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长吟一声,钻回水下,掉头回到船队周围。
奚平那小子发现东窗事发,吕承意心说,第一反应肯定是躲进水里,要把他堵在船上。
奚平本来已经掏出了庞戬给他应急用的避水珠珠子扔进海里,能装两三个人,在海底潜伏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珠子都脱手而出了,听见这么一嗓子,奚平伸长了胳膊一捞,又将避水珠捞了回来。
娘的!姓吕的瘪三!
他灵感忽然又被触动,一边是驯龙锁,一边跟他左手有感应奚悦在附近,遭遇了一个不平蝉的内奸。
奚悦这半偶一开始做出来,就是为了给主人搜索灵物的,对灵气异常敏感,因此轻松躲开了船上的修士。可船工却都是凡人,他运气不太好,听见拐角处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正好被卡在一条细窄的走廊里。
不能让人看见自己,奚悦立刻就要回头上甲板,船身却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身后甲板方向传来水龙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他一时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船工的脚步突然停了。
下一刻,熟悉的气息快速逼近,奚悦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就给人一把捞起来。奚悦眼前一花,被人挟着,风一样的掠过细窄的过道,与一个呆若木鸡的船工擦肩而过,继而钻进了一个杂物间里。
约莫一息光景,船工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来。不知不觉中了某初级太岁梦游音的不平蝉船工毫无察觉,频率都没变地继续往前走去。
奚平陡然松了口气,在奚悦后脑勺上胡噜了一把:你小子差点没了。
奚悦感觉他手都凉了:少爷,怎么回事?
奚平这会儿脑子里嗡嗡的,先嘱咐魏诚响:阿响别签,你先拖一会儿,我想办法。
随后对奚悦说道:无常一方才对水龙阵做手脚,我顺手捅到了赵振威那里,没想到姓赵的是安阳的人。
奚悦一呆。
奚平把气喘匀了:这见了活鬼的押运船队,提督是家贼,总兵是家贼家的家贼呸,我他娘的舌头快系上了。
林昭理以为自己抓到了矿上家贼的尾巴,准备给他安阳殿下肝脑涂地地除了这一大害,狗屁也不知道,是纷繁复杂的南矿上的底层。
安阳本人就是家贼头头,收到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讨好,大概十分感动,随手给老林安排了一趟去西天的奢华客船。但她也只是中层,因为她也没料到,派去护送林昭理上路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邪祟,早勾结好了同伙,等做掉老林这个筑基就出来端锅包圆吕承意这个无常一才是这场黑吃黑游戏里的高层。
奚平成功地混进了真邪祟总坛,一边假装神像吃供奉,一边偷听他们密谋,自以为是一屁股坐在了众生头顶,一览众山小。谁知飘太高,反而被遮住了视线。
他对奚悦说道:这事赖我,我疏忽了,以为盯住了不平蝉就万无一失。我早该想到,安阳在矿上一手遮天,每天还要在林昭理面前装模作样,要不是姓林的大傻子舍不得劳动她,估计她都混进对方内部自己查上自己了这么个人才,怎么可能只给林昭理安排吕承意一个勾魂使。
奚悦从来没有见奚平这样焦躁过,连上次在潜修寺,他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命自己去偷铭文,态度都跟没事人一样,害得奚悦以为真没什么事,险些抱憾终身。
奚悦正直地提议:不如我们干脆出去,和他们对峙!
奚平将他脑袋往下一按:你可别出馊主意了。
跟林大傻说赵振威和吕承意都是安阳的人,这俩人磨刀霍霍,准备把你沉海,这不是扯呢吗?老少男心哪禁得住这么赤裸裸的真相,非得恼羞成怒不可。再说他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总不能说我就是太岁吧对方搞不好却有。
既然赵振威是安阳的人,这船上其他修士又都是什么成色呢?奚平不知道。
耍小聪明如迎风玩火,稍一忘形就会反噬焚身,奚平在潜修寺受过一次教训了。可那回毕竟只有他自己,碎就碎了,躺半年好了,他也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回他身边带着个奚悦不说,还把一个小姑娘陷在了邪祟窝里。
那吕承意现在是还没反应过来,等过一会儿
阿响,他急躁地在转生木里叫魏诚响,听我说,别管了,有仇咱们以后再报我帮你报,事情有变,你先尽快脱身!
魏诚响一边装作仔细审视灵契内容,一边偷偷对他说:叔,我们没在船上,你忘了?我们在昭雪人的仙器里,海底下沉着呢,我往哪脱?
奚平闭了闭眼,咬了舌尖逼迫自己冷静,凝神盯住吕承意。
只见水龙的动静将林昭理也惊动了。
什么事?林昭理就住奚平隔壁,出来见站在奚平门口的吕承意神色不对,便皱眉阴阳怪气道,这金贵世子又怎么了?
吕承意抬头看向他。
林昭理自命不凡、目光短浅,可他也是个筑基修士。从开窍到筑基,半仙变成仙,中间差距犹如鸿沟。不是每个人都有天机阁庞戬那种本事和资源的,吕承意和赵振威捆在一起,怕是都不够林昭理一拂袖的。
吕承意面露难色,故意模棱两可地说道:具体什么事属下也不清楚,但永宁侯世子手上有个仙器,我觉得有些不妥,想来问问。
林昭理:什么仙器?
有点像传送法阵。吕承意为难道,押运船上禁传送,但世子第一次来,可能不清楚规矩。方才他与赵提督玩笑,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直接将赵提督传到了第一护卫舰上。赵提督也觉得不妥,这才叫属下来问问。
这时,赵振威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正要跟吕承意说奚平不见了,不提防对上林昭理寒星似的目光。他做贼心虚,吓得当场腿一软。
林昭理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酒醒了?
赵振威讷讷不敢吭声。
林昭理哼了一声:两个传送点在哪,带我去看。
共此时印的灵印早就没了,然而那毕竟只是开窍级的仙器,在筑基修士还是能捕捉到一丝残余气息。
林昭理伸手抚过灵印的残余气息,总觉得熟悉他最近好像在哪感觉过一样的气息,是在哪来着?
跟上来的吕承意和赵振威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吕承意忽然说道:赵提督,你被传送过来的时候,可检查过第一护卫舰上有什么不妥?
赵振威结巴道:没、没有,我当时酒都吓醒了
林昭理一愣:对了,第一护卫舰上有水龙大阵,水龙今夜要下水!
他扭头转向水龙舱,一把推开赵振威这个废物,闯了进去。
只见那阵中原本灵动的四条水龙像被下了蛊,四条龙首位相连,机械地转着圈。
林昭理挽起长袖,在一条水龙游过边缘时,隔空一抓,捏起了龙身。
那水龙离开法阵,抽搐了一下,随即面露狰狞,六亲不认地掉头冲林昭理咬来!
林昭理扣住水龙七寸,同时轻叱一声,将一道符咒打在水龙身上。
水龙僵硬地打了个挺,随即,一股黑气从它口中喷了出来,腥臭扑鼻。水龙身体软化下来,浑浊的眼中阴翳退散,眼珠重新清澈起来,茫然地看着林昭理。
林昭理阴沉着脸将它扔回法阵中,其他三条水龙似乎觉得来了异类,立刻不转了,充满敌意地围住了那干净的水龙。不等它们发作,林昭理就猛一拍水龙阵,将另外三位龙脑里糊的烂泥也洗掉了。
水龙入海后,身长可达百丈,呼啸成雨,吐息成雾。如果这四条被人做过手脚的水龙今夜被放进大海里,非得把船队翻在水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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