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你儿子喂奶了。蜜娘起身伸了个懒腰往进走,走到小斑的产窝边上,探头一瞧,大胡和小墨睡的四仰八叉的。
你睡,别起来,我就看一眼。她按住小斑的毛脑袋阻止它钻出来,这还是它跟大斑回来后她第二次见,回来那天它俩在门口站了站就被巴虎撵出来了。
屋里的哼唧声有演变成大哭的趋势,蜜娘大步走进去,还没开门先出声:来了来了。她刚抱了小胖子坐下,巴虎也端着碗跟了进来,靠在门上一勺一勺吃酸奶。
蜜娘斜了他一眼,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解开袍子,对背后的嗤笑不以为然,大狗都不在家,外面要是没人就把小狗崽都赶进来,别跑远了被路过的人逮走了。
男人不应声,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碗。
你的耳朵也不中用了?蜜娘回头瞪他,还是嘴不中用了?
都不中用。巴虎一副无赖相,碗随手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俯身发/浪:我来看看我儿子,啧啧,胃口真好。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着就要坐下,你待会儿不出去吧?
别坐床上,你袍子是脏的,刚刚还坐在地上。蜜娘连拍他两巴掌,还有你洗没洗手?才摸的狗又来摸你儿子?邋遢死了。
瞎讲究,哪脏了?巴虎搁心里犟嘴,脸上却不露分毫,半边屁股落在她踩脚的板凳上,视线对着的风光大好。
待会儿不出去吧?外面好晒,你出去一趟,捂了半年的好肤色就要吹红晒黑。他继续磨。
老夫老妻了,他一个眼神蜜娘就知道他心里琢磨着啥,大白天的她才不跟她闹,等哈布尔吃饱了,我抱他去找其其格和吉雅,去看看咱家的牛羊。
又打岔问:其其格和吉雅出生你都准备了小牛小马小骆驼,哈布尔的可准备好了?
巴虎点头,选了头跟哈布尔同一天出生的牛犊子,至于小马小骆驼,等秋天回去的时候从马群骆驼群里选出今年出生最壮的一匹就行了。
等哈布尔吃饱了,蜜娘把他递给巴虎拍奶嗝,她绑好衣裳就快步出了毡包,像被狼追的似的。
院子里没小狗,她嘬嘬几声,听着动静还在外面,出去就见河边的草丛里只有三只狗崽在咬草根,另外的两只不见影。
嘬嘬嘬,小狗子,嘬嘬嘬。听到毡包南边有动静,她大步过去,是一个小孩,怀里抱的就是她家的狗。
你谁家的?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刚刚在唤狗你没听到?她在心里骂巴虎那个臭人,再晚出来一会儿狗崽子不定真被抱走了。
我家里大狗多,还特别凶,你没事就别过来,小心被狗咬。蜜娘把两只小狗薅着颈子提过来,再一次嘱咐:别再过来啊。
你家的小狗长的真肥。小孩儿搓着手站起来,我家都没有狗,我也想养狗。
那你去别家看看,我家的狗都是自己养。蜜娘直接明说,不跟他兜圈子。等提着小狗进小院了,她冲巴虎挥了挥拳,我怎么说来着?这下耳朵中用了吧?
中用中用,我待会拖个木板把狗窝门堵上。小三子尿了,我也收拾干净了,你还要不要带他去找其其格和吉雅?
