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语文不好,所以还是找不出来合适的说法。
还有别的事吗?纪修在那边轻声问道。
卫秋歌以为他着急想挂电话:没,没有了。
卫秋歌,纪修在那边轻声说道,我以为你打电话,是为了祝我生日快乐。
卫秋歌愣住了,她并不知道今天是纪修的生日。
呃,祝,祝你生日快乐。她急忙补充道。
那一边,纪修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没了?
卫秋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纪修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最后开始开口要求道:你去车站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卫秋歌远远地就看到了纪修,冬日里穿着单薄的男孩站在马路边,和周围格格不入。
你冷不冷?卫秋歌问道。
纪修点了点头。
卫秋歌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递了过去,纪修也没有推让,接过围了上来。女孩的体温似乎让他冷冰冰的态度瓦解了些:走吧,去给我过生日去。
去哪儿?
麦当劳。
两个人一起向前走着,男孩脖子上红色的围巾在本来就人烟稀少的马路上,和街道上各种红色的灯笼,红色的霓虹灯混在一起,喜庆极了。
快餐厅内,两个人又是习惯地相对无言。
卫秋歌有些内疚:呃早知道是你生日,我应该帮你准备准备的。
准备什么?
蛋糕,礼物什么的。
纪修摇摇头:不用,那些我都有。我爸给我准备了。
那你怎么还
我跑出来了。
为什么?
纪修想了想,回答道:你有没有体会过,你在自己家里,周围是自己的亲人,但是自己其实是个外人的那种感觉?
卫秋歌觉得他好像就是在说自己。
反正很难形容。纪修说道,我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我明白。卫秋歌小声答。
你知道生日的另一种说法吗?纪修问道。
卫秋歌摇头。
说是妈妈的受难日,在我来到世界的这一天,她去跟死神碰了个面。纪修说道,你说可不可笑,他们来给我庆祝生日,可是生我的那的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庆祝的?
卫秋歌反驳:她又不是生你的时候死的。
纪修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卫秋歌解释道:我觉得这是两回事。她去世了,这确实是件难过的事,可是你出生了,这也应该是件开心的事。
有什么可开心的?
纪修,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因为有你的存在而高兴吗?
有吗?纪修挑眉。
有啊。卫秋歌点头。
谁啊?
卫秋歌沉默不言。
纪修失望地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你呢?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卫秋歌看着纪修,突然觉得没必要装作无事:特别不好。
哦?纪修来了兴趣。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北京上学吗?
纪修摇头。
我给你讲个故事啊。卫秋歌小声说道。
说来可笑,卫秋歌能来北京,是因为头一年北京的雨水下得太多了。
她在成年后再去琢磨这件事的因果时,都觉得造化弄人,四舍五入,算是老天在救她了。
那些年,北京对她来说并不陌生,这两个字反复地出现在周围人的嘴里。
子良去北京了?
老卫在北京找工作了?
你家这是因祸得福!还去北京过日子了呢!天子脚下诶,首都!弯弯腰就能捡钱了!
但是这个地方和她又毫无关系,她仍旧是在小城市里生活的卫秋歌。
卫子良从出生起就患有肝病,这么多年来,间间断断地要往北京的大医院跑。那几年病更严重了些,卫爸爸决定搬家,带着卫子良去北京边打工边看病。
走之前,卫秋歌被留下了。
开始只是说过几个月就回来接她,先去安顿。后来,几个月变成一年,一年变成几年,接她这件事,慢慢地也就没人再提了。
有一年年夜饭,卫秋歌看着春晚里的节目,旁敲侧击地问了句:哥,北京烤鸭好吃吗?
卫爸爸看着女儿,心软了一层,他开口道:要不过了年,把秋歌一起
卫奶奶直接摔了筷子:秋歌是我的命根子,谁也别想带走!
卫秋歌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奶奶的命根子。奶奶是个极其重男轻女的山东老太太,养育自己这件事,对她就是个负担,而她也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情绪,充分地让卫秋歌知道,她是个多么令人生厌的负担。
可是但凡谁动一点接走卫秋歌的念头,她都要发脾气。
卫爸爸安慰道:秋歌,奶奶不能没有你。
卫秋歌也慢慢地习惯了,甚至认为这就是奶奶表达爱自己的方式。
孩子的成长总是需要爱的,寻找爱是他们的本能。既然没有人囫囵个完整地送上门来,就不得不自己去边边角角处找点渣儿,拼凑起来,再自欺欺人,有样学样地说:这就是爱。
卫秋歌高一那年,睡觉前犯了懒,没有换好卫生巾。卫奶奶一早拎着卫秋歌不小心染红的褥子破口大骂,什么脏贱污秽的词汇都用到了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身上。卫秋歌被奶奶推搡着跪在地上,眼泪已经湿透了领口,嘴上仍旧一言不发。
那年,北京的雨水下得多,导致冬枣一点儿也不甜。
卫子良主治大夫的女儿生了重病,吵着闹着要吃甜冬枣儿,整个北京城都被大夫跑遍了,也没找到像样的冬枣。
卫爸爸知道了之后,二话没说坐着火车就赶回了老家,去镇上的枣庄批了半麻袋的冬枣。回程的时候,顺道回了趟家。
卫爸爸看着拿着鸡毛掸子骂骂咧咧的母亲和跪在地上的女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母亲平日里对秋歌和蔼,他多次提议把秋歌接到身边来,母亲都反对:你们全走了,我一个老太太还怎么活,你把秋歌留给我,秋歌是我的命根子。
卫爸爸声音颤抖:妈,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几步快走到秋歌旁边,将女儿抱在怀里,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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