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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无聊死了,你先别回去,陪我站一会。”齐淌原拽住赶回去学习的任廷。
任廷拗不过齐淌原,只反应陪他四分钟。
“最近我又看见章棣了,他好像休学了,他最近在鼎里台球俱乐部上班。”
“想不到任廷还会跟蹤人家了?”
“别扯淡,我偶然遇见的。”
“嗯。”他沉默一会,“他过得还好吗?”
“我看不出来什麽。”任廷盯着旋转的指针。
齐淌原往对面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心不在焉的任廷,气笑了。
“你走吧你,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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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咖啡厅厕所内。
齐淌原掬起一团冷水,使劲呼在脸上,试图掩盖掉自己脸上的狼狈和错愕。
刚才和章棣的谈话不欢而散,对方临走前充满怨恨地泼了他一身咖啡。
滚烫的咖啡扑上裤身,连洗的发白的短袖衬衫下摆都没有逃过侵袭,他简单用纸擦了擦,便没有了下一步操作。
他站在镜子面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余久,握紧的拳头抵在玻璃里自己的脸上,直到有人敲门催他,他才出了闷热的厕所。
紧紧只有五分钟,原座位的两个马克杯却已经被收走,他重新坐回棕色皮质沙发上,又点了一杯咖啡,转眼又迷了心绪,困如那晦暗的过往了。
前几年同性恋是个极其禁忌的话题,虽然现如今人们对同性恋有了一定程度的尊重和理解,但不被推崇不被认可依旧是社会主流。
而齐淌原生活的年代尚没有思想上的进一步开放和进步,同性恋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精神病的一种类型。
齐淌原也不清楚同性间的爱,甚至觉得它离自己遥远到可能不存在,然而玩的最好的章棣突然有一天和那群女生一样给了自己一封粉色的信。
齐淌原以为和平时一样,对方代为女生转交,他满不在乎地塞回书包,吆喝着朋友一起去吃烤肉。
“最近新开了一家,还便宜,好像叫什麽……”
齐淌原捂着脑袋,试图想起那个萦绕着美味的饭店名。
他低头冥思,掰扯着立起的手指头进行排除法,只在一剎那,蜻蜓点水的亲吻落在自己脸颊上。
他错愕地睁大双眼,脑子机械般转向奇怪的好友,好友红着脸,捏着衣袖含羞而笑。
齐淌原愣住良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他脑海里一个闪过的念头,急剧地捣着自己的脑浆,他感到脚下的地正在慢慢的坠落,麻痹僵硬的嘴唇发着不熟悉的斥意。
“你干什麽!真恶心!”
那天他没有给好友解释的机会 ,气沖沖地推开对方撒手而去。他之所以会如此失态,是因为他擡头那一秒看见了黑着脸的母亲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眼神恐怖地似乎下一秒就把齐淌原生剥啃齧。
回到家母亲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照旧炒着饭给他夹菜,但齐淌原再怎麽迟钝,也会意识到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他那一晚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点燃母亲发火的导火索。母亲给他夹了许多齐淌原不爱吃的青椒和胡萝蔔,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干呕的味道已经在自己的口腔里,他压制着大脑发出的抗议信号,憋着难受和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扒完了那晚齁鹹的米饭。
自那次误会的伤害后,朋友章棣没几天就搬走了。齐淌原还没来得及道歉,听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差点昏了过去,可惜进了医院也无济于事,章棣已经进了火车站,去了很远的南边。
十三岁那年夏天,他再次失去了珍贵的一处港湾。不久后就是他的生日,这一次有没有人给他唱生日歌了。
他不喜欢夏天,夏天的时候他永远在和别人分离。
他一直坐到了傍晚七点,在员工的白眼下背起背包,饮尽那最后一口凉透的咖啡。
又凉又苦,跟那碗的饭一样,不想重来一遍。
他不乞求章棣会原谅自己,过去的好友也在自己无知的伤害下匍匐前进了黑暗的四年。
可惜他没料到,章棣的恨那麽猛烈。
找章棣后的第三天放学路上,他就被一大群人堵了,对面人个个人高马壮,兇神恶煞的面孔在黑夜里彙聚成一汪阴霾。
他手疾眼快,拔腿就跑,他今天走的还是平时回家的小路,一路上路灯灰蒙,蒙上了险象环生的色彩。
幽幽的绿火漫延在自己跑过的背后,他觉得自己跑慢一步迟疑一步腿就会被来者敲碎。
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心里作祟,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冷着脸的严罕许,此刻自己眼里的他看起来是那麽和气和明媚,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跑得更加卖力了,背后的咒骂声持续跟了上来,勾着齐淌原混乱破碎的呼吸声。 ', ' ')