蜜娘点头,洗了洗手接过小胖子,坐在椅子上挑眉:东家,给我编个长辫子。
这是东家该干的活儿?蜜娘的头发又密又黑,来临山前才修剪的,如今又齐腰窝长。巴虎拎了小板凳来,没听蜜娘的只编一条辫子,而是分成了几股,把青黛色的头绳也编进了辫子里,从头顶往下编,一缕缕往进添,到后脖颈时拿头绳给束起来。一共六股细辫,在后脖颈处又把散发编成松松垮垮的长辫子。
等等。他跳起来进屋搬来妆奁盒子,去年扈文寅送来的首饰里有个红玛瑙银额饰,他认真地调整角度,板板正正地垂在额头上。
我拿铜镜给你看看?巴虎觑她,笑的太好看了,他担心他的品味对不上她的期待。
蜜娘轻轻摇头,红玛瑙上垂下的细银链也跟着晃,冰冰凉凉,正适合这明媚的初夏。
我人长得美,怎么打扮都好看。她拉长了声音,见他眼睛里有失望,又软声说:更相信你的手艺,你总不能把自己媳妇往丑了打扮。咬字吐息里都带着信任和骄傲,勾的巴虎嘴角弯弯翘。
我再给你别几个小簪。小簪是镂空的牡丹花,只有指腹大小,金丝有些软,巴虎不敢使力,小心翼翼给别进发辫里。看到去年从其其格手里骗来的坠子,也给拿出来戴在蜜娘脖子上,跟额头上的红玛瑙交相辉映。
这是你娘送给其其格的,我带着不好吧。蜜娘摸摸红珊瑚坠子。
既然说是借给你戴,那也别只担了名声。巴虎后退了几步左右看看,满意点头,由心夸了句:人比花娇。又给插上银耳环。
蜜娘微微丰腴,脸颊丰盈,压得住这些金银玛瑙,不抹唇涂眉,没扫粉晕彩,白里透红的肌肤和圆溜溜的眼睛配着耀眼的金银都显得她又娇又媚。
好了?蜜娘从男人的眼神里读懂了着迷和惊艳,她迫不及待想去对着铜镜看看。
再等等。巴虎又进屋拿了两个瓷瓶,扈家送来后,他没见蜜娘用过几次,一个是抹唇的,还一个是带香味的。
这个你别往我脸上抹,这是抹身上的。蜜娘看清了他拿的东西,犹豫道:你把铜镜拿来,我自己抹唇描眉。
巴虎没应,指腹沾了红泥,脸对脸地凑近,指腹按在唇上,一点点按压。气息交错,蜜娘眼神不定,觑着凑近的脸,心跳的有些快,她垂眸盯着带了厚茧的手指,心神恍惚。
嘴张开。
巴虎歪头看了下她眼睛,手背擦过下巴,见她回神,疑惑道:想啥呢?跟你说话也不理。
蜜娘不敢瞅他的眼睛,心虚一笑,什么?
嘴张开,上嘴唇还没抹。
噢。她微微抬头方便他动作,为了掩饰心虚,倒打一耙道:你好墨迹,抹个嘴唇都弄了好半天。
巴虎不跟她拌嘴,眼睛紧紧盯着饱满的嘴唇,喉结滚动,哄道:第一次,还生疏,担待些。
但拿眉黛描眉的时候动作又很快,熟练的可不像是第一次。
能拿铜镜了吗?蜜娘满含期待。
巴虎有些怔愣,心里只一个想法,她可真美啊,由此延生出了满足:她是我的。
男人都看呆了,蜜娘又喜又羞,好难得,她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对着巴虎极少会再害羞,不是又羞又恼,是姑娘见到情郎时的又羞又喜又怯,心里胀胀的。
不给我拿我自己进去看。她有些想躲。
巴虎回过神,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去给你拿。
铜镜里的女人有些陌生,两颊布着红晕,嘴唇红艳又饱满,眼睛水润,眉山弯弯,微微歪头,额头正中间的红玛瑙也跟着歪斜。铜镜拿远,精心编的发辫服帖地伏着,耀眼的牡丹花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蜜娘得承认,她第一次见这么美的自己,就是成亲那日敷着粉都比不上。
我得出去炫炫,她心里想。
我抱孩子出去转转,你可要去?
巴虎毫不犹豫点头,这么美的婆娘,我得守着。
这个时候嘴巴可真甜,蜜娘换了鞋子,巴虎把狗崽关狗窝里,锁上门,一家三口往西去,两人都不提要去找放牛的俩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