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丫头是在引开他的注意,分散他的愧疚和不安。
我没有那么脆弱,也不是因为什么旅途劳顿或者水土不服才这样的。苏绵伸手捏了捏陆钺的鼻子,先开口问道:这两天岑姑娘可有来找你说起岑氏一族的事?
她问完才觉自己问了句傻话。
他一直守着她,连吃喝休息都顾不上了,人家哪有那么没有眼头见识,要来找他说这些正话。
这一回,苏绵没有直接说出梦境内容,梦中那实实在在的痛苦和醒来之后类似反噬的惩罚都让她心中生忌。梦中之事,有些能说,可有些,却总得多加思量。
其实......其实我有点想去雪王长眠的地方看一看。苏绵目光闪躲,伸出手有点不安地拽住了陆钺的袖口:长风哥哥,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若照着梦中所言,雪王长眠之处便是落月花开放的地方,若果真如此,那陆钺的旧毒就有救了。
原本得到雪王遗宝不过是为着山河安危,但如今,苏绵心中只剩了那里可能会有的落月花。
她要陆钺活下来,长长久久地和她在一起。她不要阴阳相隔,生死离别。
陆钺垂目认真地看着她,良久,温柔轻缓地应了一声。
苏绵的心一下子又酸又疼。他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甚至不加深究,便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答应了她。
纵然这个要求看起来毫无逻辑,理由又寻得十分蹩脚,可只要她不想说,他便从不肯对她稍有为难。
还要带上谢先生。苏绵很有底气,这都是他一向纵容宠溺得来的结果:我们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陆钺这回捏了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眼看了许久,最后轻声一叹,到底是答应了她。
但是要尽快,越快越好。苏绵说完了自己的要求,最后又状似懂事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是要把正事安排好了再走。她说着想起了那个狗狗祟祟,阳光开朗的二弟,非常有心机地吹风道:其实我看二弟就是个非常好的托付对象,能者多劳嘛,只有经了事人才能成长一些,咱们走了,京城这些事交给他就应该很放心啦。
陆钺忍不住低笑了几声,捏了捏这小吹风的脸蛋儿:好,都听我们小主子的。
苏绵快乐地进入了梦乡。她昏迷之后总是有些贪睡,但这是在补回体力精力,也倒不算是什么坏事。
眼见着苏绵渐渐睡沉了,陆钺脸上的温柔笑意也渐渐都收敛了起来。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她眼下青痕,目中亦满是痛色。
她一心要去雪王长眠之地,还一定要带上谢元同行,若非是为了他,还能是为着什么?
陆钺闭了闭眼,心中已大约有了猜测,也终归有了决断。
第135章 柠檬精
灵州的军务政务皆非一朝一夕便能轻松解决托付, 饶是内有亲信,外有能臣,这摊子也不是说撂开手就能撂开的。
旁的上头苏绵帮不到他, 便也只好每日好好地锻炼自己的身体。
一日之间, 陆钺紧赶慢赶也都是大半夜才能归府,苏绵说了几次,他才将将改为两日一归。
习练武功的事苏绵便求助到了岑湘头上。
一来,她也是真心想学一些傍身的武艺,二来,也是想与岑湘打好关系, 也好早早进入雪原,寻到雪王埋骨之处, 为陆钺找到解除旧毒的落月花。
岑湘也是头一遭做人师父, 虽然是个临时搭子吧, 可也丝毫不愿懈怠疏忽。
武功不是一两日就能练成的, 是以二人一开始就说好了,习练一事,多半是为着让身体康健, 至于手上工夫,就只能看个人悟性, 能掌握多少就掌握多少了。
真正开始认真学习, 苏绵才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习武不易。
若无坚定的意志和坚持不懈的心志,只怕也无法一直耐心习练, 最终学有所得。
总归是刚一开始,况且苏绵的身子才好了没几天, 岑湘掌握着分寸, 一天教两回, 每次只习练半个时辰。
苏绵也没有急于求成,一切都为身体康健而让路。
