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笙眉开眼笑,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话:你不出宫?
不出宫。
时笙又问:不嫁人?
晏如徐徐摇首。
时笙高兴,将白日的烦恼都抛了干净,也不去管皇帝还有几日寿命,只觉得心口暖极了,但还是觉得晏如太委屈了。
倘若能出去,晏如必然还是人人尊敬的相府大小姐,留在宫里,不过是一伺候人的奴婢罢了。
她心疼,晏如却握住她的手,时笙,赵郸喜欢你,我不知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历史上这位帝王又独特的政治见解,改革旧制,手段也狠辣,如今,他得不到时笙,会不会心有不甘。
与皇帝做女人,会牵扯太多的人。
她很烦恼,时笙却笑了,我又不喜欢男人,会发生什么事,大不了新帝登基,我们去皇陵待着,只要你我在一起,哪里都好。
晏如心里极为担忧,将目光微微偏开,看向外头,天色漆黑,几乎看不到什么。
她没有好话,时笙唇角的笑也跟着止住,可眼下还没有到很坏的地步,想太多都没用。
我们先用晚膳,我令他们做了你爱吃的。
吩咐后,宫人鱼贯而入,将菜肴摆在桌子上,琳琅满目,让人食欲大增。
时笙暂时没有烦恼,拉着晏如一道吃饭,两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喂,很是欢快。
晏如本没有什么胃口,耐不住时笙一口一口喂,不知不觉竟也吃了一大碗饭。
饭后,时笙又端来果子,不忘说道:上回你做的果饮很好喝。
她提要求,晏如岂有不应,明日给你做。
时笙眼睛更亮了,有你在真好。
两人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情意,时笙羞得低下头,而这时丹青回来了。
晏如攥住时笙的手,让她不要说话,自己先问丹青:如何?
奴婢见不到陛下,听说陛下昏睡了几个时辰还未曾醒,但奴婢问了高内侍长,他说、他说、陛下原本的意思是全部处死,可时相劝了,陛下这才将首肯送去皇寺出家。还说让皇后娘娘莫要违背陛下的意思。
晏如倒吸一口冷气,是要陪葬吗?
倘若那日她没有站出来,皇帝不会轻易饶了她。
时笙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陛下仁慈、是不是、是不是高铭说错了。
丹青摇首,高内侍长说了,陛下也是废太子生父。
时笙一阵后怕,不觉紧握着晏如的手,晏如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与废太子已无关联。
丹青看他们二人十指交缠,心口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都是宫里没有姐妹情深,各为利益,各为其主,可皇后与晏姑娘却依旧是感情深厚。
她屏息,弯腰退了出去。
深夜孤寂,殿内两人依偎在一起,肩靠着肩,她们很安静,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只静静靠着。
天明后,时笙先起榻,脑海里思考面见皇帝后如何说话,翻来覆去,不想自己竟越来越慌了。
晏如没有起榻,懒懒地躺在榻上,目光紧紧随着时笙的背影挪动,眉眼渐渐柔和。
她笑说:你这般像是要上战场似乎。
时笙本就紧张,被她这么一提,脑海里的神经顿时绷紧了,眼神飘忽了会儿说道:郑良娣她们险些被处死,我如何不怕。在我心里陛下是仁德之君,从未想过他会这么狠毒地对待东宫女子。
不知怎地,晏如笑了,只道:帝王心难测,将来赵郸,也会如此。
他啊,我倒不怕。我是他的皇嫂,他不敢对我胡作非为。时笙自信。
晏如提醒她:你也是我的嫡母呢。
时笙顿住,狠狠瞪她一眼:他敢动我,我就死给他看。
说什么鬼话,赶紧去见陛下。晏如躺下了,将锦帐一并扯下。
时笙坐在妆台前发怔,磨蹭许久后才领着丹青去见皇帝。
与往日不同,寝殿外有不少御林军守着,中山王赵郸也站在寝殿外与御林军说话。殿外气氛紧张,出入的宫人都是严阵以待。
皇后亲临,中山王立即撇下御林军去迎,皇后来了。
中山王不再穿着往日闲散的澜袍,而是一身锦绣华袍,褪去一股柔美,添了一层英气与华贵。
时笙凝着他,高兴道:殿下今日着实与众不同。
本王今日很好看,对面?中山王忐忑相问,一双眼睛在时笙面上徘徊不定,最后,定在她的眼睛上,你来见皇兄吗?
嗯,陛下可醒了?时笙听到陛下两字,眼睫一颤,刚松下的神经顿时又绷紧。
中山王朝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子,主动给皇后带路,皇兄刚醒不久,眼下太医在里面。
两人徐徐步入寝殿,殿内宫娥内侍都纷纷垂眸行礼,皇后步履踩得很慢,裙摆逶迤落地,如百花落地,在地上落下优美的弧度。
隔着屏风,就听到了太医的声音,陛下应当多保养,静心静气,切莫生气。
中山王顿住脚步,时笙却绕过屏风走进去。
皇帝虚弱得抬不起头,躺在榻上,瘦得不成形,没有朝服的遮掩,可见双臂极为纤细。
陛下。时笙站在榻前轻轻出声。
与昨日相比,皇帝显然油尽灯枯了,就连装也装不下去了,他努力睁开眼睛,瞧清了时笙的面容,皇后来了。
时笙心里难受,百感交集,她扫了一眼皇帝的手臂,只有五日寿命了。
到嘴的话又被吞了回去,她点点头,陛下听太医的话,好好养身子。
皇后无事不会过来,想来是有事?皇帝轻笑,瞧着时笙清纯的模样,感叹道:朕要留你一人了。
时笙摇首,陛下说糊涂了,您是天子,长命百岁,不会有事的。我等您好起来,我是皇后,是你的皇后。
屏风外的中山王听到这么一句话,心被搅得疼,她是皇兄的皇后,不会成为她的皇后。
她抿唇轻笑,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半晌后,时笙红着眼睛从内殿走出来,不知是为自己哭还是为皇帝哭,她就感觉很难受。
她开不了口,皇帝快要死了,她张开嘴又将话吞了回去。
中山王见状,忙令人取了锦帕给她,莫哭了,日后,还有我,我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少年言语有力,漆黑的眼眸显出几分温柔,与方才冷漠极为不同,显出了几分女气。
时笙没有在意,但她没有去接对方的帕子,而是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看了一眼屏风。
现在去提,还来得及吗?
她犹豫不定,身体更僵硬,当中山王走近她时,她低眸掩盖眸子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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