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未亮,一顶小轿子便奉旨入宫,四个带刀侍卫抬着精致小巧的轿子嘎吱嘎吱的往后宫深院的方向走,时日太早路上遇人不多,但一路畅通无阻的也实在是近乎诡异。
偶然有宫女太监恰巧经过瞧见这顶在后宫肆意行走的小轿子,也当自己眼瞎耳聋,端着家伙什疾步匆匆的埋头走开,直走到很远才敢喘一声粗气,拍了拍胸口再飞速跑开。
转过几道弯折几道门槛,小轿子才是进入某处深墙高院,穿过无人守候的三重门院,最后停在了华丽高落的大殿前阶下。
阶前只有一个年迈太监颤巍巍的站着,肩挂拂尘,毛发须白,皱纹横生,脊背都弯了大半,分明是个半老孱力的老人家,眉宇之间却可见数年沉淀的威仪与沧桑。
对于这张脸,前庭后宫无人不识得,这正是侍奉当今天子的大内总管孙岳,在朝整有五十多年,前后侍奉过了三位天子,便是朝中元老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即便达官贵族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元老大监,此刻却只身站在寒冬时节的冰天冻地上静静迎候这顶小轿子的到来,可见这小轿子的主人身份之高贵。
对着前面几丈外的小轿子,孙岳愈发弯了腰,恭敬唤道:“老奴参见六皇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算了吧,别唤千岁了,”教中传来低哑细弱的嗓音,极尽冷意,“我的皇兄是万万见不得我千岁千千岁的,他巴不得我明日就死了,正衬他的意。”
“殿下说笑了,陛下与殿下自小一起长大,手足情深,定是希望殿下平安喜乐。”孙岳笑眼弯弯,说话不卑不亢。
话音落下,只得到一声淡淡冷冷的嗤笑,随即便见纤细白皙的手腕伸出,慢慢的掀开轿帘,一抹淡色云烟就飘了出来,婷婷冉冉的立在轿前,面容苍白且秀气,五官温雅而冷厉。
宛如云烟袭至的女子抬脚慢慢的走近,经过他时就侧目看了他两眼,随即低首轻轻的咳嗽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身子像是弱极了,不过咳嗽了两下嗓子就哑了,气息也虚弱许多。
“孙岳,你越来越老了,这才两年未见,你的腰就弯了。”
孙岳笑了一笑,声音放得温和又轻:“殿下,你记错了,老奴五年前便弯了腰,就再没直起来过。”
听罢,女子身形一顿,又看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去,不再言语,目不斜视的上了台阶往殿中走去。
空阔华丽的殿宇里突然响起一声声低细的咳嗽时,正坐在龙案前批改册子的天子就知道谁来了。
他从堆积高耸的案中抬首,便见那熟悉的瘦长影子在垂落的飞纱中一步步的拂开走近,直走到他桌前三丈外就停住不动。
这人哪怕见到了堂堂一朝天子也不行礼,只站在前方静静的,冷冷的看着他,间隙几声细弱的咳嗽溜出来,在殿中流散成烟。
他也不在意这人的无礼举动,先笑着打招呼:“六妹,近日可好?病养的怎样?”
“我好与不好,病与不病,与皇兄何干?”萧锦压根不理他的示好,冷的如同一尊冰玉,扫视了周围一圈,淡淡道,“此时没有外人在场,皇兄又何必还与我装的惺惺作态?咳咳咳…故作手足情深的模样,实在疲惫的很。”
天子完美无缺的笑容丝毫未变,依旧温声道:“六妹的性子还是这么冷淡,说话不近人情,难怪四弟与五妹往常都不敢去看望六妹,只得私底下找朕诉诉苦,想着我们兄妹几时能见上一见。”
萧锦并不搭话,只是站着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音愈发的大,她就咳得越发的厉害,乃至到后面咳弯了腰,眼角都红得滴水,孱弱的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感觉到面前的人咳嗽的都要昏厥过去时,稳坐桌后的天子才是恍然大悟的拍掌,笑声致歉道:“瞧朕糊涂了,看见六妹都高兴坏了,竟忘了赐座。”
他向旁随意的挥了挥手,吩咐道:“来人,给六妹端来一把椅子,让她坐着休息休息。”
话音刚落,便有一抹阴影从天子身后飞驰而过。
再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男子端把太师椅出现在殿中,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把椅子恭敬放在萧锦身后,也不多说半个字,向着二人弯腰行了告退姿势,就再次消失不见。
捂着嘴猛力咳嗽的萧锦无法告谢,她也不会告谢,便扶着椅把颤颤慢慢的坐下。
缓息许久后,才听她的咳嗽声渐渐小了,原本眼角丰盈的血色迅速褪下,又恢复了之前的苍白脸色,甚至比之来时还要白了三分,近乎透明。
高坐皇位的天子靠着桌案十指交叉,兴致勃勃的打量她许久,方是笑意深厚的关切道:“六妹,你这咳嗽今日有些厉害啊,要不要请御医来瞧一瞧?”
“咳咳咳…不,不用…咳咳咳……”萧锦呛声道,“……死不了的,就不必劳烦皇兄关心。”
闻言,天子的眼眸动了动,笑意不改,静待她缓和下来。
直过了半盏茶有余,她才终是平和下来,重新抬头看过来时,眼神依旧冷厉寒冰,瞧不出半分暖色,乃至更冷的让人畏惧。
天子看着对面眉冷含霜,五官秀雅的萧锦,忍不住长叹一声,满是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