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回过头,镜片下的目光已经冷到了极致。
陈北在他面前向来任性妄为。
这或许也是骨子里的习惯。
你以什么立场这样叫我?他淡声说:陈小姐,你想叫我什么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你的嘴,你也没有必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陈北仰头与他对视,头略歪,似乎真的在思考他这个问题。
可最后吐出的话却是笑意盈盈的一句
周呈,你在生气吗?
周呈很少生气,他看大多数人事物都不放进心底,情绪格外淡漠。
可陈北却总是能精准的调动他的情绪,用轻飘飘几句话打破他的冷静。
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是这样。
周呈没有回答。
他径直进了厨房,将菜端上桌后洗干净手,合拢刚刚被他散开的袖扣就要面无表情的离开。
他并不想再待在这里听陈北说出更气人的话,也从来没有陪陈北共进晚餐的想法。
陈北从沙发上起身,指尖的烟燃尽,被她按进了烟灰缸。
周呈,她语气里有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将他看透,今后我不叫你星星,作为交换,陪我吃饭吧。
她总是知道该如何令周呈无法迈动脚步,顺她心意。
哪怕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为了让他留下陪她吃饭。
她笑了笑,一个人吃饭很无趣的。
她一个人站在灯光下,形单影只,像极了过去同样孤零零的她,也足以令周呈心软。
他暂时无法接受陈北亲昵的叫他,却更加无法接受她在他面前露出任何一点落寞的神情。
周呈很久很久以前许过愿望,希望陈北可以永远的意气风发,随心所欲。
这么多年过去,再见她才发现
他心如故。
那些对她的愤恨失望比不过漫长岁月中循环往复的惦念和渗入骨髓的习惯。
哪怕她这样甚至称得上漏洞百出毫不上心的表演,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他为她妥协。
作者有话说:
北北:论如何在不道歉的前提下重新撩(shui)到被我抛弃的前男友
阿呈:我一百零八个心眼子会摆龙门阵诡计多端的前女友
(1)引用自道教平安咒的咒义。
第九章
陈北收到慈善拍卖晚会的邀请函时正刚刚和周呈吃完饭。
江南地区,富商多,富商协会里也时常在内部开慈善拍卖晚会,可是里面是有阶层的。晚会主动发出邀请函的,很少。
以陈北的北鸣星以及其下的几家子公司的体量和知名度来说,她并没有资格得到邀请。
可等看到秘书发给她的邀请函上她和陈老爷子的大名并列在一起时,原因又十分的清晰明了。
彼时周呈正在她的对面处理公司临时传来的文件,男人半垂着头倚靠在椅子里,头顶的光散在他脸上,半侧下颚现出阴影却更显棱角分明。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顿饭的功夫足够令他收拾好情绪,此刻整个人都矜冷斯文至极。
陈北很多年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了。
似乎周呈只要认真工作学习起来,都是这模样,所以也不怪高中的同学都叫他高岭之花,这样看确实浑身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可陈北也恰恰最喜欢打破他这样的冷淡。
周呈,她笑着问: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对面的周呈闻言抬头,与她对视,却直觉她不怀好意。
高中时陈北要做坏事,哄着他时,语气几乎与现在没有差别。
他收起手机,没有说话,安静的等陈北问。
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我当初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呢?
周呈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只淡声说:没有意义。
陈北读懂了他的话外音因为无论什么原因,她已经离开了,现在再继续问,没有任何意义。
两个人坐在短桌两头,如果不是上面还摆放着碗筷,任谁来看都仿佛在进行什么重要谈判,可两个人的神情都令人看不清眼底的真意。
周呈捏了捏眉心,第一次主动问: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让他做饭,留他吃饭,通过规则不断的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周呈不是傻子,他的感官格外敏锐,尤其是对陈北。
过去他从未想到过陈北会再次主动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更觉得依照她的无情哪怕再见他也只会把他当成可有可无的人。
陈北这回换了发愣,可也不过是一瞬,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半俯下身,与他镜片下漂亮的眼睛对视,笑着说:重新追求你,你信吗?
她实在很会发挥自己的美,灯光下眉眼灼灼,明艳夺目到了极致。
周呈抿了抿唇,眼底却格外平静,问:你相信你自己说的话吗,陈北。
他对陈北的熟悉令他几乎只能看到她眼底的玩味和欲念,带着独属于她的恶劣,找不出一丝认真,每多看一眼都像是在嘲笑他过去妄图打动她的不自量力。
陈北低声笑,毫不心虚的点头,我信。
她确实是相信的。
尽管目的可能有问题,可她确实是在做这件事。
周呈眸光略沉,细细看这樽已经彻底长开的美人面,突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陈北身上的气息再也不是过去浅淡的柠檬味。
这样能够攻入人五脏六腑、幽邃、充满侵略性的酒调香,哪怕一丁点妆不上,也让人觉得她像杯被设计师倾注心血调制的浓烈又华丽的烈酒,稍微品一品都令人迷醉。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离她这样近,仿佛过去做过的无望的梦成了真。
可周呈的眼底却是冷的,他注视着陈北的笑意盈盈,轻轻吻在了她唇边,一触即分。
这才是你想要的,对吗?他缓缓问,向来平静的眼底划过一丝嘲讽,陈北,你知道你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变过吗?
想耍弄人的时候,眼睛比平时亮太多了。
陈北眨了眨眼,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周呈,你这么多年,也没有变。她拉开周呈的手,抬腿跨坐到他腿上,声音散漫,还是连怎么骂人都不知道。
周呈从小被他母亲要求温和有礼,有世家风范,不要堕周家门面,哪怕愤怒到极致都吐不出几句脏话,要多有涵养多有涵养,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周呈浑身一僵,不知是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还是因为这句话。
下去,他哑声说。
陈北却圈住了他的脖颈,贴在他耳畔缓缓说:周呈,我向来是个肆无忌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坏女人。你不是知道吗?
如果真的想让我难堪,心口就不应该跳得这么快。
周呈微怔,捏紧了扶手,偏过头去没有回答,向陈北露出了最脆弱的脖颈,连清晰的脉络都展现在她眼前。
刚刚轻轻一贴的吻叫吻吗?陈北没有放过他,跟着他偏过头寻他的唇。
唇瓣相贴的瞬间,周呈下意识扶住陈北纤细的腰肢,他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摧毁,明明心底格外抗拒与陈北的接触,此刻却身不由己的任由她在自己唇间肆虐,连尾椎都在战栗。
两个人都没有闭眼,相互注视着对方,她像是条满脸写着恶劣,诱人堕落的蛇,用灵活的尾巴一下下撩拨过他,惹得人心口发颤,控制不住的沉沦,又难以压抑的痛苦。
因为足够清醒,所以才痛苦。
现实永远是现实,十年前对周呈没有几分在意的陈北,十年后怎么可能会有丝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