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辰老实回道:我爸妈名下有两套,到时候我过户一套到你名下,车子我也会买的,我现在虽然赚得不多,但是我有信心可以养你们母子。
不是你的事和你父母没关系么?李知难反问,你有信心可以养我们,你哪儿来的信心?
我会努力工作的。李北辰答道。
李知难的母亲在旁边似乎觉得李北辰有些下不来台,轻声叫李知难的名字,示意她不要这样。
李北辰,我当你是我的学生,也当你是我弟弟的朋友,所以你死缠烂打这么多年,我全当你是小孩儿不懂事,但是你说的对,你现在是男人了,是男人就应该知道做事要承担后果,显然你并没有珍惜我的容忍,反倒是得寸进尺了。李知难厉声道: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请你离我们母子远一点。我对你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再这样纠缠不休就只会让我觉得厌恶。
说罢,李知难转了身,走向了纪修。
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受伤:你帮他骗我?
纪修头低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别人就算了,纪修,你也拎不清吗?李知难声音没有刚才训斥李北辰时的厉害,反倒是多了些颤抖。
姐,对不起。纪修低声道歉。
我不用你跟我说对不起,我需要你别去做会让你跟我说对不起的事情。李知难并不接受他的道歉,纪修,你李知难把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但是她的意思根本不需要语言表达出来,只是她的神情就足够了。
卫秋歌明显察觉到,这没说出来的话对于纪修来说,沉重得能压垮他的脊梁。
她看着转身离去的李知难,那个背影带着些悲壮,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是这种感觉。
纪修。卫秋歌轻轻地拉住他的手:没事的,有我呢。
纪修反握住卫秋歌的手,那力度攥得她指节生疼。
李知难成为纪修嘴里的姐姐很容易,第二次见面时他就甘心情愿这么称呼她了。她每周六下午给纪修补课,课讲得有意思又有条理,比学校的老师好很多,因此纪修倒也不抵触,和她的关系也不远不近地这样维持了几年。
但是她变成他心里的姐姐,大概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那年纪修妈妈出了车祸。
那场车祸,纪部长住院,纪爷爷也气急攻心犯了心脏病,全家上下能拿主意的,只有纪修大伯的遗孀,纪家的大奶奶。
葬礼仪式被定在了医院旁边的小追悼厅里,一切从简。
纪修听到大妈和姑姑以及一些远房亲戚在聊天:墓地怎么选?
要不随便买块儿地算了,肯定不能放在纪家那块墓地里。
怎么就不能放了?
纪老二那青梅竹马还等着呢,我看他们俩这些年的意思,那不就是等着老二媳妇嗝儿屁着凉再登堂入室吗!
墓地都好说,实在不行就先存着骨灰,等老二出院自己定。问题是葬礼怎么办。
葬礼还能怎么办?请人来呗。
请谁啊?老二的同事们给不给信儿?老二媳妇老家给不给信儿?
给呗
怎么给?请他同事?那老二醒了要是知道了,不得跟咱们急眼?为了个死人得罪老二这座金山吗?
那就不请。光请老二媳妇娘家人。
那帮人要是来了,我怕闹得个底儿朝天!那帮人什么素质,来咱家那我看就会赖上!这么多年老二都不让她跟老家人走动,就怕那帮穷亲戚找上门来,你这倒好,还去请人家了?
那就不请。
那老二媳妇的葬礼,就让她干躺在那里摆一上午?
众人陷入了沉默。
当初就说他不该娶这么个媳妇,不知道怎么想的。纪修姑姑出声埋怨道。
有人心软道:那娘家妈妈总是要告诉的吧?毕竟女儿没了
你是没见过她娘家人
声音渐渐变得杂乱,纪修的脑子也听不进去剩下的内容。他忍不住觉得冷,六七月的天明明热得让人口干舌燥,可他就是觉得身上暖不过来的冷。
纪修。是李知难先走过来抱住了他。怎么不进去?
她们在吵架。
吵什么?
吵葬礼请谁。
李知难侧耳听了几句,大概也明白了:纪修,你想一想,如果是你妈妈,她会希望见到谁?
纪修想了想平时自己和妈妈的对话,低声道:我姥姥,我舅舅他们吧,我妈以前跟我说过,挺想他们的。
你有电话吗?我去打。
纪修拦住了她:没用的,她们做火车过来要很久,赶不上葬礼。
我给他们买飞机票。李知难大包大揽道。
你有钱?
我爸有,偷我也会把你姥姥舅舅接过来的。
李知难花了五千块钱,给纪修姥姥和三个舅舅买了飞机票。那个年头,五千块钱算是李知难家全部的存款了,她就背着大人偷了出来,给纪修圆了个心愿,给纪修妈妈了一场稍微体面了点的葬礼。
打那以后,在我心里她就是我亲姐了。纪修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卫秋歌腿,轻声说。
知难姐胆子可真大啊卫秋歌感叹道。
她不是胆子大,她是心眼儿多。纪修轻笑:她那时候其实早就盘算好了,一旦东窗事发,她就把所有事情都赖到我头上,说钱是我拿的,我爸那么好面子的人,肯定会把钱还上的。后来我爸出院了,她旁敲侧击地找我爸要钱,最后那钱她是带着利息又要回去了的。
她这样你不生气?卫秋歌问。
纪修摇头:这就是李知难,她重感情,也很侠义,可是她特别现实。
所以你打一开始就知道李北辰不会成功的?
纪修点头:嗯,但是我也是想着,万一呢。他抬着眼睛看了看卫秋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当初也不敢奢望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是也得偿所愿了,所以万一呢
知难姐为什么不答应李北辰呢?她不喜欢李北辰吗?
她的标准,和喜不喜欢没关系。
嗯?
我不是说了,她很现实。纪修解释道:喜欢这种东西很飘渺,她没法靠这个落地生根。
那她想要什么?
车,房,户口,钱,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李北辰没有?
纪修摇头:李北辰家是书香世家,这些东西也不是他们家人追求的。况且,他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家里人,就是因为家里不会同意。他和我姐之前是师生关系,他一个男人当然没什么,这事要是传到我姐学校,她可能会丢了工作的。当年李北辰就闹过这么一次,差点就让我姐没了饭碗。
那年有男学生对着李知难自卫,李北辰放学后把人劫在了胡同里,一拳一拳照着脑袋打,要不是因为路过的人看到了拉开了他,那个男学生很可能就会没了命。
我怎么没听过这件事?卫秋歌诧异道。
我姐把事给压下来的。纪修解释道:结果李北辰就把这个当成了我姐对他有意思的证据。
卫秋歌仍旧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李北辰啊,他可是李北辰,哪儿敢想他会打人,还把人打个半死?
纪修开始不耐烦:打人有什么了不起。
我不是说打人了不起,我就是觉得爱情真的能令人这么卫秋歌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感慨当下的心境。
纪修坐了起来,不服输地说道:那我当年也为你打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