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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想孙叔一秒认出:“晃斯愿(黄思源)?”
“诶对对,就他,您搁这儿见着没,就今天……”
孙叔砸吧下嘴里的烟,目光飘忽,思绪循着飘渺的烟气回忆了一下:“好像见了……”
“什麽时候,在哪?”
孙叔遥遥一指:“那呢。”
张云岫定睛,却见人指的是石栏外头的河道。
“……啊??”
孙叔却没疑问了,大咧咧笑:“那不麽?圪揪(蹲)在暇(下)头呢……”
张云岫凑近跟他一块儿看,卧槽,可不是麽,已经进入枯水期的河道,边沿已经被冻得邦硬的泥地上蹲了个影,不眯眼睛仔细看,跟个大垃圾袋似的。
“我去……”内心的无语和叹服已成正比,张云岫只想知道这货咋下去的。
孙叔却像读懂了他的想法似的:“啧,仔个道儿麽封严丝,拿个栏又个夕了……给教下去了给……(这个道没封严实,那个栏有个隙了,让人给下去了)”
张云岫这才发现,孙叔一直是挡着这道缝隙抽烟的。
“您开始就知道他在这啊……”
“自捯,自捯(知道),一会儿给叫桑个(一会儿给叫上来)……”
“我叫吧。”张云岫建议。
“他蛮难闹……”孙叔盯了人这麽久,早想回了。
“您之前叫了吗?”
“麽用。(没用)”
张云岫又笑:“我来吧。”
虽然成功几率也趋近于零就是了。
孙叔把缝让出来了,但人也没走,就在栏杆边,继续抽着烟安静地看。
暮色浓深,张云岫绕进缝里,撑着石栏轻巧翻过,借着巧劲从石栏同河道间高高的墙上跃下,踩上一片厚厚的枯枝败叶。
黄思源回了头。
有人来了。
但他也不打算走。
看看谁这麽自讨没趣。
“换个地儿多好。”那人说。
“……?”这下换黄思源迷惑了,劝降?好像还不像……
“河道这儿风多硬,你哪怕换个林子里待着,我都不来说的。”
黄思源把头埋进支楞起的校服领子里,说话声音发着闷:“我在这儿挺好,那个门卫让你来的?你俩都回吧,我……”
“这儿好个屁,”张云岫反驳,“这丫的夏天还是个臭沟,你蹲臭泥上,也不怕洗不干净……老师让我来的,你要我自个儿回去,想让我挨剋啊。”
张云岫撒谎了。
其间带着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或许是那个糟心季夏夜。
也或许是那个凛风里僵蜷的身影,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另一个人。
“……”
黄思源听后又是长久的不吱一声。
随后嗤笑:“老师让你来找我?”
张云岫听见这声笑时候就直觉不对,但晚了。
黄思源像被戳了痛脚一样忽然猛地擡脸看他,夜幕里的神情晦暗不明。
“她他妈的早就放弃我了!!放弃我了你知道吗,还让人来找我……哈,哈哈哈,她是怕我死到哪了她不知道吧……呼……张云岫是吧,你怎麽不再换个骗我的说辞啊……”
声音嘶哑,带着当事人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
张云岫听过后就还真的又认真地想了想,但放弃了,骗人在他身上,有时候好使到爆炸,一唬人能唬倒一片,有时候赖用得到家,一骗绝对得被戳穿。
遇见黄思源,就是后者。
黄思源在他眼中的影和多年前那个寒夜的人交叠在一处,张云岫长这麽大,第一次有种强烈的,想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的欲望。
他离开了。
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到墙根处,把手圈在嘴边沖孙叔嚎:“叔!!”
寒风吹过,未掉的枯叶扑簌簌落下。
孙叔揉揉自己的耳朵:“麽聋!(没聋)”
“叔,打个商量,他状态不好,等我整好了我直接拉他请假去,您不抵先回吧!这麽冷的天儿,难为您搁这儿杵这麽久……久……”
尾音卷在风里,久久不散。
孙叔听罢,略一点头,就这麽离开了。
那背影,看着要多轻松多轻松,要多休閑多休閑。
黄思源蹲不住了,改坐在地面上,视线飘到黏连着城市成片灯火的黛色远山剪影上,再到西面更远处颜色渐变的晚天。
那人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自己这……算是拒绝了吧,而且是非常义正言辞的那种……
“唉……”空气里幽幽一声叹。
黄思源被吓得眼神都发直了一瞬,转身怒道:“你离我远点儿!”
张云岫波澜不惊看他一眼,走过来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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