璞玉,白白辱了魏公子的名声与清白。
那日遇上的意外在一来一回中悄无声息翻篇,唯一的变化就在于永福对待他的态度好了不少,比之从前更多出几分真心实意。
有些身份卑贱的人心思就是如此简单,他们或许没什么见识,又喜欢偷奸耍滑风吹两边倒。
但是他们最重信义,最懂知恩图报。譬如福明对冯时,譬如永福对魏璋玉。
这一年契由王朝似乎遭到了大庸数以千计惨死亡灵的报应,除了和邻边回纥开战,内部也有贵族打着要为被杀害大公主报仇的名号造反。
不过对王上打击最大的应当还是王后七月怀胎一朝流产,差点一尸两命。他登基已经有七年,至今也只有一个女儿。
冯时去探望的时候王后还未醒,王上坐在床边不见所有来汇报政务的大臣,看上去颓废憔悴。
他看向冯时的眼神也阴桀恐怖,逼得冯时磕完头赶紧提裙摆退开。
回永寿宫后,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还留着的几个伶人,既怕哪个傻的在这节骨眼上吹拉弹唱,也怕再有心思恶毒的借此害她。
没了任何打发时间的乐子,冯时只能步步紧跟在魏璋玉后面。
他看书时她看他,他写字时她看他,就连他不耐烦怒视过来她还嘿嘿笑着看他。
魏璋玉只能装瞎,虽说还能目不斜视专注地干自己的事,但也没忍住在心中笑。要不是冯时是个傻的,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打着爱慕的名号来监视。
不过正巧宋更年去坐镇前线,赵扶娴时常入宫,两个女人在一块儿倒有许多话要讲。赵扶娴教她怎么绣花做衣,冯时教她怎么用小物件儿防身(防宋更年)。
而魏璋玉与外界的消息也通过赵扶娴来回传递。
他最近越来越忙,他不知道契由与回纥这一场仗会打多久,也不知道贵族的叛乱能持续多长,更不清楚契由王会为王后消沉到何种地步。
但他直觉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能趁此时率部逃回大庸必定是最简单的。
魏璋玉为这事儿忙碌,对冯时的关注自然减少许多,除了夜里要睡在一起之外几乎不见面。
直到那一日他还在推演,冯时兴冲冲跑来,手藏在后面让他猜是什么。
魏璋玉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桌上重要的图纸收好盖住,一边漫不经心摇头:不知,娘娘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冯时能搞出什么花样儿?
他猜是金银器物,或者是给他找来的什么好书。
然而面前的女人神秘兮兮,非叫他先闭眼,等再睁开却见是一件衣服。
和平时的衣服不一样,这件衣服明显异常难看。
他没忍住笑出声,问:你这是偷了谁的衣服?是挺难看的,怎么会穿这种衣服,你确实可以笑话一会儿。
以前冯时也不是没干过,笑话赵扶娴的鞋子太粉嫩,故意说是宋更年逼她穿的。
可是这回冯时没笑,听了他的话后气鼓鼓将衣服扔在他身上,喊:笑!你就知道笑!这是我自己做的!我头一回拿针拿线就只给你做衣服,你还笑!
魏璋玉匆匆撤下蒙头盖住的衣裳,还未反应就看见冯时跑出去,连鞋子都掉了一只,一点太后的端庄模样都没有。
那天一直到了晚上睡觉她还面靠墙内,一双眼睛闭的紧紧的,看上去真的跟睡着了一般,只是长长的睫毛一直颤抖,破绽太大。
魏璋玉熄灯躺下,盯着床帐上的流苏静默许久,慢慢翻身过去拉她的胳膊。
冯时跟他较劲,但女人的力气总归太小,最终还是被抱进他怀里。
一排整整齐齐的牙齿咬在他胸口,语气恶狠狠地问:干什么!我要睡了!
魏璋玉拿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有些无奈:你摸摸看。
她不干,他就抓着带过去摸了两下。
肩膀一大块不平,大概是料子拼接时有点歪,被他撑起后都绷得很紧,似乎很快就会断线。
冯时摸出来这是自己做的衣服,也知道确实做的不好,一时间又羞又气,钻进他怀里吃吃笑出声。
终于把人哄好了,魏璋玉叹气:行了,睡吧。
但她还不肯消停,抓着抱住自己的胳膊挠:这件衣服你可得一直穿,一直穿,直到我做出第二件才许换,知不知道?
是是是,好好睡吧。
魏璋玉拍在她背上好声好气哄着,没忍住露出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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