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听到了来自很多年前的声音,是他在问:你跟你弟分开睡的?
另一道声音反问:不然呢?
他就笑了笑,似乎是还吻了吻那道声音的主人,很不怀好意地问:那今天我跟你怎么睡?
最后还是睡了,睡一张单人床,挤得很,挤得满身都是汗,热得整晚都没睡。
陆阔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人,走过去看得更近些,不由得看得更入神了。
睡着的时候很像,不知道醒了会不会更像。
其实唐棠以前就长得很像他哥。两兄弟只是性格不像,老大很稳重,也很温柔,老二却很容易炸毛。
喂!
那小伙子举着汤勺气势汹汹地站在卧室门口,却还记得压低声音,出来!
陆阔看了他一眼,没动。
让你出来!你他妈有病啊?
鹿鸣你他妈才有病吧?!睡在床上的唐棠突然骂了起来,翻了个身拿被子盖过头,又吵什么吵!我要睡觉!还吵滚出去!
那个叫鹿鸣的小子更不爽了,梗着脖子道:还睡,睡你妹啊,来贼了!
唐棠装死不理他,继续睡觉。
鹿鸣还要说话,却听到陆阔开了口,轻轻地说:唐棠,我想见你哥。
唐棠猛地一僵,仅剩的睡意全没了,他停顿了几秒钟,掀开被子,犹豫着回过头,看见坐在床边低头看自己的陆阔。
半分钟后,唐棠盯着陆阔,却是对鹿鸣说话:鹿鸣,滚蛋。
妈的,你老情人啊?鹿鸣打死不走,凭什么我走啊?他谁啊?
唐棠随手抓起枕头朝鹿鸣扔了过去:我让你滚!
鹿鸣接住枕头:我就不滚,这谁?你行啊唐棠,看不出啊,上个月那个姓陈的,上个星期那个加油站的
我他妈让你滚!唐棠爬下床,揪着鹿鸣用力地推,把人推到客厅里,又推到大门外,把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反锁,停顿了几秒才回去卧室。
陆阔还坐在床边,看着他。
唐棠的手都在抖,半天才说:你也滚。
陆阔很温和地笑了笑,像一个长辈似的:你知道我没他那么好打发。唐棠,我今天刚出来,只想见一见你哥。
唐棠捏着拳头,咬着牙:人早就死了,骨灰喂鱼了,你去见吧。
陆阔垂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渐渐地蜷缩起来,半晌道:我想去他的墓地拜祭他。
我说了,骨灰喂鱼了,没有墓地。唐棠的眼发酸,我和你们这种人不一样,我没那么喜欢撒谎。
陆阔沉默了一阵子,问:那他的遗物,可以给我吗?
关你屁事啊!那是我哥!跟你有屁的关系!唐棠指着门,突然叫了起来,滚!我不想看到你!
陆阔看着他,求他:给我一个念想。
唐棠气极反笑:我觉得我哥不想给你这个念想,他不想跟你再扯上任何关系,你让他死了就清净点吧,他也没得罪过你,人也被你害死了,你稍微有一点点良心,也该放过他了。
陆阔回到车里的时候,发小问:怎么样?
他恨我。陆阔拿出根烟咬着,俯身去拿打火机,也该他恨。
发小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在这儿待着还是去吃点东西?
陆阔靠着车门看他:回你家啊,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火盆吗。
发小笑了笑,拿手机发了条语音就开车往回走。
陆阔靠回椅背上,看着路两旁的风景往后退,仿佛时光也退回了许多年前。
那个时候他和唐越都还年少,唐越还活着,活得非常旺盛。
第2章
陆阔和唐越是同学,勉强算得上半个发小,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大学,就愣是没分开过,也是很有缘分了。
不过两人来往不是很多,只能算点头之交,同在一班难免会有接触到的时候,没更多了。
陆阔活得很拉风,很早就呼朋唤友,满地的狐朋狗友,是远近闻名的Co哥,谁带着他名字出去都能在校门口方圆一里喝奶茶打三折校门口方圆一里就那么几家奶茶店,全是社会小青年开的,联合搞垄断。
唐越就不同了,他是那种典型的乖学生,小康之家,踏实认真,不出风头,老老实实地念书,偶尔做个课代表之类的,脸皮挺薄,买东西还价属于撑死就还几毛钱零头的那种。
但这样的两个人愣是走到了一起,还是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什么狗血也没泼。陆阔某天看小电影,看着看着开窍了想搞对象,就去找唐越告白。唐越挺不好意思的,脸都红了,没答应也没拒绝,两个人傻子似的互相看了半天,就接吻了,就在一起了。
陆阔的发小很纳闷,代表百十个同样纳闷的兄弟问他:你俩这到底瞒了多久了?总不能莫名其妙的就搞到一起了吧?
陆阔很神气的:羡慕吧?羡慕去吧。
发小没好气揍他一顿。
陆阔没空挨他揍,看了看表,该跟唐越一起打工去了。
发小在他身后面骂骂咧咧:你他妈还打工!老子想打你!
寒暑假的时候,两个人更是猖狂,公然在外租房子同居。发小去凑热闹,结果刚去十分钟就开始骂骂咧咧:卧槽,厨房里为什么也有套啊!卧槽卧槽,洗衣机旁边也有!卧槽卧槽卧槽!你他妈是狗啊?!
到底谁才是狗呢?
陆阔用怜悯的眼神看他。
发小愤怒地摔门走了,从此再也不肯登门。
陆阔也不希望他登门,就巴不得没第三个人登门,可以和唐越每一刻都厮守在一起,一秒钟都不浪费。
陆阔甚至有时候在想,可能自己就会这么死在唐越身上。
那段日子,是陆阔人生中最快活的时候,在后来的六年里,他时时刻刻都在回想,一想起来,就想死,也更想活。
陆阔正想得出神,就听到发小提醒:到了,下车吧。
他回过神,跟着发小下车,从地下车库上电梯,去了发小现在的家。
小公寓,算不上好,但也不差,比小时候住的老街好多了。
陆阔和发小在很小的时候是邻居,住那种分配的宿舍房,一条楼道过去六七户人家,公用厨房和厕所。
陆阔特别讨厌公用厨房和厕所,经常会出些谁又占了谁家小便宜的争吵,为了几毛钱闹个没完没了。
发小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共一个鼻孔出气,也很嫌弃大人们的寒酸。
两个人从小就在谋划怎么从那条街打出去,打出一片天地,打成暴发户,住郊区那些独栋别墅,厨房要比他们现在的家还大。
陆阔甚至一度还怀疑自己会不会哪天跟发小爱上同一个姑娘,那就真是很惨烈很悲壮了,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兄弟阋墙。
还好,他的担心在不久后就自杀于摇篮中。
其实,一点也不好。
陆阔眼睁睁地看着他发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爱上了一个他觉得脑子有病才会爱的人,还是个男的人。
老街的尽头,有几座独栋小洋楼,复古样式,带花园的,特别典雅,传说是几十年前的富贵人家的房子,后来富贵人家出国了,一直空在那儿,又传说闹鬼。
陆阔和发小偷偷地进去探过险,里面特别漂亮,几十年过去了还这么富丽堂皇,客厅的顶有两层高,吊着水晶灯。
陆阔就产生了一个特别机智的想法。他跟发小在小洋楼里打扫了一个星期,决定偷偷地搬进来住,虽然这里没电,但床又大又舒服,一个卧室比他们家都大。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