照着岑湘所见所想,她原本以为苏绵瞧着便是柔弱纤秀,身子肯定经不起习练,谁知真正习练起来,才知道这位太子妃娘娘只是瞧着楚楚纤弱,实则底子不错,不至于练习几下就散了架。
而且......岑湘抬手纠正了苏绵的一个姿势,终究是出言问道:娘娘是颇擅舞艺吗?其实这也不难瞧出,只是往时没有细想,如今调练起来,觉处处顺手,才往这方面想了一下。
苏绵动作舒展,身子柔软,实则很多动作原则上,两者倒也不是不能相通的。
苏绵点了点头,没有细说。她习练舞艺开始时也多是为着兴趣,后来有些荒废了,但大体的底子还在。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儿,这几日天气开始转凉,娘娘还是要多注意才是。岑湘一面说一面指点着木槿今日应该从哪几个部位揉捏放松,省得之后身子抻了筋,回头连走路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这事儿木槿是做惯了的,尤其是姑娘开始练武之后她便更是上心。
木槿自己就是个练家子,纵然没有岑湘指点,也晓得应当如何做。只是这几日下来,木槿也不得不自认不如。
这位岑姑娘武艺高强不说,还十分有实战经验,一招一式并不是花架子,而是搭配了多种情境,颇有效用。
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经验才是这些招式之中的精华。
苏绵收了招,开始伸胳膊伸腿地拉伸。这么多天下来,岑湘也早习惯了苏绵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初看时觉着好笑,后头便觉着十分有趣。
也更从中为自己的选择找到了信心。
这半个多时辰不是白练的,苏绵蔫蔫儿地回了房,瞧见外头已见了黄昏暗色,心里不觉有些淡淡的惆怅。
浴汤已经备好了,姑娘好好泡一泡,今日早些歇息,明儿您不是还要见此地主事吗?
军务上苏绵帮不到陆钺,但民生上她是绝对能掺上手的。
若还是在京都之中,那少不得处处收敛,般般算计,既要赚银子,也要防备着太过引人耳目。但如今到了灵州,便没有那许多的顾忌忌惮了。
这里陆钺自个儿就是老大,行事可谓是畅通无阻。
苏绵身上乏得很,心里却满是火热。
有了目标,有了希望,纵然眼前仍有险阻重重,也终归能乘风破浪。
苏绵相信自己,也相信陆钺。
苏绵一面想着明日要与此地主事商议的事,一面趴在桶沿,觉着自己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锻炼身体好,锻炼身体妙,只希望此番雪原之行,她万万不要因着身体状况而拖了后退,误了进程。
照如今看来,岑湘心中已经对岑氏一族和雪王遗宝有了处置的决断,苏绵一面为着陆钺旧毒有解而开怀不已,另一方面又为岑湘和陆铭感到高兴。
如今的这些变化总归都是在往积极的方向发展,岑湘与陆铭上一世的那些无奈和错过想来也不会再度发生。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拖延症发作,就赖在原地动也不想动。
那时候赶人走的时候说得潇洒,可实际上她心里十分惦念他。到了陌生的地方,她下意识更加依赖陆钺,晚上他不在身边,饶是屋外守卫重重,她心中也始终不得安稳。
若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总能学会淡然和坚强,可如今陆钺将她捧在掌心,珍惜呵护,她便再也不想强撑着一味理智淡泊。
肩上一凉,苏绵在迷蒙中挣扎了一下,一面想要继续呼呼睡,一面嘟嘟囔囔道:木槿,让我歇一下,马上就好了......自然,最后几句话都是在呜呜哼哼中潦草带过的。
直到肩颈处像是被薄茧轻轻蹭了下,苏绵才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动作先于念头地惊喜地看了过去。
陆钺的手按在她细柔的肩头,见她回过身来,便顺势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嘴上轻轻吻了吻。
你回来了?苏绵只觉着自己好像还在梦中,她咬了咬唇,仔细想了想,等清醒了些许才把自己的身子往浴汤中浸了浸:你今天不是要歇在军营里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