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檎丹:
她也没研究过脑袋,不知道怎么辩驳,只是照这个说法,整个玄隐山最聪明的人必是潜修寺的罗师兄无疑。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因为她拒绝了那蜜阿小姑娘打扇子提裙摆,这些修翼人以为她不满,想借机排挤异族一个酒楼里的侍从居然也搞排除异己!
可不是那么说的,海市楼的侍者一个月连拿带领赏钱,好的时候七八两银子是有的,是肥差。现在不少大机械厂招工、招学徒的,都摆明了不要蜜阿人,主岛上到处在排挤他们。
奚平听说草报的事,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赵檎丹便问道:蜜阿人为什么不辩回去?
那陆吾道:南蜀官话和文法脱胎自修翼语,蜜阿人信奉天地自然,读书识字的不多。没事写文章研究这些事的,只有修翼中的博学家,您哪,去买几张昭业的草报看看就知道,上面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地方的人在辩论,几乎没有蜜阿人的声音。
奚平往周围扫了一眼,无迹无形的灵气倏地蔓延开,往四下打了一圈防止隔墙有耳的符咒。
陆吾和赵檎丹立刻同时噤了声。
因为戴了灵相面具,太岁行动举止又过于像凡人,陶县禁灵之地混久了的陆吾和赵檎丹总忘了这位是个升灵。
升灵在开窍期修士面前,就像一座活的灵山一样,释放出一点气息就能横扫过低级修士的经脉。
只一瞬,奚平便又收敛了气息,低声道:我怀疑召集各方邪祟的,不一定是王格罗宝本人。
他确实一直很想看看逆着灵山而上的天下英雄都是什么样的,但只是想,并不会召集他没有这个实力。
姑且不说余尝濯明这些被他坑过的,其他几位也各有各的势力和神通,别人可不是被蝉蜕长老们联手捧成升灵的。那些几百年挣命到升灵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那这个王格罗宝怎么这样自信?
此人如果不是和那些他请来的大邪祟已有默契,就是个盲目自信的傻子但从百乱之地那三位的反应看,不像是前者,而王格罗宝之前名不见经传,似乎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传承,在灵山脚下暗度陈仓,实在不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
唯有一种可能王格罗宝背后是凌云仙山中蜜阿一支。
这一次,表面上看是大邪祟彼此勾连,凌云内门个别人违规泄密,实际很可能是修翼蜜阿两族内乱,蜜阿族想通过某种方式,把这些大邪祟们召集起来加以利用。
草报、新版镀月金,这些躁动的风显然已经吹到了大陆的最西边,那些蒸汽怪物与蜜阿族传统不合,他们迟早会被腾云蛟甩下。仙山的内门智者显然已经有人意识到了,再这样下去,蜜阿在故国将没有立锥之地。
奚平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琉璃瓶,瓶中关押着醒龙鳞片做成的请柬,鳞片轻轻地撞着琉璃瓶,像是想把他引到什么地方,撞到瓶身上的铭文又弹回来。
连个地图也不给,你叫我去哪我就跟你走?
奚平轻轻一弹瓶身:咱们直接去凌云山。
第148章 风云起(六)
蜀国的腾云蛟起步晚,用的还是旧版镀月金打的蒸汽机,现如今宛楚两国都看不见了。
矮小劲道的蜜阿劳工一路扛着铁锹往锅炉里铲煤,自己也黑得跟煤球顺了色,只露一双双五颜六色的眼睛,偶尔带着几分茫然直起腰环顾周遭。
腾云蛟的车厢分四等,海市楼能直接帮忙弄到包厢。
包厢占一整节车,茶座、书房、卧房一应俱全,里面还配了专门的男女侍应,按铃就来。
后面是头等、二等车厢,上来的都是些体面的修翼人,上一等的乘客都登了车,下一等车厢才开始放人。
及至三等车厢,站台上的引蛟管事们会像赶牛羊一样大声吆喝着,将你推我搡的乘客们往车上轰,被挤在最后的人往往来不及上去车就开了,人们便只好蝗虫附稻似的扑上去,艰难地扒在车外,再在里面人骂骂咧咧中扶老携幼地往车里爬。
直到登上西行的腾云蛟,赵檎丹心里还在没完没了地回荡着一个问题:凌云山是你们家开的吗?
像太岁这种升灵修士,无缘无故擅闯他国,弄不好是要被祭镇山神器的。上回陶县众升灵犯忌,不过是仗着悬无不想与四邻为敌,法不责众罢了,这回可就他一个,哪怕他位列三十六峰主,折在这里,玄隐山也说不出什么。
那是别国仙山,国祚重地,镇山大阵连着万里地脉,非法入境的外国修士避之唯恐不及,他说去就去?
这要是在楚国,赵檎丹没准要怀疑太岁不怀好意,又想用联姻那招把哪个胡子一把的中年陆吾送给谁当老婆。可此地是南蜀,蜀人对婚姻极其慎重,可没有项家人狗撒尿似的到处结婚的喜好,倘使谁家子弟与外族有染,宁可打死也要保证本族血统不被玷污的。
她好奇得快炸了,可是小包厢茶座里,太岁前辈似乎入了定,赵檎丹也不好贸然打扰。
一个升灵修士,不管顶着张多么吊儿郎当的灵相面具,当他入定时,整个人也是沉下去的。
他就像烛龙,一闭眼,周遭一切都随着他心境变化隔一阵就进来嘘寒问暖一次的腾云蛟侍从莫名不再来打扰了,以赵檎丹半步筑基的耳力,腾云蛟行驶过程中的颠簸和噪音在车厢中居然完全听不到。她感觉到自己神识都被升灵的气场牵拉下去,长了毛似的心几息间便镇定下来,忽然有一点感悟,中间偶然回过神来,腾云蛟已经开进了下一站她不知不觉中被他拖入了定。
赵檎丹忽然明白了,难怪每一届直接入内门的弟子修行速度都远胜外门,能有幸被某一峰主选为亲传的弟子又远快过其他,资源和资质是一方面,原来在前辈身边,能被对方带着探访另一个高度!
太岁平时不大现身,多数时候都是跟他们远程联系,机不可失,环视周遭,随行陆吾修士们都借机跟着做起日课,赵檎丹也忙扣了几颗灵石在掌心,入定起来。
然而她这个结论,飞琼峰的支将军恐怕不太认同。
照庭归位补上了他差点被劫钟熬干的那一口元气,支修渐渐偶尔可以喘口气,不再是只能嗡嗡了。
每有空暇,他就会跑到奚平这边,看着那小子学剑,大有教不会弟子第二剑死不瞑目的意思。
奚平为了给他拿化外炉,跑到月满圣人眼皮底下偷鸡摸狗,差点变成个藕,怎能让师尊说死这么不吉利的话?
于是这大孝顺徒弟花了八年,从秋杀留下的澜沧遗稿中学了好多邪门歪道,在百乱三杰窗根下听了一肚子恩怨情仇,一手引领了陶县发家致富,以其无限恶俗之志趣开发了草报的原型,让印刷文化席卷了整个大陆可以说很不虚度光阴了,就是没学会第二剑。
大小姐不知道,这会儿,她眼里高深莫测定如山川的升灵前辈正在被照庭打。
凝神,支修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奚士庸,你又在走什么神?
奚平很冤:没走神啊,师父您又看不见我在想什么,我神识都变成剑的形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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